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闻迟默这一周很忙,忙到没时间上课。
一直等着被召唤的姜言一百无聊赖地在机构里乱窜,正好逮到刚下课的蒋继风。
这次小酷哥没有假装看不见,没有绕道,而是插着兜径直走到姜言一的面前。
姜言一摸摸鼻子:“……”总有一股奇怪的既视感。
蒋继风仰着头,含含糊糊地喊道:“姜、老师。”
姜言一蹲下来,“嗯,怎么了?”
蒋继风喊完又不说了,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姜言一一瞬不瞬。
姜言一:“……”
跟蒋继风连不上脑电波的姜言一瘫着脸想:不行!绝对不能让蒋继风变成缩小一号的“闻迟默”,大号已经“废了”,小号不能再废了。
“说话。”姜言一轻轻点了一下蒋继风的肩,“你这么看着老师,老师不明白。”
蒋继风憋了好半晌,指了一下自己的耳蜗。
“没电了?”
蒋继风点点脑袋,小小的嘴巴抿成一条短短的细线。
正好蒋继风的母亲来接,她便领着蒋继风过去。
蒋继风的母亲长相出众,气质温和,从衣着打扮便能看出是位精致的富家太太,但她为人很是低调,从显山不露水。
所以,蒋继风的家境其实很优渥,之所以被送来机构学习,是因为他母亲觉得他太孤僻了,想要让他跟其他小朋友多接触。
“继风的耳蜗好像没电了。”姜言一把蒋继风的小爪子递给他母亲。
蒋继风的母亲抱歉地一笑,“昨天是我疏忽了,没好好充上。麻烦老师了。”
姜言一忙摆手:“没有没有。快带他回去吧。”
“好,和姜老师说再见。”蒋继风的母亲蹲下慢声同他说。
蒋继风却是一拽姜言一的衣摆,吃力地仰头说:“老、师,你的、味道,很好闻。”因为只有单侧的听力,蒋继风说话卡顿得厉害,若放在平时他是决计不会开口的,今天却出了奇。
小酷哥不仅夸了她,还小大人一般地关照道:“去、国外,不跟,外人、走。”
姜言一很没出息地笑开,她好像被个小不点哄了?
“好,知道了。”姜言一摸摸他柔软的发。上一秒温柔,下一秒又摆起为人师表的严肃,“但,那是坏人,不是外人。”
她轻轻捏着蒋继风的两颊,校准他的发音。
蒋继风摆起小臭脸,一副自尊心受挫的模样,扭头小跑着上了私家车。
“继风好像很喜欢姜老师呢。”蒋继风的母亲掩着唇角的笑意,“希望姜老师不介意他那点小脾气。”
“怎么会呢~”
这位小不点儿可比某位傲娇的大朋友要直白得多。
这般想着,姜言一掏出手机,给闻迟默改了一个备注——不热心听众。
-
周四,姜言一的加急签证下来了。
孟潇打来电话,“闻总预计在那边停留两到三周的时间。姜老师,你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姜言一最大的问题就是觉得自己压根不该去,但她还是假惺惺地说:“没有。”
“届时我也会一起去的,您和我住一个标间可以吗,或者我可以给您单独预定。”
“不用,和你住一间就好。”
“好的,另外闻总这边让我来跟您敲定出发时间,他选了三趟时间上比较合适的航班,给您作为参考。”
姜言一看了看,选了折中的周六的直飞班机,想着明天耗一天在家整理行李,应该差不多。
“那我安排司机在周六早上八点来接您,请您告知一下地址。”
跟孟潇挂了电话后,姜言一给自己的亲妈陈婉语女士去了个电话报备。
陈婉语女士对她一个语训室还要出差表示万分惊讶。
但短暂的惊讶过后,陈婉语更好奇的是,“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好好照顾你?”
姜言一盘坐在沙发上,扣着手指甲道:“是闻迟默。”
“这个名字倒是有点耳熟。”
“我高中喜欢的那个男生。”
陈婉语是一位非常开明的女性,虽说自己有一段不幸的婚姻,但她从来没有因此期期艾艾。干净利落地带着姜言一抽身,一个人把姜言一拉扯大。
她对姜言一没什么要求,用她后来在网络上学的词汇来说,便是那一句“任其野蛮生长”。
当然,前提是不能走歪路。
她从不催婚,也没给姜言一相过亲。甚至对姜言一说过,“你要是不想结婚,那就不结。你妈我可不在乎别人嘴里怎么说,怎么传。”
“你过得舒服自在就好。”
所以姜言一与陈婉语向来无话不谈。
“哦,那个耳朵听不见的小帅哥?”陈婉语记起来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们竟然还能遇上,真是缘分呐。”
姜言一沉着调子“呵呵”两声:“大概……是孽缘吧。”
陈婉语却自顾自:“不错,如果有他在你身边的话,我就放心了。”
“不是,陈女士,您怎么就放心了?”姜言一不甘地哀嚎,“你都没见过现在的闻迟默,怎么就对他这么信任?”
“我可是你亲闺女!”
陈婉语“哎哟”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计较的。你记得对人家好一些,人家不方便的地方,你多照顾。”
姜言一:……???您两分钟前,不是这么说的!
周六,司机准点来接姜言一,“您上车就好,行李我来拿。”
姜言一拉开后排车门,正准备往里钻,猝不及防地和闻迟默四目相对。
姜言一:“……?”
闻迟默冷冷:“怎、么?”
姜言一缩着坐进车里,缩着贴在门边,和闻迟默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让她的心脏哐哐乱蹦。
简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明明头一两次见面时占上风的是她,怎么现在她每次不穿语训师的皮,见到闻迟默时气场都矮了那么一节?
太丢脸了!
闻迟默哪里知道姜言一心里的小九九,只是觉得今日的姜言一格外安静。
缩得小小地窝在那,额头抵着车窗,脑袋随着路面的颠簸一点一点,像个随意被摆放着随时都会倒的玩偶。
闻迟默松散搭在腿上的手微微蜷动,最后却仅仅是将眸光移开。
从姜言一家到国际机场要一个半小时。
姜言一怕闻迟默又要让她念小王子,于是闭眼假寐。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闻迟默的靠近,那股属于闻迟默的冷冽香气侵袭过来。
可是她倦意正浓,睫毛扑簌簌地扇着,眼皮却始终黏在一起。于是,拖着困顿的调子黏黏糊糊地问:“闻迟默——你干嘛呀?”
闻迟默偏头凑近,却没能抓住姜言一的尾音。
他不耐地蹙起眉,微怔片刻,抬手关闭对着姜言一的空调风口。
-
孟潇:闻总,你们到了吗?
闻迟默看了眼身边的还在睡的人,回了两个字——快了。
等姜言一揉着三眼皮醒来,黑色凯迪拉克已经在机场车库停了近十分钟。
姜言一顶着醒来时的怔忡,尴尬地冲闻迟默傻笑:“到、到啦?”
话音未落,闻迟默黑着脸,开门下车了。
“我睡了很久吗?”姜言一问司机。
司机礼貌地笑笑,没有多嘴。
姜言一:“……”懂了。
小跑着追上闻迟默,委委屈屈地解释:“我早上四点才睡的……”
闻迟默仿佛没听见。
“你刚才可以叫醒……啊——”姜言一说话时一直盯着闻迟默,没注意脚底下,一脚踩空。
紧张地闭起眼,下一秒却被人用力拉回,因为惯性撞进那人怀里,闻迟默甚至抬起另一只手圈住了她的后背。
心跳比失重时跳动得更猛烈,像是要从干咽的喉口蹦出来。
“姜、言一!”
听着那往下急坠的调子,便知道要挨训,于是她先发制人地梗着脖子嘟囔:“是你走得太快了!”
带着小小的埋怨,充分体现了“只要甩锅甩得快,就没人能指责到我”这一核心思想。
闻迟默蹙眉睨着她半晌,才状似无语地吐出三个字——“安分点。”
“哦……”
孟潇早早在值机口等着他们。
托运完行李,办理好登机牌,安检过后,孟潇和姜言一先行入关。
闻迟默因佩戴人工耳蜗,在出示了植入证明与用户信息卡后,还需进行单独的安检程序。
“姜老师,您要不然先去头等舱休息室?闻总这边应该还要有一会儿。”
候机大厅里空调开得足,孟潇见姜言一有些瑟缩的模样,提议道。
姜言一双手抱着,摇头:“没事,就一会儿,等等吧。”
过了十来分钟,闻迟默才过来。
脱掉的深色西装被他随意提在手中,另一手则插在口袋。
白色衬衫规矩地束在西裤中,低调的暗色皮带将他劲瘦的腰段锢出禁欲又涩气的线条。
姜言一没出息地移不开眼,直到闻迟默的西装盖过来。
“穿上。”
姜言一:“……”
她1米65的个子,不算矮,但闻迟默的西装在她身上却硬生生成了一件西装短裙。
她如同挽水袖般挣扎着露出手来卷着袖口:“你们闻总平时也这么霸吗?”
全称围观的孟潇斩钉截铁地答:“没有。”
表情坚定得可以入党。
“在遇见您之前,我们闻总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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