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步没想到这话会从柯诺口中出来, 有些难以置信：“你确定？”
柯诺现在脑袋不清醒，以他那个别扭的性格，他事后清醒过来后大概率会为自己的这个选择后悔。用doi来发泄情绪是最方便的办法, 但不见得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他推开柯诺的脸，表示：“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再谈这件事。”
柯诺没想到对方会拒绝, 有些意外，瞬间变得沮丧起来：“……不做吗？”
乱步看着眼前这张湿淋淋的脸，对方那张白皙的脸上沾着点点雨水，嘴唇是略白的粉红色，在晦暗的夜灯下泛着莹润的水渍。
乱步心头一动，但他定了定神，最终只是拢了下对方额前的湿发, 无奈道：“你都湿透了，去洗个澡再对我投怀送抱吧。”
他拉住柯诺的胳膊, 将一脸茫然表情的人带进了屋内。
*
冷冰冰的身体被热水濯洗过后，柯诺逐渐清醒了过来, 各方面的理智也逐渐恢复了七七八八。
他在做什么？
浴室内水汽弥漫，白雾缭绕，柯诺站在花洒下面, 任由滚烫的热水冲洗他的身体，他用手抱住两只孱弱的肩膀, 心里懊悔不已。
好险，刚刚一时脑热, 差点做了错事。
事后, 他裹上浴袍走出淋浴间，浴室门前放着一面镜子, 他擦去镜子的水雾，看着镜子里瘦弱的自己。
再回想到方才的场景，他又尴尬起来。
幸好，幸好乱步没有趁虚而入，毕竟那种时候他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柯诺正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此时浴室的门发出“砰”的一声。
一双手将门推开，屋内氤氲的水汽被突如其来的风搅动，不安分的律动起来。
雾气中的柯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紧浴巾遮住身体。
乱步拿着一叠衣服站在门外，透过浓郁的雾气，他瞥了一眼柯诺的身体，但没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衣服放进了旁边的浴篮里。
“这是我的衣服，先换上，你跟我差不多高，尺寸应该是合适的。”
柯诺小声说了句“谢谢”。
说完，柯诺将身体背对着乱步，俯身去拿浴篮里的衣服，他尽量放缓动作，但浴巾还是从他肩上滑落下来，露出他那单薄流畅的后背。
为什么还不走？柯诺心想，要看他换衣服吗？
他有些不自在，准备先披上衬衫，但此时，他的身体却突然感到一阵暖意，像是一只温暖的猫缠绕了上来。
那是乱步的手。
柯诺想要躲避，但对方稍一用力就握住他纤细的手腕，将他堵在墙角处。
当柯诺清醒的时候，这种场景往往会让他感觉尴尬，以及呼吸紊乱。
于是他按捺住不安的呼吸，伸出手推了一下乱步，表示：“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乱步：“在我面前换不行吗？”
柯诺心脏猛烈跳动一下，他看着对方隐没在雾气中的脸，脱口而出：“不行。”
眼见乱步皱起眉，柯诺莫名有些慌：“你不能随便摸——不能随便碰我，尤其是在我没穿衣服的时候。”
“不行吗？为什么？”乱步手指点了一下柯诺身侧的肌肤，“我能碰你的手，为什么不能碰这儿？”
柯诺拍开乱步的手：“就是不行。”
乱步的手拂过柯诺脸颊，又向下滑落到颈间，静静地停了一会儿。这之后，他却故意将手伸进柯诺上半身的浴袍里，又问道：“那这里能碰吗？”
柯诺恼了，迅速后退：“不行，被衣服盖住的地方都不能碰。”
听了这话，乱步语气突然变得冷冰冰：“啊，现在你知道难为情了？刚刚对我投怀送抱的人是谁啊？”
柯诺低下头，再次为他之前的头脑发热感到后悔。
乱步没再捉弄他，而是将柯诺肩上的浴巾往上拉了拉，然后说道：“把衣服穿好，下楼来喝姜汤。”
柯诺摇头：“我不喝，我讨厌姜。”
乱步：“可乐姜汤，是甜的。着凉之后都要喝这个，否则会感冒的。”
柯诺想争辩说“我没感冒”，但话刚说出口，他就打了个喷嚏。
*
几分钟后，柯诺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喝着姜汤，乱步站在一旁用毛巾擦拭着柯诺的头发，同时对着柯诺一顿骂——
“白痴，笨蛋，身体脆弱的像桃子一样，在寒风里多待一会儿都要发烧的，为什么要淋雨？你如果再发烧，我可不会像之前那样照顾你的。而且伤心的时候坐在雨里有什么用，你是希望雨神显灵给你一个拥抱？还是希望地上的蜗牛帮你排解心事——啊，对了，蜗牛都比你聪明，起码它知道雨大时候要躲进壳里，而不是像你那样坐在大雨里洗澡。”
乱步从没像这样骂过人，毕竟骂人是体力劳动，乱步向来是能睡觉就不动嘴。
柯诺感受到了乱步的怨气，对方像是炸毛的猫在对着他低声吼叫，让他一声不敢吭。
但随着乱步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粗暴，他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轻一点……”
乱步嘴上还在责骂他，手上的动作却温柔了许多。他将湿漉漉的毛巾丢到一旁，重新换了一块干毛巾包裹住对方。
乱步：“你爸爸对你说什么了，能让你这么伤心？”
柯诺没有隐瞒，将他跟森先生吵架的内容全盘托出。
他将湿漉漉的头发绕在手指上，有些心灰意冷：“森先生总是说他很爱我，但我实在不理解他的爱。”
乱步不知该说什么，而且他总觉得，森鸥外似乎很害怕柯诺——森鸥外看柯诺的眼神很奇怪，有时候像是慈爱，有时候像却像是戒备。
柯诺不懂：“他为什么害怕我？没有理由的。”
乱步没回答，而是揽过柯诺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柯诺猝不及防的撞在对方胸前，任由对方的气息包裹住自己。
乱步用毛巾擦拭着柯诺脸上的水渍，抱怨道：“好烦啊，你不要再想那些问题了，只要是跟大人相关的事都很复杂，而且很无聊，你为什么非要搞清楚这些无聊的事呢？”
“无论答案是什么都没关系，不管他是爱你还是怕你都无所谓，因为你总有一天会离开他，到那时候，他就再也没法伤害你了——你啊，要像蜗牛一样。”
柯诺不解：“蜗牛？”
乱步点头，他伸出两根手指，模拟着蜗牛触角的形状。
乱步：“就像蜗牛那样，只要受伤了你就赶紧躲进壳里，等到一切都平静了再钻出来——逃避是可耻的，但也是很有用的哦。”
说到这儿，乱步声音突然低沉几分，“你记住，我就是你那个壳，只要你觉得难过，就缩进我这个壳里来，知道吗？”
说着，乱步敛下眼睛，在柯诺额头上吻了一下。
温柔如羽的吻，他的气息与柯诺身上沐浴后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听到这儿，柯诺突然释怀了。
18年了，森先生还是没有成为一个温柔的父亲。但没关系，起码他还有一个可供躲藏的壳，他很庆幸有乱步陪着他。
想到这儿，柯诺低头，嘴角弯曲了一下。
乱步盯着对方嘴角的微笑，突然问道：“现在你的情绪恢复了吗？”
柯诺默默点头。
乱步：“不再伤心了吗？”
柯诺又点头。
见此，乱步眼中一道异光闪过，下一秒，他突然将柯诺推到沙发上，覆身压住。
柯诺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中，有些诧异：“乱步？”
乱步将手伸进对方衣内，目光黯沉几分：“既然你的情绪恢复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第 52 章
惊慌之下, 柯诺咬了对方口角。
眼见乱步的口角渗出血迹，柯诺脸上带着做错事的表情，立即问道：“没事吗？”
乱步拭去嘴角痕迹, 像是不太在意：“你如果不想，我不会强迫你，反正以后多的是时间。”
乱步嘴上这样说, 但他那只伸进柯诺衣服里的手并没安分下来，还在逐渐向下游走。
此刻柯诺扔维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他抓住乱步胸前的衣领，试图推开对方，但推了两下推不动，他只能默默抬起眼睛，眼神带着一丝幽怨, 向上仰视着乱步的脸。
随即他抬起手，抚摸着乱步那双绿色眼睛, 犹豫良久后终于下了决心。
“没关系。”他将头偏过去，嗫嚅着, “继续吧。”
这将是他今晚说过的最后悔的话。
*
十几分钟后，柯诺闭上眼睛，在灼热难耐的空气里承受了对方的入侵。
狭窄空间内的空气潮湿又热烈, 窗户玻璃上的水汽流下来，凝成一道水露缓缓淌下。
上方人的汗滴落在他眼睛里, 晕开涟漪，对方眼睛里糅杂着清晰的欲念, 将他的意识抽空、切割、剥离, 抛起后又摔碎下去，直到泥泞遍地, 支离破碎。
柯诺攥住乱步胳膊的手收紧又松开，他的呼吸声或轻或重，逐渐由均匀变得紊乱。对方手指点触着他的身体，划过他的皮肤，搅动着他的思绪，搅乱了意识最深处的隐秘。
他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对方的气萦绕在他的耳边，注满了他的意识。对方似乎在喊他的名字，但或许又只是对方沉重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回荡。
天空逐渐泛起白色后，一切回归静寂。
*
这之后，柯诺陷入了冗长的睡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一只手在抚摸着他的额头，那只手冷冰冰的，像是从最寒冷的雪山里凿出的坚冰。
这绝对不是乱步的手，那是谁？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一只苍白的手悬在他的头顶。
他看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类似迷雾的环境中，周围布满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稍微呼出一口气，空气中就会漾起白色漩涡。
这是谁的手？
那只手纤细，苍白，外观上跟他的手一模一样。
柯诺盯着这只手，他并没感到任何惊慌或者恐惧，那只手的主人仿佛是他的老朋友，他盯着那只手，心中莫名涌起有一种温暖的触感，像是久别重逢的感觉。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珠。他目光斜视上方，发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站在他身旁。
此时，那个身影说话了：“柯诺，还记得我吗？”
对方的声音温柔的过分，仿佛是从水底发出来的，模糊而又遥远，但如此熟悉，似曾相识。
柯诺想了许久，才意识到这声音跟他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个声音继续说着，仿佛神明的吟唱：“我对你很失望，你任由别人污染了你的身体，这是不被允许的。”
“但没关系，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请记住——不要沉溺在这种低级的欢愉之中。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只属于我，你的每一块血肉和皮肤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除我之外没人有资格拥有你。”
“别担心，等到我的计划完成我们就可以见面了——现在，继续睡吧。”
说完这话后，对方打个响指。
柯诺立即闭上眼睛，重新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
几小时后，柯诺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惊醒了。
他稍微动了一下沉甸甸的头，然而扑面而来的是清晰的疼痛。四肢的肌肉是撕裂一样的痛感，就如同子弹穿透皮肤的那般感觉。
他似乎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但他不记得梦里的内容，好像那只是一段匆匆掠过他脑海的记忆，只留下一些残余片段。
他没在意，将那个梦扫进了记忆的垃圾堆。
他试着动了下身体，却发现乱步的胳膊正横在他眼前，乱步整个人缠绕在他身上，还在熟睡中。
柯诺看着乱步的脸，下意识地第一个反应是拉过毯子，蒙住自己的头。
这种时刻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
片刻后，意识到对方并没有醒过来，柯诺才悄悄从毯子里钻出来，重新盯着对方的沉静的睡颜。
他不自主地将手伸过去，戳弄着对方的脸颊，似乎想确认对方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此时，睡梦中的乱步翻了个身，他的脸正面对着柯诺，沉稳的呼吸扑打在柯诺脸上。
盯着这张脸看了许久后，柯诺那颗忐忑的心莫名安稳了许多。
其实仔细想的话，他们很多的第一次都是在这张床上度过的。
七年前他们的第一次拥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过夜也是在这张床上，包括昨晚的——
好了，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柯诺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把乱步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手推开，他穿好上衣后想要下床，却被地上的床单绊了一下。
他这才发现屋内狼藉一片，床单被凌乱的扔在地上，上面带着奇怪痕迹。
柯诺盯着那些痕迹发了会儿呆，糟糕的发现他完全想不起昨晚的事。
他坐在床边捂住脸，陷入了漫长的自责之中。
昨晚他为什么那么容易答应了？他明明是意志很坚定的人。
他沉吟良久，觉得大概是乱步对他施了什么妖术——这是有理论依据的，他每次见到乱步都会心跳飙升大脑宕机失去思考能力，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否则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呢，总不能是因为他“太喜欢乱步所以每次见到乱步都心跳加速”吧？
也许乱步是个异能者，用异能控制了他。
他早就说过了，为了保住他的智商，他就该离乱步远一点。
想到这儿，柯诺穿上衣服准备逃跑。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一双胳膊从后面揽住他，那双手向下搂住他的身体，用力向后一扯，迫使他又倒回床上。
柯诺恼了：“不要突然偷袭。”
“嗯，好……再睡一会儿。”乱步答应着，将脸埋进柯诺颈间，他的脸颊紧贴在柯诺皮肤上，语气是睡意惺忪的模糊。
为了缓解尴尬，柯诺开始找借口：“松手，我要回家，你也该去医院了。”
乱步睁开眼睛瞥他一眼：“医院那边我会去的，至于你——不能走路就不要逞强，在这儿好好休息吧，你不需要回家。”
柯诺听了这话，脸上又该死的开始发烫，乱步紧抓着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但是我饿了……”柯诺说道。
乱步：“我知道，我可以给你做草莓煎饼。”
说着，乱步坐起身拿过衬衫穿上，语气悠然，“我会把你喂饱的，就像昨晚那样。”
听了这话，柯诺先是一愣，然后大怒，抄起一旁的枕头殴打了乱步一顿。
他千方百计想要岔开话题，乱步偏偏又将话题绕回昨晚的事情上。
什么蜗牛壳，根本就是他的眼中钉。
乱步抬起一只胳膊阻挡着砸过来的枕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趁着柯诺没防备，他冷不丁凑过去，k`iss了柯诺的脸颊。
这之后，他伸手将柯诺抱住，不顾对方的挣扎，轻轻蹭着对方的颈间，语气仿佛撒娇一样的愉悦：“再脸红也是没用的，反正这种事又不是只会发生一次，趁早习惯吧。”
乱步的这幅表情，像极了那种偷吃金丝雀后心满意足四处炫耀的猫咪。
柯诺已经打上了他的烙印，那就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第 53 章
柯诺打开手机, 收件箱里是一连串的未读消息。
大部分是太宰发来的，森先生只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内容也只是短短一句话：“玩够了就回来。”
柯诺并不想回家, 他决定在乱步家度过这个周末。
今天是周六不必上学，于是整个早晨乱步都在黏着柯诺。
柯诺走到哪里，对方就跟到哪里, 如橡皮糖一样缠在他身上，轻蹭着他的脸颊，嗅着他颈间的气味。
柯诺养过几十只猫，没有一只像这样黏人。
他默默叹气，试着掰开乱步的手，但对方立即又缠上来。
话说，猫不是都很高冷的吗？
乱步就这样蹭着柯诺的颈部, 却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从起床开始，柯诺一直用某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但等到跟他对视，柯诺又立即把目光移开。
乱步觉得奇怪, 但只以为对方是在害羞，于是问道：“还痛吗？”
柯诺终于愿意跟他目光对视，然而却是瞪了他一眼, 似乎在说“明知故问”。
乱步打算做草莓煎饼，但家里的食物只剩了一袋糖果, 柯诺望着空空如也的冰箱，提议：“我们去便利店买食材吧。”
乱步表示他一个人去就可以, 但柯诺执意要跟他一起, 并且表示：“我又不是纸做的，去一趟便利店不会碎掉。”
*
初春的早晨人烟稀少, 料峭寒风卷起地上的一堆雪屑。
二人一起在路上分享了这最后一袋糖果，但吃了几块后乱步就烦了，嘴里喊着“吃腻了”。
乱步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他无时无刻都需要新鲜的零食来刺激味蕾。
眼见路上没什么人，乱步悄悄去握柯诺的手，但二人手指刚刚碰触，就被柯诺躲开。
柯诺故意把手伸进口袋里：“不可以哦。”
乱步恼了：“为什么不可以？每个情侣在路上走的时候都要牵手，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所以我们必须牵手。”
柯诺很喜欢乱步炸毛的样子，所以他经常性的用各种话把乱步惹生气，然后再摸对方的头发以示安慰。
眼见乱步靠近，柯诺故意戳了戳乱步的鼻子，将他推远：“不是每对情侣都需要牵手的，而且这是在街上，如果被人看到——”
乱步不解：“你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柯诺也不想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江户川夫妇还在医院里，柯诺趁这个机会把他们儿子拐上了`床，未免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
乱步再一次要求：“牵手。”
柯诺故意先一步走到前面，笑着对着乱步挑衅道：“不行，就是不行。”
乱步彻底恼了：“你不要让我追上你，你的体力在昨晚都已经被消耗光了，你跑不了多远。”
柯诺：“江户川乱步，你要是再敢提昨晚的事——”
二人在路上打闹了一阵，最终来到了附近的便利店。
负责收款的店员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她热情地跟两位客人打了招呼。然而在看见柯诺的脸后，她突然捂住嘴，像是惊讶的“啊”了一声。
柯诺也微笑着跟她打了招呼，然后去进口区挑选麦片，乱步则是在零食柜台前转来转去，思考着要买哪袋糖果。
这过程中，那名店员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柯诺。
“她在看什么啊？”乱步察觉到了那道炙热的目光，很是不满。
过了一会儿，柯诺拿起一个没写标签的商品去柜台询问价格，那名店员看着他，脸颊上却泛起奇怪的粉红色。
“那个，抱歉……”店员垂下头，“我能耽误您几分钟吗？”
柯诺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点头：“可以的，有事吗？”
店员脸上带着难为情：“我经常看到你路过门外，请问，您是住在这附近吗？”
柯诺表示他住在港口附近，距离这儿很远。
店员脸上露出遗憾表情，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那我可不可以拥有您的联系方式呢？我并不是想要对您做什么，我只是觉得能跟您保持联络会是让人很开心的事。”
店员面带微笑，语言坚定有力。
一旁的乱步瞬间皱眉：“哈？”
眼见乱步这个表情，柯诺立即打算礼貌拒绝对方请求。
但还没等他说话，乱步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恼火地表示：“喂，他有男朋友的。”
声音一字一顿，带着威胁。
“欸？”店员呆了一下，大脑瞬间宕机，“男，男朋友？”
柯诺见此，迅速付了款，对店员说了一声“打扰了”，然后拉着乱步离开此地。
*
二人离开的太匆忙，最终只买了一袋麦片。
回家后，柯诺无奈地看着这袋麦片，表示：“我们还是做红豆泥大福吃吧。”
乱步想了想，摇头：“不要，你做的红豆泥大福是很好吃，但每天吃同样的东西会腻的，隔几天吃一顿才能保持新鲜感哦。”
柯诺愣了一下：“那，叫汉堡外卖？”
乱步在沙发上翻滚着：“不要，腻了啊，昨天就已经吃过汉堡了，我才不要每天都吃一样的东西，我是很容易喜新厌旧的人哦。”
柯诺听了“喜新厌旧”这四个字，突然露出复杂表情：“是吗？”
这之后柯诺没再说什么，默默前去将麦片放进冰箱。
乱步捕捉到了柯诺脸上的沮丧，觉得奇怪：“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
从早晨开始柯诺的情绪就不太对劲，一直逃避他的目光，乱步只以为是对方身体还没恢复，但现在看来柯诺像是有心事。
几番追问之下，柯诺终于犹豫着开口道：“我想说……要是我们之间没了新鲜感，你会不会跟我分手？”
乱步停下脚步，不解：“新鲜感？”
乱步是容易喜新厌旧的人，同样的零食和食物吃一阵子就会腻，同样的事做久了也会腻。
他们恋爱了这么久，该做的事都做了，而doi这件事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新鲜感了。
柯诺：“要是彻底没了新鲜感，你还有跟我在一起的理由吗？”
乱步先是一愣，然后思忖起来：“啊，你之所以一直抗拒跟我doi，是害怕我们之间失去新鲜感？”
柯诺点头。
这之后乱步沉吟良久，突然“嘁”了一声，脸上挂了愠怒：“你有没有发现，每次你出门就总有很多人跟你搭讪？”
有吗？柯诺思索起来。
的确是有的，因为他外表太弱不禁风，所以很容易惹人怜爱，学校餐厅卖食物的店员经常会多给他一块披萨，然后对着他害羞的笑。
而且，刚刚在便利店也被搭讪了。
乱步：“而且，我如果真的那么追求新鲜感，我就不会跟你待在一起8年了，笨蛋，你不是零食，你是我的蜗牛，我是你的外壳，没有了蜗牛的话，外壳的存在也就失去意义了，你懂不懂？笨蛋，笨蛋，笨蛋。”
眼见乱步的脸色愠怒，柯诺有些忐忑的问道：“你生气了？”
乱步鼓起脸颊：“我当然生气，不光是因为别人搭讪你，还因为你总是想入非非……你那么有钱，又长得那么好看，去便利店买个东西都会被人搭讪，所以应该担心被甩的人是我才对吧。”
说完这些话后，乱步双手抱胸，一幅“快点来哄我”的样子。
柯诺意识到自己多虑了，于是伸手挠了挠乱步的下巴，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好了好了，听话，别担心，我不会甩掉你的。”
乱步：“真的？”
柯诺一本正经：“当然，你可是我最喜欢的猫。”
乱步脸色缓和了些，指指自己的额头，表示：“要kiss。”
柯诺笑了：“那要看你的表现~”
第 54 章
他待在乱步家的这期间, 太宰不停发消息过来询问柯诺的行踪。
太宰：“你到底什么时候回mafia？你不在的时候森先生一直对着我唠叨，好烦哦。”
“柯诺~~快点回来嘛~~~今天是情人节哦，我们和织田作安吾一起去酒吧喝威士忌吧~~~”
“柯诺~~~~快点回来快点回来快点回来——如果你回来的话, 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哦，一个跟乱步有关的秘密。”
这些文字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屏幕上扭动着，柯诺耳边甚至回荡着太宰撒娇的声音。
有时候太宰也蛮粘人的。柯诺心想。
他不堪其扰, 回复道：“就因为今天是情人节，所以我要留下来陪乱步。你跟安吾他们去玩，再说一遍，不准喝酒。”
回复完消息后，他感觉到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缠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沙发上的同时, 拿走了他的手机。
乱步盯着太宰发来的消息，不悦道：“这家伙怎么总是约你出去啊, 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他不懂吗？”
在乱步心里, 太宰的身份还是“情敌”。这很正常，一只猫甚至一只狗跟他稍微亲密点都会被乱步当成情敌。
他安抚了乱步一通，伸手捧住对方的脸：“别管太宰了, 我们来商议一下情人节计划吧。”
“情人节计划就交给我吧。”乱步不假思索，“我会亲手给你策划情人节庆典。”
乱步策划情人节庆典, 肯定会有很多零食和糖果，想想就很孩子气。
柯诺用手指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为什么要你单独策划, 为什么不能我们两个一起策划？”
乱步：“因为是你先喜欢上我的, 为了回报你的喜欢，我决定奖励你一个情人节庆典。”
“哈？”柯诺被气笑了, “你不要颠倒是非，明明是你从10岁开始就一直对我死缠烂打的，肯定是成年之后你先喜欢上我的。”
乱步很坚持：“是你，10岁那年是你第一个说喜欢我的。”
柯诺表示“小时候说过的话都不算”，但乱步却表示“别口是心非了，你再怎么狡辩也没有用。”
二人就“谁先喜欢对方”这个问题争执了一上午，未能达成一致。
中午时分，二人正为这个话题打闹着时，乱步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他拿起手机瞟了一眼，短信的内容让他一怔，他立即停止打闹，双眼紧盯着手机屏幕，隐隐露出一种复杂表情。
“怎么了？”柯诺问道。
“没什么。”乱步将手机合上，表情变得若无其事，“医院那边有一些费用没计算清楚，他们要我去一下。你在这里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柯诺想跟他一起去，但被乱步拒绝：“笨蛋，外面很冷的，你为什么要出去吹风？”
说完，乱步俯身在柯诺额头上吻了一下，径自拿了外套出了门。
有古怪。柯诺心想。
*
一小时后，柯诺迟迟没等到乱步回来。
他在客厅内徘徊着，回想着乱步之前看消息的表情，以及太宰的那句话：“你如果回来的话，我告诉你一个跟乱步有关的秘密。”
想到这儿，柯诺立即给太宰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太宰声音懒洋洋的：“你问那个秘密啊？秘密就是，森先生想要邀请乱步一起共进午餐，他想跟乱步谈谈。”
森先生约了乱步见面？难怪刚刚乱步会露出那种表情。
所以乱步是去mafia赴约了。
柯诺瞬间冒火：“你既然知道这件事，怎么不直接告诉我？”
太宰想说什么，但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似乎有人正在像太宰汇报什么事件，柯诺隐约听到二人的对话中提及了“江户川”之类的字眼。
这之后，太宰重新接起电话，语气中带着遗憾：“哎呀，真不幸，我们晚了一步，刚刚乱步已经来了这儿，他正往森先生那边去呢。”
“这种事我不好插手啦，我也不知道森先生想对乱步说什么，你想救乱步的话就赶快回来吧。”
*
半小时后，柯诺赶回了mafia，一路上保镖们跟他打着招呼，他懒得理睬，直奔会客厅而去。
森先生当然不会那么好心邀请乱步共进晚餐，他或许只是想找个借口让柯诺回家。
不过可惜，柯诺在这座冷冰冰的钢筋水泥里生活了十几年，他还是很难将这儿当成家。
门外看守推开会客厅沉重的大门，将柯诺迎接进去，他站在门前，一眼看见了围坐在桌前的森鸥外和乱步。
屋内弥漫着牛排和黄油的气味，桌上摆着精致餐点，森鸥外一手撑住下颌，扭过头来，在晦暗的空间中对着柯诺露出一个微笑——
“终于肯回家了吗？”
柯诺无视了森鸥外的话，直接向乱步问道：“你受伤了吗？”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柯诺表示：“那我们走。”
“柯诺——”森鸥外悠悠开口，“别这么着急，我正在跟这位小朋友谈你的事呢，这只是一顿普通的午餐，外面那么多守卫，我们不要把场面搞得太难看。”
温柔的话语中带着威胁意味。
乱步跟柯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乱步默默伸手拉开了身边的凳子，示意柯诺坐到他身边来。
柯诺刚想要走过去，但此时森鸥外也开口了：“柯诺，坐到我身边。”
森鸥外的语气礼貌，仿佛柯诺是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柯诺想了想，最终选择走向森先生身旁，旁边的保镖帮他拉开椅子，他径自坐下来。
这毕竟是mafia的地盘，总要给森先生一点面子。
柯诺默默呼出一口气，问道：“这算是你跟乱步的第一次会面吧，你们要谈什么？”
森鸥外笑了：“我跟江户川同学可不是第一次见面，其实，10岁那年我就跟江户川同学像这样面对面交谈过，那时候我们就谈的很愉快。”
说着，森鸥外将目光转向柯诺，眼睛里带着一丝诡异：“柯诺，你不妨问问你男朋友，你们当初为什么相识，他又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你的？”
目的？
柯诺看向乱步，乱步的绿色眼睛里突然黯然一下，罕见的带了一丝不安。
乱步第一次来mafia，是为了找他，那时候他跟乱步在花园里见了面。
但在跟他见面之前，乱步已经跟森先生见过面了，他们那时候谈了些什么？
森鸥外轻松读懂了柯诺脸上的疑惑，于是向乱步问道：“江户川同学，那时候你对我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森鸥外语气淡然：“那时候我们交谈了十分钟，我说，我会除掉江户川警官。而你说，如果我再敢妨碍江户川警官，你就会抢走我唯一的孩子。”
这个“唯一的孩子”当然是指柯诺。
森鸥外一声叹息：“7年过去了，你的诺言实现了，而我却没有，我对此深感遗憾。”
柯诺听了这话，有些难以置信。
森鸥外话语中的矛头继续对准乱步，语气冷了几分：“这才是你接近柯诺的真相——你最初接近柯诺并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为了报复我，对吗？”
乱步一下恼了，用接近嘶吼的声音脱口而出：“当然不是那样的——”
柯诺看向乱步，语气平静：“你真的对森先生说过那种话啊？”
乱步低下头，默认了。
也就是说，10岁的乱步并非什么都不懂，他察觉到了森鸥外跟江户川警官之间的冲突，所以才会出言威胁森先生。
森鸥外轻松抓住了江户川乱步的唯一的死穴，他不由得微笑：“你们年轻人的恋爱第一守则是‘坦诚相待’吧，江户川同学他利用你报复我，像这种图谋不轨的人，你有什么继续跟他交往下去的理由呢？”
到现在为止，这顿午餐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森鸥外不光是为了喊柯诺回家，也是在明晃晃地劝说二人分手。
柯诺看看乱步，又看看森鸥外，沉吟良久后，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弥漫在这一隅空间内，笑得森鸥外直皱眉。
柯诺：“森先生，您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您当初收养我不也是图谋不轨吗？”
森鸥外没回应，他盯着柯诺，微蹙的眉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他以为柯诺会因此质问江户川乱步，没想到柯诺会反过来质问他。
柯诺：“我知道你是怎么当上mafia首领的，你跟某个人做了一笔交易——只要你能将我抚养长大，他就帮你除掉前任首领，并且将整个mafia送给你。”
森鸥外不动声色：“关于那件事你知道多少？”
柯诺：“我是偶尔听到了你跟太宰的谈话，所以知道了一些细枝末节，不过呢，我并不打算追究这件事的始末。”
柯诺的语气轻松，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柯诺：“我不知道跟您交易的那个人是谁，我也不关心，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来干涉我的恋爱，爸爸，请您放心，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能力爱我的。”
说完，柯诺从座位上起身。
同时，他拉起乱步的胳膊，说了声“走吧”，随即带着对方离开了这儿。
*
此时已经是深夜，天上又一次飘起了雪，这是今年最后一场严寒，漫长无尽的冬天马上就会过去。
柯诺同乱步一起走在港口的路上，二人一路上沉默无言，只有脚下踩着的积雪的声音回荡在寒冷的空气里。
柯诺一直在回想刚刚森鸥外的那番话。
但他只有一个问题：森先生这么讨厌他跟乱步来往，明知道这件事有可能会破坏他跟乱步的感情，那森先生为什么不早点对他说这件事？
除非，森先生是真的想对江户川警官不利，是真的想过要杀掉江户川警官。
要么江户川警官的这次昏迷跟森先生有关，要么是森先生害怕他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所以才一直对他隐瞒这件事。
柯诺正想着这些事，此时，一旁的乱步突然开口——
“喂……”乱步低头踢开脚旁的一颗小石子，主动问道，“你不生气吗？”
乱步语气中带着小心谨慎的试探。
柯诺回过神来，反问：“生什么气？”
乱步：“抱歉，我对你隐瞒了这件事，那个时候，我的确说了‘我会抢走你唯一的孩子’那种话，我利用你威胁了他。”
“啊——”柯诺语气带着调侃：“你那时候才10岁，就已经想着怎么抢走我了吗？”
乱步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爸爸才那么做的，这是人之常情。10岁的乱步就有勇气跟森鸥外对峙，你怎么能苛责这样一个勇敢的孩子？
即使柯诺这样说，乱步也并没释怀，反而小声道：“而且，还有一件事我对你撒谎了。”
柯诺：“什么？”
乱步究竟对他隐瞒了多少事啊？
“其实——”乱步侧过脸去，似乎很难为情，“是我先喜欢上你的。”
柯诺一愣。
乱步：“我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当然不是恋爱那种喜欢，只是想把你藏起来独自占有你的那种喜欢。”
“虽然我那么说了，但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想着利用你报复你爸爸，而是只想着独占你。”
“除了我父母外，你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我只会喜欢你，而且永远喜欢你——”
乱步表情严肃，但话语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傻气，所以柯诺听了没两句就笑出了声。
乱步愠怒：“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想把你藏起来，不许任何人碰你——”
“是是是。”柯诺伸出手捂住乱步的嘴，脸上的笑意不减，“我相信。”
柯诺明白乱步的意思，但是这种情话从乱步嘴里说出来，总归是带着一点傻气的尴尬。
七年前的那个夜晚，柯诺潜入乱步房间里，亲耳听见乱步对母亲说：“他是我一个人的小老鼠，别人不可以看他，也不可以碰他。”
那个时候，乱步的占有欲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夜已经深了，街上的餐厅都已经闭店打烊，他们预定好的情人节晚餐也没了指望。
柯诺想了想，拉着乱步在街边长椅上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红豆泥大福：“没关系，这个就当我们的情侣晚餐。”
红豆泥大福是柯诺中午做的，因为放在保温盒里，还带着一点点暖烘烘的温度。
乱步有些惆怅：“我原本还想亲手给你策划情侣庆典呢——”
柯诺表情严肃：“江户川乱步，你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重要的不是你为我做了什么，而是我们要在一起。”
听了这话，乱步似乎释怀了些，下雪的天气并不冷，他们就这样坐在雪地里，一起分享了这枚红豆泥大福。
仔细想想的话，哪天不是情人节呢？
乱步那么黏人，跟乱步待在一起的每天都像是情人节，甚至是情人节plus。
第 55 章
回去的路上, 他们又路过之前那间便利店，发现它还在营业中。
他们像上次那样推门而入，门口的售货员习惯性地站直身体向顾客问好, 但她在看见柯诺的脸之后，怔了一下。
“欸——”售货员难为情地低下头，“欢迎你们。”
柯诺也向对方问了好, 并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今天不要再发生任何尴尬事件。
乱步倒是表现得很坦然，他直奔零食区，拿起货架上的一袋糖果向柯诺炫耀：“快看，最后一包被我买到了！”
柯诺提醒道：“江户川同学，我们是来买食材的，不要总惦记着你的零食。”
乱步：“但是我喜欢, 这个糖果吃起来很软，像你的嘴唇。”
这一句话让柯诺沉默了, 他很快回过神来，气恼的抬手对着乱步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对面的售货员也听见了这句话, 出于礼貌，她立即低下头，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乱步挨了打, 却还是一脸茫然：“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片刻后，柯诺拿着食材前去结账, 售货员对他笑着，小声向他问道：“能追到像你这样温柔优秀的人, 你男朋友一定很会说情话吧？”
柯诺强颜欢笑：“完全没有。”
*
二人抱着一堆麦片和牛奶回到了家中, 因为乱步刚刚那句话，他们一路上都在斗嘴。
到家之后, 当柯诺还在玄关换鞋子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乱步甚至等不及把手上的食材放倒冰箱里，径自松开手，任由手上的麦片和牛奶散落在地上。这之后，他上前揽住柯诺的身体，吻了上去。
毫无耐心，迫不及待。
乱步的一只手抓住柯诺的肩膀，但很快那只手向上移动，抓住了对方后脑的一缕头发，他整个人重重地压在柯诺身上，加深着这个吻。
柯诺无法呼吸，从嘴角挤出一丝微弱声音：“喂，门还开着……”
乱步“嗯”了一声，但他完全不在乎敞开的门，径自将柯诺压倒在沙发上。
柯诺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尴尬的接触，但直到对方冰冷的手指伸进来，他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冷”。
刚从外面走进屋子，乱步的手还是冷冰冰的。
一阵纠缠之后，柯诺用手掩住口，他气息紊乱，脸上泛起滚烫的绯色，口中发出断续轻喘。
乱步还想继续，但柯诺点了点对方额头：“明天还要上课，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吗，脑子里别总想着那件事。”
但乱步无动于衷，反而提议：“我们今晚要不要在淋浴间做那个？”
他们之间倒是没有失去新鲜感，因为乱步总会冷不丁冒出各种想法，昨天是在沙发上，今天是淋浴间，明天估计就是阳台了。
柯诺：“不行哦，想想就很累。”
乱步继续坚持：“如果我给你补上情人节礼物，那我们可以在淋浴间做吗？”语气中带着希冀。
柯诺无情打破了对方的美梦：“不。”
乱步还在坚持：“我可以给你做糖果花束。”
柯诺叹气，用逗猫的手法摸了摸乱步的头：“世界第一名侦探先生，安静一会儿吧，好吗？”
但此时，柯诺突然想起便利店售货员那句话：“能追到像你这样温柔优秀的人，你男朋友一定很会说情话吧？”
情话？那倒没有，虽然乱步一直嚷嚷着喜欢他，但乱步的表达功能比较匮乏，平时语文考试的作文成绩也就那么回事，肉麻的表达爱意之类的话他完全不会说。
但是——如果他逼迫乱步说那些话，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儿，柯诺衍生出了恶作剧的念头，于是故意说道：“不用送礼物那么麻烦，你只要对我说一些表达爱意的话就好了。”
乱步一愣，露出茫然表情：“什么？什么话？”
柯诺跪坐在沙发上，与乱步面对面，然后他命令对方：“说。”
乱步：“说什么？”
柯诺表情认真：“你总是说你喜欢我，但到底有多喜欢？告诉我。”
乱步有点理解了柯诺的意思，语气变得犹豫起来：“你是指——”
柯诺指着自己的脸：“来，对着我说情话。”
乱步又是一愣，随即十分不屑道：“笨蛋才会说那种肉麻的话。”
柯诺佯装失望：“我还想着，如果你说好听的话让我开心，我就奖励你浴室doi呢……”
乱步瞬间动摇了，他挂着一脸为难表情，想了又想，最后艰难地挤出来一句话：“我很喜欢你，就像——嗯，就像喜欢零食那么喜欢。”
柯诺皱眉：“就这？”
三岁小孩都比这强。
乱步很苦恼：“那我换一个——我很喜欢你，就像……熊猫喜欢竹笋？”
这算哪门子情话啊？
乱步硬着头皮又说了几句，但每说一句柯诺都摇头。三番两次下来，乱步终于炸毛：“是你让我说的，我说了你还不满意——”
像乱步这种骄傲自负的人，能让他亲口说出这种话已经很难得。
柯诺见此，立即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幸灾乐祸地轻哄着：“好了好了，不说了，笨蛋。”
柯诺给了对方一个吻，对方脸色才缓和了些。
*
柯诺原本只是随口逗对方玩，但乱步整个晚上都对此耿耿于怀。
夜半时分，等到柯诺睡熟之后，乱步悄无声息的下了床，穿好衣服去了客厅。
*
第二天清晨，柯诺被闹钟吵醒，他睡意惺忪的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天要早起去上课。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旁边的床铺，发现乱步并不在。伸手摸了一下旁边的毯子，里面也是冰冷一片。
乱步是很早就起床了，还是根本就没睡？
他穿好衣服下了楼，楼下格外寂静，客厅的窗户敞开了一条缝隙，寒风从缝隙中钻入，白色窗帘扬起又落下。
乱步正趴在客厅的桌子上，还在熟睡中。他的手边摆着一捧糖果做成的花束。
乱步没睡觉，一整晚都在给柯诺准备这个迟到的情人节礼物。
但乱步并不擅长手工制作，所以这束花制作的歪歪扭扭，里面的糖果也摆放的东倒西歪，丑到你看一眼就会笑出声的程度。
乱步手边放着一支笔，而地上散落着一些写废了的卡片，柯诺捡起一张打开来看，上面都是一些针对柯诺的情话。
内容乱七八糟，荒诞又奇怪，比如其中一张写的是：“你睡觉的样子就像水豚一样安静”，又或者“你走起路来像鹅一样稳重”。
这些形容词让柯诺笑出了声。
睡梦中的乱步似乎听到了柯诺的笑声，皱着眉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谁会用“水豚”和“鹅”来形容自己男朋友啊？柯诺心想。
还是不要让乱步对着他说情话了，乱步的情话水平已经不是尴尬能形容的。昨晚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分散乱步的注意力，乱步居然当真了。
柯诺给乱步披了一件衣服，又拿来工具将地上的废卡片清扫进垃圾篓，他正准备打扫桌子时，发现乱步胳膊下面也压着一张卡片。
他费了一番力气才将那张卡片抽出来，内容如下——
“对你的爱意刚萌生时，我的恐惧盖过了这份爱意，但爱意滋生的太过疯狂，就像烈火焚烧了太阳，这份恐惧使我的心满目疮痍，但我选择拥抱你。”
由于被压的时间过长，其中有几个字已经模糊。
这短短几句话让柯诺心脏一颤。
柯诺正盯着贺卡发呆时，乱步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
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但一抬头冷不丁看见柯诺站在自己面前，手里还拿着那张卡片。
乱步一愣，立即扑过来动手抢那张卡片，但柯诺抢先一步把卡片藏在身后。
柯诺嘴角带着笑意：“你还挺会说情话的啊。”
乱步回想着卡片上的话，有些尴尬，露出窘迫表情：“我没有——这么肉麻的话不是我说的。”
第 56 章
“不是你写的, 那就没办法了。”柯诺面露遗憾，“原本我还想今晚奖励你呢，譬如说浴室, 客厅，或者是……阳台。”
乱步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他明显急了：“但是，但是——”
柯诺用手捧住乱步的脸，仿佛轻而易举地拿捏了对方的焦躁。
“好吧。”柯诺故意说道，“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再对我说一句情话我就放过你。一些更简洁的情话，比如……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让乱步呆了一下。
乱步语无伦次：“笨蛋, 这种话——这种话怎么能——”
乱步低下头，又抬起头, 先是跟他目光对视，又迅速将目光移开, 一举一动透着不安和尴尬。
屋内的氛围陷入尴尬，柯诺眼见乱步脸上露出纠结表情，突然有些不忍心。
算了, 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让乱步说这种话实在太难为了。
柯诺刚想结束玩笑, 但这时乱步的手机响起，是医院那边打过来的。
乱步接起电话, 脸上表情逐渐凝重。
“怎么了？”柯诺问道。
乱步挂了电话, 他的胳膊无力地垂下去，似乎一下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片刻后, 他抬起头，表情恢复平静：“医院那边说，我父母的情况突然恶化。他们的身体机能又下降了，或许撑不过一星期。”
*
二人赶赴医院，跟一名医生见了面。
这次跟他们见面的并不是江户川夫妇的主治医生，而是另一位号称资历更久的新医生。但这位医生有一张过于年轻的脸，实在不像是“资历老成”的模样。
医生翻看着病例，表情严肃：“病人脑中的那只虫有开始活跃的倾向，我们经过开会讨论，一致认为情况非常严重，真的很严重。”
“也许他们还剩下一星期的时间，或者更短，我建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柯诺听了这话，悄悄看了乱步一眼，乱步紧盯着医生，仔细听着对方口中跳出的一字一句，表情有些机械。
柯诺握住乱步的手，却发现对方手指冰冷如铁，他的拳头紧攥着，几乎要渗出血来。
医生正说着，此时他的目光转向柯诺，脸上突然露出震惊。
“你——”医生呆了一下，“你好像……简直太像了……”
柯诺：“不好意思，什么？”
对方仿佛是如梦初醒，对着柯诺夸赞道：“太像了，您这张脸的曲线——简直就像神明雕刻的一般。”
柯诺：“啊？”
然而医生还在喋喋不休：“您的脸实在太完美了，您可以给我们一张您的照片吗？我们医院的整形科很需要您这种标准模板脸，您，可以成为整形科医生的缪斯之神。”
柯诺一头雾水，但医生两眼放光，还在喃喃自语：“我们的欲望一直驱使着我们在寻找像向您这样的完美脸型，我们依然有很多纷乱的妄想，我觉得上天并未帮助我消除那些诱惑的障碍[注1]，而那个障碍就是您——”
“喂——”乱步很不满，挡在柯诺面前，“不要跑题，继续谈我父母的事。”
医生冷静了下来，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向二人道了歉。
这之后，乱步拍了一下柯诺的肩膀：“我先去楼下缴纳费用了。”
柯诺表示他可以帮忙缴费，但乱步摇头：“放心，我带着钱，不能总让你们mafia替我出治疗费。”
说完，乱步离开病房。
这一边，医生礼貌向柯诺问道：“请问这位先生，您怎么称呼？”
柯诺说了自己的姓氏，医生则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按照规定我们应该去会议室讨论病人的病情，罗西先生，请跟我来。”
这之后，二人一边交谈着，一面朝会议室走去。
这位医生很健谈，一直在跟柯诺聊着各种天南海北的事，柯诺则是一面低头发着短信，一面敷衍地回应着对方的话。
然而，当他们拐过一条通道后，眼见四下无人，柯诺突然停下脚步。
柯诺：“这位医生先生，你的目的是什么？”
柯诺的话回荡在狭窄空旷的走廊上，带着嘲讽：“您大费周章的假扮成医生，该不会真的想跟我探讨病情吧？”
走在前面的医生诧异地转过头来：“您在说什么？”
柯诺：“之前我在医院里遭遇过两名歹徒，他们有着跟你一样的口音，而且也像你一样看着我发呆，嘴里说着：‘太像了’。”
“身为主治医生，你不跟乱步这个直系家属谈，却偏要跟我这个外人谈江户川夫妇的病情，这不是很奇怪吗？”
“而且，刚刚你谈到江户川夫妇的时候完全不说症状，只说什么‘很严重，实在太严重了’，你这种匮乏的表达方式可不像是医生。”
“综上所述，你到底是谁？”
眼见对方不说话，柯诺继续逼问：“或者我们换个问题——我到底是谁？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又是谁？”
医生沉默片刻，冷笑出声，他伸手脱下自己的医生制服，随手丢到地上。
医生一改方才健谈热情的模样，他盯着柯诺，表情有些阴恻恻：“是我低估你了，也对，你顶着这样一张脸，怎么可能是个蠢货呢？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我再费心思隐瞒了。”
柯诺看着对方洋洋得意的脸，皱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口中的‘首领’究竟指的是谁？”
医生没有马上回答，他脸上带着诡异笑容，将手伸进怀里。
柯诺以为对方是要掏枪，然而对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梳子，在柯诺诧异的目光中，他开始打理自己的头发。
医生：“至于我们首领嘛——你应该对他不陌生，他不是曾在梦里跟他对话吗？你应该比我更加熟悉他才对。”
梦里对话？
前几天晚上他的确做了一个梦，但他记不得梦里的人是谁。
柯诺没心思管这件事，而是继续追问：“你们到底对江户川夫妇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昏迷？”
“你问得太多了。”对方已经明显有些不耐烦，“虽然首领告诫过我们不准伤害你，但如果继续追问，我只能对你采取措施了。”
“我奉劝你不要再调查这件事，告诉你，我可是个异能者，像你这种弱不禁风的学生休想威胁我——”
柯诺没耐心继续听下去，他拔出腰间的枪，对准对方肩膀，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子弹擦着医生的肩膀掠过去，虽然只是蹭破了表面的一层皮肉，但医生看着自己的肩部被慢慢染红，发出一声惨叫。
他以为柯诺这幅弱不禁风的身体不会反抗，却没想到柯诺身上藏了枪。
“你，你——”
“哎呀，真可惜。”柯诺表情冷漠，“如果你真的是足够强大的异能者，你就不会挨我这一枪了，看来你的异能并不好用。”
“要么带我去见你们首领，要么你死在我手里。”
医生立即举起手，脸上带了谄媚的微笑：“喂喂喂，没必要大动干戈，你想见我们首领，我带你去见就是了。”
柯诺：“他在哪儿？”
医生：“就在这所医院的地下室，我们首领在这儿建立了一个秘密基地，跟我来，我会带你去。”
*
这一路上柯诺拿枪指着对方的后脑，对方全程乖乖走着，双手举过头顶，一言不发。
他们来到医院地下室，这儿潮湿阴暗，夹杂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在迷宫一样的走廊上兜兜转转绕了很久后，他们来到一座陈旧的电梯前。
这座电梯是老式的，金属的栅栏门上已经锈迹斑斑。
“进去吧。”医生没好气地说道，“这是进入基地的唯一入口。”
二人一前一后，这名假医生先走入电梯，柯诺紧随其后。
这之后，柯诺抬起头，透过顶部的铁丝网缝隙瞟了一眼电梯顶部，他发现悬吊电梯的绳索已经断裂大半，整座电梯看起来摇摇欲坠。
“这个电梯真的能承载两个人？”柯诺语气带着怀疑，“你们从来不做‘电梯年检’这种东西吗？”
前方的医生没回答。
柯诺还想继续发问，然而这时，那医生突然转过身，带着狰狞的表情朝柯诺扑过来。
柯诺下意识想要开枪，但对方一把捏住枪口，并在柯诺手腕上重重一击，还好他那一瞬间选择握紧枪柄，才不至于让枪从他手上脱落。
但柯诺身体素质很差，又没有什么运动天赋，面对体型比自己大一倍的人，他很快落了下风。
只见对方一个翻滚来到电梯外，随后他敏捷地爬起，拔出自己身上的枪，对准柯诺。
柯诺倒是没害怕，反问道：“刚刚你说了——你们首领下令不准杀我。如果你敢对我开枪，那你还有命活着吗？”
但对方狠狠瞪着他，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他是下了命令，但不好意思，我的命更重要！我可不想栽在你手里！”
柯诺被对方堵在了死角内，他无处可逃，而且以他的身体素质也无法做出“躲避子弹”那种高难度动作。
如果此刻对方开枪，那他必死无疑。而对方的反应比他灵敏很多，就算他举枪反击，大概率也会被对方躲避。
不行，他必须继续下去，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绝对不能在此中断。
他正想着时，对方已经将子弹上膛，恶狠狠地说了句：“去死吧！”
然而没等对方扣下扳机，柯诺却也举起枪。他用枪对准电梯上方的钢绳索，连开数枪后，脆弱的绳索断裂。
“喂！”那医生急了，“你在干嘛？！”
然而柯诺默默抬起手，向对方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这之后，电梯猛地坠了下去，柯诺消失在了黑暗中。
*
沉重的电梯直直向下坠去，仿佛一颗火光流星在黑暗中坠落地面。
柯诺靠在电梯角落，抓紧电梯扶手，然而地下室只有两三层的深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电梯已经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重重砸在地面。
金属落地的声音在黑暗中扩散出去，然后是一片死寂。
四周平稳下来，柯诺松开扶手，双脚被震得生痛，头有些晕沉。
这是哪儿？
电梯已经到了底层，门外晦暗一片，不知通向何处。
他走出电梯，环顾四周，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发现四周是类似办公室的陈设，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档案袋。
像是磁石一般，柯诺莫名地被那个袋子吸引过去。他拆开袋子，在晦暗的光线下仔细检视着上面的字。
档案上没有名字，但档案处黏贴着一张略微阴沉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微笑着，是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除了身高和体重，这个人所有资料都与他相同——对方的发色也是黑色，瞳孔也是红色，甚至也患有贫血，这未免过于巧合了。
他心脏重重一沉。
这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恐怕就是那个所谓的“首领”。
*
柯诺正翻看着这份资料，黑暗中蓦然响起一阵说话声。
柯诺放下档案袋，循着说话声走过去，在穿过漫长的黑暗之后，他看见了远处的一点亮光。
他看见了谈话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森鸥外，另一个人的身影则隐没在黑暗中。
他们二人正交谈着，但很快，森鸥外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气味。
是柯诺身上的气味。
森鸥外迅速将目光转向黑暗，皱眉道：“谁在那儿？”
森鸥外正诧异，坐在他对面的人则是笑了起来：“是你那亲爱的孩子来了。”
*
那位所谓的首领坐在扶手椅中，这之后，他身后的电子屏幕突然比刚刚亮了几分，将对方那瘦弱的身体轮廓照射出来。
在忽明忽暗的逆光中，柯诺隐约看清了对方脸上的微笑。
这是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张脸更加苍白，脸上的笑诡秘莫测。
同伴们总说他笑起来很温柔，他在这个人脸上看见了同样的温柔。
只见对方脸上的表情毫不意外，反而笑着对柯诺说道：“我以为神会赠予我陌生人的鲜血，没想到神却为我送来了他的孩子，这下可难办了——我不能杀掉你，但又不能放走你。”
“柯诺，收到我之前寄给你的信了吗？我说过，我会找到你的。”
听了这些话，柯诺脑中仿佛被沉沉一击，像是觉醒什么尘封的记忆，让他头痛起来。
柯诺：“你是谁？”
那人双手交叠，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乃陀思妥耶夫斯基，或称陀思，或是费奥多尔。我是他们口中的魔人，我是死屋之鼠的首领，我是罪与罚之主，我是你的梦里人——或者说，我是你。”
柯诺生平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柯诺戒备的后退一步：“到底怎么回事？江户川夫妇的事是你主导的？”
对方咬住手指，遗憾的叹气：“我以为我们重逢的画面会很感人呢，你却只想问这个？”
一旁的森鸥外全程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但他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枪上，看着柯诺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戒备。
柯诺听不懂对方这些话，也不关心：“我在问你话，你对江户川夫妇做了什么？全都告诉我。”
陀思想也没想，点头：“那就如你所愿，但在那之前，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双手并拢，开始优雅地阐述那一段过往——
*
很多年前，陀思妥耶夫斯基被以钟塔侍从为首的各方势力追杀，在某次围剿之后，他逃入了雪山中再无踪影，各方势力追踪几个月也毫无结果。
实际上他活了下来，他利用异能罪与罚将自己的灵魂分成两半，将他仅存的那一丝善念分割出来，那份善念变成了一个孩子。
他带着这个孩子找到还是医生的森鸥外，表示:“我可以帮你夺取mafia，条件是你必须抚养这个孩子长大。你要保护他，要让他的名字广为人知，但又不能让他受一点伤害。”
森鸥外同意，陀思谋杀了处于壮年的前首领，于是mafia顺利易主，那个孩子成为了森鸥外的养子。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字是Dostoyevskiy，如果取名字的后四位“skiy”，翻译过来音同斯凯。
但森鸥外觉得斯凯这个名字过于明显，于是他给柯诺取了一个意大利姓氏：柯诺.罗西。
虽然柯诺只继承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半的头脑，但他从小就表现出超于常人的智力，加上那张跟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模一样的脸，很快引来了多方关注。
以钟塔和猎犬为首的各方势力怀疑柯诺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们准备对柯诺展开抓捕，但柯诺处于mafia的保护之下，又有层层保镖保护，让他们很难近身。
时间久了，这些势力之间也产生了分歧，以钟塔侍从为首的某些组织认为柯诺就是陀思，应该马上逮捕柯诺。
但以福地樱痴为首的猎犬一方却表示:“柯诺是个善良且富有正义感的孩子，我们无法将这个善良的孩子跟陀思妥耶夫斯基联系起来。”
就这样，各方势力派出自己的人手，潜伏在柯诺四周，对柯诺进行秘密监视，希望找到“柯诺就是陀思”的证据。
这些人包括福地樱痴，末广铁肠，组合的爱伦.坡，以及森鸥外自己的眼线太宰治。
柯诺在这世上大摇大摆的行动，当这些组织忙着调查柯诺的时候，真正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则是躲藏在暗处，暗中筹划着自己的计划。
*
柯诺：“也就是说，铁肠他们都是埋伏在我周围的眼线？”
陀思妥耶夫斯基：“我是‘罪’，而你是我的异能的一部分，你是我的‘罚’。你继承了我的容貌，还有我一半的头脑，你的作用就是帮我阻挡外界的追杀。”
“啊，原来如此。”柯诺冷笑，“我只是个工具人？”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回应，而是从桌上拿起一个透明玻璃罐子。
他向柯诺举起那个罐子，表示：“这是我从雪山里找到的东西，它就是被植入江户川夫妇脑袋里的东西，它是比吸血鬼还要高效、安全、隐秘的事物。”
“最妙的是，经过测试，它对普通人没有明显的害处，只会导致普通人昏迷。”
但如果昏迷的时间太久，被害者也会产生一系列的症状，就像江户川夫妇那样。
陀思继续阐述着：“这些虫子一生都在寻找它们的宿主，当它们寄生宿主后，这些虫与虫之间会彼此连接，它会释放多巴胺影响宿主的大脑。”
“而被植入脑虫的人，会自发的陷入一种狂热中，他们会开始崇拜脑虫的领袖，也就是我手上的这只脑虫。”
“由于它只对异能者起作用，所以，只要我控制了这只脑虫，就等同于控制了所有被寄生的异能者。”
当柯诺听见“它只对异能者起作用”这句话后，瞬间懂了对方的意思：“你想要控制全世界的异能者？”
陀思妥耶夫斯基再次对着柯诺微笑：“这一切都离不开你的帮助，为了感谢你这么久以来的付出，或许，你应该回到我的身体里来。”
柯诺反唇相讥：“或许，你的计划不会得逞。”
陀思妥耶夫斯基微侧头，露出一种怜悯的微笑，他起身走到柯诺面前，柯诺闻到了扑面而来一阵掺杂着清冷的死亡气味。
随后，他伸出手，拂过柯诺的脸。
“是吗？但是柯诺，你的归宿只能是我，你是我的肉中之肉，骨中之骨[注2]，最重要的是，我爱你。”
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柯诺一怔。
陀思妥耶夫斯基：“你朝思暮想希望听见那句‘我爱你’，你男朋友一辈子都不会对你说，他那幼稚的性格即便花一辈子也不懂爱这种事。”
对方的指背拂过他的脸颊，如清风掠过。
“但我明白，我比他更了解你想要什么，我们是一样的血脉，我是这世上唯一真正爱过你的人。”
柯诺不为所动，但语气冷漠：“把手拿开。”
对方眼中的温柔瞬间消失，下一秒，他手指突然下移，死死扼住了柯诺的脖颈。
柯诺瞬间感到巨大压迫感，对方的手似乎只是轻轻放在他颈间，但他却感觉呼吸困难，几欲窒息。
“真的很遗憾，刚刚我的演技没有打动你呢。”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刻意伪装的语气恢复如常，带着一丝戏谑。
“我很少对别人说‘再见’这个词，不过这次还是礼貌些吧。”
“我现在懂了，你并不是我的伙伴，你离开我的身体太久，你的血液完全被这个世界污染，但没关系，你死之后，你的血肉会回到我的身体中，也许我会创造一个比你更听话的孩子。”
柯诺动了动目光，艰难地将视线投向森鸥外。然而森鸥外冷眼看着这一切，眼中是虚无的一片漠然。
此时，陀思妥耶夫斯基又将目光转向森鸥外：“如何，你不会介意我杀了他吧？对于知道我们秘密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化成灰。”
说着，陀思妥耶夫斯基语气又一转：“或许，你想亲手杀了他？”
森鸥外沉吟片刻，他拿过桌上的枪，对准了柯诺。
柯诺瞳孔收缩一下，他试图在森鸥外眼睛里找到一丝犹豫，然而那双冷漠的瞳孔中什么都没有。
他脑海中回荡着森鸥外之前的话：“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有能力爱你。”
但现在这个场景，反而显得那句话很讽刺。
柯诺挣扎着，但他眼看着森鸥外将手放在扳机上，慢慢扣下。
下一秒，“砰——”的一声枪响。
然而子弹并没有击中柯诺，而是击中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头部。
陀思妥耶夫斯基晃了晃身体，倒下去，扼住柯诺脖子的那只手也随之松开。柯诺脱离钳制，跌坐在地。他用手捂住喉咙，抑制不住的咳嗽从他口中溢出。
森鸥外盯着地上的柯诺，叹气：“之前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你现在懂了？”
“如果你10岁那年听我的话出国留学，跟江户川乱步断了联系，那么江户川乱步的父母就不会遭遇这场灾难，你也不至于像这样险些丧命——这才是我一直反对你们在一起的原因。”
*
几分钟后，乱步率领警察赶到这儿。
警察们全副武装，四散开来搜查着整个地下室，乱步则带着一名医生来到柯诺面前，他伸手抱住地上的柯诺，发出一连串问号：“你还好吗？怎么样？”
柯诺虚弱地伏在乱步怀里，渐渐止住了咳嗽声。
“没事了。”乱步抱住他，低声安慰着，“没受伤吗？”
在柯诺识破那个假警察的身份之前，他早就悄悄通知了乱步，他让乱步前去通知警察，他则独自来到这儿，跟这位幕后黑手对峙。
于是这之后，乱步率领警察赶到，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凭着这段时间的调查，乱步早就大致猜到了整件事的脉络，他只是找不到一个突破口而已。
乱步环顾四周，问道：“你爸爸呢？”
柯诺：“他已经走了。”
听了这话，乱步突然恼火：“笨蛋！我让你等我一起来的，你怎么敢自己行动？！”
柯诺躺在乱步怀里，呼吸声逐渐平稳，但他突然微笑了：“因为他们对我构不成威胁。”
“而且——”他用手伸手指着陀思妥耶夫斯基躺着的地方，“那是个假人。”
面对这具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柯诺早就发现了端倪——对方虽然中了子弹，但身体并没有流出血，反而是机械地倒在地上痉挛起来，被弹孔击中的部分冒出黑色烟雾。
这个所谓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是人类，只是一个假冒的、机械构装的电子机械人而已。
真正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早有预备，虽然森鸥外是他的同盟，但他还是担心自己会遭遇不测，所以提前布置好了这一切。
只是他没料到森鸥外会为了救柯诺而反水。
毕竟森鸥外是那么在乎mafia的未来，按照最优解，森先生应该果断杀死他这个累赘，继续维持他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同盟关系。
但森先生没这么做，反而是出手救了他。
*
警察们搜寻了整个场地，除了几份档案之外一无所获。
但那只“首脑虫”还留在桌上，它正在一个罐子里蠕动翻滚着。
柯诺：“刚刚我问过森先生，但他也对这只虫子了解的不多。”
乱步检查了那个罐子，提出了他的猜想：“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是真的，如果这真的是所有脑虫的首领，那或许只要杀掉它，其他虫子也会随之死亡——这样一来，我父母脑袋里的虫也会消失。”
但不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工于心计，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能消除虫子的影响，那对方不会轻易将这只虫子展现给他看。
“不要陷入思维迷宫，要试着逆向思维。”乱步提醒他，“虽然你只继承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半的头脑，但你们的思维方式是相同的，你觉得他在放烟雾弹，但或许他只是在误导你，他正是猜到了你会这样想。”
也许，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是在赌，赌他们不敢杀死这只虫。毕竟之前他们一直很谨慎，他们一直在用最保守的治疗方法，甚至不敢让太宰去碰触二人。
但如果他们赌对了，江户川夫妇就能得救。
那么，究竟要不要杀掉这只虫子？
“做吧。”乱步说道，“我相信你的判断。”
江户川夫妇的情况在逐渐恶化，只剩下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也许他们应该孤注一掷。
柯诺跟乱步互相对视一眼，犹豫一下后，他将瓶子往地上一摔。
瓶子破裂，里面的虫似乎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化成一缕烟弥散在空气中。
二人低头看着地上这堆玻璃碎片，心情忐忑。
但很快，乱步的手机响起来，是江户川夫妇的主治医生打来的。
乱步立即转过身去接了电话。
短短几十秒后乱步将电话挂掉，并且说道：“我爸爸妈妈——他们已经醒了。”
第 57 章
听闻乱步父母苏醒的消息, 二人匆匆赶赴病房。
原本冷清的病房内显得热闹了许多，警局的人早已听说二人苏醒，纷纷送来鲜花和慰问品, 摆满了病房内的每一张柜子。
但只有江户川纱织待在病床上，一旁江户川警官的床铺是空的，人已经不知去向。
乱步来不及细问, 他默默冲到病床前，拥抱了久别重逢的母亲。
江户川纱织伸手抱住自己的孩子，她脸色苍白，嘴唇泛着缺水的□□色，仿佛一束枯萎的花。
身后的柯诺看见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还好，他们赌对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可能只有这一个杀手锏, 他躲在暗处那么多年，一定还在筹划着别的什么东西。
或许, 这只是短暂迷惑他们的一个幌子而已，但没人知道真相, 恐怕只有时间才能揭露这一切。
乱步从江户川纱织的怀里抬起头，他看看四周，皱眉：“爸爸呢？他去哪儿了？”
江户川纱织：“你爸爸去散步了。”
江户川警官一醒来就嚷嚷着：“什么？连我太太也遇袭了？岂有此理, 我要马上抓住那些歹徒！扶我起来，我要去警局”。
他的同事被他吵得没办法, 就给他找来一个轮椅——他们将江户川警官搀扶到轮椅上，嘴上说着要带他去警局, 实际上只打算把他推出去逛一圈就回来。
乱步无奈：“可是他的身体还没恢复, 他躺了一个月，他连路都不能走。”
二人在床上躺了太久, 导致了四肢的废用性肌肉萎缩，短时间内他们无法恢复行走能力，只能依靠后期复健。
除了肌肉萎缩外，二人的身体竟然没什么大碍，虫子消失后他们身体的那些症状也都全数消失，他们身体系统的各方面都出奇的健康。
江户川纱织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你了解你爸爸的，就算爬也要爬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江户川警官一脸憔悴地坐在轮椅里吼着“抓捕伤害我太太和乱步的罪犯”，那个场面又有点心酸又滑稽。
乱步很担心，小声说了一句“笨蛋”。
这番冒犯的话并没让江户川纱织生气，她反而笑道：“你们父子两个人都是固执的笨蛋，我照顾你们两个笨蛋很累的。”
这之后，江户川纱织伸手抚摸着乱步的脸，仔细检视一番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嗯，好像没有变瘦呢，是柯诺在照顾你吗？”
乱步这才想起柯诺正站在自己身后。
但他回头看时，柯诺已经没了踪影。
*
安抚好母亲后，乱步推开病房门走出去。
柯诺正坐在外面长廊的长椅上，他双手托腮，脸上带着愁云惨淡。
他一夜没睡，头发凌乱，衣服染灰，黑眼圈下蕴满疲倦。什么虫子，魔人，医院地下室，这些东西足以让他做好几天的噩梦。
“喂，我妈妈还想谢谢你呢，你怎么跑掉了？”乱步在他身旁坐下，“没事吗？”
柯诺沮丧地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重逢的画面实在太——算了，替我向你妈妈问好。”
十岁的时候，他嫉妒乱步有父母疼爱，现在十八岁了，他还是会以相同的理由嫉妒乱步。
乱步的父母醒了，他替乱步感到高兴，但他自己的家庭关系变得一团乱，他不知该怎么面对森先生。
乱步笑起来：“你好奇怪，你刚刚可是遇见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哎，你不在乎这个，却只想着你爸爸的事？”
“笨蛋，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乱步点点他的鼻子，“这么纠结的话，就不要再回mafia，你可以跟我住在一起，我们同居吧。”
柯诺一愣，伸手锤了一下乱步肩膀：“现在讨论同居合适吗？”
乱步握住柯诺的手，表情认真：“我没开玩笑，等到我爸爸妈妈的身体恢复了，我就搬出去跟你同居。反正我们要一起上大学的，我们可以在大学附近找一间房子。”
柯诺没回答，默默低下头。
乱步猜出了柯诺的心事：“你真的那么舍不得你爸爸？”
柯诺闷闷不乐地点头：“如果他没救我，我可能会下决心离开mafia，但他救了我。”
离开mafia很容易，但森鸥外养育他的恩情呢？他总要回报的。
柯诺不知该怎么办，一筹莫展，乱步见此，不再安慰他，而是伸手揽过他的头，将他按在自己怀里。
乱步：“都一天没合眼了，睡一觉吧，等你醒过来就有答案了。”
柯诺当然不信这话：“骗人。”
然而乱步信誓旦旦：“我保证。什么都别想，把那些烂事都扔掉，等醒过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柯诺眨眨眼，怀疑地看着对方，但他最后还是乖乖枕在了乱步膝盖上，闭上眼睛。
在乱步低声絮语的安抚下，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睡着了。
不多久后，柯诺的保镖走过来，对着二人咳嗽一声：“首领让我们带少爷回去。”
“你没看见他正睡觉吗？”乱步压低声音，手指轻抚着怀里人的头发，“等他醒了再说。”
保镖不敢叫醒柯诺，只能退下。
在确认柯诺睡熟后，乱步将手伸进口袋，拿走了柯诺的手机。
这是个很好的时机——现在柯诺的情绪很脆弱，只要他再努力挑拨一下，柯诺就会答应离开Mafia，然后，无家可归的柯诺会投入他的怀抱。
但看着柯诺这幅郁闷的模样，乱步又有些不忍心。毕竟森鸥外是抚养柯诺长大的父亲，柯诺很难放弃这段关系。
乱步将熟睡的柯诺放倒在皮质长椅上，将自己外套脱下为对方披上。
这之后，他解锁了柯诺的手机，翻开电话簿，找到森鸥外的电话拨了过去。
短暂的滴声之后，电话很快被接通。
“我是江户川乱步。”乱步不假思索道，“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谈谈关于柯诺的事吗？”
对面的森鸥外听见了乱步的声音，语气瞬间漠然几分，并丢下一句：“你恐怕没资格跟我谈话，让柯诺回来。柯诺他是一个昂贵的娃娃，你没有钱给娃娃买漂亮的衣服，却总是像这样霸占着他，这是很惹人烦的。”
乱步冷笑：“你为什么不肯接受事实呢？”
森鸥外很少遇到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有些惊奇：“江户川同学，你所谓的‘事实’是什么？”
乱步：“事实就是，如果不是顾及你们仅存的父子情，柯诺早就离开mafia了，他之所以容忍你带给他的这些痛苦，完全是出于对你的感激。”
“你喜欢柯诺，柯诺也放不下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把这段父子关系变得简单一点？”
“放他走吧，无论他走到哪儿，他都是你的孩子。”
第 58 章
柯诺打了一个钟头的盹, 醒来的时候，他还枕在乱步怀里，乱步的手指正抚弄着他的头发。
“这么快就醒了？”乱步伸手整理着柯诺额前的头发, 并将手机递过去，“给，你爸爸刚刚给你发消息了。”
柯诺睡意惺忪地翻看手机, 看到一条消息：“回来，我们谈谈。”
他一下子睡意全无，莫名不安起来。森先生很少找他谈心，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坏事。
他收起手机，对乱步说了句“我回去了”，但乱步拉住他的胳膊，表示：“我跟你一起去。”
柯诺：“你不在医院照顾你爸爸妈妈吗？”
乱步也是一天一夜没睡, 但他的精力比柯诺强得多，完全看不出疲惫的模样。
不愧是当初连续学习72小时的人。
乱步：“我是想留在这儿照顾我爸妈, 但刚刚我爸爸把我赶出来了，他让我回家休息。刚好我可以陪你去mafia, 然后——”
说着，乱步将手伸进柯诺衣服里，捏了一下对方的腰：“然后我会回家睡觉, 而你呢，把你之前欠我的都补偿给我。”
*
柯诺独自回到mafia, 走在那条熟悉的长廊上。脚下踩着的每一步都越来越沉重，仿佛陷入了陌生的泥地里, 让他不想再继续往前。
没走出多久, 他遇见了太宰。
太宰脸上挂着泫然欲涕的伤心表情，像轻盈的猫咪一样扑上来：“呀, 柯诺~~听说你之前遭遇了袭击呢~~~放心，我会帮你杀掉那个罪魁祸首的哦~~~~”
柯诺躲避不及，被太宰抱着一顿蹭：“居然有人敢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他们也太没品味了，你这么丑的脸他们居然也不嫌弃？”
柯诺皱眉看着怀里的人，问道：“你早就知道关于我身世的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太宰停止撒娇动作，他向上瞥着柯诺的脸色，眸色一沉。
随即太宰后退一步，他双手抱胸，语气恢复成了平时那种颓废漠然：“那我就直说了——森先生给我下的命令是：一旦你有黑化的征兆，或者你身上出现费奥尔多的影子，我就要除掉你。”
所以太宰才会一直告诫他：“你身上最可贵的就是你的善良，千万不要让邪念支配你。”
太宰：“你是费奥尔多身上的那一丝纯粹的善念，但在这之前谁知道这种事呢？我的确是抱着‘随时除掉你’的念头待在你身边的，但因为你足够乖，所以我最后什么都没做哦。”
包括末广铁肠和爱伦.坡，他们都是带着目的围绕在柯诺身边，但他们什么也没做。
说着，太宰轻笑一声，“况且，就算你真的黑化了，森先生大概也舍不得杀你吧。”
二人正交谈着，首领身边的守卫突然走过来：“少爷，首领等您很久了，请尽快前去。”
*
森先生坐在黄昏的窗边，窗外红云浓烈，在西面的天空凝结成晦色的光。
他像往常那样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上一次他们也是在这个场景下见面，他们大吵了一架。这次没有争吵，也没有责怪和呵斥。
眼见柯诺走进来，森鸥外没多说废话，而是直截了当道：“柯诺，我知道你有想要摆脱mafia的念头，但你是由我抚养长大的，你是属于我的一项资产，所以我不能放你走。”
来来回回还是这一套话术。柯诺心想。
森鸥外一手撑住下颌，敲了敲手上的调查报告书：“虽然陀思他放弃了你，但你还是他的眼中钉，死屋之鼠的人还会继续找你麻烦，你还是处于危险之中。为了你的安全，你必须处于mafia的保护之下，保镖还是会跟在你身边，他们——”
这些老掉牙的话让柯诺觉得很烦：“是，我知道，保镖，监视，你叫我回来就是为了一遍一遍跟我重复这些话的？”
柯诺没耐心继续听下去，打算找借口离开。
“站住，听我说完。”
此时，森鸥外语气一转：“但他们今后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他们不会再监视你，也不会再向我汇报你的行程。”
柯诺立即抬起头来：“那也就是说——”
森鸥外沉默良久，点头：“没错，你自由了，我以后不会限制你的一举一动，无论是上学还是恋爱。今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再干涉你。”
柯诺在反复确认这话是真的之后，还是难以置信，“你愿意放过我？”
“放过你？”森鸥外语气冷淡，“你一直觉得我对你的保护是枷锁，但正是由于这种枷锁，你才能平安活到现在。我目睹了你的出生，我还不想这么快就目睹你的死亡。”
“至于江户川乱步，不要让他再来挑衅我，其余你随意。”
“就这样。”森鸥外身体向后倚在座位上，看似放松的身体依旧紧绷着，“你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说完后，二人依旧保持着互相对视的姿势，但屋内陷入沉默。
“谢谢。”良久后，柯诺挤出这一句话。
这儿是他长大的地方，他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太宰，还有广津先生他们。
至于铁肠和坡君他们——等到下次去学校揍他们一顿也就是了。毕竟，想当初他被GSS绑架，铁肠他们可是拼命来拯救他的。
柯诺考虑着要不要走上前去拥抱森先生，他走上前一步，但最后还是犹豫了，又退了回去。
森鸥外看着这一幕，眼底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
最后，柯诺用轻松的语气对森鸥外说道：“放心吧，爸爸，我不会有事的，乱步他也会保护我。”
听见“乱步”这两个字，森鸥外“呵”了一声，极尽嘲讽：“那个穷小子只会把你的钱包掏空。”
看来，短时间内想让森鸥外接受乱步是不可能的。
江户川警官醒了，mafia和警察之间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冲突，但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
*
柯诺离开mafia的时候已经天黑，他匆忙来到楼下，发现乱步一直等在那儿。
见他来了，乱步立即走上来问：“你爸爸跟你说了什么？他骂你了吗？”
柯诺伸手捧住对方的脸，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对森先生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想通了？”
之前，柯诺发现手机里有一条跟森先生的通话记录，通话时间恰好是在他在医院入睡的时候。
想也知道，肯定是乱步打的。想必乱步跟森先生说了什么，才能让森先生改变主意放走他。
想到这儿，柯诺笑道：“江户川乱步同学，恭喜你，你达成了自己的誓言。”
乱步不解：“什么誓言？”
柯诺：“你说过要把我从mafia里救出来，现在我得救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今后森先生不会再监视他，他能够以自由人的身份在这世上走动，他可以吃很多披萨和炸鸡，他们两个也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乱步皱眉：“ 这也算数吗？”
柯诺点点头：“当然算，你说过，你会拿着剑打败森先生然后拯救我，‘唇枪舌剑’也算是剑啊。”
乱步并不满意这个说法，一路上他都在小声嘀咕：“就这样吗？这就算拯救你吗？远远不够。”
“这个场面应该更宏大一点：我应该骑着龙冲进mafia，指挥龙喷火将mafia的大厦夷为平地，然后把你救出来，我们再一起乘着龙离开——”
柯诺：“停。”
乱步描绘着他想象中的场景，柯诺实在听不下去，伸手捂住乱步的嘴。
“你中二动漫看多了？”柯诺无奈，“骑龙多没意思，mafia楼顶有一架直升机，我带你去骑直升机？”
乱步信以为真：“真的吗？可以骑？现在可以吗？”
柯诺笑着喊了一句“笨蛋”。
这之后，二人在夜里的寒风中打闹起来。
骑士手里不一定是拿着剑，也许是像乱步这样拿着零食呢。
骑士也并不一定要举着剑冲向恶龙，他可以是像乱步这样陪在他身边，给与他岁月漫长的陪伴。
无论如何，乱步都是拯救他的那个唯一的骑士，是他的余生之光，他的此生所愿。
让他好好想想，今晚要给乱步什么奖励呢。
第 59 章
之后的几天, 柯诺一直在想着给乱步的奖励。
然而乱步表示：“把你的躯体给我就可以了。”
乱步不稀罕金钱，只对柯诺的身体感兴趣——如果配合浴室或者客厅地毯这种地方，乱步会更感兴趣。
这天晚上, 在他们做游戏之前，乱步举起一袋糖果，向柯诺问道：“做那·个的时候我可以在你身上放糖果吗？”
柯诺：“不。”
乱步有些失望, “那——果冻呢？”
柯诺：“不。”
乱步还不死心：“蜂蜜？点心？”
柯诺恼了：“不要把我跟零食放在一起。”
乱步反驳：“但是，但是，你跟零食的性质是一样的，反正你们最后都会被我吃掉。”
乱步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啊？？？
柯诺表示：“不准出现任何食物和糖果，除此之外，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
乱步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真的吗……做什么都可以？任何事？”
柯诺点头：“任何事。”
乱步只是个幼稚鬼, 幼稚鬼能做出什么事来？柯诺在心里嘲笑。
然而柯诺错了——接下来他度过了惊心动魄的十五分钟。至于是怎么个“惊心动魄”，他很难用语言去形容。
他只知道, 短短十五分钟后他就开始向乱步求饶：“停，只要你肯停下,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乱步趁机提出条件：“那我们同居。”
柯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不。”
他都不敢想象，如果他答应了, 乱步会洋洋得意到什么程度。
“是吗——”乱步扬长声音，“我可是警告过你了。”
然后, 又是十五分钟过去。
柯诺逐渐精神涣散，筋疲力尽, 他用微弱地语气又一次开口求饶：“好的, 同居也没问题……都听你的……停，停下——”
他身体酸疲, 几乎承受不住对方的吻，要不是乱步用胳膊撑住他的身体，他也几乎站立不住。
乱步永远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拿捏他。
千万记住，不要给与乱步太多自由权，否则他会折磨死你。柯诺默默心想。
*
事后，一切归于平静，他紊乱地呼吸着，将脸埋进乱步怀里。
对方则是抱住他，伸手勾弄、抚摸他的脸颊，那双绿色眼睛里带着浓郁的眷恋，以及源源无尽的欲念。
二人就这样对视许久，后来，乱步将下颌压在柯诺额头上，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柯诺想也没想的回答：“我在想，明天去学校的时候该怎么找铁肠他们算账。”
听了这话，乱步突然炸毛：“错了，你应该第一时间回答‘我在想你’，这才是标准答案啊。这种时候你只能想着我。”
柯诺：“……”
说着，乱步张口咬住柯诺脖颈，用强硬语气说道：“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柯诺当然没说，而是赏了乱步一巴掌。
很管用，乱步瞬间老实。
如果猫不听话，你就要一巴掌打过去——千万不能打得太重，因为这样猫会疼，但也不能打得太轻，这样猫会不长记性。
*
当他们玩完游戏后已经是晚上九点，柯诺饥肠辘辘，翻出手机准备订一顿夜宵。
当他滑动外卖页的菜单时，发现有商家在售卖饭团。
饭团？
这个饭团的形状，像极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帽子。
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倒影，他的另一半灵魂，也是他的敌人。
从那天之后，陀思妥耶夫斯基再也没来找他的麻烦，是厌倦了跟他的游戏，还是酝酿着别的什么？
柯诺盯着饭团的照片发呆，直到乱步凑过来吻着他的额头，他才回过神。
沉吟良久后，柯诺突然抬起头问道：“你说，我是不是食言了？”
“食言？”乱步的手漫不经心的划过柯诺皮肤，“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柯诺默默蜷缩起身体，更紧密地靠在乱步怀里：“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的愿望是‘当一名正义的侦探’。”
乱步点头：“当然记得，你小时候满嘴都是那些话——什么正义啊，什么审判啊。”
小时候柯诺是个温和的人，他不会伤害任何人，也曾信誓旦旦的说”如果森先生真的是幕后黑手，我就亲手逮捕森先生“。
但现在呢，他能毫不手软的开枪射击敌人，即便对方血流成河，他也无动于衷。
同样的，即便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他也不忍心把森先生逮捕——因为他接受了森先生的恩惠，他跟森先生是一体的共生关系。
柯诺并不知道这是否是正确的，但他可以肯定一点：他已经与自己的初心背道而驰了。
乱步听了这话，沉吟良久后，突然大笑出声。
柯诺恼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乱步用手拢着柯诺的头发：“笑你这个笨蛋啦，你为什么要纠结这个？你想想看——你是被mafia养大的，你一直花的都是mafia的黑心钱啊，所以从你出生开始，你跟‘正义’这个两个词就无缘了。”
柯诺觉得心脏被重击了一下，诧异的看向乱步。
而乱步翻个身看着柯诺，继续说着：“同样的，我用mafia的黑心钱救了我父母，我也跟正义无缘了，我跟你一样堕落进了泥潭哦。”
“也许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一下，这家伙名字好长啊，我直接叫他‘帽子笨蛋’好了。也许那个帽子笨蛋说得对，我们生活在一个被污染的世界，我们早就被污染了。”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或许我们不是正义之士，我们是下水道里乱窜的流浪野犬，但我们要尽可能保护身边的人。我们要做力所能及的事，要保护和帮助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民众——这才是值得我们为之奋斗的唯一目标。”
“所以，不要纠结所谓的‘正义与否’，这个话题对我们这种已经堕落的人是没意义的。”
柯诺听了这话，似乎被安慰到了一点：“你这么觉得？”
乱步用手点了点柯诺的鼻子：“当然，我可是你的守护者，我是手拿糖果宝剑、穿着糖果铠甲的骑士。”
柯诺叹气：“‘糖果宝剑’和‘糖果铠甲’又是什么啊？”
乱步没回答，而是突然一个翻身，将柯诺压在枕头上，压住。
乱步：“不过呢，骑士是要收费的，而且费用很昂贵。”
说着，乱步一手捏住柯诺的下颌，重重吻住身下的人。
柯诺有点想笑，但他还是选择闭上眼睛，回抱住对方身体。
别人家的骑士都是有着威风的铠甲和兵器，偏偏他家的骑士只会用糖果和零食武装自己。
笨蛋糖果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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