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闻迟默那天不到5点就走了。姜言一实在太累, 没能醒过来送他。
闻迟默给她留下了礼物,一条串着金色镶钻小狐狸的手链。
在她熟睡时,闻迟默替她戴在了腕间。
姜姜酱酱:[照片]
姜姜酱酱:好看吗?
准室友:好看。
姜姜酱酱:我男朋友送的, 嘿嘿。
看到消息,闻迟默忍不住一笑。
刘秘还没见闻迟默笑过,准确而言, 他基本没见过闻迟默脸上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忍不住问:“闻总,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闻迟默垂眸。
刘秘知道他为人冷, 平时也没听他分享过生活, 正寻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唐突,便听闻迟默开口道:“嗯。”
“女朋友, 比较调皮。”
刘秘不意外地问:“是姜老师吧?”
闻迟默挑眉。
“姜老师上次一来, 我就觉得你们该是一对。”刘秘尴尬地笑笑, 毕竟头一次跟闻迟默讨论这么私人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起来还挺尴尬的……”
闻迟默对着刘秘一颔首,脸上依旧很淡, 却是蹦出来一句——“谢谢。”
坐进车里,闻迟默的手机上跳入新消息。
姜姜酱酱:什么时候买的?
准室友:十一。
他第二次去俄罗斯参加签约仪式时,去同一家店里买的。刚好上了新款。
姜姜酱酱:那我不是赚大发了!用镀金玫瑰换了带钻石的!
准室友:是我赚了。
赚回了一个姜言一。
也幸好, 幸好他没有那么笨,没有放手。
姜姜酱酱:欧~原来你那么早就在后悔了是不是?
哪有人这样直白问出来的?
可她是姜言一,向来如此。
于是他也变得直白,他回答:是。
准室友:我早就在后悔了。
准室友:还好, 姜言一没有放弃我。
姜姜酱酱:那就请闻迟默小朋友好好珍惜姜言一。
姜姜酱酱:因为姜言一也会很爱很爱他的-
一月底的时候, 姜言一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刘秘邀请她去参加项目庆功宴。
她没有和闻迟默说,偷偷整理了行李, 想给闻迟默一个惊喜。
结果也不知道是刘秘太老实,还是谁给闻迟默通风报信,被他知道了。
她直接被闻迟默堵在了机场。
那人脸色很臭,冷得姜言一不敢靠近。
“过来。”闻迟默勒令。
姜言一没地方能躲,硬着头皮走过去,到人面前立马把手一合,求饶地拖着音调:“别骂我,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刘秘说给我安排好车了……”
闻迟默无奈,对着那颗茸茸的栗色脑袋撸了一把出气。
“姜言一,你胆子,到底有多大?”
“年少时就敢追一座冰山,你说我胆子大不大?”
闻迟默嘴角要笑不笑地勾着,抬手把姜言一塞进车里。
这次的庆功宴办在婺里新建的一座度假酒店,要进山。
姜言一吃了晕车药,靠在闻迟默怀里睡了一路。闻迟默手麻得失去知觉,她还恶人先告状,“你怎么不动一动,是不是傻?”
然后狗腿子地替他来来回回地按摩。
闻迟默:“……”
进了大堂,姜言一拿出身份证去办入住,被闻迟默一把拽了回去。
“干、干嘛?”姜言一心脏砰砰。
闻迟默歪头一点,懒得回答她的明知故问。
“刘秘说他给我订了房间的……”姜言一忍住笑意,坠在闻迟默身后被他牵着走。
“我让他,取消了。”
“谁说要跟你住一间了?”
“什么?”
“……闻迟默,你又装!”
“嗯。”
婺里的度假酒店没有大城市那般奢靡,但躲进山里的悠闲与惬意是哪里都比不了的。
空气干净,令人觉得多呼吸几口能延年益寿。
姜言一拉着闻迟默去吃了一顿自助,吃完跟他手拉手散步。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
然而山里的雨说来就来,令人猝不及防。
姜言一第一反应不是躲雨,而是踮起脚,用手护住闻迟默的耳蜗。
“看我干嘛!快摘了,进水会坏!”
姜言一比他还急。
那一刻,闻迟默很想吻她。
收好助听设备,他们找了家店躲雨。
姜言一不好意思光躲雨不买东西,但挑了一圈实在没什么想买的,有点尴尬地冲闻迟默眨眼睛。
闻迟默顺手拿了一个卡通发夹,付了钱。
姜言一一边说着“太丑了”,一边乖乖把脑袋凑过去,让闻迟默把发夹别在她的发上。
“好看吗?”
“嗯。”
“你现在也会说瞎话哄人了呢。”
“没有哄。”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姜言一说,这就像老天爷洗了个手,甩了两滴下来,在人间落下一场几分钟的雨。
闻迟默哑言,不知道姜言一的脑袋瓜里有多少奇怪的比喻。
回去时,路过另一家小店,闻迟默给姜言一买了一小袋用塑料袋捆扎起来的七彩小鱼。
姜言一一路都在担心自己把它们养死。
闻迟默最后把她按在自己身边,说:“不会,这次是我们一起。”
姜言一笑起来,说:“那说好了,要是养死了,你得赔我的。”
那一夜,外面起了风,啸叫着刮过山间。
姜言一枕在温柔怀抱,睡得安稳。
她自睡梦中呢喃呓语,闻迟默俯低去听。
可惜他的双耳不剩多少听力。
他唯有将她抱紧,吻向她微皱的眉心。
“谢谢你,替我、挡雨。”-
第二日一早,闻迟默还在换衣服,便有人叩门。
姜言一去开的门。
对方看到她愣了愣,连声道歉,说自己找错了房间。
门关上,没两秒,门外的人似乎是确定了,又再次叩响。
“请问……这里是闻、闻总的房间吗?”对方怯生生地问。
姜言一含笑点头,“嗯,他在里面换衣服。有事吗?”
对方脸一下爆红,结结巴巴地盯着地板说,“领、领导让我、让我来跟闻、闻总,确、确定一下,下、下午的行程……”
“怎么?”闻迟默冷质的声线响起。
门被他整个打开,他站在姜言一的背后,垂眸看向那名小文员。
对方不敢看他,脸由红转白,脑子空白,连来干嘛的都忘了。
姜言一知道闻迟默平时冷脸的样子吓人,尤其是皱着眉心不苟言笑的时候,那双冷眸看上去凶得要命。
语调平平,又教人听不出喜怒。
压迫感十足。
也是难为了这看上去才刚毕业的小朋友。
姜言一问对方要来行程表,替她说道:“就是来找你确认下午的行程。”
签完字,姜言一将东西递回去,小声同人说:“不用怕他,他就是脸长得凶了点。”
对方鹌鹑似地点着脑袋,对着姜言一鞠了个90度的躬,诚恳道谢:“谢谢闻夫人。”
姜言一:“……”
她谢得太大声,以至于姜言一一回头,看到闻迟默在笑。
姜言一拽着发烫的耳垂,“笑什么,刚才对别人怎么不见你笑?”
门一关上,闻迟默便吻了过来。
而后伏在她耳边低声问:“那姜言一,什么时候愿意,来做我的闻夫人?”-
庆功晚宴晚上6点才开始,中间一段时间,姜言一得自己待在酒店里。
闻迟默要跟着婺里的几位领导去做现场演示。
5点半的时候,闻迟默回来酒店接姜言一。
房门开下,闻迟默怔在原地。
姜言一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缩着瘦弱肩膀,“好看吗?我还从来没穿过这种晚礼服呢……”
闻迟默将她揽过,喑哑耳语:“很美。”
姜言一换上了一条鱼尾晚礼服裙。
堆叠的百褶收出她的细韧腰线,让她的腰看上去盈盈一握,像是能被人轻易掌住。
饱满胸型被黑色弱化一些,细嫩皮肤却又被凸显得尤为白皙,在顶灯下微微泛起光泽,如同一颗柔亮珍珠。
两条纤细肩带似两笔水墨勾描,落在她嫩白肩头。
明亮灵动的眼睛在眼妆的加持下,越发干净透亮。唇□□人,熟樱桃般等人采摘。
栗色的短发发尾俏皮地卷在颈段。
“闻迟默,你心跳好快。”
“嗯。”
姜言一身上有香,不是平日的柑橘甜香,而是成熟花香,鸢尾与铃兰,玫瑰与麝香……
闻迟默吻在她的颈段,那里香气随着姜言一的体温而浓烈,他的唇也染上姜言一的温度。
他突然不想带姜言一去什么庆功宴了。
他只想把她藏起来。
姜言一唇上的唇釉被闻迟默吻去了大半。
后背的蝴蝶结散来又系,系了又散。
黑色皮鞋将黑色高跟鞋禁锢在方寸之间,不断欺近,逼得她踮起脚来迎合。
“要,要迟到了。”姜言一小喘着说。
但那人仿佛没听见似的,再一次,吻上了她-
庆功宴无非是些枯燥流程。
姜言一是非项目人员,所以签名签在特邀嘉宾一栏,坐则还是坐在闻迟默边上。
不知是不是闻迟默事先打过招呼,同桌的人对姜言一没有表现出好奇,也没有探究他们的关系,自然地寒暄着。
“这次多亏闻总,我们这里技术实在是跟不上,一开始我们根本听不懂,还麻烦闻总专门做了个PPT讲解。”
“诶,你们回去可得把那份PPT裱起来,这可直接能当操作手册了啊!”
众人笑开。
只有姜言一咬牙切齿地一拽闻迟默,“当初骗我的?”
她还以为当时闻迟默是真的因为发音不准确,导致大家听不懂。原来……原来……
是诱捕她的陷阱。
闻迟默偏头一笑,自喉口“嗯”了一声,大方承认。
闻迟默没喝什么酒,大部分来敬酒的都会考虑到他的情况,以茶代酒。
倒是姜言一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喝了两杯红酒。
“没醉?”闻迟默问她。
“没醉。”姜言一笃定地摇头,“我酒量很好的。”
晚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临走的时候,闻迟默又被喊住。姜言一站在一旁等他,原以为会很快结束,没曾想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
她穿了一晚上的高跟鞋,小腿肚这会儿在抽抽,伤过的脚踝也有点难受。
瘸着腿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屁股刚沾上,闻迟默回来了。
姜言一苦哈哈:“这大概就叫沉没成本。”
闻迟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看她垂着腿面,便问:“腿疼?”
“嗯……”
下一秒,她被闻迟默打横抱起,她圈着他的颈,笑问:“闻总,现在这么高调吗?”
以前可都是藏着掖着,连爱她都不敢表现的。
“嗯。”闻迟默说,“跟某人一起、多了,学的。”
走出没两步,有个没眼力见的人追身后喊,“闻总……闻总!”
姜言一扭头,下巴抵在闻迟默肩上,看着那人道:“要追上来了。”
闻迟默不耐地蹙眉,偏头向她,意思明显。
姜言一抬手替他摘下耳蜗。
“闻总,闻总……”那人总算赶了上来,看到闻迟默怀里抱着姜言一全当没看见,自顾自:“闻总,你看我之前跟您说的……”
这人之前就表示想要拉拢闻迟默,明里暗里的意思是想要从DV分一杯羹。
闻迟默自是拒绝,没想到,这人还锲而不舍追了过来。
姜言一:“闻总现在不太方便,您要不然之后给他发消息?”
闻迟默冷眼看去。
那人“哦”了几声,眼神在姜言一身上瞟了瞟,尴尬地说,“那就之后再联系吧。”
姜言一枕在闻迟默的肩头闷笑,“他好好骗。”
“不算骗,”闻迟默说,“确实不方便。”说着,将姜言一往上一掂。
姜言一勾紧他的脖子“咯咯咯”地笑起来,脸蛋浮上酒后红晕。
夜里,山间落起了雨。
屋里玻璃上凝了水汽,将外面的山影模糊。
姜言一腰窝上的蝴蝶结被轻易地挑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微凉的温度落在那处,掌着她的腰,又沿着她清瘦凸出的脊骨一点一点轻抚向上,将她背后的绳结全部松开。
肩带随着那人的吻而滑落,锁骨被捻成红色。
喷在耳后和颈段的浓郁香水,连同清甜酒气随着升高的体温被蒸腾出来。
眼底漫上水汽,模糊眼前的一切。
姜言一不确定自己到底醉了没。
她应该是醉了,那种浮浮沉沉的感觉,像是被遗弃在海面。
身体除了被握住的地方,冷得战栗。
可灵魂又烫得教她忍不住呜咽出声,她咬在那人肩头,低声哭诉,“轻一点……”
那人握着她的脖子,拇指轻擦,感受着她说话时的震动,与有力的脉搏。
“乖一点。”他哄着她,安抚她。
一下一下,像在安抚一只撒娇的猫。
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姜言一记不清了。
可能是凌晨,可能是清晨,可能雨从来没有下过,也不曾停过。
但那片潮湿与泥泞,又是那样凌乱地存在过。
而那远处雾中的山影,便是闻迟默看向她时,深邃沉静的眼眸-
姜言一先回了新海,闻迟默还有一些工作要收尾,答应她两天之内回去。
可姜言一心中不安,这一个婺里结束了,还会不会有下一个?
直到闻迟默回来,姜言一都还在为他焦虑。而当事人却十分坦然,让她无须担心。
姜言一捧起他的脸,锁着眉心想了又想,最后亲昵地蹭蹭他,“如果实在不行,你别当霸总了?”
“不是霸总,我也依然爱你的。”她举起发誓的手,“我……我还能尽力养你!”
“应该能养得起……”但看看闻迟默那价格不菲的人工耳蜗,她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带上了拐弯,“……的吧?”
闻迟默被她逗笑,亲了亲她的眉心,“不担心。”
最近因为天气原因,闻迟默耳鸣得厉害,不怎么喜欢说话。
开口都是几个字地往外蹦,却是一遍遍地安抚姜言一。
隔日,闻迟默进到办公室,孟潇见到他激动得眼眶湿润,“boss,您终于回来了!”
闻迟默一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技术部中午一起聚了一次餐,被他们戏称为“团圆饭”。
也有人在这段时间熬不住走的,但大部分人都还在。
闻迟默夸赞赵琳珊道:“做得不错。”
赵琳珊微微一笑,闭口不提这段时间的艰辛。
“年假,还没用?”闻迟默似是随口一问。
赵琳珊“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闻迟默是什么意思,“boss我不想……”
闻迟默看过来,眼神淡淡,却是与她一碰杯。
赵琳珊笑起来,一拨长发,抿了一口杯中可乐,“那就谢谢boss。”
现在这么冷,适合去海岛度假,她想。
下午,闻迟默的办公室只有一个人进去过。
白绮星给闻迟默带来了楼下的咖啡,“他们上的新品,尝尝。”
闻迟默颔首致谢。
白绮星今天穿着一套高定白色裙装,很衬她文静的气质。
她总是那么矜贵,漂亮得像是精心打扮过的洋娃娃。
本该人人都爱她的。
但偏偏,眼前这个人,不爱她。
沉默良久,白绮星问:“你喜欢的人,是你的那位老师?”
她喝着全糖的咖啡,却问出最苦的问题。
闻迟默停下手中工作,看向她,坦诚点头,“是。”
既然姜言一出现在了婺里的庆功宴上,他就没想过隐瞒。
他也知道,白绮星一定会来。
“上次也是为她离开的?”白绮星的语气很淡,脸上擎着浅淡笑意,看上去倒像是朋友间简单的聊天。
“是。”
“她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吧……”她微微叹息,“至少,应该比我好。”
闻迟默摇头,“不要拿自己和任何人,去比较。”
“更不值得为我。”
“你还是这么温柔。”她笑说,“但是又不够温柔。”
“你还是认为,我对你并非真正的喜欢?”
闻迟默沉默着。
“好吧。”白绮星洒脱地深深呼吸,“或许我真的不那么喜欢你,我喜欢的只是那段回不去自由时光。”
“可以当一个骄纵的小姑娘,同你撒娇。”
闻迟默淡淡抿唇,抿出一个难以察觉的笑。
“父亲那,我会去说的。”白绮星站起身,她不再在闻迟默面前放低姿态,而是真正当回她的千金大小姐,做回一个聪明的、懂得放手的女人。
“但我希望你不要离开DV。”
离开前,白绮星指着沙发上的那一条酒红色的山羊绒披肩问:“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
“为我披上吧。”
闻迟默第一次答应白绮星的要求,绅士地为她披上披肩。
“还不错。”白绮星说,“那么,再见。”
“再见。”
白绮星没有哭,将闻迟默从心里摘去并没有让她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但她仍然有一些难受。
像是奔跑了很久的人,忽然忘记自己到底为什么拼命向前冲。
那一瞬间的迷茫带给她的失落,或许需要时间来缓慢治疗-
临近年关,大部分人从新海这座移居城市离开,回老家过年,原本热闹的街道变得安静下来。
地铁里也不再那般拥挤,姜言一一上车便能坐到位置。
闻迟默没再走,这段时间都在新海,虽然还是同样的忙碌。
她觉得时间、生活,像是飘落的尘埃,在一点一点归于平静。
除了,她还要去童家上课。
前两次没遇见那位童少,今次却躲不过。
童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身上带着隔夜的酒臭,一见到她便贴上来,想要对她动手动脚。
“童少,还请自重!”姜言一攥着拳头道。
“哟,生气嘞。”童少舔了舔唇,“生气也漂亮。姜老师,来做我的女朋友吧。”
有病。姜言一翻着白眼想赶紧甩开他,却被拽了回去。
“你干嘛!?”姜言一惊呼。
“那群女的都太骚了,没有姜老师你纯,也没有你香,你跟了我吧。要什么,我都给你。”
“叶别去给我那傻逼弟弟上什么课了,反正是个聋子,话都不会说,难道还能跟我争家产吗?”
姜言一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扇得童少暴跳如雷,举起手来也要抽她。
好在童先生刚好回来,保镖及时阻止了一切,这场突然炸开的闹剧才在童少歇斯底里的谩骂声中收场。
童先生跟姜言一道了歉,说他教子无方。还请姜言一务必继续给他小儿子上课,并且答应不会让姜言一再见到他那败类儿子。
姜言一实则不愿意,可那看上去好脾气好态度的童先生,连给她道歉都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这便不是她可以按照自己意愿拒绝的事。
她相信,如果她现在说了拒绝,下一个小时,机构校长便会等着她了。
“好。”姜言一挺起脊背,咽下喉头苦涩,“但请您务必履行承诺。”
这件事,姜言一始终没有对闻迟默说过。
想着既然已经解决,便不想教闻迟默担心了。
可闻迟默还是察觉了她的不对劲,接连问了几次,姜言一开玩笑地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闻迟默回答:“因为你变得粘人。”
姜言一笑起来,亲了亲他的薄唇,“那是因为爱你呀,想跟你撒娇。”
“你难道不喜欢我粘着你吗?”
闻迟默说不过她,也拿她没办法。
撒起娇来的姜言一,要他的命都可以。
不过这件事,他始终放在心上,也让孟潇去机构帮忙打听。可姜言一学聪明了,谁都没有说。
周三是姜言一的休息日,闲来无聊,想去找闻迟默吃午餐。
姜姜酱酱:滴滴——闻总有没有空赏脸共进午餐?
准室友:12:30。
姜姜酱酱:收到!
姜言一提早到了DV楼下,她又一次见到了白绮星。白绮星也看到了她,上车的动作微顿。
她们从来也没把对方当做情敌,相视一笑,大方地颔首同对方打招呼。
白绮星让人替姜言一开了门禁。
而她遥遥望着白绮星,扬起和煦笑容,对她道谢。
上到楼上,孟潇不在工位,姜言一偷偷摸摸地走向闻迟默的办公室。要是闻迟默在忙,她就退回来,要是闻迟默不忙,她就吓他一下。
嘿嘿。心里的小人儿贼兮兮地谋划着。
闻迟默的办公室门关着,说明里面有人。
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姜言一能模模糊糊地听见里面的交谈——并不愉快的交谈。
没多久,那道声音离门越来越近,姜言一下意识地找地方躲。
门被拉开,严厉的、带着压迫感的声音传来:“迟默,我就这一个女儿。”
“DV不缺你一个技术总监。要怎么选,好好想清楚。”
“别忘了你自己什么条件。”
“年轻人,呵呵,别太狂了。”
走时,白胜先往回看了一眼,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神,轻蔑地扫过角落的姜言一,像是在看一只落魄弱小的猫。
却毫无怜悯之意。
她又想起那天的童先生。
同样的上位者,姜言一从他们眼睛里看到的是宛如蝼蚁般的自己。
无力对抗的,不可违逆的。
心口闷痛起来,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调动冰凉发麻的手脚,走出那充满金钱味道的DV大楼。
阳光下的玻璃幕墙晃得人眼睛生疼。
姜言一用手遮在额上,抬头望去,闻迟默的办公室在55层,她数都要数好半天。
勾起嘴角,笑自己经历的狗血情节。
可她又不禁在想,如果闻迟默和白绮星在一起,再过个几年,他是不是也能成为那些她触手不可及的上位者。
同她生活在两种不同的世界里。
他的能力,应该有更好的助力才对……
是不是?
脑子混沌地回到家,姜言一蜷缩着睡了一觉。
闻迟默给她打了十几通电话,从中午持续到晚上,因为静音,她都没有接到。
等睡醒,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像鸵鸟,遇到事情就逃跑,把脑袋埋起来不听不看。
以为这样能解决。
实则不然,当她吃着泡面,眼泪忽然掉下来的时候,她才明白,这段时间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在积攒着,又在这一刻崩塌。
如同一场足以将她掩埋的雪崩。
她哭了一顿泡面的时间,还差点把自己呛到。丢脸地抹掉眼泪,给闻迟默回消息。
姜姜酱酱: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准室友:好。
姜言一顶着红肿的眼睛下去扔垃圾。
推开楼下铁门,呼吸猛然一顿,闻迟默站在昏黄路灯下,手里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
几秒后,他将烟熄灭,扔进垃圾桶。
而后摘下已经没电了的耳蜗,收进口袋。
等再抬头,视线便与姜言一撞到一起。
他走向她,带着烟草味与满身寒意。
他应该等得了很久,手被冷风吹得泛红干涩,左手背上那块还没完全褪下的疤也越发明显。
他碰了碰姜言一的脸,指节抵在她眼下,无奈问:“姜言一,你怎么、这么多眼泪?”
姜言一顶着浓重鼻音回答,“我泪失禁体质。”
闻迟默苦笑,“孟潇说你来过。她喊你,你没理她。”
“我没听见。”
“那你听见了、什么?”
姜言一不说话了。
闻迟默又问,“姜言一,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被寒风带冷,表情也沉。
和十年前要抛弃姜言一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他沉郁地、用力地拨动姜言一的唇,“说话。”
“我……”姜言一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我……”
闻迟默皱起眉心,凶得仿佛只要姜言一说错一个字,他便要撕咬上去。
姜言一憋了半晌,把脸往他手心里一埋,“我想说,你别放弃我……”
她哭得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将温热眼泪全都蹭在他的手心。
“别听那坏老头的……”
“大不了、大不了我养你……”
“闻迟默,你别不要我。”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哭诉着。
“我上次被人欺负了,那人对我动手动脚……呜……”
“我委屈得要命,可是我怕你担心,我不敢告诉你……”
“我真的很爱你的……我之前不是要端着,我是害怕呀……我是害怕呀……”
“闻迟默……闻迟默……”
闻迟默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被姜言一的眼泪砸碎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爱哭。又教他如此心疼。
想气她这般不相信自己,又没办法真的生气,所有的脾气遇见姜言一的眼泪,便化作水中浮沫,消失不见。
“别哭了,姜言一。”
他把人揽过来,“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栗色脑袋摇了摇,“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闻迟默沉沉一叹,掰起姜言一的脸,吻了她。
姜言一喘不上气,自然也就不哭了。
“下次,被欺负了、要说。”
“嗯。”
“也、没有任何,可以分开,我们。”
“嗯……”
“我可是,要娶、姜言一的。”
姜言一耳尖冒上粉色,“嗯……”
“那、工作……”
“不是你想的那样。”
闻迟默耐着心,给姜言一解释了一番。
白胜先确实对他的选择不满,但说到底他本就不愿白绮星和闻迟默在一起。白绮星现在放弃闻迟默刚好合了他的心意。
白胜先不过是想来确定一下白绮星的说法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为了让他放过闻迟默而编的谎。
顺便也给闻迟默提个醒,让他安分待在DV。
“哦……”姜言一听完吸了吸鼻子,“臭老头是怕你走呀……”
闻迟默笑出来。
“别笑了,”姜言一不满地拿头砸了砸的胸口,“这辈子的眼泪都为你哭完了。”
从前,没有助听设备的情况下,他基本不开口。
那些停顿,偶尔的音量失控,会将他的残疾暴露无遗。
但是面对姜言一,他愿意一字一句地解释,哪怕将语速放慢到需要花费很久去解释一件事。
“下次,话、要听全。”
“也不准、不理人。”
闻迟默拿衣袖给她擦干净眼泪,“现在、能不能,回家了?”
姜言一点点头:“能的。”
说着又摇头,“不对,我垃圾还没扔……”
闻迟默伸出手,手掌朝上。姜言一覆手上去,被他紧紧握住。
夜色中,他们缓步而行。
“闻迟默,我们这样好像老夫老妻。吃完饭下楼扔垃圾,顺便散个步。”
“嗯。”
“那你吃饭了没?”
“没。”
“我也没吃饱,刚刚又哭饿了。我们再去吃一点?”
“好。”
“对了对了,你在楼下等了多久?”
“3小时43分钟。”
“那你本来想跟我说什么?”
“想说……”
“姜言一,我爱你。”
“等下是回我家吗?”
“是。”
“闻迟默。”
“嗯?”
“姜言一也会永远爱你。”
“永远。”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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