“没……没什么。”
片刻之后雾青才听到回复。
哪怕声线调整回来的够快,但最开始的颤音仍然还是没能逃过她的耳朵。
砂金:“不是什么大事,想起了一点不怎么好的过往而已。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没有关系的,我——”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雾青:“如果说出来的话,会让你感觉好一点吗?”
砂金:“嗯……不太确定,或许会,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青绿色的、整个儿身体显得更圆润的红头小鸟于是当即就抬起了翅膀,捂住了一旁孔雀小鸟的喙:“好的那就别说了。”
“我不想半夜睡不着觉睁着眼睛,脑子里还在说:我真该死啊。”
这种事情她以前没有经历过,现在不想经历,以后更是不想经历。
雾青有些歉疚起来。
明明她很早就已经知道了砂金的故乡是茨冈尼亚,也知道他的过去非常艰难,但她始终都没能想起来调查了解一下茨冈尼亚的过去,以及,埃维金人的历史。
这些信息其实是和朋友相处的过程中挺重要的啊……毕竟只有了解了这些信息才能知道应该在和对方的聊天中避雷些什么。
折纸小鸟蔫巴了下去,就连头顶那根红色的、翘起来的“羽毛”都往下垂落了不少。
雾青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的心里建设才再开口:“那……如果只是普通的游戏呢?有一点像是街机的那种?”
“嗯,这种游戏我玩得不多,但如果是艾迪恩公园中的那些,我倒是经常接触。”
“……那明明就是赌场里的设施吧,你接触得多也很正常,我说的是真正的游戏啦,比如说,你想要试试《垃圾桶一败涂地》吗?”
这个名字听起来新奇得很。
尤其是那个“一败涂地”,砂金很喜欢——这玩意和他的做事风格听起来非常贴近:所有,或者一无所有。
赌性很大,挺好。
“嗯,有意思,你是把梦泡塞到了每个人的脑子里,对吧?”孔雀纸鸟想要打响指,然而发现这会儿在失去了手指之后,想要用翅膀做出这个动作来着实有些困难。
这个响指打不出来,就像是强迫症被迫看着很不整齐的一排东西,并且还无法上手调整。
……一股难受的滋味沿着脊椎开始往颅顶爬去了。
雾青:“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确实是每个人,但是,才不是把梦泡塞进脑子里,是轻轻触碰梦泡啦,你不要把话说得像是我打开了他们的脑袋一样。”
“是吗?”砂金指着下方那些正在将垃圾桶盖扣整齐的王下一桶们,“你真的没有打开他们的脑袋?”
就在五分钟之前这些垃圾桶人一个个的都还是脑洞稍开的模样(物理)。
雾青:“……”
嘿!
这话说的……她还真的反驳不了了。
砂金
:“哈哈,我想试试看,既然现在家族的人也都被拉了进来,那就可以当作是整个匹诺康尼原本的时间线被暂停了。嗯,玩一会儿也不会影响我的工作,更何况,或许家族的人现在还在研究着这个联机梦泡是怎么弄出来的呢。()”
而他已经提前获得了答案。
随后他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说起来,既然这个游戏名为垃圾桶一败涂地,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哪怕你一开始为我设置了这个特别的折纸孔雀的身体,我也还是要变成垃圾桶的样子??()”
雾青:“嗯……嗯,是这样的。”
雾青扭头,不去看这只孔雀那又长又漂亮的尾羽:“我会保证……就算你变成了垃圾桶,你也是王下一桶里面最好看的。”
砂金:“也是最好看的?看来你对我的外表评价很高。”
如果不是现在自己也变成了一只折纸小鸟,雾青这会儿应该已经竖起了拇指。
她大声、且非常笃定地说:“是,你超好看的!这是来自颜控的认可!”
这样直接且毫无保留的赞扬本应该制造一些面部的表情变化,然而折纸小鸟能有什么表情变化呢?
雾青只能看到面前的折纸孔雀大大方方地抖了抖身后的尾羽,真心诚意且大大方方:“谢谢。”
反而让她无话可说了。
雾青沉默片刻,扑腾翅膀:“游戏快要开始了,选择留下来的人好多。”
“啊,这毕竟是被确定了安全的梦境,以及,魔芋爽工作室的名气还是很大的。”
做为将“帮魔芋爽工作室在整个星际铺开了打广告”这条指令的下达者,现在他的手机里还有下属交上来的、关于现在魔芋爽工作室的广告为公司与合作者带来的营收情况的报告呢。
“就算公司在很多地方名声确实不怎么样,在很多地方更是背了累累的黑锅。但是任何一个生活在银河中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有了公司,他们的生活才能如此方便,才能够更为惬意地享受这个世界。”
不管是联觉信标的存在,还是沟通整个寰宇的贸易网络,这些东西的存在都是如今的银河能够保持繁荣的基础,而这些东西全都是因为公司才得以存在、得以全面铺开。
有公司背书,还有魔芋爽工作室本身一贯的热度和质量,这群银河中最喜欢、最习惯了享受的筑梦客,以及那些为了美梦才来到匹诺康尼,在这里的阴暗处拼死拼活地打工着的“家族成员”,匹诺康尼吸引他们的点,魔芋爽工作室大多都能够提供。
这波啊,这波叫做对方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愿意为了这种产打尽。
砂金,这个身在星际和平公司,却的确和托帕不太一样,没怎么关注过普通市场和股市的高职级员工这会儿脑中难得浮现出了一些真正和普通意义上的生意有关的念头。
他直接笑出了声。
让家族吃点瘪,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
不过他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幸灾乐祸,而是问:“游戏快要开始了,我们要怎么做?飞下去,落在一个垃圾桶人的盖子上头,被他们带着进入游戏中吗?还是说找个没人的角落,变成垃圾桶的样子?”
雾青:“呃呃,我们不走普通通道,而且在这里变更外表也不是我说了就算的,稍等一下,我让黑天鹅来捎带我们一程。”
不管多少次随着忆者开辟出来的道路在忆质中穿行,雾青都不得不感慨于流光忆庭手段的高明。
等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眼前的漂亮孔雀就变成了一只金色的王下一桶。
还好,这只王下一桶中装着的垃圾袋里面塞的甚至不是垃圾,而是大把大把的信用点,还有一些看起来也还算是璀璨、但肯定对于砂金来说不怎么值钱的散碎宝石。
垃圾袋的封口上头压着一枚筹码,正是先前砂金交给过她的那一枚,是颜色和形状都非常好看的一个东西。
别说……
这只桶真的和其他的王下一桶特别不一样,就算是那黄金色的外壳都显得格外闪耀、格外一尘不染,像是有仆人专门负责每个小时为他擦拭外立面、保证外表的光鲜璀璨似的。
没有变成王下一桶这个癖好,也没有挑战游戏想法的雾·仍然是折纸小鸟·青在诡异的短暂无语后,对着新鲜出炉的砂金·王下一桶·格外美貌点点头:“嗯,果然,就算变成了王下一桶,你也还是桶里面最好看的一个。”
她顿了顿,又补充上一句:“而且是那么的有内涵。”
“噗嗤。”
是谁笑了?是一旁将人送进正式游戏圈,但现在尚未离开的黑天鹅发出了一声轻不失淑女,但同时也真的是忍不住了的轻笑声。
雾青扭头看向她。
这位可以算是在当前的整个梦境中唯一还保持着人类形态的忆者点点头:“我觉得你说得特别对,很有内涵。”
——当别的垃圾桶的身体里面塞着的全都是装着普通垃圾的垃圾袋的时候,砂金“体内”的垃圾袋里面装的那可是宝石和信用点,可不就是特别有内涵吗?
黑天鹅:“我走啦,你们好好玩……嗯,亲爱的,你确定仍然要跟在这位公司的使节身边吗?”
雾青:“我觉得垃圾桶——我觉得黄金质地的盖子对我来说是个很不错的王座,况且,如果我没有参与进这场游戏中,又怎样从中获得更多的愉悦?”
她低头看了看砂金:“你介意我踩在你……你的头上吗?”
这话说起来怪,听起来也怪,但就是画面看起来一点都不怪,甚至还有那么点儿和谐。
黑天鹅觉得这局面是哪怕她都不怎么能看懂的了,她的身形于是逐渐消失在四周的忆质之中,直至彻底透明。
流光忆庭的忆者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匹诺康尼了,这里的一切都和梦境有关,而钟表匠的遗产更是从银河中吸引了无穷无尽的筑梦客前来寻访——在这种情况下,忆者们对于匹诺康尼的探索其实已
经颇为细致了。
之前的忆者们都没能探索出什么东西来,她来到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趁着谐乐大典的举办,和往常她不是那么容易接触到的、来自银河各处的有意思的人们进行记忆的交易。
还有什么记忆,会比她今天亲自记录下来的这场大热闹更有意思、更值得一个忆者将其当做战利品呢?
至少,黑天鹅觉得,在钟表匠的遗产下落终于水落石出,此时汇聚在匹诺康尼本地的所有势力都出现在明面上之前,她应当是再也记录不下这么……这么适合拿回去封存着的记忆了。
真正的“游戏”世界其实和花火说得不完全一致。
毕竟花火的预告属实是除了最重要的部分之外别的信息都没透露还塞了一堆私货,放在别的地方都会被金主猛地一拍桌子直接要求退钱的。
但是得了吧。
银狼不愿意当主持人,如果让她来的话,她能当场表演一个除了高喊“大逃杀,启动”之外什么都不说。
比烂,最后花火竟然被衬托得不那么烂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场乐子。
真正细致的游戏介绍,是在进入了游戏之后才能够体验到的。
——当所有人都看到自己身畔的背景彻底铺开之后,世界观也娓娓地在他们眼前展开了。
垃圾之王,塔塔洛夫,他曾经如同钟表匠和家族共同将匹诺康尼的梦境分隔成十二个时辰一般,创造出了独属于王下一桶们的试炼之地,并将这试炼之地分为了十二个不同的区块。
每一只王下一桶在开局的时候,都会被随即划分到一个区块。
他们需要完成这个区块内的挑战——不管是以互相拖后腿的方式完成,还是以团结合作的方式完成,在这十二个区块中他们并不一定需要将自己的对手完全驱赶出局。
但是只有成功完成了这一段的挑战,他们才能从挑战中获得提升性buff。
砂金:“如果完不成呢?”
雾青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完不成的话就算失败了呀?垃圾桶将会同他心爱的垃圾袋说再见,被褫夺了这份荣誉的桶会黯然地离开这场试炼之地,从这场到底谁才是塔塔洛夫之下第一桶的角逐中落败。”
“而它的垃圾袋,会做为最终胜利的那个桶的战利品,所有的失败者的垃圾袋最后都会堆放在获胜桶的脚下,将ta托举到垃圾之王塔塔洛夫的高度,成为真正的王下一桶。”
《垃圾桶一败涂地》,就是其中的一款试炼。
十二分之一,犹如黄金的时刻之于匹诺康尼的整个梦境。
她的语气非常正常,其中还带着几分质疑——质疑砂金为什么想不到这么显而易见的后果,还要问这样浅显的问题。
砂金:“……”
真是怪事。
他在听到了这样的音调和这样理所当然的回复之后,竟然也开始觉得自己怎么发挥失常了,连这么简单
()
的答案都没想到。
雾青:“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开始试炼了,哦,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你,不是我,毕竟你才是尊贵的王下一桶,而我只是一只折纸小鸟。”
折纸小鸟是不会参与进游戏中的——折纸小鸟是来看热闹的。
她动了动翅膀,开始指挥:“站到前方的红线上去吧,游戏很快就要开始了,当然……其实这游戏吧,比别人晚开始一点也不算太落后。”
砂金:“那么现在,你就算是我在游戏中的作弊金手指了?”
毕竟,在其他玩家尚且需要自行根据着文字版本的说明探索游戏的时候,他不管有什么疑问都可以直接问雾青。
雾青:“如果你想要赢的话。”
雾青:“毕竟我双标嘛。”
砂金:“那若是参与这场试炼的还有星核小姐呢?你是不是就会站在她的……头上?”
雾青认真想了想:“算了,我应该不会选她的,《垃圾桶一败涂地》是个需要操作的游戏,她的技术……呵呵。”
虽然星也喜欢玩游戏,但是很显然,一天天都在抽卡的人,尚未来得及锻炼出更优秀的游戏操作技术。
雾青:“就算是折纸小鸟也是会挑选载具的,我选择更平稳的载具,啾。”
在最后那一声活灵活现的鸟鸣过后,她沉默了好几秒。
最后,她略有些尴尬地承认:“不好意思,入戏太深了。”
差点就忘了自己不是一只真正的折纸小鸟。
一定都是四周的环境看起来太不够人类的缘故,毕竟,一个四周都是王下一桶的地方,出现折纸小鸟的概率可比出现人类的概率要高出太多了,不是吗?
雾青:“我相信你应该能够理解。”
砂金:“不,我永远都不会认为自己是一只垃圾桶——就算这只垃圾桶拥有四肢,而且能看、能听、能说话。”
雾青:“……”
她干干巴巴地说:“那么恭喜你保持了如此高的自我认知;也祝愿你之后始终能这么认为。”
虽然脑袋上顶着一只鸟使得砂金·王下一桶的造型相比起其他王下一桶来显得颇为突出;但好在:他四周不乏一些原本是皮皮西人,现在转变为了王下一桶的桶。
当然,还有天环族。
就算是现实中的皮皮西人,头上也是长着毛绒球的,刚刚进入梦境没多久的星核小姐甚至毫不礼貌、异常冒犯地当着皮皮西人的面要求捏捏他们头顶上的绒球。
雾青突然非常好奇:“说起来,你知道天环族们头顶上的那个都是怎么一回事吗?我觉得知更鸟小姐头顶的环还算好,至少不会影响她的休息,但是星期日先生头上的那个环……”
“如果不能摘下来的话,他平常要怎样睡觉呢?难道是趴在床上,脸朝下的睡法?”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砂金花了一会儿才抑制住笑出声的生理反应,“或许,你可以让星核小姐去问问。我们大家
都知道她从黑塔空间站醒来的时候是完全失忆的状态,从醒来到现在才刚刚一年,看在她还是个一岁孩子的份上,应该不会有人太过为难她的。()”
这是什么馊主意。
雾青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如果不是我现在的喙是纸折的,而你则是金属质地的,我现在就要狠狠啄你一下了。()”
砂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会很疼的,我可怕疼了——说起来,难道你就真的半点不好奇吗?灰翅膀的脑袋后面那个环和其他天环族的人长得都不太一样,上头有好多刺,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他在和别人相处的时候,这环就没有伤到过谁吗?”
“更进一步说,他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不会将脑袋上的环摘下来,做为武器扔出去砸敌人呢?”
雾青:“……”
雾青大为震撼:“我现在算是理解你为什么会收到酒馆的邀请了,你怎么拥有两套不同的思维系统啊?”
一套和正常人无异,另一套则和假面愚者一致。
雾青:“如果博识学会的人把研究你的脑子当成一个课题,那说不定等研究出结果的时刻,就是对方被博识尊瞥视,成为天才俱乐部一员的时刻。”
砂金若有所思,雾青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那大概不是什么好想法。
一只垃圾桶艰难地挥舞着手中的锤子,将自己勾着往高处抬升了一点,但是,ta没能为自己的身躯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虽然垃圾桶的双臂不会感觉到劳累疲乏,但是长时间僵持在这个点位也不是事。
更何况,下方还有别的桶正在抡着锤子追上来。
如果被其他的桶追上,他们必然会借着他的身躯爬向更高处,顺便在利用完他之后将他一锤子从现在这个借力点上敲下去,让他在自由落体几秒钟后重新回到开始的地方!
于是,这垃圾桶决定赌上一把。
它快速地抡起了锤子,试图在身体滞空的那一瞬间将锤子敲到上方那块凸起的岩石上头去,随后靠着瞬间的惯性将自己的身体甩到凸起的岩石上方去。
那里应该有一个落脚点……大概。
垃圾桶这么做了。
虽然他仍然不是很习惯这双全新的手臂,也不是很习惯垃圾桶的发力,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棒。
他绝对能往上爬的更高——啊啊啊啊啊啊——
一只赤铜色的垃圾桶在手中的锤子落下、敲在凸起岩石的借力点上的前一刻,它的身体就已经无法保持原本的高度。
他滑落了下去,虽然暂时还只有一小截,但这已经让他的锤子和原本锚定的点失之交臂。
已经开始了自由落体的身体再也无法暂停下落的趋势。
万有引力的威力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它一路沿着陡峭的山路往下滚去,像是一辆失控的泥头车一般,将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垃圾桶悉数从山石上头创了下去。
就仿佛是多米诺骨
()
牌——一个带两个,两个带四个……一连串的垃圾桶往下跌落,一时间金属碰撞的声音响亮清脆,不绝于耳。
他们先后落在了地上,那是在新手教程过后,所有垃圾桶们的正式起点。
砂金知道,在这样的游戏中,这种起点一般被称为“家()”。
而现在,这些王下一桶们,在艰辛地爬出了那么远后,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似箭归心,一个个都选择了最快最近的路线,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砂金并不是这些垃圾桶中的一员。
他站在开始的红线之前,他尚未进入这场试炼。
此时的他,正站在场外,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者进入了试炼的那些桶们。
他观察得非常认真,要不是因为垃圾桶就算再怎么尊贵、再怎么金碧辉煌,也还是无法拥有和人类一样的五官,那么这会儿他的眉头绝对是微微皱起的。
雾青轻声为他的行为添加上旁白。
雾青:≈hellip;这座英俊潇洒的桶并未直接加入早已热火朝天的战局,这着实是个不错的决定。?[”
雾青:“砂金知道,他应当观察他的对手们都是怎样战斗的,并且从对方的战斗中汲取经验、发掘他们的缺陷弱点,这样才能在加入战局的时候快速利用这些弱点淘汰他的对手们!”
雾青:“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优秀的桶,虽然他的身高不是最高的、体格也不是最魁梧的,但或许,王下一桶的美名天然应当归属于他。”
雾青:“终于,砂金动了,他——”
旁白尚未来得及说完,就被“英俊潇洒的桶”打断了。
这倒不是因为脚趾抠地的尴尬。
砂金:“你是否能够解释一下,为什么那些越过了红线的王下一桶,都失去了它们的双腿?”
他一开始或许确实是打着自己可以观察其他王下一桶的动作,分析他们的缺点以及这座场地的危险之处,从而做到在进入战局之后快速脱身,并让自己通关这场竞技的念头。
但是在他看向场内的第一个瞬间,他就觉得自己大概是错了,并且错得离谱。
这怎么是他光靠着观察就能观察出什么名堂来的东西?
一群失去了双腿,只剩下一双手臂和一个桶、双手抓着一把顶端带着弯钩的锤子,想要行动全都得靠着挥舞锤子锚定前方的石块、树木或者别的什么凸起点,然后手臂发力往前捣鼓自己的垃圾桶——这是碳基生物能想明白的行动方式吗?
别说碳基生物了,他估摸着硅基生物在看到了之后应该也会摸不着头脑。
雾青理直气壮。
蹬鼻子上脸(物理意义)的青绿色小鸟哟偶一次骄傲地挺起胸膛:“这很正常啊!
“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垃圾桶有没有四肢的版本、还有长出四肢的版本,那为什么不能有只长出了四肢中的一对的那种版本呢?”
雾青:“你根本不了解王下一桶,我的朋友,王下一桶,代表着无限可能
()
!”
砂金:“……”
他由衷地夸赞道:“朋友,我觉得你也不用一天到晚抱怨自己和酒馆中的那群假面愚者们格格不入了,你知道吗?现在的你,和那群愚者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雾青:“是吗?那看来我们成为朋友并不是亳无理由。”
她转开话题:“所以,你现在观察出点什么来了吗?”
“观察出来了,观察出的结果就是:我后悔了。”
砂金低声道,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给雾青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应该留在外面的,我应该留在外头,在上帝视角看着其他人是怎样无能狂怒地上上下下,爬得越高回家越快。”
变成长有四肢的垃圾桶什么的还不算太离谱,他在多看了几眼变成这模样的旁人后也算是勉强接受并习惯了;
但是,长出四肢的垃圾桶,和半身不遂,看起来像是被截肢了似的垃圾桶,那可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砂金不由得开始思考:倘若让公司的那几个同事知道他在匹诺康尼还参加了这么离谱的活动,会笑成什么样子。
但他还是在叹息片刻后,选择了朝着局内走去。
如果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应该是个非常励志的画面。
一个垃圾桶,只有双手没有双腿的垃圾桶。
手中握着一把锤子。
垃圾桶正在靠着锤子往前爬行……
哦,这是什么上天都要为之落泪的坚强画面。
放在理解题目里面,深受理解迫害的学生高低能写出点什么:表达了就算是垃圾桶也有积极向上的资格、就算是双腿残缺也要激进向前、攀登高峰的积极心态、乐观态度……
前提是他别是游戏中那个举着锤子的垃圾桶啊。
砂金真的很少怀疑自己,至少在运气和眼光这两点上,他知道自己是如何的强运、也知道自己的脑袋好使,但现在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降头……否则他怎会站在这里。
哦,甚至于罪魁祸首还站在他的头顶……他的盖子上,挺胸抬头,耀武扬威。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这就叫蹬鼻子上脸。
还有那所谓的双标……试问她到底双标在了哪里?
为什么他半点没感觉到,反而确确实实地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众生平等——的苦。
毕竟,在刚开始习惯这个用锤子和手、需要将自己的关节扭曲到一定程度才能将他当前的身躯,也就是这个垃圾桶往前搬运的行进方式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被卡在半空中找不到落脚点的时候,也并不是没有差点儿站稳,但是下一秒就往下落去,要不是眼疾手快只怕是也要和刚刚的那些垃圾桶一样丁玲当啷地落回原地。
励志的画面、励志的动作,但是反人类的动作以及几乎称得上是严厉的失误惩罚——大概率之前十分钟到二十分钟的努力白费;小概率直接从头开始。
哪怕是他的运
气稳定发挥着,砂金仍然觉得自己“走”得颇为艰难。
他问:“这款游戏被设计出来是为了什么?为了用整个匹诺康尼的人来取乐吗?但这并不是你的作风。”
倒是很花火——至少从他目前对那位愚者的了解来看。
“当然是为了快乐,快乐还有解压。”雾青用翅膀拍拍黄金的盖子,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我做游戏的初心不就是快乐和解压吗?”
“但我觉得这游戏只会增加压力,你确定它能够给玩家带来快乐吗?”
到不是说不相信她,而是这个游戏的实际表现……呵,大概也就只能为观赏他人玩游戏的人提供快乐和解压了。
“不啊,这当然是解压游戏。”
雾青:“其实匹诺康尼最多的人并不是来自银河各处的客人,而是本地人以及在这里打工的人,他们平常生活中的压力绝对不会小。”
“但是一直以来,他们都只是压抑着自己的压力,麻木地在梦境和现实中轮回着,他们靠着美梦来压制住这些压力和痛苦,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将这些负面情感发泄出来。”
“我觉得他们需要一个,让他们无法忍耐下去、也无需忍耐,就算爆发了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好后果的环境——所以就有了这个游戏;而且,在游戏中其实是有专门的解压道具的哦。”
“请看!”
青绿色的折纸小鸟扑腾起来,降落在了一个大笑着、戴着面具的玩偶上头。
“这是阿哈玩偶!当你面对阿哈玩偶的时候,你随时可以放下手中的锤子,然后用你的拳头狠狠地给阿哈一拳!”
“你看,我在游戏的很多地方都设置了阿哈玩偶,并且每一个上面都加了嘲讽机制。”
阿哈玩偶会发出嘲讽的声音,不管是嘲讽玩家玩得菜,还是嘲讽玩家是个loser,总之那些声音从内容到音色再到腔调上都不是什么很让人舒服的声音。
偏偏,她又在这些阿哈玩偶的脑袋上插了一块大大的牌子,上面用很明亮的颜色写着“揍我”这两个大字。
“这是一场联机梦中梦,但并不表示玩家不能在特定的时候实现单机。”
为了保证每个人都能揍到阿哈玩偶,所以每个人的梦泡中都有独立设定的阿哈玩偶——不亲自走进游戏中,是看不见这玩意的存在的。
“我参考了一点现实:我记得银河里是真的有阿哈玩偶这么个奇物的,它也确实会号召每个靠近它的人揍自己一拳。”
雾青:“我看到的是我的梦境中的阿哈玩偶,你的梦境中应该也存在着一个站在同一位置的阿哈玩偶吧?加油靠着锤子把自己运过来吧!努力通关的王下一桶!”
确实有个阿哈玩偶。
雾青所说的那个奇物玩偶,其实砂金还见过实体,和复刻出来的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但奇怪的是,在欠揍这一方面,不同的阿哈玩偶却表现出了相近的效果。
哪怕没有那走进了之后可以听得非常清晰的嘲
讽,就光是刚才那一路的艰难辛苦,砂金都觉得,换了个运气没有他这么好,一路往前走都不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落回原点的人,大概都会在看到面前有这么个写着“揍我()”的玩偶时悍然出手。
甚至都不会提前去想一下砸了这个玩偶会有什么结果。
嗯,确实有心理研究说明,进行暴力破坏是一种发泄心情的手段。
解压≈hellip;大概真的解压了吧。
砂金靠近了阿哈玩偶,并未被那来自玩偶的垃圾话影响多少:要是连这都能被影响到,那么他早就在过往那不知道多少的嘲讽中彻底破防了。
不过他仍然惊了一下:因为他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了两个选项。
就和那种平面的剧情向游戏到了可选的分支节点上一样。
第一个选项是:狠狠揍阿哈一拳,不能被阿哈看扁了,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而第二个选项是:是时候爆金币了,你这个老愉悦犯!
两个选项看起来都很诱人,但是后者明显要更为让人心动一些。
砂金选了第二个选项,随即他感觉到仿佛有一股力量降临在了他的手臂上。
与此同时,他耳边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打出这一拳吧,证明你自己,让那些无聊的声音知道你没有那么窝囊,没有那么弱小,没有那么脆弱!你坚持到了现在,你是个毋庸置疑的强者。▲[”
阿哈玩偶随着他的一拳挥出而四分五裂,而藏在玩偶中的金币稀里哗啦地掉落下来,莫名有点既视感。
在爆金币的同时,阿哈玩偶发出了最后的尖叫:“可恶,但别以为我会就此离开——我诞生自梦境,我还会从梦境深处回来的!”
砂金尚未来得及说他觉得刚才那沉稳声音说出的话虽然有些鸡汤,但对于当时要挥出一拳的人来说确实是很不错的鼓励,就被这既视感将快要说出口的话给扭曲了。
“好眼熟,啊,这是我的能力吧?”
从天而降的金币和筹码雨,冷冰冰地砸在对手的脸上,很难说这到底是惩戒还是奖励。
砂金:“版权费麻烦结一下?”
雾青:“咳……不好意思,时间有限,梦泡中的很多东西就直接用了我的记忆做为素材,给您道个歉,但这玩意也就只用一次,所以要不……下不为例?如果实在有意见的话就去找花火大人吧!我当时还想着或许可以原创一点爆金币的动画,是花火怂恿我这么做的。”
“嗯,对,阿哈玩偶的退场台词也是她写的,我觉得有些繁琐,但是她坚决要求不能更改,明明里面也没什么——”
雾青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嘴。
她知道:花火手上有一些其他人都没有的信息,她在匹诺康尼这边,拿着的大概是剧本组的身份。
她知道每个人的动向,也通过她给砂金传了一些话。
虽然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花火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砂金好像也还没能破译成功——但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
()
花火绝对掌握着信息,并且正在向其他人提供信息,虽然是以乐子的方式。
那么,花火要求放在游戏中,并且要求绝不更改的句子,应该也不至于那么简单。
纵然她确实可能会玩一手套娃,但那样她也不至于将自己原先设计的那句“我一定会回来的”的玩梗给改成这副样子。
可以入手的地方多了去了,何必针对一个被打爆,并且从文案“爆金币”来看是在一场梦境中“死去”的玩偶呢?
雾青无法从王下一桶的脸上看到表情,但她猜测砂金和自己想到了一样的东西。
她无法确定在这经过了黑天鹅改造的梦泡里是否仍然存在着家族的眼线监控,但小心一点绝对不是坏事。
于是她快速说:“我会把计划书交给你的——这款游戏未来仍然会和星际和平公司合作,团队里每个人的分工也会详细写明,方便公司后续计算分成比例。”
雾青:“如果在白日梦酒店里不方便见面的话,我平常在梦境的匹诺康尼中是需要在筑梦边境干活的,恐怕也没时间和你交接——不如我们还在老地方见吧。”
“刚好我在匹诺康尼也快要把苏乐达给喝腻味了,去喝点儿烈度高的酒精,怎么样?”
砂金·王下一桶打了个响指。
“好啊,我很期待。”
他伸了个懒腰,重新拿起一旁的锤子:“我觉得阿哈玩偶挺有意思的,揍完之后也确实解压了很多,我们再往前走走吧,下一个阿哈玩偶,我要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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