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 谢云泽的眼泪更加汹涌。
他抱着瞿炎的手拼命地收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心脏就像是要被碾碎了般,疼痛得他无法近乎窒息,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溺水而亡。
铺天盖地的痛苦淹没了他,就连拼命呜咽出的名字都是破碎的,“瞿炎……”
谢云泽几乎是要崩溃了。
从前他见到男人离开自己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他们拥有着很美好的未来,明明他们都约定好了要相守一辈子, 但是突然就收到了他车祸的消息。
骤然间所有的美梦破碎, 他的世界开始崩塌,他就像是跌进无底深渊被绞杀被淹没,疼痛得夜不能寐无法呼吸,甚至连眼泪都无法停止。
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你不要把我送走, 瞿炎……”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求求你了……”
谢云泽拼命地呜咽着, 恐慌得浑身发颤,好像现在只要松开手,瞿炎就会离他而去。
他无法面对也无法接受, 就连指节都攥得用力发白,唇瓣都被他咬得凌乱稀烂, 整张脸泪痕与血珠斑驳, 脆弱得仿佛都要碎掉了。
而瞿炎看起来却比他冷静得多。
更或者是说,是逼近冷静的疯狂,从知道谢云泽留在这里就有可能会死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而此时吞掉了其他所有的怪物,强大的力量全都在他身体里面融合的同时, 也激发出他更加强盛无法控制的暴戾底色。
“泽泽。”他声音低沉却清晰,“我想要你活着。”
“你不明白……”谢云泽哭着拼命摇头,“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瞿炎紧盯着他的眼睛,许久却忽的无声笑起来。
不论任何时候,谢云泽对他表达爱意都会让他血液滚烫沸腾。
随着其他怪物在身体里面融合,瞿炎的筋骨与识海全都得到冲刷洗礼,甚至还拥有了楚雾痕强悍的精神力,所有之前在谢云泽梦里面看到过的片段,全都联系了起来。
可此时的瞿炎已经不觉得嫉妒,越是融合他便越有种接近主神的感觉,有的时候甚至有刹那的错觉,自己的脸和身形甚至能跟主神重叠起来。
自己跟怪物们拼凑起来,可不就变成了他吗。
眼下听谢云泽的这些话,就好像也听过无数次似地,令他颤栗不已。
“泽泽。”瞿炎替他擦拭着眼泪,略带粗粝的掌心即便已经在克制力度,却依旧揉得他生疼,“留在这里,你只会越来越痛苦的。”
“你的身体完全没有办法活到佩佩出生,你只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流逝,而且越到后面就越会受到折磨,即便是现在,我已经能够感受到你的衰败……”
说话间顿住,他发现谢云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确实瘦了很多。
下巴的肉都已经没了,整张脸看起来愈发地脆弱苍白,甚至摸起来都有些硌手。即便依旧很漂亮,但是却有种令人心颤的随时都会碎掉的感觉。
但是他本来不应当这样,他应当被好好地养着,得到最多的宠爱跟幸福,不论何时都会洋溢出温暖又快乐的笑容。
他是为了自己才会变成这样的。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啊……”谢云泽的哭腔破碎得不成样子。
“你就让我陪着你不好吗?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意义啊,我可以忍受痛苦,即便时间再短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还在……”
他哭得越来越凶,有那么刹那都让瞿炎发疯般想要不管不顾,甚至强行唤醒还在沉睡的主神,真的答应谢云泽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可是通道已经在他身上打开,这对于谢云泽来说才是最稳妥的办法,现在的自己绝对不能再分出丝毫的力量做别的,以保证通道的安全。
最重要的是,在谢云泽离开以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瞿炎紧紧地抱着他,滚烫的温度几乎是将谢云泽淹没,强壮颤抖的手臂也将他抱得骨头都在泛疼,就好像要被他糅碎了融进血骨里面似地。
“泽泽。”
“泽泽……”
他反复呢喃着谢云泽的名字,终于等到谢云泽慢慢停止了抽泣以后,抬起泛红模糊的泪眼来看他,但是声音嘶哑已经没有办法再回答他了。
瞿炎就像是在看最后一眼般,紧紧地盯着他,描摹着他的眉目,终于道,“我爱你。”
谢云泽愣住。
血液连带着神经都在沸腾剧颤,铺天盖地更深的惶恐将他吞没,让他忍不住将瞿炎攥得更紧,艰涩的喉咙几次三番都吐不出想说的话来。
只见瞿炎回过头去,忽然看向天边。
谢云泽恐慌剧颤着跟随目光,这才发现原来天边烧得很红很亮,现在明明并非是傍晚时分,但是天色却已经完全变了。
这一幕他曾经在《真实世界》里面见到过,是男人首次为他呈现巨龙模样的时候,天边便是这样的流火,将巨龙身上的鳞片还有他的皮肤都晕染得通透。
这意味着通道已经打开,谢云泽已经到了要回去的时候。
谢云泽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突然间再次汹汹滚落下来,他拼命地用手背去抹掉,竭力睁大眼睛还想要多看会儿瞿炎的脸,已经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瞿炎温柔地顺着他的背,喊他,“泽泽。”
“你还没有想起来,主神到底叫什么名字吗?”
谢云泽的耳边全是嗡鸣,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甚至就连血珠都从血管里面渗透出来,脸颊上泪水便逐渐地混杂起鲜红凌乱的色泽。
瞿炎心疼得无以复加,片刻后又似无奈般低声道,“算了。”
等他回去,他总会知道的。
周边的火焰逐渐弥漫开来,就连温度也逐渐攀升到无法忍耐的地步,谢云泽只觉得灼热得厉害,忍不住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火海。
焰浪几乎就要将他吞噬,但是却没有丝毫伤害到他的皮肤,好似有模模糊糊的呼唤,从他脑海里面传来,那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
瞿炎轻轻地将他往前一推,道:“走吧。”
谢云泽没有什么力气,把他推得险些一个踉跄,眼前着瞿炎就站在原地,却好似就要被焰浪所分隔模糊,彼此之间即将永别。
“瞿炎!”谢云泽突然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恐慌难过。
他哭着扑过去还想要找他,但是却转瞬没进无边无际的火海中,骤然间他什么都看不到了,发疯般在焰浪里面寻找奔波,直到体力不支绝望地跌坐在地。
“瞿炎……”谢云泽捂脸痛哭,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流逝。
焰浪将他包裹得更加紧密,又像是流水般逐渐将他推得更远,谢云泽忍不住回头去看,好似还能够看到很远处一道模模糊糊的、高大目送他的身影。
但是却再也无法见到了。
……
现实世界中。
自然资源区的湖边别墅,这里连绵不绝的山脉都算得上是谢家的产业,但是这些年来都很少对外开放,尤其最靠里面的这块,更是常年只有谢家少爷在使用。
管家带着佣人们忙忙碌碌,面上全都是焦急。
“医生说少爷没事,很快就会醒。”
“我们随时要做好准备,以防少爷醒来觉得不适。”
“厨房的汤也都随时热着,等少爷起来喝。”
“……”
其实不需要这么多交代,各方就已经准备得井井有条,他们都是照顾少爷多年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这位天生病弱的少爷究竟有多么金贵。
是心脏相关的疾病,经过十几年的康复在前段时间终于治愈,但是手术过后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又陷进长达几天的高烧,可把全家上下都吓坏了。
尤其是家主和夫人,这几天来回奔波不知道多少遍,连自家九位数的生意都能够暂时搁置,就是想要亲眼确认少爷没事。
索性现在烧终于慢慢退了,身体的各项特征也趋于稳定,医生说少爷最近实在是太累了,还需要很长时间的休息,所以现在才还在沉睡。
管家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间,原本只是要确认情况。
可谁知道就在这时,他看到床边躺着的容颜脆弱的少爷,忽然眼皮子轻微颤抖,缓缓地吃力地睁开眼来。
“……少爷!”管家激动得扑过去,却又怕惊扰他似地压低声音,“您醒啦!”
起初的时候,声音就像是覆盖着潮水似地,听不真切。
随着他的意识慢慢地回笼,谢云泽的视线也逐渐清晰。
这里是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湖边别墅,宽敞的房间,面前的管家也是无微不至照顾自己多年的,算得上是自己的家人。
手腕上还贴着各种仪器设备的管子,他更是熟悉不过,自己天生体弱且有心脏疾病,动不动就会大阵仗地进医院。
自己回家了。
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但是转瞬汹涌而来的,依旧是那铺天盖地的火海,还有不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触摸到的、模糊而高大的身影。
过往种种就像是梦一般,不管好的坏的全都在眼前掠过,沉重痛苦压抑在他的心脏,慢慢地,分别就像是钝刀般绞着他的心脏,让他几近窒息。
这也意味着他永远失去自己的爱人了。
不管是在从前,还是现在。
突然间,谢云泽的眼泪簌簌疯狂滚落。
他无法抑制地呜咽出声,身体像是无法忍耐痛苦般剧烈痉挛着,苍白脆弱得如同摇摇欲坠的珍贵瓷器,已经遍布裂痕,下一秒就会破碎满地。
第 52 章
管家跟蜂拥进来医生、佣人全都吓傻了。
过往多年来即便是病弱, 甚至严重的时候会有休克的症状,手背上都是青紫色的输液针孔, 但是谢云泽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
他好像就对自己的病极为了解,知道自己心脏会难受,知道什么时候该打针输液或者是手术,也就平静地接受了,在家人为他伤心的时候,甚至还会反过来轻声劝慰。
这导致所有人都觉得,少爷又温和又冷静。
谁见过哭得这么惨烈的时候。
管家又是震撼又是心疼, 急忙遣散了所有的佣人出去, 只留下医生,一面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一面小心翼翼地询问,“少爷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您的身体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多年的疾病都已经康复,后面会没事的, 都会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
他的爱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谢云泽无法抑制地又哭了好久,眼眶和脸蛋全都哭得潮红,甚至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医生才急忙地赶来为他戴上吸氧面具,竭力为他平复此时的情绪。
感受到充足的氧气进入到身体里面, 谢云泽这个时候才勉勉强强镇定下来。
望着管家这张担忧的脸, 他知道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太让他们操心,嗓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浓重沙哑,“我现在没事了……”
“没事就好。”管家重重松了口气, 笑着安慰道:“少爷肯定是做噩梦了,您的病都已经彻底好了, 后面我们都健健康康的。”
听到这里,谢云泽才察觉到轻微异样。
自己身体不好这件事他都习惯了,最大是源自于心脏的问题,即便花了高昂的医疗费治疗了这么多年,也只能够勉强稳定,并没有得到根治。
他记得自己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应当是没有去做过手术的,怎么回来一趟,不但手术做完了就连身体就开始痊愈了?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家人对他做了什么。
“对了。”管家恰到好处地递来手机,温声道:“既然您都醒了,少爷不如亲自给先生和夫人报平安吧,他们都很关心您。”
谢云泽轻轻应了声,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因为身体的缘故,其实他从小就觉得自己受到的宠爱,会比普通人多很多,尤其他的父母还是日理万机的商人,能够抽出那么多的时间来陪他,他已经很感恩了。
果不其然,在视频拨通的刹那,父母看到他苍白但是大病初愈的面色,忍不住喜极而泣,又在那头唠唠叨叨叮嘱了很多,说晚上再回去看他。
“没关系的。”谢云泽习惯性答应,“晚上我跟……”
他的神经倏然收紧,疼得连心脏都绞起来。
他险些就要说,自己跟容涯岸在家等他们回来。
现在他总算是想起了男人的名字,他叫做容涯岸,是他从小到大相伴长大的爱人,前不久就已经死在了车祸里面,现在应当还在别的世界沉睡着。
据说主神的沉睡期有千万年,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就算身体痊愈也不过是百年以内的寿命,怎么可能等得到他呢。
眼见着他的脸色好像摇摇欲坠起来,父母也被吓了跳,连忙催促他去休息。
谢云泽脑子里面嗡鸣不断,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挂断的视频,坐在原地好久才慢慢地回过神来,强行压抑住自己的酸楚难过。
“少爷。”管家试探着问道,“要将您的行李都整理出来吗?”
之前谢云泽在医院住过一段时间,起码有一卡车都带过去了,只为他在手术期间能够住得更舒服,现在收拾回来都还没拆。
谢云泽的心脏颤了颤,知道里面肯定还有容涯岸的遗物,现在实在是不愿意去触碰那些,只是摇了摇头。
他疲惫地重新躺回床上,其实身体已经逐渐在恢复了。
但是精神很累很累,让他无力去应付任何事情。
接下来几天谢云泽都在休息。
没别的事情可做,基本上就是吃药吃饭睡觉,睡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里面也就不会再去想别的事情了。
甚至他还有着强烈的逃避心理,既然都再也无法见到容涯岸,那最好连梦里面都不要在见到,否则他肯定会控制不住崩溃的。
这样的颓废让管家忧心忡忡。
正好外面有给谢云泽的快递送来,管家低声细语地在外面跟对方交流,窗户开着,谢云泽偶尔听几句飘进来,
“不用开封检查,少爷的快递我们不能随意拆的。”
“……是新鲜的对吗?好的我们会尽快反馈的。”
什么是新鲜的?吃的吗?
谢云泽本来完全没有动弹的欲望,但是想到这几天家里面的厨师换着花样给他做菜,为的就是能够让他尽可能多吃点。
要是他们都这样想办法,自己还是拂他们的好意,那自己的情绪也实在是拖累太多人了。
逼迫自己强行打起精神,谢云泽披上衣服走了出去,正好撞见将快递拖回客厅的管家。
“少爷?”管家看到他有些惊诧,更多的是惊喜他竟然愿意出门了,连忙问道:“您怎么来了……是我的声音太大吵到您了吗?”
谢云泽摇头,视线落在他面前大大的快递箱上,“这是什么?”
箱子都有半人那么高了,难道是空运的海产吗?
“我也不知道啊少爷。”管家有些无奈,“这些都是您买的。”
谢云泽眉心微跳,没有记得自己曾经买过这么大的东西,便走过去看,发现箱子的地步还有些火红色的绒草絮,低声道:“这是……”
他觉得有点眼熟,直接让人把箱子外置的木架子拆掉。
然后便发现,里面竟然整箱都是这样温暖色泽的绒草。
管家见状反倒是明白过来,“少爷,这不就是您侧卧那颗蛋需要的吗?”
“我侧卧还有蛋?”谢云泽心头突然狂跳起来,总觉得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先走过去抓起绒草轻轻嗅了下,闻到股令他极其舒服烈焰灼过般的味道。
自从去过那个世界以后,他对怪物们的气味就格外敏锐,这味道虽然没有那么暴戾也没有那么灼人,但是绝对会是瞿炎身上的无误。
倏然他的瞳仁扩大,转头就朝着侧卧奔去。
“……少爷!”背后是管家错愕焦急地惊呼。
等推开侧卧的门,谢云泽这才发现,原本是用来当做自己书房的地方,竟然铺上了满地毛茸茸的地毯,方才那些火红色的绒草集中铺在角落,堆成个窝。
而窝里面,这是一颗巨大的大腿高的蛋,上面还有着金色鳞片般的纹路。
越是靠近他,便越是觉得那股子灼热的气味更重,甚至还有熟悉的温暖感,即便都还没有靠近,就已经丝丝缕缕地传出来。
谢云泽的眼睛倏然酸涩,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少爷。”管家出现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神色试探着解释,“这是您在手术期间收到的,我们谁都不敢碰,虽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因为署名是谢云泽,而且送来的时候连置物的木架子都没有封好,导致蛋直接从箱子里面滚落出来,还把他们吓了跳。
还好箱子里面原本就带有绒草,好像这颗蛋就应该卧在上面似地,管家便带着佣人们将它拖到了谢云泽的侧卧来,等他醒来有精力过问了再说。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算是巨蟒蛋都没有这么大吧?
但是谢云泽走过去,颤抖着将指尖放在上面,险些都没有忍住眼泪。
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震撼与不可置信,明明自己都彻底离开那个世界,而且佩佩也是绝对不可能跟着他回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绝对是佩佩,谢云泽不可能认错。
他好似还杂糅着他父亲身上的特征,跟瞿炎吞噬完其他怪森*晚*整*理物后那种味道很像。
难道瞿炎把他送走以后,还把佩佩也送过来了吗?
是害怕自己以后没有人照顾?
……那瞿炎最后又怎么样了?
逼迫自己忘掉那些记忆这么久,谢云泽却在这瞬间崩溃得不成样子,突然没有忍住抱着这颗蛋痛哭出声,好像要将这些天所有的压抑都发泄出来。
管家在后面都吓坏了,既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手足无措。
片刻后才幡然醒悟般,急忙过来轻轻地拍着谢云泽的肩膀,又是给他递纸巾又是递温水,焦虑地道:“少爷,您的身体才刚好,最好是不要……”
可现在的谢云泽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他是酸涩难过得无以复加,抽泣了阵以后,才模糊着双泛红的眼睛,颤抖着去摸索这颗蛋的表面,试图去做沟通,“佩佩……”
谢云泽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否唤醒佩佩。
甚至都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否真的能蹦出个人来。
但是随着他掌心的温度慢慢地传递过去,又或许是感受到他的急切与难过,这颗蛋竟然慢慢地嗡动起来,就好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壳而出一样。
都还没有等谢云泽反应过来,突然听得喀嚓地轻响。
谢云泽的心脏轻微一颤,刹那间连瞳仁都收缩起来。
只见整颗蛋从顶端,慢慢地裂开一条缝隙,甚至这条缝隙都不是规则的,而是顺着金色鳞片纹路一路往下,直至最后裂开到足够的宽度。
一只雪白又柔软的小手,突然从黑漆漆的缝隙里面钻出来。
“爸爸!”然后是清脆又熟悉的声音,整个身影直接破壳而出,带着热烈而又温暖的气息,朝着谢云泽怀里面用力扑去。
第 53 章
谢云泽猝不及防, 被扑得跌坐在地。
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毛茸茸毯子,并没有让他受伤, 但是他依旧怔了很久,感受到环抱着自己腰上的力度慢慢收紧,这才低头去看。
旋即猛地鼻尖酸涩,险些掉下眼泪来。
佩佩的那张漂亮雪白的小脸,就这样呈现在他面前。
其实佩佩像他的部分不是很多,只有眼睛跟下巴会比较相似,整体的骨相却像是跟容涯岸同个模子印出来似地, 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几分冷戾。
可佩佩见到谢云泽, 眼眶瞬间就红了,哪儿还有半分冷戾的影子,“爸爸,我真的好想你。”
“爸爸也很想你。”谢云泽紧紧地抱着他。
算起来两人其实也没有分离很久, 从谢云泽苏醒过来也才几天而已,但是这几天度日如年, 甚至崩溃得谢云泽都不愿意去回想。
感受到怀里面温暖厚重的体温,谢云泽忍不住又簌簌地掉眼泪,就这样酸涩无声拥抱着不知道多久, 才察觉到后面有轻微的动静传来。
从头到尾见证破壳而出的管家,“……!!”
“少爷!”管家震撼得差点报警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小孩儿从蛋里面钻出来!
这看起来得有三四岁了吧!
谢云泽回过头去, 撞见管家这幅颤颤巍巍的模样,想起来这种场面对于自己这世界的人来说,的确是有点冲击力太强了。
……但是既然佩佩都来到这里了, 以后肯定还是没有办法瞒着的。
下意识抿了抿唇,谢云泽的嗓音还有点低哑, “……这是我的孩子,叫做佩佩。”
管家:“……”
他知道这是少爷的儿子,漂亮圆润的眼睛太像了。
但问题是怎么会从蛋壳里面爬出来……!
而且少爷到底哪里来的孩子!
管家的三观都要崩溃了,但是秉承着照顾少爷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少爷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等原则,还是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佩佩小少爷?”
原本一直都在谢云泽怀里的佩佩,也终于抬起脑袋。
正脸冲着管家的时候,带来的冲击力便更大了。
这小孩儿实在是太漂亮了!就跟雪雕玉琢似地,五官精致得鬼斧神工,瞳仁乌黑湿润,就是不笑的时候有种莫名很难接触的感觉,像是有点冷漠。
但是挨着谢云泽的时候就不会这样了,他好像极其依赖谢云泽,而且还像是怕自己爸爸被别人欺负似地,是个极其戒备又防御的姿态。
“我……”管家凌乱得手足无措,“佩佩小少爷饿不饿?我让人去准备点吃的吧?”
其实他也是担心谢云泽饿了,这些天谢云泽基本没吃下东西。
谢云泽微微点头,管家才如释重负般退了出去。
旋即又觉得焦头烂额,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看两人关系这么亲密的样子,他竟诡异地相信了这蛋里面的孩子真的是少爷的儿子……
这样的话他应该让佣人们签保密协议吗?还有先生夫人那边又如何交代?问起来的话难道还真要把所见如实传达吗……
算了,还是先问问少爷自己的想法吧。
吩咐厨房赶紧准备伙食,管家又把今天收到的那大箱子火色绒草都运到书房,他觉得应该佩佩小少爷很喜欢这些,全都铺得匀匀的,摸起来就很温暖。
等到餐桌上摆满食物的时候,又有大量的衣物、玩具还有小孩儿的用品送进来,这些都是管家从前带少爷养成的经验。
正好谢云泽带着佩佩下楼来吃饭,看到这场面轻微怔了下。
他感激地冲着管家道谢,“谢谢周伯伯。”
“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管家的目光柔和起来。
佣人们已经都被遣到屋子外面去了,这些年谢云泽因为生病需要静养,身边的人也都是精挑细选的、能干的且待了很多年的,人不多但是都很懂事。
屋内便显得很清净,等谢云泽带佩佩落座以后,管家才忧心忡忡地道,“少爷……”
“所以佩佩小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云泽就知道他会问,毕竟这也太诡异了。
刚才去带着佩佩洗澡换衣服的时候,谢云泽便已经想好了怎么解释,垂眼摸着佩佩柔软的头发,低声道:“我不知道您信不信,之前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面我经历了很多事情,而且都是关于容涯岸的……甚至我还去到了另外的世界,这孩子也是我从那个世界带回来的。”
和容涯岸有关,谢云泽相信自己不用多提,他都会知道。
自己跟容涯岸相爱多年,可以说是管家一路看着的。
他还记得自己跟容涯岸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对方每次过来找自己,管家都满脸笑呵呵的,而且还特地跟他解释,说容涯岸今天又带了哪种花,花语是什么,有的甚至都是直接空运过来的,这座城市可没有,露珠都还沾着呢……
后来确定关系以后,管家也是最先送上的祝福,他看自己跟容涯岸,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没有人比他更希望两人能够好好的。
这话说完,管家果然沉默下来。
谢云泽不太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多半是相信了,否则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这孩子会从蛋壳里面生出来,而且还跟自己长得这么像。
可迟迟没有等到他出声,谢云泽莫名地竟是有点揪心般难受,只能够垂眼竭力掩盖住自己的情绪,只是无声地给佩佩夹菜……
“少爷……”可谁知这时,他听到管家困惑地问道,“容涯岸是谁?”
谢云泽的手倏然凝滞。
刹那间他好像连呼吸都窒住,脑子变得轻飘飘的,慢慢回过头去看,发现管家的神情是真正的忐忑不解,甚至还担心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人物。
都没有等他张口,忽然佩佩温暖的手握住他的。
谢云泽的心脏陡然漏了半拍,感受到了佩佩无声的安慰,又像是觉得他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最终便只是深深地吸气,沙哑着道,“……是我的爱人。”
“也是佩佩另外一位亲生父亲。”
管家:!!!
管家怎么都没有想到,谢云泽只是从医院手术回来,不但孩子有了就连爱人都有了,而且听起来还是在梦里面爱的?这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种令人震撼的事情,管家从前只在书里面看到过,就跟怪物有感而孕似地,难道少爷也是这样的吗?但是现在孩子在这里,少爷的爱人又在哪里?
感受到管家几番欲言又止,又是震惊又说不出话的样子,谢云泽的手指不自觉慢慢收紧,最后却又强迫自己松开,什么都没有再说。
但是不论如何,佩佩的到来给了他一丝难得的慰藉。
几天没有吃什么东西的胃,总算是被食物慢慢填满。
吃完后谢云泽把佩佩带回到房间,佩佩已经迫不及待塞进他的怀里面,坐在他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担忧地看着他,“爸爸……”
“爸爸没事的。”谢云泽摸摸他的脑袋,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明明记得自己走的时候,佩佩还没有出生。
所以到底是不是瞿炎把他送来的?
佩佩正要把这件事告诉他,急忙道,“爸爸!你知道后面瞿炎到底干了什么吗?他都疯了!他不但把其他的怪物全都吃掉,最后把自己也给献祭了!”
谢云泽一愣。
这几个字词汇就像是他的死穴,只要提到就会令他神经剧颤,甚至泛起密麻而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紧紧地抿唇。
这又是为什么?明明以他的力量,就算是想多送个佩佩过来也足够了,是因为自己走了以后他也痛苦得活不下去,所以才会……
等等!献祭?
对谁献祭?
谢云泽猛然察觉到这里面的逻辑问题,呼吸猝然急促起来,像是不可思议般,“你的意思是,他将自己献祭给主神……”
“没错。”佩佩像是有点难过,眼眶红红的。
他的确是瞿炎送过来的,当时瞿炎已经跟其他的怪物融合,脑海里面的记忆也愈发趋近于主神的,甚至连秉性也是,所以看着佩佩的时候,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温柔。
原本谢云泽这个母体消失,佩佩也很快就会消散的,但是瞿炎硬生生用自己的血骨……更或者说是怪物们融合的血骨,重新给他造了副躯体出来。
那是佩佩最能够感受到,他就是自己生父的瞬间。
自己在谢云泽的血骨中成型,又在他的血骨中重生。
既然坚硬的躯骸都已经炼化成佩佩的容器,那么力量失去载体,自然就会回到主神的身体里面,瞿炎做的献祭是为了主动跟主神融合,从而唤醒主神。
谢云泽的声音已经有点发颤,“……你说他要唤醒容涯岸?”
“嗯。”佩佩揉了揉眼睛,低低地道,“毕竟他们都只是爹爹的力量而已,重新融合到爹爹的身上,爹爹说不定就会醒来,而且既然曾经他的力量渗透到这个世界,说不定醒来后同样也能够顺着力量过来。”
最后一句话将谢云泽猛然灼了下。
他本来以为见到佩佩就已经是惊喜,却没料到还听到这样震撼的消息。
倘若容涯岸真的能苏醒的话,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能见到他?
联想到管家竟然不知道容涯岸是谁,而且自己这身体也不知道为何会有动手术的经历,谢云泽总算是知道这些异样到底从何而来,一时之间竟是泛起酸涩的雾气,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这样看来,他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第 54 章
听完佩佩的这番话, 谢云泽直觉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变化。
虽然这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世界,但是因为容涯岸的力量渗透了进来, 多多少少就会因为他的到来、抽离、重生又复苏发生变化。
倘若他真的完全没有复苏的迹象,那说不定现在世界还是如同之前自己经历的那样,他的墓碑还很新,遗物也还被自己封锁着。
但是现在竟然他的痕迹全都已经消失……
这说不定正是他重新复苏的证明!
谢云泽恐慌又期待,急促地喘息几下,急忙把还没有整理好的那些箱子全都翻出来。
这里面原本他担心有容涯岸的遗物,心里面抵触去翻看, 可现在把里面全都翻透了, 只有自己的日常用品跟衣服,半点跟容涯岸沾边的东西都没有。
越是这样,谢云泽的心底便愈发地颤栗与忐忑。
“少爷。”管家听到动静,连忙过来帮忙, “您怎么亲自弄这些,是想要找什么东西吗?”
他收拾东西的效率, 确实比谢云泽高很多,谢云泽连翻找都没有他整理起来快,便只能够带着佩佩站在旁边。
片刻后他实在没忍住, “……我想要出趟门。”
“您真的愿意出门吗?”管家愣了下,反倒是有些惊喜, “那真的是太好了, 自从离开医院以后,您就一直恹恹地待在家里面,实在是让人担心……您是该出去走走散散心的。”
说完又赶紧道, “您是打算去哪儿?我去给您安排车。”
“我想去万灵娱乐。”谢云泽顿了顿,紧盯着管家的眼睛, “……是有这个公司的,对吗?”
他很害怕管家说没有。
这样的话,他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去哪儿找容涯岸了。
“有的。”好在管家松了口气,道:“您说的是做《真实游戏》的那家公司吗,现在这家公司很火啊,有收购计划吗?需要不需要我派法务跟着您?”
“……”谢云泽半天没忍住叹气,“周伯伯。”
察觉到管家看过来,“难道我以前很喜欢管生意的事情吗?”
“……”这话把管家都给问住了,愣神很久才拍拍自己的脑袋笑起来,“瞧我,您身体不好,当然是不乐意管这些事情,而且先生夫人也舍不得您做这些。”
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提到万灵娱乐,就突然有种这些错觉。
就好像这里面也倾注了谢云泽的心血是的,跟他有着莫大的联系。
谢云泽抿了抿唇,那种迫不及待、又害怕又紧张的感觉又来了,因为他只帮容涯岸管过他的公司,之前因为他实在是太黏人,自己白天基本都是在他办公室里面度过的。
《真实世界》风靡全网的那段时间,很多决策甚至都是他做的,他脑子好使,但是容涯岸也总是抱怨他看资料报表的时间太长,心疼得他花太多精力了会很累。
前往万灵娱乐的车上,谢云泽翻看着网上的资料。
要不是因为佩佩突然来到他身边,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世界还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运转的规则没有问题,只是跟容涯岸有关的变了。
容涯岸的万灵娱乐,现在推出的《真实世界》同样很火,在全息游戏界内基本没有敌手,铺天盖地都是对游戏内容的讨论。
但是这里面没有任何跟至高天怪物有关的消息,倒是里面的运转规则,跟自己曾经去到那个世界时很像,就连玩家晒出来的总部穹顶建筑,都格外还原。
难怪不得这叫《真实世界》。
谢云泽猜测,这就是容涯岸来到这里的通道,也是他力量的体现。
对目前的情况大致有了了解,谢云泽关掉手机,这才感受到好像自己身上总是暖烘烘,佩佩从头到尾都很乖巧地依偎着他。
谢云泽心脏一软,忍不住凑过去亲吻他的眉心,“佩佩,谢谢你。”
佩佩被他亲吻到愣住,旋即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爸爸!”
他好开心地将谢云泽紧紧抱住,道:“爸爸你刚才是在亲我吗?是爱我的意思吗?我好高兴呀爸爸。”
“是的。”谢云泽温柔抚摸着他的脑袋,认真郑重地道,“爸爸爱你,而且爸爸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还不知道要颓废多久。”
谢云泽醒来后厌世崩溃的那几天,佩佩其实也在。
虽然他还在漆黑的蛋壳里面,但是他也能够感受到谢云泽汹涌的痛苦,听到这里便伸出温暖的小手,去抚摸他的眉心,小声安慰道,“这不是爸爸的错。”
“爸爸只是很想爹爹,人类的情感是无法控制的呀。”
“就连怪物也是同样,相比于怪物来说,爸爸已经很坚强了。”
谢云泽只觉得心脏滚烫不已,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他。
随着车外景色的不断变化,万灵娱乐已经就在眼前,那是栋很高大的建筑物,彰显着整个公司的强盛与繁荣。
过往的记忆慢慢回笼,谢云泽想起来曾经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容涯岸还向他介绍过一位好朋友,说是读书时候认识的,名字叫做骆川海。
骆川海其实出得很突兀,当时有那么几个瞬间,都让谢云泽觉得他像是容涯岸临时交的朋友,否则他跟容涯岸朝夕相处十几年,怎么可能完全没听他提起过。
甚至那时候,谢云泽都觉得容涯岸其实不喜欢交朋友,他好像这辈子就只围着自己转似地。
现在想来,容涯岸确实不交朋友。
而这位名叫骆川海,应当也是他怕自己发现异样才结交的。
是他融入普通世界的一部分。
而此时,骆川海正拿着文件,急急忙忙地追进电梯。
“岸哥!”他赶在电梯合上前挤进去,本来应当是个英俊倜傥的富二代形象,甚至在自己的圈子里面也赫赫有名的,现在却显得莫名有些憨憨的。
……但是这压根怪不着他,谁在容涯岸的面前都是这样。
电梯里面站着的男人身形高大,锋利的眉骨不动声色地流淌出冷酷的气息,漆黑的眼瞳深邃,只是这样随意站着,却给人极其强大的压迫感。
容涯岸是他的初中同学、高中同学甚至大学同学,甚至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副冷冰冰地、生人勿进的气质,不知道有多少人尝试跟他做朋友但是都被他给吓跑。
骆川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跟他关系这么好的,依稀记得好像是跟他夸赞了句谁比较漂亮,是他的邻居吗?
但是后面想想又觉得很奇怪,容涯岸的邻居不是自己吗?他还有什么邻居?
反正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追随着他读完大学然后创业,跟着他入股开发游戏,即便现在他已经是整个上市公司的二把手,风靡全网的《真实游戏》的制作人,却也难掩有点畏惧又有点崇拜容涯岸的事实。
“有什么事吗?”容涯岸淡淡投来一瞥。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在电梯里面听来极其清晰,莫名把骆川海都惊得抖了抖,连忙毕恭毕敬地递上资料,试探着道,“这部分内容今天没在会上说啊……”
“不是说这部分你自己决定就好?”容涯岸只是随意扫了眼,“我没什么意见。”
虽然大部分时候,以骆川海的能力是可以拿主意啦,但是只要见着容涯岸,他就总是觉得需要亲耳听到他肯定,自己才能够彻底放心。
就像是现在,骆川海紧绷着的心弦总算是放松下来,美滋滋地心想那自己应该是被肯定了吧,便将资料收起来。
他看着容涯岸单手抄兜,冷淡地平视前方,忽的问道,“岸哥你待会儿要去哪儿吗?”
“不去哪儿。”容涯岸看了眼腕表,“去拿花。”
“哦。”骆川海见怪不怪,喃喃道,“是要到时间了……”
容涯岸有个很奇怪的癖好,不管工作再忙晚上都不会加班,宁愿先回家一趟然后再来通宵都行,明明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而且每次回家都会带上一束花,有的时候都让骆川海觉得毛毛的,觉得他是不是在家偷偷养了什么艳鬼,不然他自己又不在家,把一大把玫瑰放回家干嘛。
时间长了骆川海倒是便习惯了,大着胆子笑嘻嘻地道,“那我陪你去吧,然后待会儿我们去吃饭啊,上次不是跟你说有家馆子……”
恰好就在这时,电梯的门打开。
大厅已经到了,容涯岸目不斜视往外面走,骆川海迈腿跟在后面滔滔不绝,可谁知道都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前面的人猛然刹车,自己差点撞上。
“不是,岸哥你……”骆川海还没有来得及抱怨。
他的目光也倏然凝滞,发现大厅前台正站着个清瘦的身影,正微微低着头,应当是在做登记,浓密如同鸦羽般的睫毛轻微颤抖着,有种脆弱但是惊心动魄的美。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在被注视,他便抬起头来,骤然间如同整个大厅都明亮起来,他的身上有种让人挪不开目光的璀璨与美貌,让人的心脏跳动得剧烈起来。
最先做出反应的,却是谢云泽。
他来到这里发现前台不认识他,在得知他要找老板以后还特地让他先登记预约,虽然这件事让谢云泽有些心寒,却还是安安静静地填写下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竟会直接在这里撞见容涯岸。
倏然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令他竟是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相爱了那么久又经历了两次生死离别的伴侣,此时正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紧盯着他。
“容涯岸……”谢云泽不自觉哽咽起来。
他在所有人错愕震撼的目光中,直接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容涯岸,指节攥得用力发白,颤抖着唇瓣都还没有能张口,就簌簌滚落下大颗的泪珠。
如同瞬间崩溃般,痛哭声支离破碎得令人心颤,“你真的回来了……”
“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啊……”
第 55 章
容涯岸浑身僵硬。
被谢云泽扑过来的刹那, 他的脑袋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忘记了推开他也忘记了要接住他, 只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任由他紧紧地抱着。
旋即滚烫的泪水晕湿了脖颈,撕心裂肺的哭声灌进耳膜,他才慢慢地找回自己的意识,只觉得面前的人身体温软,又纤细脆弱,有种好似随时都会碎掉的心惊感。
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竟是半天都没有找出个对策。
正手足无措间, 旁边震撼得无以复加的骆川海, 终于反应过来了,拼命地用眼神去示意,像是在质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搞到个漂亮老婆?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容涯岸焦头烂额,却又没有办法推开谢云泽, 总觉得怀里面的人脆弱他都不敢碰,必须得用最轻柔的力道小心翼翼呵护才行。
直到不知道多久, 谢云泽哭得够了,理智也慢慢地回笼,这才发现容涯岸没有什么反应, 抬起双通红的眼眶来看他。
莫名地,容涯岸的心头猛颤了下。
可理智已经先于情感让他开口, “……你是?”
然而下一秒他就豁然顿住, 看到谢云泽的瞳仁轻轻收缩,连呼吸都放轻了,就像是无法置信他竟然都已经不认识自己。
其实想想也是, 两人刚才见面还对视了好几秒,旋即谢云泽就扑过来抱着他开哭, 看哭得这么痛苦崩溃的样子,应当也排除认错人的可能性。
可容涯岸真的不认识他。
气氛变得僵硬起来,容涯岸向来在任何时候都掌控着主导权,说一不二甚至杀伐果断,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措不安过。
就好像即便自己说的是实话,但是也无端惹恼到了谢云泽。
自己不应该让他难过的,不管是任何理由。
就在容涯岸觉得自己这念头过于荒唐的时候,谢云泽已经带着浓重的沙哑轻轻出声,“所以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是吗?”
“……”
此言一出,四周寂静。
这话把容涯岸衬托得实在是太像是始乱终弃了,别说在旁边围观全程、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的骆川海,就连前台的几位都忍不住探出脑袋屏住呼吸。
容涯岸总算是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克制住那些莫名其妙产生的异样情绪,想仔细问问他到底是谁,其实也不排除被碰瓷的可能性。
他这些年出入各种场合,也不乏用这种手段来制造误会,想与他结识的。
想到这里容涯岸愈发清醒,“不是已经,这位先生,我确实……”
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有个雪白的团子从背后小跑过来,一言不发地抱住谢云泽的腿,就像是安抚他似地,小手攥得很紧。
谢云泽心头滚烫,沉默地将他抱起来,目光却依旧紧盯着容涯岸。
容涯岸习惯性朝着佩佩脸上瞥了眼,猛然脸色大变,险些就要失态,“这是……”
这孩子的脸跟他实在是太像了!
相比于谢云泽,其实佩佩的骨相还是更偏向于容涯岸,这无可指摘,毕竟佩佩虽然是谢云泽的血骨里面长出来的,但是后面却是由容涯岸的力量分身铸造的躯体。
甚至他不说话时那股子冷酷的劲儿,简直就跟容涯岸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任由谁都无法怀疑,这就是容涯岸的亲生儿子!
“这是我们的儿子。”谢云泽的声音轻软但是冰凉。
他泛红的眼眸很快地看了眼他,“叫做佩佩。”
容涯岸有那么瞬间都怀疑自己失过忆!
否则为什么他丝毫都不记得谢云泽,但是谢云泽却一副与他同生共死过的样子,甚至还带着个跟自己长得这么像的孩子!
但是怎么可能呢?容涯岸天生记忆力就很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只要经历过的事情,尤其还是这样刻骨铭心的东西,绝对会铭记得纤毫毕现。
而且他也没发现脑子里面有什么断档,他甚至都不喝酒,酒后乱性都绝无可能。
那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抵是知道他真的无法想起来,也无法接受,谢云泽慢慢收起了最开始那些崩溃的情绪,只是低垂着睫羽,应该是在消化些什么。
直至片刻以后,他湿润的眼眸盯着容涯岸,“如果你实在想不起来的话……”
谢云泽只觉得神经倏然发颤,心脏绞痛得无以复加,却又强迫自己不要流露出来太多。现在已经很好了,至少他知道容涯岸已经回来了。
他深深地吸气,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眼眶变得更红,“我不会逼迫你的。”
“但是请你回去好好想想,我到底是谁。”
说完,没有等待容涯岸说些什么,便抱着佩佩往外走了。
在他转身的刹那,容涯岸竟是没由来得呼吸发窒,下意识地竟是想要伸手挽留,然而指尖只是轻轻蜷缩,最终只是僵硬地定在原地。
他的目光久久落在谢云泽的身上,还能够看到佩佩将脑袋搁在谢云泽的肩膀,一直在盯着自己,冷酷的表面下似是深深的难过和委屈。
因为爹爹不认识他们了……
“岸哥……!”骆川海在旁边突然出声。
站定不知道多久的容涯岸猛地惊醒,这才发觉,视线中谢云泽跟佩佩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他的面前只有空荡荡的大厅。
骆川海简直都要疯了,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疯狂摇晃他的肩膀,在这种时候都没忘记压低尖叫的声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到底是谁啊!”
“你什么时候找的老婆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我不是你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加邻居吗?你居然还有个孩子……”
“我不知道。”容涯岸皱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气压有点低,让骆川海的失控疯狂骤然停滞,瞠目结舌盯着他,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也不知道?”
容涯岸不可能跟他开这种玩笑。
而且确实骆川海是真的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啊,要知道容涯岸这个人性情冷淡,除了每天送花回家的怪癖以外,其他时候基本都是在公司。
他的行事如同上了发条般的精准,不喝酒不参加饭局,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甚至就连爱好都没有,更让人无法想象他真的会私底下藏着个老婆。
而且他老婆多漂亮啊……
一眼看来,心脏都会被惊艳得颤抖几分。
那要么就是谢云泽在骗人。
演的真真切切!为的就是上位!
“我知道了。”骆川海的神色微凛,信誓旦旦地道,“这件事交给我!”
容涯岸也不知道他突然信誓旦旦个什么,但是自从谢云泽出现以后,他的脑子里面就好像完全没有办法将这道身影挥散。
直到花店的人打来电话,询问他今天是否还要来取花。
容涯岸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迟了,便立马赶了过去。
但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花店门口,又看到了谢云泽跟佩佩。
很显然他也是来买花的,佩佩正蹲在门口盯着荷花池子看,很显然对于这种水生的植物比较感兴趣,而谢云泽的目光轻轻扫过一排各种各类鲜艳的花卉,都没有挑选出来特别满意的。
直到雪白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香槟玫瑰,彼此交相辉映出惊心森*晚*整*理动魄的色泽,容涯岸的瞳仁不自觉轻轻地颤抖了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才被谢云泽紧紧拥抱过的原因,他不合时宜地,甚至想起来那时候扑鼻而来的幽幽香气。
比起香槟玫瑰,不知道要诱人多少倍。
“容先生。”就在这时,店员满带笑容地将打包好的花递给容涯岸,“您的花。”
今天这家店为他精心挑选的,居然也是香槟玫瑰,虽然只有十来支,但是塞在容涯岸的怀里面依旧很扎眼,让谢云泽也不由得回过头来。
有那么刹那,容涯岸浑身紧绷,竟是有种没由来地紧张感。
很快他就知道这种紧张感的来源到底是哪儿了。
谢云泽的目光在玫瑰上停留了会儿,旋即又落在他的脸上,此时倒是没有刚见时那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了,但是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容先生。”
光是听他这样叫,容涯岸就觉得心脏轻颤了下。
莫名地竟是觉得有些酸涩,明明刚见面都是直接叫的名字,现在反倒是生疏了。
谁知后面还有更让他如芒在背的,谢云泽轻声问道,“你这是送给谁的?”
“……”明明语气也算温和,容涯岸却猛地有种寒毛倒竖的感觉,好像只要自己答错了,或者是没有给谢云泽满意的答案,就会让对方难过。
知道自己已经不记得他,谢云泽就算是真的难过,也不会像是最开始那样直接扑到他的怀里面痛哭,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却无声地流淌出坍塌般的脆弱。
容涯岸深深吸了口气,尽可能地保持冷静,“……不送给谁,我自己带回家的。”
他生怕谢云泽不信,顿了顿又迅速补充道,“我每天都会来订花,每天都会带回家的,家里面也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
说到后面甚至都有点不过脑袋,结束后才倏然停住,觉得不对劲。
他为什么会跟谢云泽解释这么多?
就好像是很害怕谢云泽误会似地。
但是现在明明自己都不记得他了,甚至完全没有断档过的记忆里面,都压根没有这号人,他完全可以将谢云泽当成是一场蓄意引诱或者是欺骗的局。
可没有听到谢云泽的回答,容涯岸的内心还是忍不住忐忑不安起来,总觉得,自己难道还需要补充什么吗?是不是也觉得这癖好听起来太奇怪了?正常人谁会天天买花回家只是摆着又不看、反而人天天都待在公司的……
“知道了。”谢云泽却只是轻声回答。
他凝视着容涯岸很久,但并不是审视的目光,反倒像是有些恍惚出神般,片刻后才无声地翘起唇角,像是很快乐似地。
刹那间如同冰雪消融,让容涯岸瞳仁倏地扩大。
就连心尖,都跟着颤抖软化成一片。
第 56 章
谢云泽在容涯岸没有认出自己的那个刹那, 如坠冰窖。
他在重逢时到底有多么的狂喜和期待,后面就有多么的心寒, 但是很快这些情绪就被他自己消化掉了,毕竟对于他来说,能见到容涯岸就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后面再跟佩佩聊了聊,推测有可能是容涯岸强行复苏的后遗症。
毕竟他沉睡前分出去力量,然后又经历了力量融合,重新来到这里已经耗费了很多功夫,途中会有识海封闭是很正常不过的。
虽然恢复过程会很困难, 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需要谢云泽有点耐心。
谢云泽不但有耐心,而且还对容涯岸有信心。
他既然都愿意强行复苏过来找自己,那么就肯定能够慢慢回想起来的,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会因为这点挫折就磨灭掉, 已经证明过很多次了。
所以现在听到容涯岸解释这么多,他不但没有难过, 反倒是勾勒出来自己不在的时间里面,容涯岸到底都是怎样生活的。
他应当是个气场强大的工作狂魔,不爱笑而且冷酷锋利。
但是他会有个不被理解的怪癖, 就是每天固定时间不管再忙都会下班,然后去取花回家, 即便家里面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这个习惯也被保留下来。
因为从前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容涯岸就是这样做的。
谢云泽没去他公司陪他之前,等他回家吃完饭、收到他的花都已经成了固定项目。
即便此时他不认识自己, 却依旧保留着这样无法磨灭的习惯,谢云泽忽然就觉得消气很多, 甚至还不由得轻轻笑起来。
没有等容涯岸说什么,他便牵着佩佩准备走了。
“帮我把这些荷花送到别墅吧。”谢云泽付完钱,说完谢谢后便离开了花店,进到路边一辆黑色的保姆车里面。
容涯岸还被他那轻笑震得不轻,目光下意识追着他看过去,却只看到漆黑的车窗,心脏涌上一股强烈的怅然若失。
他甚至有点后悔。
破天荒地觉得,雷打不动要带回家的这束花,送给谢云泽该有多好。
谢云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有点疲惫了。
他大病初愈,出去走这么长的时间本来就容易累,更别说见到容涯岸后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半天都没有动弹。
“爸爸!”佩佩三下两下爬到他的身上,小手轻柔地为他按摩着,低低地问道,“爸爸是不是很累了呀?”
“嗯。”谢云泽轻轻应了声,察觉到他好像更加紧张,为他按摩得更加卖力了,便忍不住笑起来。
抵着他的额头亲了亲,谢云泽温声问道,“佩佩,你知道我身体怎么回事吗?”
如果说跟容涯岸有关的事情全都发生变化,是因为容涯岸复苏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但是自己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去动手术?现在又是怎么好的?
“我不知道。”佩佩摇头。
他能知道的事情,其实也没有比谢云泽多很多,但是他可以通过气息去感受,像最近他就越来越贪恋靠在爸爸的怀里面了。
“但是爸爸身上的气息变了,变得越来越像爹爹了。”
谢云泽微愣,心头剧烈地打鼓。
这样说来,自己身体变好的事情,多半也跟容涯岸有关系,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分给过自己力量吗?还是自己从那个世界回来以后就沾染上什么能力?
这些都只能等到容涯岸回想起记忆以后,亲自去问他了。
他知道这件事不会很快,就像是自己当时去到那个世界被封闭了识海,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逐渐回想起来。
而且容涯岸作为主神,各方面的素质到底还是跟普通人不同,他他只希望容涯岸不要遭受自己当时吃的那些苦就好。
容涯岸将花放送回家,抬起头看着空旷的房子。
这房子很大,但是却跟他冷淡的性情截然不同,反倒是装得很温暖,墙边的书柜都散发着柔和的橘黄色灯光,地毯又舒适又软和。
他习以为常地走进去,将香槟玫瑰插进花瓶里面,转了一圈以后发现冰箱是空的,电视机也从来没有开过,夹杂着与这份温暖截然不同的冰冷,就好像是一直都没有等到合适地能住进来的人。
回到公司,天已经完全黑了。
骆川海却在办公室里面等他,见到他见鬼似地蹦起来,“岸哥!”
容涯岸淡淡睨他两眼,发现他手里面抱着成堆的资料,倏地又定住,因为里面流露出些跟谢云泽有关的字眼。
他的眸色渐渐沉下来,“你去调查他了?”
“不需要我调查,他们的资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骆川海轻轻地吸了口气,凑过来不可置信地跟他卖关子,“你知道你老婆到底是谁吗?什么家世吗?”
“……”容涯岸下意识就想说,不是他老婆。
但是这几个字在喉咙中滚了好几圈,竟愣是没有办法吐出来。
片刻后他只是垂眼,就跟占便宜似地、更或者说是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偷偷承认下这个名头,去看他递过来的那些资料。
谢云泽的家世很好,父母都是做实业的,尤其是还坐拥了好几座矿山,这些年将其发展得越来越雄厚,在圈内赫赫有名。
唯独不好的地方在于,谢云泽天生就拥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具体是什么不好说,但是业内时常看到他的父母还有管家带着他出入医院,每次阵仗都很大。
容涯岸的心脏轻轻揪了下。
难怪不得上次看到他,就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他的家世这么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骆川海压低了声音,怕的就是自己待会儿控制不住情绪太失态,“这意味着他绝对不可能是来碰瓷的。”
“碰瓷你能有什么好处?除了你长得确实特别帅以外……但是你们就连孩子都有了啊,那他肯定就是冲着你这个人来的!”
说到这里,骆川海恨不得疯狂摇晃他的肩膀,“……你就老实交代吧!你到底跟他什么时候发生的关系?不要渣了别人又不承认啊!”
“……”容涯岸的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烦躁,往后倒在沙发上,片刻后才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甚至受到骆川海这番话的影响,开始怀疑自己是真的渣了谢云泽。
即便脑子里面没有这些记忆,但是孩子是真的,佩佩几乎就是跟他同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而且就像是骆川海所说,像是谢云泽这样的人,家世好又漂亮得惊人,几番相处下来就连脾气都很温和,倘若不是真的,他又图自己什么呢?
基本上也就只剩下自己犯错的可能性了。
但是自己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才斥责完骆川海不应该去调查谢云泽,但是当资料摆在自己桌上的时候,容涯岸却还是忍不住拿起来翻阅,一字字慢慢阅读着跟他相关的一切。
不论是他从小到大的住院经历,还是周边的人际关系,让容涯岸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面开始勾勒他的形象,觉得谢云泽一定是个很寂寞的人。
从小生病又不能出去玩,只能够待在湖边别墅静养,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自己出现在他的身边,稍稍哄哄他,他几乎就能够给出百分百的信任……
容涯岸的神经忽的轻轻扎了下般地疼。
懊恼与后悔席卷上来,回想起两人刚见面的时候,明明他都这么难过,自己却连个拥抱都没有给他,甚至还问他是谁,那时候他指不定得有多伤心。
花了些时间平复汹涌的情绪,他的目光接着往下看,忽的在地址处微微凝滞。
谢云泽住的地方,是个自然保护区,现在有部分已经开放出来,正好是《真实世界》上线举办庆功宴的地方。
直到第二天下午,踏上团建车的时候,骆川海的目光都有点诡异。
他眼睁睁看着从来不参加聚会的骆川海,一言不发地打开副驾驶坐进来,依旧是平时那副锋利冷漠的样子,但是长腿微微抻开,很显然是个放松的姿态。
“……”骆川海实在没忍住,震撼得声音都拔高了,“你会参加团建?”
“你知道我们的行程安排到底是什么吗?我上次给你过目的时候,你不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就说让我自己看着办吗?三天三夜的狂欢你受得了吗?”
不是很重要。容涯岸反正也不是为了团建去的。
“开车吧。”他只是淡淡地交代。
骆川海愈发看不明白他了,总觉得自从发现他渣了漂亮老婆以后,整个人的行为举止都格外地奇怪,跟他从前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大相径庭。
但是等到达目的地,熟悉的标语跟环境映入眼帘,慢慢地终于让他回想起来。这些好像都在谢云泽的资料里面出现过……
就在这时,骆川海险些猛踩刹车。
因为他看到正有车辆从里面开出来,而这辆车正好是那天停靠在万灵娱乐门口的,等近了以后两车汇合,车窗也慢慢地降落下来,露出谢云泽的那张美貌惊绝的脸来。
他应当是正要离开,旁边的儿童座椅安静待着的是佩佩,见到骆川海在开车以后,也只是轻轻点头,旋即目光越过他,跟后面的容涯岸静静相接。
空气似有着短暂的凝固。
骆川海想起来两人说不清楚的关系,硬着头皮在考虑要不要打招呼。
可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就听到车锁打开的声音,在他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容涯岸竟就这样直接推门下车……
朝着谢云泽走过去了……??!
第 57 章
不是, 现在容涯岸可是渣男!
他连到底是怎么渣了自己老婆的都清楚,甚至看那样子都没有想好解释, 就直接奔着过去了?他都不害怕自己老婆发脾气的吗!
骆川海给急坏了,心头怒骂不愧是没谈过恋爱的工作狂,怎么着也不能这么对老婆的啊!
他险些都要自己下车去帮忙说话了,好歹要是惹到谢云泽生气也能够劝慰几句啊,但是看到容涯岸站定在车边,微微弯腰好像也没有乱来的样子,又硬生生定住。
事实上现在, 容涯岸的心脏跳得极快。
在跟谢云泽视线对接的刹那, 他好似连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令他忍不住靠近谢云泽,最后却又怕冒犯他,只是停在车窗边。
“容先生。”谢云泽轻声喊他。
这称呼让容涯岸有些轻微的不太舒服。
明明刚见面的时候, 他还是直接喊自己的名字来着。
但毕竟是自己先渣的他,容涯岸更是有种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愧疚, 对方迁怒于自己、跟自己有隔阂也是理所当然,便低低地问了声,“你现在要去哪儿?”
“去给佩佩上户口。”谢云泽如实道。
骤然间好似空气凝滞了下。
这孩子是他跟谢云泽, 但是现在自己不认得谢云泽,反倒是要让谢云泽自己带孩子去上户口。那到时候亲缘关系怎么判定?说谢云泽单身领养还是离异?
容涯岸的愧疚愈发煎熬, 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目光落在佩佩的脸上,发现他正在安静地望着自己,也没有哭闹, 也没说什么。
在孩子面前讨论感情的问题,始终还是不妥, 容涯岸强行按捺住情绪,轻巧地转换了话题,“待会儿你还会回来吗?”
“我们公司这几天在这里团建。”
“我知道。”谢云泽注视着他,“原本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申请递过来的时候还是我签的。”
他这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容涯岸,就是为的他才答应开放。
他知道容涯岸从来都不关心这些事情,以前就是这样,他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只会放在自己的身上,工作是为了养好自己,空闲的时间是为了陪自己,恨不得自己时时刻刻都能够看到自己。
现在虽然他不记得,但是习惯不会更改,签字的时候谢云泽还随口问过他们老板会不会参与,早就打听到容涯岸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却没想到今天会来。
这话却说得容涯岸呼吸发窒,忽然将手放在车窗边,胸膛急促地起伏却没说话。
他不知道为何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明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去要求,却还是低沉郑重地道,“……谢先生。”
“能不能先不要带佩佩去上户口?”
看到谢云泽轻轻掀起睫羽,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却还是紧盯着他开口,“……我现在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能对你不太公平,但是佩佩也是我的孩子,我也希望能够成为他的父亲。”
最后这句话实在是太露骨了,代表的含义也很多,让谢云泽的睫羽轻微抖动了下,并没有做回答。
容涯岸几乎都以为自己要被拒绝。
这也是合理的,凭什么他要答应自己这样无礼的要求。
可谁知道谢云泽将佩佩抱在怀里面,竟然是要下车的姿势,尾音轻轻地上挑,“你现在有空吗?”
喜悦忽然在容涯岸的心里面炸开,险些都要绷不住自己的神情,立马弯腰去给谢云泽打开车门,低声道,“其实我不是过来团建的……”
“我就是想来找你的。”
说完他发现谢云泽抬头看着他。
恰巧是他打开车门,谢云泽又要下车的姿势,两人的脸距离很近,容涯岸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好像都能够看清楚他瞳仁里面自己的倒影。
旋即谢云泽像是无声地笑起来,冰雪消融似地。
浑身的血液也随着这笑意沸腾滚烫,容涯岸知道自己曾经为什么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了,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谢云泽呢。
要么就是自己色令智昏,要么就是被他深深的吸引,只有后面的无情抛弃甚至遗失掉记忆,导致他跟自己重逢的时候会如此痛哭,自己才是真正的禽兽不如。
他的心脏甚至都怦怦狂跳,吹拂而来的微风都麻麻的。
“走吧。”谢云泽温声道,“我带你去转转。”
去上户口的事情便这样暂停,司机把车开回去。
骆川海在车里面抓耳挠腮地看了半天,恨不得将耳朵都竖起来了,但是没有听到他们到底在聊什么,直到看到容涯岸打开车门,亲自把谢云泽给接下来。
……不是!以前没发现容涯岸这么厉害啊!
三言两语怎么又把老婆给哄好了!
骆川海都惊呆了,一时间心里面又是煎熬又是犹豫,不知道到底应该不应该提醒谢云泽,之前不是都被容涯岸渣了吗,怎么能够这么轻易相信他!
但是容涯岸又是他的好朋友,而且确实不太清楚之前到底怎么渣人的,到现在也不明白怎么会搞出三四岁这么大的孩子,他这脾气看起来确实不像啊……
这样纠结一番,眼见着容涯岸跟谢云泽都都越走越远,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骆川海才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了。
靠!所以他压根就不是来参加团建的吧!
就说他怎么可能突然转变性子啊!
骆川海也老老实实地把车开走了,赶去跟团建的大部队回合,想了想还给容涯岸发消息,紧张地叮嘱有任何拿不准的事情记得告诉他。
虽然自己也没什么恋爱经验,但是理论知识还是比他多的。
再怎么样也可以当个军师啊!保证他把老婆哄得服服帖帖的!
但是容涯岸压根就没看。
当谢云泽从车上下来的刹那,容涯岸的眼里便只剩下他了,甚至还忍不住轻轻扶了下他的胳膊,总觉得他就像是精致脆弱的瓷器,需要随时随地呵护着才行。
谢云泽也像是习惯了似地,并没有对他这样的举动做出什么反应。
看起来自己以前应当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容涯岸眸色微黯。
“如果你看过我资料的话,应当知道我就住在这里。”谢云泽怀里面还抱着佩佩,跟他并肩在湖边散步,“但是资源区大,开放给你们公司的只有外围很小一部分。”
才听到前几个字的时候,容涯岸心头便微沉,以为是调查他让他觉得不舒服了,低声道歉道,“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允许……”
“是我允许的。”谢云泽忽的侧眸看过来,“骆川海去收集资料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我授意给的,不然你觉得很多东西他能这么轻易拿到吗?”
容涯岸呼吸发窒,三言两语就被他撩拨得心跳加速。
从他在车上说的那些开始,到现在,就好像每件事他都对自己格外纵容,且有耐心,不记得他没有关系,但凡和他有关的事情他都允许自己渗透与了解。
不知道自己离开他的这段时间,他到底是怎样度过,但是怎么想都不会好受,他身体既不好,又独自带着孩子,甚至还忍受着痛苦的分别……
突然就在这时,佩佩抬手指了指湖面,像是很雀跃似地,“爸爸,泡泡。”
两人皆是微怔,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湖泊对面很远的地方,应当是团建已经开始了,隐约传来欢声笑语,泡泡机正在疯狂运作着,其中不少便被风吹了过来,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色泽。
“想去玩吗?”谢云泽低笑起来。
他把佩佩放下来,佩佩便一溜烟地顺着湖边跑过去,看得容涯岸心惊肉跳,好几次都想要追过去,防止他掉进湖里面去。
方才的那些心悸都被他短暂抛在脑后,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佩佩,“……真的不需要跟着他吗?要是他不小心摔倒怎么办?”
“……”谢云泽听到这问题,感觉还挺奇妙的。
在过往的那么多年里面,容涯岸都控制着力量伪装成普通人跟他相处,指不定有多少事情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关心着、处理掉,绝对不可能问出这种问题。
佩佩也是由他亲自重塑的小怪物,都别说摔进湖里面,要不是怕吓着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他现在说不定都想直接潜到湖底去摸鱼玩儿。
也是现在时过境迁,竟然还能够看到容涯岸这样的一面,既没有将所有阴暗面都藏起来的那种温柔,也没有只暴露出自己怪物本性的暴戾与恶劣,就好像真真正正地,陪着他变成了个普通人。
看到谢云泽似笑非笑注视着自己,容涯岸竟是有点胸腔打鼓,罕见地局促不安。
“谢先生?”
“不用这么叫我。”谢云泽提醒道,“以后我也不会那样客气的叫你了。”
原本他那样叫,都只是怕容涯岸觉得太冒犯。
容涯岸瞬间又被他这句话给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叫?”
却没有等到回答,谢云泽只是很轻地睨他眼。
这眼险些让容涯岸气血汹涌,连神经都被挑拨得战栗起来,明明彼此留有记忆的交流并不算多,但是他却好像瞬间就能够明白谢云泽的意思。
他是在说,自己随便怎么叫。
或者是以前怎么叫的,现在就怎么叫。
容涯岸的脑子里面倏然冒出个称呼,却又骤然哽在了喉咙里面,一时面热得竟然都不敢去看谢云泽,总觉得自己的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
倘若真的这样称呼谢云泽……
那才是真正的冒犯吧。
第 58 章
当晚回去, 容涯岸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也是这样跟谢云泽走在湖边,但是情形与现实截然不同, 彼此既没有试探,也没有这样还需要解释的生疏,甚至谢云泽脸上都是愉快的笑意。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谢云泽还有这样放松快乐的时候,漆黑湿润的眼眸注视着他,浅浅地弯着,里面流淌着无法掩饰地爱意。
容涯岸弯腰与他对视着, 抚摸着他的脸颊, 就好像要将他的模样一寸寸全都烙印在自己的脑子里面,珍视到不愿意放过任何细节。
奇怪的是,其实自己并没有这样细细描摹过谢云泽。
可是在梦里,谢云泽的每个地方自己好像都格外地清楚, 他漆黑像是鸦羽般的睫毛,饱满鲜艳的唇瓣, 还有精致漂亮的眉峰……
“宝宝。”他听到自己低声喊他。
而且重复不断地,就好像只要能这样叫他,都是件让人喜悦到沸腾的事情。
直到都已经把谢云泽喊得翘起唇角, 像是无奈又像是有些羞赧,捂住他的嘴巴, 轻软的声音乖乖地答道, “听到了。”
“每次我都听到的。”
然后容涯岸便惊醒过来,眉峰低低的压着,坐在床上迟迟缓不过神。
梦里面的场景还深深印刻在脑海里面, 令他舍不得也没有办法忘记,甚至紧紧地闭着眼, 试图将这些东西全都烙印进记忆里面,即便是到了很久以后,都可以拿出来反复地回味。
甚至好像指尖,都还残留着他触碰谢云泽的错觉,滚烫得发麻。
自从见到谢云泽以后,他就像是着魔似地,完全没有办法从他身上抽离出来。
明明梦里面都才见到过,现在却已经又迫不及待,想要真正看到他了。
谢云泽带着佩佩出来散步,远远地听到外面团建的欢笑声。
万灵娱乐的气氛一直很好,之前谢云泽就已经有所感受,毕竟《真实世界》的开发本质是由容涯岸的能力一手促成,质量不必多说,而他自己又不爱加班,到点就回家,员工们钱多事儿少每天干活都是热情四溢。
这次能够来到这里团建,很显然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甚至连五星级酒店都不愿意多待,更宁愿在湖泊边露营,烧烤玩游戏。
没走多远,便听到背后有动静传来,回头去看,便发现容涯岸将车停在不远处。
他体型高大,容颜俊美冷漠又锋利,不论走到哪里都有种引人瞩目的强大气场,唯独朝着谢云泽走过来的时候,有种不自觉地急促。
“昨晚睡得好吗?”谢云泽笑着问道。
容涯岸没有跟他们公司的员工一块儿,反倒是谢云泽专门给他安排了个酒店,据说也是谢云泽家里面的产业,环境跟服务都很周到。
其实容涯岸整晚都梦到他,而且还有亲密接触,说睡得好肯定不算的,但是也不敢说不好,甚至现在看到谢云泽真切的笑容,还有种呼吸微窒的感觉。
心脏跳得很快,让他忍不住往谢云泽身边再靠了靠,低声道,“谢谢你替我安排。”
旋即目光低垂,看到佩佩紧挨着谢云泽的双腿,好像要他抱起来的样子,下意识连忙伸手,“我来吧……”
突然这双手又凝滞在空中,总觉得有些僵硬。
虽然佩佩是他的孩子,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出自什么理由,来名正言顺地帮他抱,就说自己也是亲生父亲吗?但是自己最开始可是连谢云泽都不认的。
向来冷静理智的脑子,在此刻好像完全失去了作用,白茫茫好久才低声道,“……你身体不好,佩佩应该还挺重的。”
谢云泽闻言顿住,侧头注视着他。
容涯岸其实很难抗拒他这样的目光,就好像将自己所有的煎熬与纠结全都尽收眼底,甚至包括自己曾经渣了他的事实,也不知道会不会仍然对自己心怀怨意。
可慢慢地,他又感受到谢云泽好像没有这个意思,目光很平静,这让他愈发地如芒在背,所以谢云泽到底有没有原谅他?
其实谢云泽只是觉得好笑。
即便是记忆丢失,容涯岸所有的习惯都还在,“你身体不好”这句话他曾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每次都紧张得要命,好像他只要多走几步就会出什么天大的事情般。
然后他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将自己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又宽阔又稳稳当当,即便让谢云泽坐得这么高,也丝毫没有要摔下去的恐慌。
“其实佩佩不重。”谢云泽轻声道。
才听到这半句的时候,容涯岸的神经倏然收紧。
可谁知道谢云泽注视他的目光没有移开,像是在无声地笑,“但是我身体确实不是很好,大病初愈,还在修养期。”
就像是峰回路转,容涯岸紧绷的脊背都慢慢地放松,甚至被谢云泽的笑意晃了晃眼睛,脑子都还没有做出反应,便俯身去看佩佩。
有那么瞬间的担忧,不知道佩佩会不会喜欢自己。
但是对上佩佩的那双眼睛,他发现即便外表看起来很冷酷,可漆黑的瞳仁满映着他的倒影,就像是会说话似地,没有排斥只有安静的等待。
他的手掌放在佩佩的脑袋上,听到佩佩小小声喊他,“爹爹。”
容涯岸的瞳仁扩大,刹那间竟有种血液都在颤栗的感觉,好似从佩佩的身上真实感受到一种血脉相连的东西。
是气息,又或者是真实的血骨躯壳,让他们俩不论分开多久更或者是距离多远,重逢的时候都还能够有种奇妙的共振。
他把佩佩抱起来,看到佩佩有瞬间的恍惚。
原本他还以为是佩佩森*晚*整*理不舒服,但是忽然佩佩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是害怕他将自己松开般,在他耳边道,“爹爹,以后都你来抱我吧。”
容涯岸愣住,“好。”
佩佩就像是突然暴露了点习性似地,忍不住嗅了嗅他的脖颈,然后又深深地依偎在他的怀里面,甚至忍不住满足地喟叹了声。
爹爹的怀抱,跟爸爸比起来完全不同。他更具有怪物的特质,其实会让自己更加舒服,而且很热很烫,怀抱也很宽阔,好像就算是在他怀里睡着都没有关系。
但是爸爸不同,虽然他也很爱爸爸的怀抱,可佩佩舍不得让他多抱,怕他觉得累。
爹爹的力量很强,不论抱着自己多久都不会累的。
无意识将抱着佩佩的胳膊收紧了点,容涯岸感觉得到孩子很依赖自己,愧疚与酸涩也不自觉席卷而来,让他觉得不知不觉间错过了很多。
微风吹拂,容涯岸看到谢云泽将外套拢了拢。
他不自觉靠着谢云泽更近了点,挡住他的风口,滚烫的温度好似也无声地传递过去,让谢云泽掀起睫羽来看着他。
容涯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问道:“要去哪儿吗?我陪你。”
“本来就只是出来走走。”谢云泽示意他去听团建那边的声音,轻笑道:“你们公司的团建听起来很快乐,你怎么没去?”
“不是很喜欢这么多人的地方。”容涯岸顿了顿,低声答道,“我也只喜欢安静。”
这话听来都有点投其所好的意思了。
就算是抛开从前跟他相处的那些滤镜,也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意,让谢云泽不免得神经微颤,好几次张合唇瓣想要说点什么。
但最后谢云泽只是忽然问道,“你住在哪儿?”
容涯岸下意识答了以后,又不免得有些紧张,“怎么了?”
他住的地方其实也很清净,还以为谢云泽是在考验他的真诚,但是他不可能对谢云泽说谎,从前他就喜欢独来独往,在看到谢云泽以后,其他的东西便更不重要。
但谢云泽也不是这个意思,反倒是有那么短暂的恍惚,因为在搬到湖边别墅来修养之前,自己的确在容涯岸现在的地方住过一段时间,自己也是因此才跟他认识的。
没有想到就连这里,也都还残留着曾经的痕迹。
“没什么……”谢云泽片刻后轻轻摇头,“就是觉得你住的地方还挺好的。”
“我记得附近还有博物馆、图书馆,甚至还有个海洋餐厅……”
越说他就越是心惊,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附近的古老建筑会这么多了,这些不都是容涯岸的力量所掌控的吗,而且基本上每个地方他们都去过,在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前,就频繁地流连忘返。
那时候总是容涯岸在温声给他介绍,谢云泽觉得稀奇,还笑着问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但是容涯岸每次都只是跟着笑没有回答,后面他也没有追问了。
因为越相处他就越觉得,容涯岸就好像无所不能般,能够无声无息地渗透他全部的生活,无微不至地照顾到他每个需求,什么都能知道,也什么都能做到。
事实他作为主神也的确如此,让他克制着装了这么多年的普通人,才是真正地为难他。
即便是现在也不例外。
容涯岸听到他提到这些,忽然就像是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却低声地道,“其实……”
“其实海洋餐厅也是我的产业,我能有机会请你吃饭吗?”
就像是生怕被拒绝似地,在谢云泽的目光轻轻投过来的瞬间,容涯岸浑身都紧绷起来,却强迫着自己注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道,“以前的事情……我确实不太记得,对不起。”
“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重新给我个机会吗?”
第 59 章
谢云泽心头一颤, 有点不知道他指的什么。
机会这个词代表的含义很多,比如说是追求, 也比如说只是纯粹的吃个饭而已。
尤其是现在容涯岸不认识他,即便是无意识里面保留了很多以前的习惯,却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对他是什么感觉。
大约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回答,容涯岸的声线都紧绷起来,“……可以吗?”
说这话时他紧盯着谢云泽的眼睛,害怕漏掉里面任何一丝的细节和变化,更害怕他流露出迟疑或者是表示为难等情绪。
但谢云泽在安静片刻后, 忽然笑着舒展开眉目, “知道了,就吃饭吗?”
他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骤然间竟是有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让容涯岸晃了晃眼睛, 旋即而来的便是他清晰洒进耳膜的声音,震得他心脏都在狂跳。
谢云泽竟然答应他了!
那当然不能只是吃饭!容涯岸迅速地道, “如果有时间的话,附近的博物馆和图书馆有兴趣逛逛吗?我对这些地方也很熟,不会觉得无聊的……”
“知道的。”谢云泽温声答道。
只要是跟容涯岸在一起, 不论做什么都很好。更别提不论是博物馆还是图书馆,都是他擅长的领域, 他总是会想尽办法让自己获得最好的体验。
容涯岸不知道他想的这些, 只觉得谢云泽对他很温柔很纵容。
在自己渣过他的情况下,他却依旧愿意给自己机会,甚至连自己得寸进尺的要求都会打印, 容涯岸就没有见过比他还要善良美好的人。
有那么片刻他都说不出话来,滚烫的词汇在喉咙中轻微滚动, 但最终只有胸膛在无声剧烈地起伏着。
陪着谢云泽散了会儿步,太阳便逐渐烈起来。
容涯岸将手放在佩佩的头顶,替他的小脸挡住太阳防止他受伤,又担心谢云泽晒得不舒服,迅速走了两步到他的身前,用背替他挡住,低声问道,“现在要回去休息了吗?”
“你希望我回去吗?”谢云泽望着他笑。
容涯岸的心脏微颤,有点分不清楚他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担忧解释道,“我有点担心你被晒到……”
而且谢云泽大病初愈,应当是不适合这么长时间的户外活动,他现在只想把谢云泽给送回去,免得待会儿真的出事。
直到片刻后没等到回答,依旧是带着无声的笑意注视着自己,容涯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他真的回去了,那自己只能够晚上才见得到他了。
两人约的是晚饭,即便只有七个小时,但容涯岸突然就已经感受到无限的漫长。
后续所有的话哽住,他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了。
僵硬不知道多久,容涯岸突然往前面走了两步,看到即便是树荫下也有烈阳投过来,他挡在谢云泽的面前,阴影覆盖住他,而自己的脖颈被照出两道漂亮的光斑。
“还是回去吧。”容涯岸认真地道,“我晚上来接你。”
他还是觉得谢云泽的身体要紧,其他的都不重要。
谢云泽其实觉得自己痊愈后,也没有这么娇贵,却也习惯他遇到丁点的事情就很紧张,轻轻应了声,下意识伸手向要去抚摸他的脸。
但是中途想到两人此时的关系,他又顿住。
眼睁睁看着谢云泽纤细脆弱的手,到半空中又收回去,容涯岸几乎都想要握住他的,却又硬生生克制住,最后漆黑的眼眸里面难以掩饰失望。
这是他应得的。
谁让自己根本就记不住他。
两人开始往回走,全程容涯岸都在帮他挡太阳,即便是在上车的时候,他的目光都紧盯着谢云泽,一时竟是都忘记了将佩佩还给他。
谢云泽的视线扫过他和佩佩,问道:“你下午做什么?”
“还没想好。”容涯岸下意识回答。
如果没有谢云泽的话,他应该会回公司上班,更确切地说就连这次团建都不会来,可是有了谢云泽以后,他便什么都不想做了,甚至分毫都不想离开。
应当就是在这里等着吧。
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待谢云泽就已经很好。
“那你帮我带佩佩玩会儿好吗?”谢云泽收到佩佩的示意,忍不住无声笑起来,摸摸他的脑袋,“佩佩的精力很好,但是下午我想睡会儿。”
“我可以带佩佩去玩吗?”容涯岸骤然听来,都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
“当然可以。”谢云泽很信任他,温声道,“佩佩也很乐意。”
容涯岸低头去看,这才发现佩佩从头到尾都紧抱着他,没有任何要撒手的意思,闻言也轻轻地点头。
喜悦在容涯岸的神经末梢轻微炸开,即便他舍不得谢云泽,可有佩佩在,他觉得自己整个下午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很想知道这几年的时间里面,父子俩到底是怎么过的。
目送着谢云泽的车辆消失在视野中,容涯岸将手放在佩佩的头顶,带着他进树荫里面坐着,低声问道,“佩佩要喝水吗?”
他手边没有准备这些东西,需要的话还得让骆川海送过来。
佩佩点头,因为现在容涯岸也是坐着的,反倒是方便他活动,爬过来凑容涯岸的脸庞又近了点,细细地盯着他,喊他,“爹爹。”
容涯岸被他喊得心头发颤,“嗯。”
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佩佩跟自己很像,但是现在近距离才发现,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烈,有那么瞬间像是在照镜子,又像是在看幼年版的谢云泽。
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脑袋,指腹很轻柔地掠过他的眼眸和软肉,心软得一塌糊涂,无法想象自己到底是怎么会忘记他们的。
这是过往几十年里面都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是世界从来都波澜不惊,却突然有阳光刺破云层,温暖又毫无保留地照耀进来。
“这几年……”容涯岸沙哑着出声,“你们过得怎么样?爸爸是不是很辛苦?”
应该会吧,自己身体不好,还要陪着佩佩。
佩佩仔细回忆了下,如实地道,“爸爸怀我的时候很辛苦,被我折磨得很惨。”
“但是后面就好了,因为等我成型以后我就能陪他了,而且那时候爸爸只要想到你,心情就会很好,过得并不算痛苦。”
他说的是那个世界的事情,但是现在容涯岸还没有那时的记忆,只是从只言片语里面捕捉到谢云泽的苍白无力,只觉得酸涩懊恼。
“爹爹,你就是想问我这些吗?”佩佩仰起雪白的小脸。
“嗯。”容涯岸没有瞒着他,注视着他认真地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过几天会约医生好好看看的,在此前我想知道这几年错过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有错过。”佩佩将额头抵着他的,安静地去感受他的能量。
容涯岸体内的力量很汹涌也很复杂,很显然就是当时力量还没有完全融合好,就迫不及待来到这个世界,还需要花时间去整理。
看医生并没有什么用,但是佩佩跟他说这些,他在彻底恢复记忆前也听不懂,最后只是抿了抿唇,接着道:“你会想起来的。”
容涯岸只当他是安慰自己,却也觉得心头熨帖,“谢谢佩佩。”
因为谢云泽说过他精力很好,容涯岸不知道指的是怪物那种需要发泄力量的意思,只当他是喜欢玩,便问他有没有想去哪儿走走。
正好骆川海收到消息带了水过来,看到容涯岸怀里面抱着佩佩的样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岸哥!”骆川海跑过来,压低了尖叫的声音,“你怎么把你儿子给挟持了?你老婆居然放心交给吗?你们都聊什么了!”
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刚才,容涯岸主动下车去找谢云泽的时候。
看起来谢云泽就是个心软的人,当时骆川海就很煎熬不知道该帮谁,现在看起来居然比想象的发展还要迅猛!刚认回来的儿子居然坐在他腿上啊!
……等等,骆川海甚至都不知道应该震惊,跟儿子重逢刚见两面就这么感情深厚,还是容涯岸这种生人勿近的人居然真的这么纵容儿子啊!
放在几天前他都压根无法想象。
容涯岸这种人成家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容涯岸甚至还皱眉低声道,“别这么大声,也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免得影响到佩佩对自己的观感。
“……”骆川海震撼地看着他接过水,扶着瓶身让佩佩咕咚咕咚地喝了,小孩儿也很乖巧,喝完以后就将脑袋搁在容涯岸的肩膀上,好像很黏他的样子。
骆川海凌乱了会儿,突发奇想地道,“你就带着孩子这么玩啊,别把他拘着吧。”
刚才容涯岸便在问佩佩这个问题,低头去看他。
佩佩却只是抬起脸蛋儿,漆黑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下,把骆川海漂亮可爱得心都要化了,恨不得也伸手抱抱他,“让爹爹背你呗,他肩膀可宽了。”
像容涯岸这种身形最适合背孩子了,坐在肩头绝对稳稳当当。
谁知道前面佩佩都还没太多的反应,听到这里却忽地扭头看了眼,道:“爸爸抱我就行了。”
“那地方是爸爸的,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
起初骆川海还没明白呢,稍稍愣了下。
等反应过来是容涯岸会背谢云泽、甚至把他架在肩膀上坐着的意思,猛然朝着容涯岸看去,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亲密的时候这么的、这么的……
“靠!”骆川海实在是忍无可忍,“岸哥你真的——”
“不是,等等!”
“你又在震惊些什么……!”
容涯岸:“……”
第 60 章
容涯岸的确有短暂的震撼。
他只知道自己曾经跟谢云泽有过亲密接触、甚至到现在都对他怦然心动, 却没有想到他们竟还能够恩爱到这种地步吗。
但问题是佩佩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在出生以后自己才离开他们的吗?那自己到底是得有多不是人?
都没有等容涯岸深思, 突然又有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涌现而来,就像是在印证这样的事实般,他看到自己稳稳当当地背着谢云泽,像是在低声笑着说什么。
而谢云泽只是安静地听,偶尔也会给回应,但是更多的是因为他说的话在无声地笑,眼底流淌出无法掩饰的快乐和温柔。
就像是梦里面见到的那样……
旋即所有的记忆又消散无踪, 只留下尖锐的刺痛, 突然有滚烫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听到耳边佩佩在小声地喊他爹爹。
容涯岸骤然回过神来,眼底沉沉的,气压低得惊人。
他闭着眼缓和了会儿难耐的疼痛, 将佩佩紧紧地抱在怀里,胸膛还急促地喘息着, 有种即将呼之欲出却又怎么都抓不住的痛苦。
“没事的爹爹。”佩佩还在乖巧地安抚他,“暂时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的,而且当时你离开我们, 也不全都是你的错。”
越是这样,容涯岸便越觉得酸涩难过, “佩佩……”
佩佩说的都是实话。
他在那个世界的时候, 其实就已经很期待见到容涯岸了,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面,那个温柔的装作普通人的主神是真正爱着爸爸, 也是赐予他流光溢彩的存在。
虽然后面有一段时间,自己跟他的力量分身有过敌对、险些相互吞噬, 可最终还是为了谢云泽彻底的和解,佩佩也从他的分身上感受到他的爱。
为此他可以原谅容涯岸短暂不记得他们,因为爹爹已经很努力了。
“爹爹不要难过。”佩佩也将这话传递给他,同时耐心地用自己的力量去抚慰他内里那些汹涌的躁动,仰起头来认真地道,“而且爸爸也很爱你呀,他也不会怪你的。”
“……”
骆川海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情深,在旁边都快要吓傻了。
后知后觉他又如芒在背,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在这里逗留,打扰到他们父子情深,趁着他们俩还在温存的时候,赶紧放下水跟零食就跑了。
此时团建的成员们,还在河对面不远处露营狂欢呢。
来得都是公司的中高层核心团队,而且跟骆川海的关系也很好,在他离开前都还在一块儿玩个考验智力的跑团游戏,为此还特地等他半天。
看到骆川海满脸复杂地走回来,大家还有点诧异呢,笑着问道,“骆总,您是骗我们的吧。”
刚才骆川海就说去给老板送东西,压根没人相信。
因为容涯岸绝对不可能参加任何团建,更别说出现在这里。
他们更觉得是骆川海有朋友来了,想要去给对方送水和零食,但是又不好意思告诉他们,现在察觉到他这么失魂落魄更是笃定了想法。
“到底这些东西送给谁的啊?有朋友来了不能带来一起玩玩吗?”
“对啊对啊,我们还有好多吃的呢。”
“别不好意思啊,热热闹闹的多开心。”
“……”骆川海深深看了他们两眼,觉得真要是让容涯岸来了,就不信他们还能够笑得出来,整个公司就没有不怕的容涯岸的吧。
而且容涯岸有个那么漂亮那么像他的宝贝儿子的事,任何时候放在哪里都是特别炸裂的,他觉得但凡同事们知道,这几天团建都不用玩了。
绝对会彻底惶恐彻底疯狂,既无法想象容涯岸这样的老板怎么可能谈恋爱还有儿子,又会极度害怕自己知道了老板的私生活到底会不会被灭口!
为了同事们的身心健康着想,骆川海几番欲言又止,“……没事儿少打听这些。”
知道现在能来这里团建到底沾了谁的光吗?
老板娘不批谁都别想进这自然区,更别提什么露营。
等到骆川海离开以后,容涯岸又抱着佩佩听他安慰了好久,才终于是缓和了情绪。
容涯岸不知道自己这情况是怎么造成的,但是从现在开始,他一定会尽全力去弥补谢云泽跟佩佩,再也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
尤其是谢云泽……
容涯岸只要想到他,心脏就会忍不住发颤悸动。
他觉得梦里面的那些场景绝对都是真的,他以前一定很爱谢云泽,就像是谢云泽爱他那样,所以他们俩才会有那样幸福快乐的过往,而自己,即便是将他全部忘掉,也会在与他重逢的瞬间再次无法抑制感情。
此时才下午三点半。
容涯岸已经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
佩佩仰头看向他,知道他是很想爸爸了,要是此时他已经恢复记忆或者是力量的话,自己还可以带他去虚无空间里面去休息,最起码能够让他别这么焦躁。
但是现在他的识海被压抑着,力量也都还混乱着,佩佩不好表现出自己的异常,索性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面,道:“爹爹,我们上车休息会儿吧。”
爸爸现在应当也在睡觉。
他们就当陪着爸爸休息了。
容涯岸全都听他的,把他抱回车上等着他睡觉,偏偏佩佩也要他躺下来闭眼,容涯岸便将他搂在怀里面一起闭眼。
本来以为会根本睡不着觉的,但是听到佩佩胸腔传来的心跳,就好像是跟他自己的共振起来,慢慢地他竟然也觉得困倦,陷进了沉睡中。
醒来时竟然时间正好。
天边是绚烂的流火,容涯岸下意识就拍下来想给谢云泽看,然后将佩佩放在儿童座椅上,开车去更深处的湖边别墅接谢云泽。
谢云泽早在一个小时前也已经醒了,浑身热得汗涔涔的,还特地去洗澡换了套衣服。
跟容涯岸约会其实不需要这么讲究,甚至之前基本上都是他替自己挑的衣服,但是想想,现在跟他在一起,意义又好似不太相同。
拨开衣柜的手顿了顿,谢云泽最后换了件薄薄的针织衫。
等到上车时,流火基本上都已经散了,四周的温度开始凉下来,容涯岸看着他穿成这样还愣了愣,下意识就要把衣服给脱给他。
“我不是很冷。”谢云泽有点无奈,“……脱给我你穿什么。”
“我不会冷。”容涯岸像是怕他不相信,手掌很短促地触碰了下他的皮肤,“我天生体热。”
这是真的,掌心滚烫得像是有火焰燎过。
被碰到的地方骤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谢云泽不动声色地忍耐着,也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
容涯岸里面就是一件短袖,外套穿着还没觉得有什么,脱下来后才发现他高大的身形里面蕴含着满满的都是力量感,手臂肌肉的弧度优美,有人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的心悸感。
他不说话的时候显得锋利且冷漠,因为怕谢云泽觉得冷,特地离他很近为他挡住风口,身上的温度便源源不断地渗透过来。
谢云泽捏住衣角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紧了。
没由来地,他现在特别想抱抱容涯岸。
可现在就连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都没弄清楚,将自己汹涌的情绪压了又压,最终只是将脸埋在了衣领里面,任由他的气味将自己覆盖。
容涯岸不经意垂眼一看,发现他的脸颊被遮挡了大半,鲜艳饱满的唇瓣好似擦过,就像是擦在自己的皮肤上似地。
倏然他浑身都紧绷起来,像是怕被发现异样,强迫自己别过头去。
喉结却轻微地滚动,觉得自己周身的温度都拔高了很多。
片刻后,两人总算是上了车。
容涯岸要带谢云泽去海洋餐厅,路途有点远,很担心他无聊便温声跟他说话,“下午睡得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休息好了。”谢云泽的视线落在前面车窗的位置,发现竟然落了片没有清理掉的香槟玫瑰,应当是将花带回家的时候没注意掉的。
联想到昨晚容涯岸没有回家,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记得你每天都要去拿花的,外出的时候怎么办?会让花店的人送上门吗?”
“我基本不外出。”容涯岸下意识回答。
说完他才猛然意识到,那天订花的场面的确是给谢云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时他就担心谢云泽会误会做出了解释,此时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毕竟每天都订花却又说不是送给别人的,听起来怎样都觉得反常。
“……那些花真的不是送给别人的,是我自己放在家里面的,养成习惯了。”
“而且有事的时候我会跟花店说,但是没人会上门。”容涯岸低声解释,“我不是很喜欢外人去我家。”
谢云泽轻轻点头,怪物们的习性是这样的。
家这种东西就像是他们的巢穴,以前容涯岸也是亲力亲为照顾他,都不要说让别人碰他,就是靠近他的周围都会不动声色地驱逐走,有的时候让管家都有些无奈。
那时候他还伪装得不错,甚至连这么强的侵略性跟圈地盘的独占欲,都让谢云泽接受得格外良好,甚至依旧觉得他很温柔。
要不是后来到那个世界里面,真正见证到他作为怪物那面的可怖,谢云泽还不知道他竟然压抑的东西会如此的汹涌且强烈,恨不得将他吞噬占为己有。
此时见到谢云泽这幅表情,容涯岸的心里却猛地跳了下。
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头……是觉得自己的排他性太强了吗?
会不会因此而讨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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