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阿姨客气什么, 也没什么麻烦的，上次的事还没感谢你呢，而且你一个人在家, 阿姨也不放心呀。”
邻居阿姨过分热情, 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前，而一门之隔的后面, 就是厉枝刚藏着的陆之野和小白。
厉枝都不敢想, 要是被邻居阿姨看到了会怎么样，要知道, 街坊邻舍间可是消息传播最快的渠道之一, 估计要不了明天，全小区都会知道这事儿。
厉枝赶紧挡住阿姨, 又用后背把门往后推了推，当做是不小心碰到门才关上的。
“阿姨真不用了，对了, 我还得出去买点东西，就在小区那小卖部，您早点休息吧, 我都这么大人了，真不用操心，要是有什么事的话, 我会喊您的。”说完, 厉枝赶紧开溜，往楼下走去。
邻居阿姨似乎还是不放心，在楼梯间的窗户看了厉枝好几眼, 一路看着她去了小卖部，还不忘嘱咐厉枝有事一定要喊她。
在小卖部随手拿了些零食, 厉枝又磨蹭了一会儿，怕阿姨还在门口等着，这才慢悠悠的回了家里，门口已经没有人了，厉枝松了口气。
把门打开，陆之野已经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小白则乖乖在他腿边趴着。
厉枝莫名有种金屋藏娇的感觉。
刚刚真是太险了。
“我买了些零食回来，要不要吃一点？”
有薯片，有辣条，还有汽水。
“要不要试试这个辣条？我最喜欢的辣条之一，不过稍微有点辣。”厉枝递了一包辣条给陆之野。
对于刚刚那尴尬的场面，厉枝不打算再提。
包装撕开，一股浓郁的辣条的香味顿时充斥了整个客厅，陆之野迟疑着吃了一根，但没过一会儿，他就脸微微有些发红，嘴巴在不断呼气，唇变得格外红。
俨然一副被辣到的模样。
“水……”陆之野招了招手。
厉枝刚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还没来得及嚼，见他被辣成这样，只得赶紧先给陆之野倒了杯水。
喝了一口水之后，男生渐渐平复下来。
“你确定这只是‘稍微有点辣’？”陆之野又喝了几口水。
“对啊………”
像是为了证明，厉枝又面不改色地连着吃了几根，丝毫没有脸色的变化，也没有被辣到呼气。
“懂了，以后你说有一点辣的，我就不吃了。”陆之野无奈道。
闻言，厉枝也只得是撇了撇嘴，表示无奈。
她深刻的感受到了饮食差异，不仅仅是她父亲，还有陆之野，还有许许多多的同学，能吃辣爱吃辣的都是少数，就算是有的人说自己爱吃辣，但他们口中的辣，在她这也不过是微微辣。
她和陆之野一起吃饭的次数确实是极少的，而且就算是一起吃，也都是以食堂为主，即使是在外面吃，也是当地菜为主，什么湘菜馆、川菜馆本身就比较少，林曼和徐佳航也不怎么能吃辣，为了照顾大家的口味，便不会选择辣菜。
所以，厉枝也就是平常给自己整一点辣的零食吃一吃，解解馋。
毕竟她可是无辣不欢星人。
——
电视里，一个老牌的综艺节目正在播放着，少男和少女正在沙发上坐着，各自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综艺节目，小白趴在地上，位置刚好在他们俩之间。
厉枝一边吃着，一边偶尔偷看两眼陆之野。
有他在，原本那种害怕一个人在家的感觉荡然无存。
而陆之野也在厉枝不知道的时候，看了她几眼。
在他家，电视从来都只是个装饰品，他极少会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有时候或许会将电视打开让它在那放着，但他也不看，只是在那当做一个家该有的背景音。
但现在，他看着电视，且身边有人相伴。
…
零食没有买很多，总有吃完的时候，综艺节目也不会一直播放，总有结束的时候。
当节目播放到尾声，原本还一直融洽着的客厅，气氛忽然变了一变。
“时间不早了，”厉枝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10点多，接近11点，“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嗯。”陆之野站起了身，喊小白也一起起来。
厉枝把人送到家门口，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不想让他走。
陆之野走了，那她不就还是一个人在家吗？
“要不你别走了……”
“要不把小白留给你……”
二人同时开口。
话刚说出来，厉枝就后悔了。
她怎么能留陆之野在这过夜呢！这样显得她太没有安全意识太随便了吧？毕竟男女有别啊，而且刚不久陆之野还说让她多注意来着。
刚刚真是脑子抽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还是有点害怕，我觉得你的提议挺好的，我刚怎么没想到呢，哈哈，那就把小白留给我吧，有小白在，肯定没问题的。”厉枝紧张得语无伦次。
“别害怕，小白会保护你的。”
鬼使神差的，陆之野抬手揉了揉厉枝的头发，动作轻柔，满是安抚的意味。
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随即陆之野很快收回了手，厉枝也微微扭开了头。
“好，那……拜拜。”厉枝打开门，刚刚打开一点，她又赶紧给关上了。
“你等一下，我先出门看下情况。”她可不希望待会儿刚打开门，陆之野刚出去，就碰到谁。
探着头在外面看了一圈，厉枝看没人，赶紧朝后招呼了两下，示意陆之野趁机赶紧走。
看这女生这紧张又做贼心虚的模样，陆之野的嘴角没忍住漾起了一个弧度。
陆之野离开，听到身后门关上的声音，他很快下楼，一路上楼梯间里没有碰到任何人，走到楼下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阳台。
厉枝正在阳台看着他，小白就趴在厉枝旁边，扒拉着窗台。
他看见女生朝他招了招手，似乎说了句什么，从嘴型来看，大概是道了句晚安。
他也回了一句。
夜深人静，他们的道别都是无声的。
一直等到女生的身影消失在阳台，陆之野却并没有离开。
他找了一处路灯不太能照到的角落，看着他刚刚离开的房屋。
3层楼的位置，客厅的灯还亮着，过了一会儿，客厅的灯灭了，房间的灯亮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陆之野将视线从那拉着窗帘的窗户收回，把手机解锁，一看，果然是厉枝发来的消息。
“今天谢谢你陪我，晚安。”
“不客气，明天我来接小白，顺便带你去个地方。”
“好。”
手机锁屏，被重新揣回兜里，陆之野将视线重新投回了那扇窗户，又过了一会儿，房间的灯也暗了。
周围一栋栋的居民楼，也只剩下零星的几扇窗户透露出灯光，夜深人静，微风不燥。
男生缓缓收回视线，抬头望着天上的星空。
这两天天气很好，白天晴空万里，晚上看得到星星，虽然多多少少有些被不远处的城市霓虹带来的光污染所遮盖，但还是能仔细辨认出一些星星的。
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是金星，今天晚上，它格外的亮，陪伴在一弯月亮旁边。
金星伴月。
之前他还没有注意到今天的夜空如此美丽，此时注意到了，便忍不住要分享这美丽的月色。
“睡了吗？”陆之野发了个消息。
“还没睡着。”厉枝秒回。
“来阳台看星星。”
下一秒，房间的灯又亮起，再过几秒，客厅的灯亮起，阳台门打开，女生的身影出现。
厉枝打开门时，第一眼看的却不是夜空，不是向上看，而是向下看，而这一看，便看到了楼下的陆之野。
男生的身影大半藏在路灯的阴影中，眼眸却刚刚好被路灯照亮。
隔着横向纵向的距离，二人对上了视线。
厉枝看到他指了指天上，便抬头往夜空看去。
漫天繁星。
她看到了，金星伴月。
连搜索引擎上都说金星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厉枝眼里，金星却不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再亮也亮不过楼下陆之野那双眼眸。
那才是他所追寻的星光，那才是指引她前行的、最亮的星。
一阵风吹来，吹动了楼下的花草，吹动了少年的衣摆，也吹动了少女的发丝……
似乎还吹动了些别的什么，例如……少男少女的心。
…
看了一会儿夜空，陆之野便发消息给厉枝，让她回去睡觉。
厉枝其实没什么睡意，但却也乖乖听话，离开了阳台，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是刚刚在阳台上的画面。
最后意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
楼下，陆之野望着那扇窗户，看了一会儿，又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刚刚摸厉枝头的手。
他在想，自己刚刚为什么下意识就摸了摸厉枝的头，这样的行为无疑容易让人误会，他也从来没有对谁这样过，就连认识那么久的林曼也没有。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他恍惚了。
透过厉枝，他仿佛看见了当时也同样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在家过夜的他自己。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小学，比现在年纪还要小上个很多岁，纵然是男孩子，在当时那个年纪，他也会害怕，也会希望有父母的陪伴入睡。
可是那一夜，父母说要加班，让他自己先睡。
他失眠了一整夜，一点都睡不着，一直在等着父母回来，可是直到天亮他们也没有回来。
那个时候，他多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陪陪他，可以摸一摸他的头，对他说一声——别害怕。
可是没有，而且出于某种自尊和倔强，他也没有给任何人打电话，就一个人倔强的熬了一整夜。
淋过雨的人，才会懂得给别人撑伞。
所以他会那么做，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陆之野放下了自己的手，转身离开，却在走了几步时，回头又望了一眼……
第 42 章
——
第二天一大早, 厉枝是被小白给弄醒的。
这一觉她睡得很安稳，原本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或者是半夜醒来几次，但并没有, 一夜安稳。
打开窗帘, 外面的阳光倾洒进来，厉枝伸了个懒腰。
往楼下一看, 竟然刚好看到陆之野的身影。
他手里似乎还提着早点, 正在朝她家楼下的方向走来。
厉枝赶紧火速洗漱，果不其然, 三分钟后,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飞快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现在头发差不多齐肩了, 长度已经可以在后脑勺扎个小扫把，厉枝赶紧扎好。
打开门，小白就高兴地扑了上来, 在他主人的腿边转来转去。
“小白一般这个点就会起来，比我的闹钟还准，所以就想着你应该也起了。”陆之野解释道。
现在这个点, 和她平常上课的早起闹钟差不多，稍微早一点点。
陆之野带来的早餐很丰盛，有奶黄包、甜豆浆、油条等等, 一看到东西, 厉枝就认出来这家店是他们平常上课路上尝尝光顾的那家，陆之野买的，也是她平常都会点的。
他竟然默默注意到了她的喜好吗。
此外, 还有生煎，一看到生煎, 厉枝就想起来了他们一起迟到翘早读课那次。
认识的时间不长不短，也就三个月，但是好像却有很多很多细碎却难忘的记忆。
客厅里，二人一起吃早点。
这种感觉，对厉枝来说，和他俩一起下完早读课后在教室里一起吃早点的感觉是不同的，她好像……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这种有陆之野在的、一日三餐的感觉。
早餐还没吃完，突然，门被敲响了。
厉枝顿时停下了嘴里咀嚼的动作，一双圆眼睁得老大，看着门口。
这个时间，会是谁？
应该不会是她父亲，说好的两天培训的就是两天，是没道理提前回来的，那只能是……
对门的邻居阿姨。
阿姨实在是太过热情，昨天晚上差一点点就被她进了屋，也就差一点点被发现陆之野在她家，现在人就在外面，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办？要不你躲一下？还是我装作还在睡觉？”厉枝小声问道，寻求陆之野的建议。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男生却是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厉枝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但却没有半分威慑力。
陆之野正了正神色，知道她紧张，刚刚那话也只是想让厉枝放松下来。
“敲门没响的话，她待会应该会打电话的。”陆之野道，一点不慌，还在慢条斯理吃着早点。
果不其然，敲门声停了，厉枝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那我回房去接。”
回到房间，厉枝接通电话。
“喂？枝枝啊，还在睡觉呢？”阿姨热情的声音响起。
“嗯……”厉枝做出刚睡醒的模样，语气里全是睡意，“有什么事吗阿姨？对了，我昨晚睡得挺好的，谢谢阿姨关心啊。”
“睡得好就行，那你再睡一会儿，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周末得好好睡睡懒觉。”
“嗯嗯……”
电话挂断，厉枝松了口气。
她感觉自己现在骗人的时候越来越脸不红心不跳了，以前的她，很少有骗人的时候。
印象中比较近的一次，也就是校运会，她母亲让她趁着校运会的时间学习，而她表面应下来，实际上却一直在运动场，一点没学习，妥妥的阳奉阴违，睁着眼睛说瞎话。
现在更是如此。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这个潜力呢。
打开房间门，一走到餐厅，就对上了陆之野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的眼神好像是在说——看着挺乖的，没想到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厉枝有些心虚，闪了闪视线，没直视陆之野。
门口传来些微动静，没一会儿就听到对门的门关上的声音，原本关门声并不明显，但在这安静的客厅里，就显得有些突出了。
“快继续吃早点吧，待会该凉了。”陆之野道。
……
吃完早点，陆之野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本来昨天听到这话的时候，厉枝还并没有太当回事儿，当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要一个人过夜这件事儿上，而忽略了这个细节。
是要去哪儿呢？
把小白带回了家，陆之野推着自行车从楼下走了出来。
路边，男生一双大长腿，稳稳地撑住自行车，他略微转身，朝后拍了拍车后座，示意厉枝上车。
“我们待会儿是去哪儿啊？”厉枝问道。
“你以前跟我们出去玩不是问都不问吗？今天怎么想起来要问了？”陆之野打趣道，嘴角带笑。
厉枝顿时就不说话了。
以前出去玩是因为大家伙都在，有林曼和徐佳航他们一起，但今天是只有他们俩一起出去，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可是陆之野都这么说了，厉枝便也不好再问。
“你……要载我吗？”
厉枝又问了个别的问题。
似乎这个问题对陆之野来说是太显而易见、太理所当然，刚刚他的动作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此时，看女生迟疑着没有坐上车后座，陆之野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
他想起了厉枝上一次拒绝坐他车后座时的情景，又想起了当时在校门口遇到申玮时，她微不可查远离他的情景，还有其他一些情景也一一浮现……
“是我要带你去的，当然得我负责咯，”陆之野用最平淡正常的语气说道，“也就几分钟，又是放假，放心吧，碰不到熟人的。”
厉枝确实是担心碰到熟人，怕被别人误会，毕竟这可是陆之野啊。
“好……”
第一次坐上陆之野的车后座，心脏跳得好像都比平常更欢了些，扑通扑通的。
坐上去之后，厉枝找了下自己的手应该放在哪，最后抓住了车后座的边角。
平常看陆之野骑车的样子，骑的都挺快的，可得好好抓稳，她可不想被摔下去。
“坐稳了吗？”
耳边，传来陆之野的声音。
“嗯……”
下一秒，突然由静变动，厉枝感觉自己身子都歪了下，抓着车座的手倏然抓紧，好歹是稳住了身形。
可哪知道刚刚这只是一个起步，小区里的减速带有些多，每每经过一个，她就得颠簸一下。
“抓住我的衣服吧，安全一点。”陆之野道。
抓住他的衣服吗？
这………
可是容不得她细想，下一个颠簸又到了，因为体重轻，厉枝觉得自己几乎都要被颠了起来，她赶紧抓紧陆之野的衣服，有了更好的着力点，比刚刚抓着后座边角的时候更稳定多了。
男生穿着一件卡其色的棒球服外套，此时她抓着的，便是那件外套，她没敢再抓的更紧些，可即便如此，好像还是感觉到了来自陆之野的温度，通过衣服传到她的指尖。
明明是多云的天，有一点小风，但是坐在男生的车后座上，却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风。
都被他宽厚的肩膀给挡住了。
坐在车后座，看着陆之野的后背，厉枝忽然在想，要是什么时候能不仅仅是抓着他的衣服就好了。
……
自行车在老城区穿梭着，少男少女一前一后，路边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投射下大片的阴影，不少行人在人行道上走着，路边的小店也都开着门，处处是热闹的景象。
第一次车后座带人，对于陆之野来说，也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会有一种更安稳、更温暖的感觉。
安稳是安稳在自行车的重量增大，虽然踩起来会比一个人的时候稍微费些力，但是重心降低，更有一种踩的实感。
温暖是温暖在背后直到有一个人在，虽然只是抓着衣服，但是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以及隐隐约约的温度。
原来自行车后座带人是这种感觉。
“你之前带小白的时候，也是这样吗？”突然，背后传来女生的声音。
带小白？
陆之野反应了一瞬，他好像之前是说过装车后座是要带小白来着，可是好像并没有带过……
他已经有点忘了当时为什么一时冲动想要装个车后座，毕竟他以前之所以买山地自行车，就是因为不想要像普通自行车一样有车后座。
“哪样？”陆之野反问了句。
“就……骑的比平常一个人的时候更慢一些？”
厉枝平常见陆之野骑车离开或是从她旁边经过的时候，自行车速度都是很快的。
但今天却相对来说慢得多。
“……嗯，安全第一。”陆之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骑得慢。
但路程确实如陆之野所言，并没有太远，也就几分钟，没一会儿二人就到了一个商场。
不是上次那个，而是另一个，这个商场厉枝之前并没有来过，不过从外表看起来似乎比之前那个冷清些。
“我们来商场做什么啊？要买什么东西吗？”
厉枝下车，跟在陆之野在旁边，陪他把车停好。
“上去你就知道了。”
厉枝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跟上了。
……
他们去的地方是台球厅。
因为是上午，而且时间比较早，台球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你之前不是说想学打台球吗，找了个环境好点的地方，我教你。”
厉枝愣了下。
她说想要学打台球那是挺之前的事儿了，最起码是那天在商场台球厅碰到陆之野之前，而那次偶遇也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陆之野家里的变故也过去了两个月。
“和其他许许多多的体育竞技一样，台球也是一项很单纯的运动，你只需要遵守规则，然后运用技巧和经验，把目标球打入袋中就行。”
厉枝听着，忽然好像有些懂得他的意思。
陆之野该不会是担心她因为上一次在台球厅里的那般场景，而对台球心生误解吧？
其实不至于的。
可是，心思细腻如厉枝，她隐隐觉得事情不仅仅是这样。
毕竟，陆之野说过，他其实不爱打台球。
而陆之野却出现在了这儿，并且带着她。
“我小时候，我爸就是在这儿教我打台球的……”
球桌旁，陆之野的声音飘来，纵然听着与往日无差，但厉枝还是从中听到了难掩的忧伤……
第 43 章
——
“左手架杆, 保持稳定，右手握住球杆，前后推收的时候注意其他方向不要晃动, 手肘大概90度………”
旁边, 陆之野认认真真地教导她击球时的姿势，时不时的亲自示范一下, 或是在检查她动作规范的时候, 遇到不对便指点一二，而厉枝也学得认真。
在纠正她的动作的时候, 陆之野见女生一缕发丝落在脸上, 挡住了视线，没做多想, 很利落地就帮厉枝把那缕头发别在了耳后。
却在触碰到她耳尖的时候，指尖仿佛被灼烧。
一种发烫的感觉自指尖传来，细细密密地传到心脏, 又传到四肢百骸。
“把头发扎一下吧，影响视线。”陆之野强装淡定，看着别处。
此时女生已经直起身来, 自己捋了捋两下头发，眼睛却也不直视陆之野。
“……没带皮筋，我不知道是来打台球。”
没有皮筋, 便只得作罢, 继续练习。
一开始她出杆的时候老是会歪，后面经过不断的肌肉练习，已经越来越稳定, 能够稳稳打住球心的位置。
后面陆之野又给她介绍了美八的规则，规则倒是不难, 几分钟就解释清楚。
厉枝本来以为陆之野在说出那一句话之后，后面会接着说一些关于他自己的事情，可是就只是那么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了一句，后面陆之野就完全投入到教练的角色中。
他不说，她便也不问。
直到新手教学完成，陆之野在桌上摆好了球，像是要开一局的样子。
“要不试试？”
“好！”厉枝也是跃跃欲试。
“我让你五个球，也就是说你待会儿的花色只需要进两个，剩下的撤了，然后再进黑八就算你赢。”
只要进三个球？
厉枝觉得自己的表情大概是暴露了她此时此刻的想法，她觉得这是不是有些太小瞧她了？
“试试你就知道了，刚刚那样练习练准头，和实际对决中情况是不一样的。”
虽然陆之野这么说，但厉枝还是觉得有些不服气，刚刚也不知道是她有些天赋还是有什么新手光环，总之在用白球击球的时候，五个能进三个，这比她体育课投篮的时候命中率还高。
开球由陆之野来。
只见男生在球桌旁架好杆子，上半身前倾，贴近桌面，然后像是猎豹一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一杆就击打出去，击打在白球上，响起一道清脆声音的同时，白球受力往前飞驰而去撞击到那另一头的15颗球，将三角形彻底打散。
台球厅里只剩下球与球之间，以及球与桌面之间碰撞的声音。
没一会儿，所有的球都静止下来，几乎是在桌面上均匀分散开。
而且刚刚还进了一个球。
陆之野又继续瞄准了一个与刚刚进洞的球同样花色的球，一杆进洞。
就此定了花色，陆之野打的是花色球，厉枝则自动选定全色球。
下一杆，陆之野又进了！
厉枝就这么看着他连进了三颗球，而她连打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这该不会要被陆之野一杆清台吧？
这下厉枝才终于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想法是有多单纯多天真，陆之野说让她5个球，但这局面，5个都可能没用，如果照这个趋势下去，她连球都碰不到一下。
“不如来点彩头？如果你能赢的话，我把刚刚没讲完的话讲完。”
刚刚没讲完的话……是陆之野说他的台球是他父亲教的那一句。
厉枝忽然懂了。
陆之野他……在过了两个月之后，终于与自己和解了，也与那个意外和解了，释然了。
但是傲娇如他，怎么可能轻易就直白地吐露出自己的心声？所以才有了刚刚所谓的彩头。
“好啊，我应战。”厉枝道，对陆之野露出一个笑容。
她没有自信自己一定能赢，但是她知道，她一定会尽力的，剩下的，就看陆之野了。
又是连进两颗球，此时，陆之野只剩下两个花色球。
除去让她的五个，现在可以说是同一起跑线，都只需要再进自己的两个花色以及黑球，就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不知怎的，5连进之后，第6杆，陆之野失误了。
球在袋口虚晃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落入袋中，悬停在边上。
机会来了。厉枝手心都有些出汗。
“刚刚那个球你应该也看到了，因为被你的球挡住了，所以能进的角度非常刁钻，差一点点就会进不了，只有这一条路线，但是角度和力度的拿捏很微妙。”
陆之野在打了每一个球之后，都耐心给厉枝复盘刚刚用到的技巧和方法。
刚刚那一球，他有一点点误差，因为要经过一次与边壁的碰撞反弹，误差会相比练习时那种几乎是直线或小角度的情况大很多。
有失误，这在打台球的时候也很常见，计算的轨迹与实际的轨迹，并不可能一直百分百匹配，这要求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是有些高了，如果真能那样的话，那得是达到了台球比赛选手的水平。
厉枝仔仔细细看了下球局，现在白球落着的位置，能瞄准的球里面正好有一个比较简单的，和她刚刚有练习过的情况差不多。
厉枝架好球杆摆好姿势，深呼吸了一下。
一定要进啊……
“哒——”
白球碰撞到那颗绿色的球之后，绿色的全色球往前滚去，厉枝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冷静的看着那个球。
球进袋了！
她进球了！
厉枝开心得几乎要蹦了起来，可她想到这只是第一个球，后面还有一个，以及黑八，又赶紧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下一个看看该打哪个比较好？”陆之野在旁边提醒了一下。
观察了一下其他每个球的位置，其实都不是特别好打，因为刚刚只顾着进那一个球而忘了计算白球停下的位置，导致现在白球有一点点贴库，这对出杆有一定影响。
“那我试试红色的吧……”
厉枝专心致志摆动作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旁边站着的陆之野嘴角带上了一个微笑，似乎是有欣慰，又似乎在透过她，看曾经的自己。
曾经……他父亲也是以这样的步骤教他打球的，他的悟性也高，就和现在的厉枝一样，很快就掌握了基本的技巧。
看着女生认认真真瞄准，他知道，或者说他相信，下一个球是可以进的。
又是清脆的一声撞击声，落袋声紧随其后。
球进了！
她做到了！
这下女生就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在原地蹦跳了两下。
而陆之野只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淡定地在把剩下的那些全色球给清走。
台上顿时只剩下三个球，只要再中了黑八，厉枝就赢下了这局。
“别紧张，相信自己。”男生道，语气带着鼓励。
激动过后确实是只剩下紧张，如果她没抓准这个机会逆风翻盘，如果她待会没进，如果轮到了陆之野，那待会儿可就不见得还有他的第二次失误能够让她侥幸。
深呼吸。
架好球杆，摆好姿势……
321
球进了！！！
“恭喜啊，你可以出师了。”陆之野垂眸看着她，淡笑。
“如果不是为了你的彩头，我真不一定能做到这份上。”厉枝抬头回望。
仿佛有种什么无法命名的东西在他们之间蔓延，说不清也道不明，但他们仿佛知道不能再这样对视下去，于是各自默契扭开了视线。
“那现在是……彩头时间？”厉枝试探着问道。
“愿赌服输。”
……
从隔壁的超市买了两罐可乐，依旧无人光顾的台球厅里，二人倚靠在桌边，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聊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了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别家孩子上了，自家孩子自然不能甘于人后，也得去上。”
“那时候，挑来挑去，他们最后给我选了两个——台球和钢琴。”
“你有没有上过兴趣班？”陆之野话题一转，忽然转头问道。
厉枝摇了摇头。
“我们那边……可能没有这么卷？”说这话时，厉枝特地语气轻快一些，试图活跃气氛。
她以前有空的时候，要么是宅在家，要么是去老家找外公外婆，学习之外的时间还是比较轻松自在的，只是后面上了初中，她母亲就在学习方面抓得比较严。
可饶是她想去改变气氛，但当话头一转到陆之野身上时，还是沉重了下来。
“台球是我父亲选的，钢琴是我母亲选的，我以前也问过为什么要是这两个，后者的答案是——弹钢琴能够培养气质，希望我以后能成为一个优雅的绅士，当然，很可惜，我好像并不是。”
“前者……我问过，只是当时并没有一个直接的回答。”
他只记得，当时选定了台球之后，他的父亲便当天晚上就把他带到这家台球厅，手把手教他打台球。
刚开始的几次都是他亲自教的，后面因为事业更加繁忙，他本身水平所能教的东西也已经倾囊相授，才请了专门的教练进行培训。
“不管是钢琴还是台球，在那样日复一日的训练下，怕是任谁都会觉得无聊枯燥，所以我说，我其实并不喜欢打台球。”
“至少，我不喜欢为了学而去学，还是一个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东西。”
“但是最近，我好像忽然懂了，为什么当时我父亲选择了台球。”
厉枝一直默默听着，此时，一直娓娓道来的那声音却停住了，她转头看去，发现男生眼里似乎隐有泪光。
“是因为，他会台球啊。”男生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明显的哽咽。
厉枝懂了。
陆之野的父亲，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多陪陪孩子……
他的选择是有深刻用意的，只是当时陆之野年纪小，没能领会，如今才参悟那个当初没直接说明的答案。
厉枝拍了拍他的肩，如果说语言的安慰太过匮乏，那动作上的安慰或许更加有力。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厉枝的肚子叫了一声，才好像惊醒了画中的两人。
厉枝有些不好意思，侧眸悄悄看了一眼陆之野。
男生脸色一如往常，把球杆和球都收拾好之后，对她说道:“走吧，带你去吃饭，附近有一家湘菜馆不错。”
……
刚走到商场的自动扶梯口，却不曾想，一个女生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俩，看看陆之野又看看她，就站在他们即将下去的那一层的扶梯口。
这什么情况？？厉枝纳闷。
她并不认识那个女生，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是陆之野认识的人……
第 44 章
——
自动扶梯向下, 那个女生双手交叉在身前，一直盯着他们二人，在那守株待兔。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我说怎么去你家找小白玩，结果没人在呢, 原来是出来约会了！”
说话的女生看起来应该比他们年纪更小一点, 看她讲话的语气和态度，显然和陆之野是很熟的关系。
“别瞎说”, 陆之野正色道,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刚说完，陆之野看了一眼手机, 发现手机竟然关机了，应该是刚刚打台球时，不小心碰到开关键。
见状, 那个女生更是气鼓鼓看着陆之野，那眼神仿佛都在控诉他重色轻友。
“这是我表妹宋瓷，这是我同桌厉枝, 我们准备去吃饭。”
后面这句话是对宋瓷说的。
“那我也一起去啊，我要做你们的电灯泡！”被自家表哥用眼神警告了一眼之后，宋瓷收敛了一点, “不是, 我的意思是我来都来了，而且这都碰巧遇上了，吃饭带上我不过分吧？而且我还没见到小白呢！”
陆之野无奈, 只得是带上自家表妹。
在去那家湘菜馆的路上，宋瓷悄摸摸把厉枝给拉走, 跟她说悄悄话，不让陆之野听见。
“你是我哥的同桌？那你最近感觉我哥的状态怎么样？”
这话一说，厉枝就懂了宋瓷的来意。
不仅仅是来看小白的，更是打着来找小白玩的幌子来关心他表哥的。
有时候亲戚间大人的关心会显得没那么容易亲近，还会显得有些负担，相比来说，同龄人之间的交流就会更加轻松一些，这也许是为什么会是宋瓷过来。
“他……应该是走出来了。”厉枝道。
如果说之前她还无法判断，但是今天，经过了这局台球之后，基本可以确认。
“那就好！我妈可担心他了，还等着我回去给她报告呢，不过我这次看着他，好像确实比以前两个礼拜看着状态更好些。”
“那正事说完了，那我们就来点私事咯？”宋瓷的语气忽然一变，一脸八卦地看着厉枝，“你跟我哥到底什么关系？”
“就同桌啊，同学啊。”厉枝强装淡定。
刚刚在电梯上老远看到这个女生的时候，她应该没有暴露什么眼神或是情绪吧……
嗯，都挺正常的。
“真的？我可以前没见过我哥和哪个女生单独出来哦”，宋瓷又盯着厉枝看，似乎是要通过她的眼睛看穿真相，“那……你对我哥就没一点意思？”
这话让她怎么回答？
要是说有意思是不可能的，这本身就是她藏在心底的一个秘密，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说出口，就算是要对谁倾诉，也不可能是眼前的宋瓷，毫无疑问，她待会儿但凡暴露了丝毫，转头陆之野就会知道。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厉枝给了个官方回答，隐去了自己对这个“很好的朋友”的一些其他的情愫。
大概是没吃到瓜，又或许是觉得有些可惜，宋瓷撅着嘴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表哥。
两个女生手挽手走在前面，男生在后面跟着，并不打扰她们说悄悄话，虽然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两个刚认识的人会有悄悄话说。
只是……他刚刚好像不小心听到了些什么。
并非有意，也没有特意去听，只是刚刚原本周围还有些嘈杂的人声和招呼声忽然就到了一个低谷，两个女生之间的对话便因此没有像之前的那些对话一样被遮盖住。
于是他便听到了只言片语。
只是很好的朋友吗？只是把他当朋友啊。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甚至第一次在思考，为什么那么多女生都会对他有好感、会喜欢他，她却偏偏不是如此？
是他哪里不够好？一种落差感油然而生。
还是说……因为她喜欢的是别人？
想不明白，便也就不想了，正巧吃饭的地方到了，陆之野收好自己的思绪。
湘菜馆里，一进去几乎就能闻到辣味，厉枝本就肚子饿，此时更是口水都被尝了出来。
“有什么想吃的自己点。”陆之野将菜单推到了厉枝面前。
宋瓷在旁边无声地瞪了她表哥一眼，谴责他重色轻友，但也没说什么。
“你就照着你的喜好点，”见厉枝似乎是在因为他们吃辣的差距而犹豫不决，陆之野道，“再点个蔬菜就行，蔬菜肯定不辣。”
点了几个菜，例如辣椒炒肉，外婆菜，酱板鸭，还点了个蔬菜，手撕包心菜。
“哥，你比我还不能吃辣，你确定你可以？”
“你能吃你就多吃点，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宋瓷不再说话，免得回头她表哥事后找她麻烦，说她老是拆他台。
但她说的都是事实耶……
菜上的挺快的，都还热乎着，现炒的。
不出所料，辣椒炒肉里面全是红辣椒，外婆菜里面全是青辣椒，酱板鸭倒是没有肉眼看见太多辣椒，但是那辣味是入味了的，至于手撕包心菜……虽然只有零星几个干辣椒，但那辣味也已经渗透到了每一片包心菜里。
陆之野吃第一口包心菜的时候，就直接喝了两口水。
“我没事，OK。”眼看着对面两个女生就要开口说些什么，陆之野自己抢先开口。
“要不我们再点一个汤？”厉枝提议道。
排骨海带汤上来之后，陆之野吃饭的速度终于是快了起来，有了海带汤在，那些比较辣的菜在汤里面泡了一下之后也不会再那么辣，对陆之野来说，相对就能更入口。
“你觉得这些菜的味道怎么样？还合胃口吗？”陆之野问道。
炫了两碗饭，想来应该是合胃口的。
果不其然，厉枝重重点了两下头。
她心里暗暗记下了这家店，这大概是她来海城这几个月里，吃到的相对来说比较正宗的一家湘菜馆。
“你是怎么知道这家湘菜馆的？”厉枝问道。
毕竟陆之野是个不吃辣的，他就算探店，也不可能会探到这儿来。
“问了下爱吃辣的朋友，他们推荐的，网上对这家的评价也不错。”陆之野答。
看来陆之野也是费心了，厉枝心里有些感动。
看着这俩人一问一答的，宋瓷低头默默干饭。
……
一顿饭倒也还算融洽。
吃完饭几人便一起回去。
可问题就来了，自行车只有一个车后座，只能带一个人，而现在多了个宋瓷。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刚刚那个商场里有个宠物商店来着，有段时间没给小白买小礼物了，我正好消消食，顺便去买一下，你们先回吧，哥你回头记得接我电话，给我开门。”
说完，宋瓷就一溜烟没了人影。
厉枝本来还想说着让他们兄妹俩一起回去呢，结果现在……
“那走吧，先别管她了。”陆之野打开锁，把车推到了路边。
像来时一样，等着她上车。
可是厉枝却有些迟疑。
万一路上又碰到了别的熟人怎么办？像第一次见面的宋瓷，都会那么轻而易举地误会，那如果是碰到的同学呢？甚至如果是碰到了老师那怎么办？
可是，她舍不得拒绝，也不忍心拒绝陆之野。
应该不会那么正好被谁看到吧……厉枝心里冒出一丝侥幸。
她又想着，就算被看到了，她不承认不就行了，反正她对陆之野从来没有过任何表露心意的行径，某种程度上，她的不勇敢反而成了保护伞。
心一横，厉枝又坐上了车后座。
并且不用提醒，就很自然而然的抓住了陆之野的衣服。
男生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勾，抬步蹬着脚踏板，自行车缓缓驶离。
不远处，宋瓷回头看了眼自家表哥，啧啧了两声。
“是什么，让一个不爱吃辣、不能吃辣的人也开始吃辣！？噢！是爱啊！”
“好妹妹只能帮你到这了！”
……
培训是两天一夜的，所以这天晚上将近11点的时候，厉诚就从外地赶了回来。
厉诚风尘仆仆回到家时，厉枝还没睡。
虽然明天就是周一，又要上课，但厉枝有些睡不着，于是坐在客厅看看作文素材和杂志，等着人回来。
一听到门口的动静，她顿时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爸你回来了？赶了两三个小时的车，很辛苦吧？厨房里有刚温了的牛奶，给你留的。”
厉枝接过他手里的背包，里面是这两天简单的行李。
这种家里有人等着他下班回来的感觉，对厉诚而言是极为珍贵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眼眶微微涩了下。
“昨天晚上怎么样？不害怕吧？”虽然通过手机也有过电话和聊天，可还是没忍住当面问问。
“……稍微有一点，但没事儿。”
毕竟有小白在，而且，还有陆之野也陪了她一会儿。
“那就好！女儿还是长大了啊，现在都能自己一个人过夜了。”
父亲回来了，也随之带回了安全感，困意好像也随之而来，厉枝回房睡觉，竟一下子就睡着了。
不像昨晚一夜无梦，今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
“你是不是喜欢陆之野？”
“是不是？你是不敢承认吗？”
周围是无数的质问声，她看见了许多张脸，有看得清的也有看不清的，有李媛媛，有苏佳宁，还有宋瓷等等等等……
面对这些质问，厉枝一直往后退，但是退无可退，后面宛如虚空。
“我……”
话还没说完，突然，闹钟响了。
厉枝瞬间惊醒，身上隐约有些冷汗冒出。
一看窗外，已经是早上了，阳光透过窗帘使房间染上几分光明。
厉枝回了回神，意识到该起床去学校了。
可是脑海里还是那声声质问，不断回响着……
第 45 章
——
又是上课的一天, 一如既往的踩点。
只是今天有雨，大课间取消了跑操。
在座位上待了半个上午，厉枝出门想在走廊上透透气, 却不曾想, 正好碰上了李媛媛。
李媛媛似乎正要往他们15班上来。
是去找陆之野？厉枝心想。
可是李媛媛却只是朝她走来。
找她？
“出来透透气？”李媛媛寒暄了句。
“嗯……”
然后，厉枝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和李媛媛并没有那么熟, 虽然是朋友, 但肯定是没有和陆之野、林曼、徐佳航他们那么熟的。
本身她们俩就不在一个班，接触的机会相对来说会少一些, 就算是在班级之外碰到, 也只是打个招呼，偶尔说几句话的关系。
很多时候碰见, 或是要聊什么话题，一般也都是李媛媛先热情开口，先提起一个话题, 有李媛媛在，话题是不缺的，场也不会冷。
但, 话题大部分时候是关于陆之野的，所以有时候厉枝还挺怕跟李媛媛聊天的。
希望这次别又是说陆之野……
“昨天……我好像在街上看到你了。”李媛媛道。
闻言，厉枝心一紧。
昨天？那不就是她和陆之野一起出去, 她坐在陆之野的车后座, 他们一起去打了台球吃了饭？
李媛媛看见的是哪部分？？
厉枝只是“嗯”了一句，没有多说些什么，怕暴露些原本李媛媛并没有看到的事情。
此时, 早晨醒来时还宛如就在眼前的噩梦又浮现出来。
她的担心，要成真了吗？？
“厉枝, 我很认真地问你，你是不是……也喜欢陆之野？”
李媛媛平常总是一副热情开朗的样子，好像和谁都玩的很好，不管男生女生，但此时表情严肃起来，又显得有些生人勿近。
离她们几米之外，还有别的同学也在走廊上三三两两的讲着话或是透透气，所以她们二人的交谈声放的很小，仅限她们二人可以听见。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虽然是被质问的一方，但厉枝的语气不卑不亢。
可是没法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李媛媛嘴角微勾，轻哼了一下，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亏我还拿你当朋友，所以我在你面前就像一个小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的，那我缠着你给我讲他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啊，还有校运会的时候，我还告诉了你，我要跟他表白，亏我那时候还真心的撮合你和彭宇。”
“说到彭宇，他还真挺喜欢你的，你不知道他这两个月又是努力学文化课又是努力训练，这些改变，肯定有原因的吧，而那个原因是你。”
李媛媛脸色明明有愤怒和埋怨，但是还是掌握了分寸，声音压低，没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但是这声声控诉，纵然声音低，也还是铿锵有力的砸进了厉枝的心里。
“关于陆之野的事，我能帮你的，我确实也没有藏私，我也是把你当朋友的，只是有些事情……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我相信这一点我们应该都明白，”厉枝顿了顿，“至于你说彭宇，不管什么原因，他努力上进，确实是好事，但与我无关。”
沉默……
两个女生看着彼此，眼眸中都是波涛汹涌。
“不愧是同桌啊，在某些方面你们还挺像的，例如，对待不喜欢的人就很绝情，一点希望都不给”，李媛媛敛了敛神色，“行吧，我姑且相信你，但是，我是不会放弃陆之野的，之后我们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说完这话，李媛媛转身就走，那背影像是女王一样高傲。
看着李媛媛消失在16班的门口，厉枝无声叹了口气。
她相信李媛媛的性格是不会拿着没有证据的猜测来做文章的，也就是说，她喜欢陆之野这事，还能勉强算是个秘密。
毕竟这事儿说出来对李媛媛也没有好处，而且就算说出来，其他人也不见得会相信。
至于公平竞争……
她以前好像从没有想过去主动争取什么。
现在这样，能在同桌的位置上，悄悄地喜欢着他，就已经很好了。
李媛媛她，应该也是算准了这一点吧，所以才敢直接当面摊牌。
……
回到座位上，陆之野正趴在桌子上补觉，她出去的时候是什么姿势，现在就还是什么姿势。
无人打扰的角落，厉枝静静看着陆之野的睡颜，嘴角不知何时就爬上了一丝微笑。
再看两秒……
看两秒就继续学习！就准备上课了！厉枝心里这么对自己说道。
可是下一秒，明明刚刚还是闭着眼睛的陆之野，忽然就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根本来不及躲闪，厉枝直直望入了他的眼眸。
像要陷进去了一样。
他的眼眸好像是磁铁，吸引着另一极的她，又好像是气流漩涡，用压强差将人卷进去……
正当厉枝不知该说什么时，上课铃响了，紧接着是老师进门的声音。
这简直是救了厉枝！
“刚想喊醒你上课了来着……”厉枝故作镇定。
“嗯……”男生的回应有些鼻音，还带着些刚睡醒的迷糊。
厉枝强压着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找出这节课要用的课本，陆之野也坐起了身，一脸平静地找书。
没人知道刚刚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他几乎以为是在做梦。
是一个美梦……
……
……
距离高一上学期结束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班会课上。
“大家都知道哈，咱们一中是高一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就进行文理分科，大家在期末考试之前要先填写一下自己的分科意愿，这是意愿表，待会儿会让班长发下去。”班主任刘英在讲台上说道。
平常要是没什么事，班主任还时不时的跟同学们开开玩笑什么的，但在说大事的时，候总是格外的严肃。
现在便是很严肃的状态。
“希望大家都回去仔细思考一下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以及自己的喜好，相信经过这一个学期的学习，对各个科目也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能够做出适合自己的判断，要是自己或者和家人商量不明白的，也随时欢迎来找我咨询。”
“行了，话就说这么多，申玮你守一下后面的纪律，大家自习吧。”刘英把意愿表交给班长之后，便离开了教室。
文理分科，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选择，发放意愿表的时候，教室里到处都是交头接耳。
“你们都打算选什么科啊？”林曼回过头来问。
“阿野理科这么好，肯定会选理科吧，航哥你就无所谓了，反正你每个都挺差的，我的话……其实感觉文理都差不多，也没有特别弱势或是强势的科目，如果你们都选理科的话，那我也选理科喽！”
林曼的眼神最后落在厉枝身上，显然是在等她的答案。
“……我应该会选理科。”厉枝道。
“好耶！那太棒了！我们都是理科的话，那到时候分科之后我们还在一个班！”
“分科之后会重新分班吗？”厉枝问道。
据她的了解，在一中，文理分科的话选文科的人大概占了1/3~1/4的样子，剩下的都是理科，也就是说大部分人都还是选择理科。
班级的人员肯定是会有调整的，就是不知道是完全重新打乱重新分配，还是说把空出来的名额在从后往前塞满。
如果是前者的话，即使他们都留在理科尖子班，那也是1/2的概率，因为还是有两个理科尖子班，而文科尖子班，因为学文科的人相对较少，便只会有一个。
“按照往年惯例，是会重新排过的。”陆之野出声道，刚刚他一直都没说话。
“啊？那如果说到时候我们分不到一个班怎么办啊？”刚刚还一脸开心的林曼，脸顿时垮了下来。
虽然没有林曼这么表现得外放，但是厉枝的心也是沉了沉。
如果真的没分到一个班……
那也没办法啊。
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她还挺相信缘分这件事的，现在甚至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想法，觉得说，如果没能分在一个班，那就是命，那也只能接受。
她甚至隐隐有些好奇，到时候分班的结果到底会是怎样。
“意愿表都已经发下去了，现在大家开始保持安静哈，自习。”讲台上，班长发话。
教室里明目张胆的讨论倒是都安静了下来，但还是有些微的窃窃私语。
前桌的二人已经转回了身去，拿着意愿表，左看看右看看。
厉枝也看似在看意愿表，却是在发呆。
她又想到了一件事情，一件一年半以后的事。
虽然说现在想有点早，但是，一中高二升高三的时候还会分一次班。
到那个时候，最后冲刺高考的那一年，理科只会有一个尖子班，并且人数会精简一些。
她在想，到时候她还能留在那个班吗？
如果说现在这个分班是靠运气，那到时候靠的就只能是实力，要成绩足够前排才能够留下。
那个班，可以说是一中的特色班，是真正的清北预备役，基本上里面的人都可以考上清北，不管是以保送的方式，还是加分的方式，抑或是裸考，总之实力都是一等一的。
而在这个班之下，还会有两个班级，坊间的叫法叫做清北冲刺班，意思就是说努努力还是能够着清北的，基本都是重点大学保底。
想到这，厉枝忽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又紧张又有源源不断的冲劲。
“陆之野，”厉枝小声喊了句他的名字，“如果我们以后还在一个班的话，你愿意和我继续做同桌吗？”
第 46 章
——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 厉枝的心怦怦跳。
她承认自己这个问法有些大胆了，可是……她太想知道答案了。
而且她有些害怕，害怕失去陆之野, 即使只是作为朋友的陆之野, 她也一样害怕失去。
所以她需要一个答案，来让自己安心。
也不仅仅是安心, 也是一个动力, 一个……让她始终鼓足干劲、努力冲到高三尖子班的附加动力。
虽然说学习这事儿，不是为了父母, 也不是为了他陆之野, 而是为了自己，这点厉枝一直都很清楚, 但若是有了一个附加的动力，不是更好吗？
侧眸看着陆之野，厉枝在等着他的回答。
“愿意啊, 为什么不愿意？”男生语气带着点反问，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多余。
虽然这个回答是意料之中，毕竟作为朋友也没道理拒绝继续做同桌, 但是这话听在厉枝耳中，却宛如烟花炸开般绚烂。
“那……许愿文理分科后我们还能继续在一个班！”
——
日复一日，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天气转冷, 很快就马上要到圣诞节了。
这个来自西方的盛大节日，在东方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学校里几乎无人不知, 学习之余，不少同学也都在琢磨着送圣诞礼物的事儿。
圣诞节的前一晚, 平安夜。
平安夜有一个本土化的习惯，那就是——吃苹果。
因为苹果的苹和平安的平是同一个音，苹果便代表着平安，苹果就是平安果，因此，就有了平安夜送苹果的习惯，送苹果代表送的人祝福接受平安果的人新的一年平平安安。
“枝枝枝枝！待会儿我们傍晚下课的时候去街上买点苹果吧，上晚自习之前来得及的。”下午课间的时候，林曼摇着厉枝的手，试图拉厉枝一起去。
厉枝神色有些犹豫。
其实对于什么平安夜圣诞节她并没有太大的想法，对她来说，可能几个比较重要的节日，也就是春节、端午节、中秋节这些有法定节假日、意味着家人团聚的节日，因为这些节日都会放假，而且以前她母亲也都会带着她回老家和外公外婆团圆。
要么就是类似于“五一”、“七一”、“十一”这样有着特定意义的节日。
但对于圣诞节，她以前还真没过过，虽然以前初中的时候周围也有一些同学会在这天互相送点礼物什么的，但那相对来说更加小范围，她也从来没有参与过，现在网络普及之后，好像知道的人也更多了，重视的人也更多了，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那行吧，我陪你去。”厉枝最后还是妥协。
……
街上，处处都响着圣诞歌，随处可见的圣诞花圈和圣诞老人的形象，红红绿绿的，看着也是喜庆的很。
不少商店在这天也都在门口摆上了平安果，不仅有颗颗饱满的大苹果，也有各式各样的包装，琳琅满目，任君挑选。
林曼直接挑花了眼，厉枝也看花了眼。
“到底是选这个红色的呢？还是选这个暗红色的呢？选这个花边的呢？还是选这个银丝边的呢？枝枝，你快帮我参考参考！”
“嗯……你要送谁呢？”
平安夜的平安果，自然是要送给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祝对方平平安安。
“送你们仨呀，然后再带两个回家给我爸我妈，但是他俩应该不太能get到平安夜的浪漫，对牛弹琴罢了，但弹还是要弹一下的。”
“不管了，就这两个素雅一点的给我爸妈，然后这个粉嫩一点的给你，还有贵气一点的给阿野，剩下的……航哥的话，”林曼又陷入了纠结，“就这个红色的吧。”
厉枝注意到，林曼最后拿着的那个红色包装盒上面是有一个小爱心的。
“我都挑好了，你快挑呀，不想一样的话，那我们再换个店看看？”
早在答应林曼一起出来的时候，或者更早一些，早在发现学校里圣诞氛围比较浓郁的时候，厉枝就知道自己是逃不开了。
谁让她周围这三个朋友都那么外向呢，所以即便她不是个主动参与到热闹当中去的人，也会在大家的带动下加入进去。
既然如此，那便好好享受。
换了个店，厉枝也挑了几个好看的包装盒，然后二人又精挑细选了几个好看的苹果，这才在晚自习开始之前的5分钟赶回了教室。
谁曾想，她们一回来，就看到陆之野的桌上堆满了平安果，怎么着也得有五六个，这可能还只是今晚的一部分。
而陆之野人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哪去了。
估计是送平安果的人特地趁着人不在的时候送的，毕竟如果人在的话，肯定是会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被拒绝。
厉枝注意到，她桌上也有一个。
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了圣诞节快乐，但没有署名。
“喔喔？这是哪个小帅哥给送的呀？不会还是那个黑皮体育生吧？他这也够长情的诶，我还以为像他们体育生都是女朋友跟衣服一样换呢，毕竟传说体育生渣男多。”
“不知道……这也没署名，要怎么处理？”厉枝也有些迷茫。
大概是因为以前她本身就内向，也不爱和异□□流的缘故，再加上她以前的发型是短发，穿着校服不怎么打扮，很像假小子，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异性缘，收到男生礼物这种事情更是屈指可数，仅有的那么几次，她也都是拒绝了的。
可现在这个也没署名，要是他给退回去，对方如果不认，那不就很尴尬吗？
“那就收下呗，总不能浪费粮食不是？这么红彤彤一个个的大苹果。”
厉枝把那个平安果移到的桌子一角，又把准备好要送给大家的苹果一一从书包里拿出来。
这时，陆之野和徐佳航回来了。
两个男生都背着书包，看起来就跟他们刚刚也去进货了一样。
厉枝突然就觉得，这苹果送来送去的，最后不都回到自己的口袋里，就跟过年的时候，以家庭为单位，压岁钱给来给去的，最后也都差不多，相当于没进没出。
可是饶是如此，过年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少了给压岁钱这一个习惯，正如现在，即使苹果给来给去，也都是和压岁钱一样，是一份心意。
有些仪式感或许确实有些多余，但有些仪式感却是节日最重要的一环。
“你们终于回来了？”林曼招呼了两下，让他们赶紧回来，再过两分钟就要打铃了。
“给，阿野，航哥，本小姐给你们的苹果，收下吧，不用谢，贵安就行。”
林曼和厉枝两个女生之间刚刚已经互相给过了。
四个人到齐，互相两两送平安果，人人有份，每个人都是送出三个又得了三个。
或许苹果没什么差异，但包装都是精心挑选的，即便是两个男生，也都没有偷懒选择统一的样式，而是选了三个都不一样的包装。
把手里的平安果给陆之野时，厉枝的动作很自然，就像她给林曼或徐佳航一样，接过来自陆之野的平安果时亦然。
可收到陆之野的平安果后，厉枝仔仔细细放在了抽屉里，不容易被桌面上的杂物给碰到，甚至连那个包装盒多出一点褶皱都舍不得。
而送出平安果时，厉枝又仔仔细细看着陆之野接过之后是如何安置的，陆之野也把那个来自于她的平安果放在了抽屉里。
“你桌上这些收到的平安果怎么处理啊？”厉枝问道。
几人趁着打铃之前热闹完后，又都把视线聚焦在了陆之野桌上。
只见陆之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塑料袋，大概是刚刚买苹果用的，然后干脆利落地把桌面上那几个带着包装盒的苹果放到了塑料袋里，紧接着又将塑料袋放到了桌边的地上。
刚刚还满满当当的桌子，这会儿终于是空闲得出来，能有地方放书了。
“现在没时间了，待会儿第一节晚自习结束之后，把没署名的借花献佛送给老师吧，署了名的就老规矩。”
厉枝刚想问老规矩是什么，上课铃就响了。
但忽然，耳边传来了陆之野的声音。
“老规矩是……由林曼出面把东西一一对应还回去。”
铃声和男生的声音一起混杂在耳边，男生靠得很近，不然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铃声恰好也停了。
……
大概是大家都被平安夜圣诞节的氛围所笼罩，晚自习的时候，大家都想着赶紧下课，一下课，就都到处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儿聊天或是串班，热闹非常。
陆之野把袋子提到桌面上，几人快速检查了一遍这些包装盒里面有没有卡片，或是上面写着些什么东西。
但竟然都没有署名。
“这里有六个，我这儿还有俩，你们谁再拿一个过来，九门科目九个老师每人一个，雨露均沾。”陆之野检查完后又清点了一下，道。
“你刚不是收到了三个吗，怎么还缺一个？”徐佳航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陆之野直接忽略了徐佳航的话。
“枝枝，你刚不是收到一个不知道怎么处理吗，那就凑这一块？”林曼提议。
闻言，陆之野看向厉枝。
“谁的？”男生问道。
“不知道啊，就留了个卡片。”厉枝把那个拿过来给陆之野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字迹，陆之野眉头微皱。
这可不就是彭宇吗。
之前值日的时候有次彭宇迟到，要在表格上登记，没记错的话，字迹差不多就是这样。
“没署名的一律不管，通通上交。”
陆之野直接大手一拿，便从厉枝手里把那苹果拿了过去，随即直接装到塑料袋里一起。
凑齐了9个。
“那我去上交给班长了。”
只见陆之野起身，朝申玮走去，拍了下他的肩，然后把那一袋子东西给了申玮。
一开始申玮还有些懵，二人说了几句话，申玮最后接下了那袋苹果，起身离开教室，大概是去办公室一一送给老师。
看申玮这个反应，厉枝觉得申玮简直就是另一个她，不过，是没遇到陆之野他们之前的她。
对节日无感的她。
班上热闹依旧，随处可见一个个红彤彤的苹果。
申玮刚出去没一会儿，隔壁班班长来了。
苏佳宁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围着白色围巾，皮肤白净，鼻尖有些红彤彤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小鹿一样。
只见她手里拿着两盒平安果，在门口朝教室里张望了两下，似乎是在找某个人。
苏佳宁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又回到陆之野，朝他招了招手。
第 47 章
厉枝看着陆之野朝门口走去。
由于教室里比较闹腾, 从靠窗的位置到教室门的距离又是横向最长距离，所以厉枝听不清他们那边在说些什么。
只是看着两人视线相对，苏佳宁在说, 陆之野在听, 一个微微仰头，一个微微垂眸, 看着倒是养眼的很。
再然后, 厉枝便看着陆之野接过了苏佳宁手里的一个平安果，漫不经心地单手拿在手里……
之前对别的女生所送的平安果, 或是送的一些其他礼物, 陆之野明明都是拒绝态度，但此时此刻偏偏面对着苏佳宁时, 却是接受的。
看到这个画面，厉枝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橡皮泥一样，轻轻地被捏了一下, 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
可能是由于她的视线太过专注，让陆之野有所察觉，此时男生微微回了下头, 厉枝则在这之前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当做自己并没有注意那边，当做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隐约听见陆之野喊了一声“申玮”, 这声音倒是洪亮, 显然是在招呼正要从前门回教室的申玮到后门那处来。
料想陆之野应该已经收回了视线，于是厉枝又装作不经意的朝后门看去，然后便看见苏佳宁把手里剩下的那一个平安果递给了申玮。
两个苹果, 一个是给陆之野的，一个是给申玮的, 不知道会不会像她那三个其实有两个是打掩护的那般，苏佳宁的这两个里面，也是其中为另一个打掩护………
上课铃响，原本的热闹都稀稀拉拉安静下来，陆之野也拿着那个平安果往座位走来，然后随手将东西塞到了抽屉里。
此时此刻，陆之野的抽屉里总共有两个平安果，一个是来自苏佳宁的，另一个则是来自厉枝的。
刚刚借花献佛充公给老师的那些苹果里，其中有两个是徐佳航和林曼的，陆之野收到的那一波三个苹果里，偏偏是厉枝的那个好巧不巧的被他留了下来。
那个时候，厉枝的心里还有一点小庆幸，觉得是不是陆之野特意的，不过看他把苹果往抽屉里放的姿势，现在和刚刚都一般无二，厉枝便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容易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注意他的一些细节，甚至将那些细节无限放大，然后做阅读理解似的进行分析，然而，这往往得出来的是些一厢情愿的结论。
厉枝试图专注于将精力放在眼前的习题，不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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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胡思乱想。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旁边的陆之野有一些欲言又止，不着痕迹地侧头看了看她，然后又扭回头去看了眼右前方的申玮，神色纠结。
——
晚自习结束，回家路上。
由于多了几个苹果，书包的重量相比从前显然是重了不少，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导致厉枝走路的速度也比平常稍稍慢了些。
厉枝在路边走着，被自己压抑了大半个晚自习的心情，终于是在这孤身一人的夜色中，不受控制的释放了出来。
她心想，果然苏佳宁对陆之野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吗？果然以前听过的那些谣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吗？他们俩以前坐前后桌的时候，真的只是单纯的前后桌吗？两个这么般配的人真的没有互相对彼此有些想法吗？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话，那为什么陆之野单单会收下了苏佳宁的苹果呢？难道陆之野只是把苏佳宁当朋友吗？所以那是来自朋友的平安果？就像徐佳航、林曼、还有……她的那般？
想着想着，忽然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一下，差点吓了厉枝一跳，回头一看，是陆之野，他正推着自行车在人行道上走着。
“苹果也怪沉的，要不要把书包挂车上？一左一右刚刚好。”
陆之野说道，车头上显然已经挂了一个书包，是他自己的。
还没等厉枝回答，陆之野就已经掂量了下她的书包，厉枝也懒得推脱，顺势将书包脱了下，道了句谢，然后任由陆之野接住挂在车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原本是该推脱一下的，但是她又有些担心，如果自己推脱下的话，会不会陆之野直接就骑车走了，那这次顺路的机会便眼睁睁失去。
“怎么不说话？”两人走了一小段，都没人说话，陆之野开口道，“该不会是在担心之后的期末考试和分班吧？”
原本脑子还有点一团浆糊似的，在听到一开始陆之野那个问句的时候，厉枝还慌乱了一下，寻思要找什么借口来掩饰自己现在的心情，但是男生已经帮她找好了一个完美的答案。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圣诞节，晚自习基本上总是很难彻底静下来，老师说了几次也没法，结果后面越说越严肃，就自然而然提到了期末考试和分班的事情，这才让教室里的气氛冷了冷。
“嗯………有点担心。”厉枝回道。
“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可以不相信二分之一的运气，但是你可以相信徐佳航。”陆之野的语气带这些散漫，却又让人不由自主信服。
这句话的意思听起来像是徐佳航会跟他的副校长父亲说，从而安排几个人仍然能在一个班。
“这事儿本来打算等期末考试考完、成绩出来了再跟你说，毕竟有一个条件，徐叔叔说，要他这次排名进步50名才会插手。”陆之野又补充了几句。
闻言，厉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好像最近看徐佳航学习都认真了几分，只是前进50名的话，以他现在的水平倒是稍微努努力还是能够够得着的，算不上是特别刁难的条件，不过也很难说，没法打包票，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陆之野才没提前跟她说，免得到时候若是达不成，反而空欢喜一场。
“还有时间，来得及，好歹现在他做选择题不再是点兵点将，前进50名还是有希望的。”
“嗯………”厉枝应着。
二人又有针对徐佳航目前的学习情况和他之后的进步方向稍微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路程过了大半，即将走到小区门口。
走到厉枝家楼栋的楼下时，她家的灯并没有亮，显然厉诚还没有回来，今天晚上厉诚有晚自习，晚自习结束时间高三比高一晚一些。
厉枝在小道边停下，陆之野也停了下来，然后将车头上挂着的书包递给了厉枝。
“明天见……”厉枝跟他打招呼告别。
“明天见。”陆之野回了句。
正当厉枝要回头往楼道走去的时候，厉枝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叫住了她。
“厉枝……”陆之野喊道，看着女生有几分疑惑的那双圆圆眼睛，那抓着车把手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几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请教你。”
“如果……你喜欢的人也有别人喜欢，你会怎么做？”陆之野轻声道。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厉枝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颤了一下。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而且为什么说是请教？是给他自己问的吗？喜欢的对象是苏佳宁？那那个“别人”是谁？
可是那“请教”两个字又是后面改口的，显得有些刻意引导，所以有没有可能不是给他自己问的？所以这个“你”就是指她自己吗？
可是陆之野怎么可能会这样突然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这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难道她看出来了自己一直偷偷藏着的心思吗？
那一瞬间，厉枝简直思绪万千，心里简直是惊涛骇浪，层层叠起，表面艰难维持着平静。
厉枝嘴角微微抽了下，试图唤醒自己的语言系统，嘴唇上下翕动，平静的声音下隐藏着一丝别人难以觉察的惊慌。
“我……我不知道诶，如果真的是你这般所说的如果，那我可能……什么也不会做吧………”
厉枝早就已经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没有和陆之野对视，而是斜着看向一旁的绿植。
“那如果……别人都已经主动了，你也什么都不会做吗？”令厉枝没想到的是，陆之野竟然还又追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似乎越来越详细，厉枝觉得自己简直已经可以对号入座。
那个“别人”代入苏佳宁，她已经主动了，不仅仅是平时热闹的主动打招呼的那种主动，还有这次平安夜的平安果………
“大概吧………”厉枝的头越来越低，却又忽然抬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班上见。”
说完，还不等陆之野回应，厉枝便转身走了，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看着女生的背影在楼梯口消失不见，陆之野默默收回了视线，然后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
此时他的脑海里却是在想着苏佳宁的话。
当时他会接下苏佳宁那个苹果，是因为苏佳宁说，这是她作为隔壁班班长，送给他们班班长的，然后顺便给之前的代理班长也送一份。
这个理由显然有一些牵强，陆之野自知苏佳宁对自己应该是没有旁的心思，这一点他们以前就有说清楚过，毕竟之前有关于他们前后桌那些谣言，总归是不可避免地也传到了他们二人耳中，于是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二人便开诚布公的说开过。
那毕竟是无功不受禄，他一开始也并没有准备要送苹果给苏佳宁，现在自然没有多余的苹果能够回礼，陆之野还想婉拒来着，结果就听到苏佳宁说，说他只是顺带，她真正想送的人是——申玮，所以才找了班长这么个借口。
陆之野懂了，刚好那时候看到不远处申玮走来，于是他便喊住了申玮，助力完成了这事。
只是………这显然意味着，苏佳宁对申玮有意。
可是………据他观察，似乎他的小白兔同桌也对申玮有些不一样。
于是这么一通下来，便有了陆之野刚刚在楼下问出的那个问题。
和他所料想的一样，以厉枝的性格，果然是不争不抢，别人都主动了，她还不打算做什么。
心里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感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一点……大概可以称之为庆幸的感觉。
心里有那么一丝隐隐秘密的庆幸，庆幸厉枝是这种鸵鸟心态，但是连他自己都有些没能完全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只是有种这般朦朦胧胧的感觉………
——
楼上。
厉枝走进家门之后，背靠着关上的门，心脏还有些微加速跳动着的感觉。
她在回想自己的回答。
她刚刚说的是………自己大概什么也不会做。
这，于她而言，其实是一句实话。
脑海里又浮现出之前和李媛媛的对话，那时候的她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着要公平竞争，可是实际上，她好像根本没有去争，甚至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思隐藏的再好一些，最好是隐藏得好到自己都看不出来的那种。
轻轻叹了口气，厉枝打开客厅的灯，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后朝房间走去。
第 48 章
——
——
越临近期末考试, 时间似乎就越过得越快，一眨眼就到了期末考试的日子。
在三人的辅导下，徐佳航各科的成绩都有了或多或少的进步, 这样一来, 同班的那个约定大概是能够稳稳实现。
…
考完最后一门，这个学期便算彻底结束。
原本大家是考完可以直接回家, 也没有要求说要回到各自的班级再开个班会什么的, 之后的期末考试成绩以及分班都会在班级群进行通知，不过按照以往惯例, 分班的结果在下个学期开学前才会给出。
…
考完之后, 厉枝并没有直接回家。
他们四个人事先约好了，考完之后碰个面一起吃个晚饭。
——
火锅店里。
他们点的是鸳鸯锅, 两两各坐两侧，但是由于除了厉枝之外，其他三个人都不吃辣, 最后陆之野被林曼推到了辣锅这一侧，也就是和厉枝坐在一张长椅上，与她在同一侧。
“枝枝……你们南城人都这么能吃辣的吗？”看着鸳鸯锅红色那一头的颜色和上面漂浮的各种辣椒花椒, 林曼有点小小的震惊。
“嗯对，就………还行吧。”说着，厉枝淡定地吃了一口刚刚从辣锅捞出来的牛肉, 不仅仅是辣锅, 厉枝自己刚刚弄的调料碟，毫无疑问也是以辣为主调的，刚刚还沾了好一下。
这般红红火火的架势, 让林曼恍恍惚惚。
结果鸳鸯锅的辣锅这一边最后基本上只有厉枝吃，或者偶尔有陆之野夹那么一两筷子, 还不是直接吃的那种，而是放在面前的那碗汤里面涮一涮，原本好好的一碗清汤寡水的玉米排骨汤，都已经被涮成红油辣椒漂浮着的那种。
听到旁边被辣着的呼气声，尽管能听出来是压抑之后的很浅显的声音，但厉枝还是听到了。
相比他们上一次一起吃辣的时候，陆之野虽然还是不怎么能吃辣，但这次也勉强吃了些。
着实是有些勉强他了……
“教你一个小方法……”厉枝微微往旁边凑了凑，对陆之野说道。
正好是饭点，这个火锅店里面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的热闹模样，大家都在热腾腾的吃着。
“啊？”陆之野像是没听清，轻轻地应了一下。
于是厉枝又稍微凑近了一点，上半身朝他倾斜着。
离得近了，似乎都能够闻到男生身上洗衣液的淡淡的清香，大概是薰衣草味的，上次去他家里的时候，有看到洗衣机上的那瓶洗衣液，就是常用的那款紫色包装的。
视线微微往上，刚好能够看到陆之野的唇，原本就无论是形状轮廓还是颜色的浓淡都刚刚好，此时此刻经过辣椒的滋润，多了几分红，更显勾人。
“你刚刚说什么？”此时只见那薄唇轻启。
“啊？”这下愣神的变成了厉枝，不过她赶紧反应了过来，迅速垂下眼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什么都没有乱看，也更没有生出那些莫须有的旖旎，“我说，我有一个小方法，我一般被辣到了的时候就是这么操作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怎么说？”
男生说话间，也还是有细微的被辣到的呼气的感觉，向来散漫自如像是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的人，此时也架不住这辣的生理刺激。
“闭着嘴巴，不要用嘴呼吸，坚持个五六秒的样子，等到那一阵辣劲儿过了就好了，不过这五六秒可能比较难熬，辣的感觉会像波峰一样，有一个冒头的感觉。”
闻言，陆之野原本微微开合的嘴，此时完全闭上，完全依照厉枝的说法在进行着。
对面坐着的两人，林曼和徐佳航，此时也看了过来，刚刚的话，他们俩人也大概听了个七七八八，在厉枝凑近陆之野的时候，他俩也都凑近了，知道了个大概，此时也都盯着陆之野被辣的模样。
在这样的情形下，厉枝才得以光明正大的盯着陆之野，而不用担心视线太过冒昧。
她紧紧的盯着他，她知道在这个五六秒的过程中，若是被辣极了的情况，口腔内会有着激烈的反应，会有种又麻又辣的感觉，甚至还可能连带着会有泪腺参与进来分泌出些许的泪水。
视线由陆之野的唇往上移，轻轻经过他鼻尖那一本支援由蔻蔻群一乌尔而七五二八一整理颗画龙点睛般的小小的痣，最后落在他那双眼，那双眼确实多了几个潋滟的感觉，泛着浅浅的波光，让人有种想要沉溺进去的冲动。
男生的视线先是在四周看了圈，也顺带扫过了徐佳航和林曼，最后落在厉枝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
过了大概得有七八秒，又或者稍微更久一些，显然陆之野已经平静了下来，只见他缓缓挪开了视线，然后拿起杯上的水喝了一口。
“确实有效。”实践后，陆之野总结了句。
厉枝也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也一并掩盖着了眼眸深处刚刚那些一瞬间几乎要喷涌出的各种情绪，笑着说道：“这可是我百用不厌的方法，自然有效。”
对面林曼给陆之野比了一个大拇指，道：“牛的牛的，你以后也是能吃辣的人了！我俩自愧不如！”
——
吃完饭之后，大家各自回家。
天气已经很冷了，但是没有下雪。
海城不似南城，能见到落地不化的雪已是难得，更不要说期待鹅毛大雪。
而在南城，几乎每年冬天都会下雪，或大或小，尤其是在靠山里的地方，温度更低些，自然更是见得到雪。
陆之野和厉枝回家是一样的方向，所以在和徐佳航、林曼道别之后，便只剩下他俩。陆之野没有骑车，于是二人并肩在人行道上走着。
一直走了有回程的一半路程，两人都没有开口，一个把衣服外套立起来，捂住了大半口鼻，另一个则把大半张脸都缩在围巾里。
“放假了，你会回老家吗？”陆之野突然问道。
“嗯，我妈妈已经给我买了机票，明天就走。”
“这么着急的吗？”陆之野的眸子微微抬了下，随后眉头微微皱起，“刚刚怎么没跟我们说，要不我再把他们喊回来，我们晚上再聚聚？”
“不用啦，反正早晚都得回老家，而且我们又不是不见了，等开学不就又能在一块了？”厉枝说道，那双圆眼微微弯起，能让人看出来是在笑着的，但是，只有厉枝自己知道，笑的有些勉强，被围巾遮住的脸，嘴角弧度有些僵硬，带着些不舍和无奈。
其实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明天就要回家的。
……
考完最后一门之后，几个人就一起出来吃火锅，她也就没怎么看手机。
刚刚从火锅店出来那会儿，陆之野去结账的时候，她等在一旁，顺便拿起手机就看了一眼，那个时候才看到父亲发来的消息。
【你妈妈给你买好了明天下午回去的机票，和同学吃完饭回来，提前收拾收拾东西。】
和同学考完最后一门吃饭是头天就约好了的，也告知了厉诚，免得他回去见不到人担心。
不过那会儿她只是回了句“好”，然后默默的把手机揣了回去，并没有提这件事。
一人结账，一人看手机，与此同时，林曼和徐佳航两人已经在开始讨论说打算寒假去哪玩。
“要不咱们去北方吧？去东北看冰雪大世界？听说还挺好看的，还有滑雪什么的。”
大部分时候还是林曼一个人在说，徐佳航则在旁边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句。
“这次我们有4个人，刚好两男两女，两个标间，真不错。”
在这一瞬间，厉枝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到海城的那一天。
那天，在机场的时候，她也碰到了一行三人，当时并没有太注意，一心只顾着要找父亲，心里满是种初到陌生地方置于茫茫人海的惶恐感，所以对那三人只是一瞬间的印象，是他们的声音、背影，且很快就淡去了。
但这一瞬间，她忽然就想起来了——当时的那三个人就是她此时此刻面前的这三个人。
一瞬间，仿佛有一种宿命般的回想回荡在她的脑海中，与之相伴的是像是一道鸿沟一样的东西，颇具割裂感的横亘在他们之间。
她很想说，她去不了，这一次恐怕还是只有他们三个人。
可是看着大家兴致都颇高的样子，厉枝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又咽了下去。
这一刻，她有多想自己没有看手机，那样的话，这种朋友聚在一起的快乐就还能够延续的再稍微久一些。
可是终究还是要道别的。
……
两人并肩继续往前走，走到了小区门口，然后再又往前走一小段，便走到了厉枝家楼下。
二人在那个路边停下脚步。
“那……再见啦，开学见。”厉枝主动道别。
“嗯，开学见。”陆之野回了句。
二人双双转身，一个往靠里边的小道朝楼梯间走去，另一个则继续朝大路往前。
等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厉枝这才停下脚步然后微微回头看了一眼。
她的整个身子几乎都藏在楼道的门后面，从她这个角度往外看是隐秘的，是不会被陆之野注意到的。
但其实，只要陆之野不回头，就不会注意到她回头看了他，压根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
厉枝就这么看着，看着那道一直往前走的背影。
那背影没有回头，然后在走到一个转角处的时候朝着与她家这侧相反的方向走去，再然后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厉枝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自己也转身朝楼上走去。
——
等到把东西收拾完已经10点多了，一般来说，除非是上晚自习，厉诚才休息的晚些，这个点，他已经关上房门休息了。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厉枝看到的就是客厅茶几上一杯倒好的牛奶，走过去摸了下，还是温热着的，想来是她父亲在她去洗澡的时候特地出来热好的，然后这才去休息。
看着那扇关上的房门，厉枝眼眶微微发酸。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她一直都是跟着母亲的，直到这次来海城读高中，这才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体会到久违的父爱。
但即便如此，在学期结束的时候，也就好像是一场梦醒了似的，一切都要回到原点。
她得回到南城，回到母亲的身边，而父亲则依旧待在海城，依旧是一个人，连过年也是一个人。
可是她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是服从安排，似乎连父亲也是如此。
刚刚她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余光里看见父亲好几次都从她房间门口经过，将来也是不舍的吧……
厉枝将牛奶一饮而尽，连带着苦涩。
第 49 章
——
房间里。
厉枝点开自己好段时间没上的号, 因为最近忙着期末考试，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了，但是之前的作品也还是依旧源源不断的有点赞收藏。
戴上耳机, 厉枝随便听了听自己从前的那些个人配音“作品”, 以前还都是觉得挺满意的，但现在听着听着, 偏又觉得似乎哪哪都有问题, 并没有达到最好，完全是业余水平, 称为作品都是抬举, 更多的是自娱自乐的产物。
也是了，她不过就是出于兴趣才发一发配音的, 和专业的自然是没得比，也不知道当时那个私信她的人是怎么看上她的。
想到那个私信，厉枝又点进去看了一下。
她没有回那个消息, 那个私信后面也没有再发过来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发过一样。
果然是诈骗的吧………厉枝心想。
可是心里又隐隐有一种失落感和一种更加想要证明自己的感觉。
如果那不是诈骗的话，如果对方发了一次消息发现没得到回复就不再发了的话, 是不是证明她不够好呢？没好到让别人三顾茅庐的程度？
本身就是因为有些睡不着才点进app随便刷一刷，现在更是睡不着了。
于是，厉枝在网上找了一些有关表演与台词的网课, 认认真真听了起来。
听着听着, 她就意识到了很多之前只是自己感觉有问题，但又说不清具体问题出在哪里的一些地方，例如因为她是南方人, 所以如果不刻意去注意的话，前后鼻音有一点点分不清。
还有一些其他的小问题, 厉枝一一记录下来。
再后来，听着听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
第二天，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父亲喊她起床。
看了一眼时间，厉枝才发现竟然已经快中午了，又看了下手机的使用时间，昨天竟然熬夜熬到了3点多，也难怪一觉睡到这个点。
出房间的时候，父亲正在厨房忙活着，看样子是折腾了有一会儿了，照着网上的教程在一步步的操作着，倒是微微的有些香味散发出来。
对于学做饭这件事，厉诚还是挺上心的，虽然平常因为上课没时间，但只要是周末的话就会买一些新鲜菜回家然后自己动手尝试。
经过一个学期的改造，由一开始的勉强入口，成功进阶到现在的还不错，一些简单的家常菜现在还是拿得出手的，还在不断开发新菜品。
“快去洗漱吧，待会儿吃完饭歇会儿，消消食，就差不多该送你去机场了。”
厉枝看了一眼时间，午饭比平常稍微早了些，大概是因为特地早一点做饭就能够让她早一点吃上，这样一来就好有时间缓缓，毕竟她晕车，刚吃完饭就坐车的话会更容易不舒服。
——
吃这顿饭的时候，气氛似乎格外沉默，弥漫着一种离别的伤感，一直延续到他们即将出门的时候。
这伤感是被一道电话铃声所打破的，是林薇予打来的电话，打给厉诚，提醒他，记得按时送厉枝去机场，别误机了。
厉诚自然是应下了，于是二人便即刻出门。
走到楼下的时候，厉枝顺着陆之野经常骑着自行车而来的方向看去，只有一对老头老太太正互相搀扶着彼此，一起往前走去，给她留下个相伴着的背影。
除此之外，这路上现在这会儿倒是没有其他人。
没有她想看到的那个人。
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厉枝继续跟上厉诚的脚步，赶紧上了车。
——
在机场分别时，接过父亲递过来的行李箱，厉枝的眼眶没忍住红了。
几个月之前，她刚到海城，也是这个机场，也是类似的情形，不过那个时候是父亲把她手里的行李箱接了过去，现在却是相反。
“过年多吃点啊，瞧你这瘦的，别学什么减肥什么控制体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还有什么想买的喜欢的衣服啊，小玩意儿啊，想买就买，别总想着给我们省钱……”
还没开始检票登机，趁着这个档口，厉诚絮絮叨叨了起来。
“要是跟你妈有什么不愉快，要及时沟通，她脾气就那样，多理解包容一下吧，实在觉得委屈了，打电话给我，我帮你说。”
“好，爸，我知道了。”厉枝一一应下。
原本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偏巧这个时候广播响起来，正是她那一趟航班。
厉枝往登机口走去，没走几步就回头看了一眼厉诚，厉诚正在给她挥着手道别，又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厉枝一狠心，便继续往前走了。她心里知道，这样的情景绝对不会只有现在这一次，她可还要在海城待好几个学期。
所以，习惯就好。
——
飞机上。
厉枝想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但在打开拉链之后，看到了一个难以忽视的大红色的东西。
那是一个红包。
这是…………
厉枝打开看了下，里面是一沓不薄的红钞票。
这算什么？提前把过年的红包给她了吗？
这么一大笔现金在身上，厉枝赶紧小心收好，塞到了书包的最底层，又默默观察了一下周围，应该没有人注意到她刚刚的动作。
她的座位本就是靠窗的位置，在看到是红包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着痕迹往最旁边靠了靠，红包也没完全拿出来，是在书包里边看的。
脑海中，浮现的是父亲朝她招手和她道别，又摆手让她走的那个身影。
戴着耳机，厉枝闭上眼，靠在座椅上。不知何时，有一滴泪在眼角滑落。
——
——
南城。
回来已经两三天了，厉枝的日常就是早睡早起，写寒假作业，偶尔出去走一走，运动运动，或者去离家不远的那个图书馆看看书，日子别说有多健康规律了。
虽然她放假了，但是林薇予还在上班，所以平时的早中饭都是她自己解决，晚饭就一般是等着林薇予回来做。
现在基本的做饭也难不倒厉枝，毕竟之前厉诚周末学做饭的时候，她也时不时的在旁边看着，有时候也会顺便上手，也就顺带学会了。
这天上午，厉枝正在写寒假作业，突然手机来了个电话。
是林曼打来的。
在家里，她手机一般是静音，什么企鹅微信的消息她都设置了静音，不会有震动或者响铃的提醒，除非看手机的时候才会看到提示框，但是给来电留下了震动的通知，这是为了避免林薇予打电话来而她没听到而错过的情况。
“枝枝枝枝，你赶紧看消息！看群消息！”说完这句话，对面就挂掉了，厉枝懵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让林曼这么兴奋的缘故会是什么。
肯定是出期末考试的成绩了！
那一瞬间，厉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莫名加速，赶紧点进群聊。
首先是他们4个人的小群，里面徐佳航已经发了好多个表情包，显然是很开心的样子。
【小爷我说到做到！超额完成目标！】
这句话下面是他这次考试和上次考试排名的两张截图，前进了100多名。
徐佳航做到了！厉枝心里也很开心，在群里回了一个恭喜的表情包。
再然后她点进那个有老师群，群里面已经发布了一个表格，厉枝赶紧打开。
表格第1个就已经看到了陆之野的名字，对此，厉枝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肉眼可见的，陆之野学习的努力程度比以前高的高，这个所谓的以前，指的是在他家里出事之前。
自那以后，陆之野就好像是变了，但又好像没变，在学习这块倒是收了些散漫，作为他的同桌，厉枝是能明显感觉到的。
所以陆之野会是第1名，她毫不意外。
顺带看了一下第2名的成绩，和陆之野稍微有些差距，陆之野可以说是断层第一。
又往下看了几个名字，都还没有看到自己，厉枝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终于在往下滑拉的时候，划出的第1个新的行就是她的名字。
第11名。
她上下的人跟她的分都咬得很紧，几乎就是一两分的差距。
得了这个名次，厉枝也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好歹也算是达到了母亲对她的要求，当时说是要期末考试考到前20名来着。
只是……
厉枝又往上划拉了一下，看着在顶上那个划拉不上去的最顶上的名字，然后又往下滑拉一下，看着自己的名字，将表格缩小一些，这两个名字便同时出现在了屏幕上。
一上一下，一头一尾。
还是有些差距啊………
然后厉枝又研究了一下自己各科的分数，过了好几分钟才又点回去那个4人的小群。
里面又多了一些消息，但基本上都是徐佳航和林曼的对话，陆之野就一开始在群里面说了句话，并没有参与那俩后面掐架式的聊天。
那俩一个在说是自己天赋异禀，稍微学一学成绩就能提升很多，另一个则在反驳他说，明明是他的左后斜后有三位学霸助阵，他才能有进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刚刚她回了个表情包之后，林曼便也开始艾特她。
林曼：【你每天在家干啥呀？@厉枝】
厉枝：【吃饭，睡觉，写寒假作业】
林曼：【就开始写寒假作业了？要不要这么卷？你俩真是不愧是同桌！】
厉枝刚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对林曼就又手速非常快的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林曼：【你敢信？陆之野那家伙的寒假作业已经写了一大半了！这才过了几天啊！简直是背着我们偷偷卷！但刚被我们抓现行了！】
啊这………
刚被抓现行了？厉枝忽然注意到了这句话。
厉枝：【你们现在在一块？】
林曼没回，直接打了个视频通话过来，吓得厉枝手一抖。
第 50 章
厉枝犹豫了下, 还是赶紧接通了。
不过，在接通之前先赶紧对着桌上的小镜子，理了下自己的头发, 确认没问题, 这才接通。
然后，她就看到了手机屏幕里出现的陆之野, 那摄像头几乎是怼着陆之野的脸拍的。
“来来来, 当事人就在这儿，赶紧说两句。”林曼说道, 摄像头还是牢牢对准陆之野。
屏幕里, 陆之野的表情有几分无奈和无语，他手里有一团毛茸茸的白色, 无疑是小白。
看来是徐佳航和林曼相约去陆之野家里了。
“写就写了，碍着谁了？有本事你俩别抄我的。”
陆之野抬眸，这一瞬间, 厉枝觉得自己几乎是通过两台手机的连接和他直接对视上了，但显然并不是，他看着的肯定是手机后面的林曼, 这话也是对林曼和徐佳航俩说的。
这话一出，那俩人就怂了。
“写写写，你赶紧写, 你尽情写。”徐佳航把陆之野的寒假作业从桌上拿起, 然后双手奉上递到他面前，这模样别说有多狗腿滑稽了。
“本来我还计划着寒假去哪玩的，结果你也不在, 阿野也说不去，就只得泡汤了, 总不可能就我和航哥两个人去。”
林曼把手机拿近了一些，朝着电话另一头的厉枝说道，语气颇有些遗憾。
手机镜头也随着林曼说话而晃来晃去，厉枝都有些看不清陆之野的脸。
又随便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这通意料之外的来电，即便是挂断了之后，厉枝都还没有缓过来。
她还在回忆着刚刚陆之野的模样。
过了一小会儿，厉枝收拾了书包出门，打算去图书馆。
她并不喜欢在家学习的感觉，所以若是学习的话，更愿意去那个图书馆。
想到陆之野都已经那么优秀了，但还那么努力，厉枝就觉得自己更应该努力了。
——
图书馆。
在预约的位置坐下来的时候，厉枝稍微看了一眼在对面坐着的人。
貌似是个挺年轻的男生，看着像是大学生的样子，清清秀秀的，戴着一副眼镜。
这是那飞快的一眼看下来的第一印象。
再然后，厉枝又看了第二眼，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
他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此时正在神情专注的看着，镜片上些微的有些反光，偶尔想起静音鼠标和键盘轻微的按键声。
虽然说世界上人那么多，每天经过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厉枝就是觉得自己脑海中似乎对面前这个人有一些印象。
可是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于是只得作罢，开始专心做寒假作业。
中途出去吃了个午饭，然后又继续回来做寒假作业。
后面做寒假作业做累了，厉枝想着说给自己换换脑子，于是去了书架区随便逛逛，想找点好看的书看看。
原本都已经抽出来了一本言情小说，是当下比较火的一本，但厉枝最后还是又放了回去，然后在附近找到了另一本获了诺贝尔奖的小说。
就当是在积累作文素材。
厉枝没有回到座位上去看，而是直接在书架旁边站着看了起来，站着站累了又直接席地而坐，背靠在书架上。
看着看着，不知何时了，她也没注意。
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冬天总是天黑得快。
等她看完最后一点点的时候，刚想看时间，就发现自己手机好像落在座位的桌面上了。
应该不会丢吧………厉枝心想。
于是赶紧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因为站的有些猛，脑子一阵眩晕，刚想要扶住旁边的书架，但手臂已经被另一道有力的手给扶住。
“没事吧同学？”旁边传来一个陌生男生的声音，听着似乎比她这个年纪的同龄男生的声音更加成熟一些。
等这阵晕劲过去了，厉枝抬眸看着面前的人，然后发现这不就是坐她对面的那个男生吗？
再一看，发现他手里的手机还正在震动着，再一看，发现那手机是自己的。
“同学，是这样的，”男生将手机递给了厉枝，“你手机刚刚响了两三遍，我之前注意到你似乎是往这个方向来了，便想着说过来找找看，怕耽误什么急事。”
“谢谢你啊……”厉枝接过手机道了谢，神色带着些歉意，因为这手机刚刚的震动可能打扰到了对方。
“没事儿，你接电话吧，我先回去了。”说完，那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便转身离开了。
厉枝往没人的地方走了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才接通电话。
这个电话是她母亲打过来的，显然是她看书看得忘记了时间，现在都已经快过饭点了。
对着电话那头解释了一下，挂断电话后，厉枝赶紧回到自己座位上收拾东西打算回家。
这个时候，她位置对面的那个座位已经没人了，那个男生应该也是刚走的样子。
——
——
家里。
一进门，厉枝就看到餐桌上摆好的菜，以及坐在椅子上双手环抱着的林薇予。
厉枝喊了一句“妈”，然后回屋放掉了书包，又赶紧洗手坐到了餐桌旁。
“寒假作业都写多少了？”林薇予这时候站了起来，开始盛饭，同时问道。
“今天写了十几页，还有两张卷子，还看了一本老师推荐过的获诺奖的书。”厉枝一一汇报。
林薇予“哦”了一句，算是回应，然后端着两碗饭回到了餐桌旁，一人一碗。
“一回到家没人，我差点以为你还在海城呢。”
厉枝感觉好像自己母亲今天讲话略微有一点阴阳怪气，但是又不太懂为什么。
但是吃完饭回到房间之后，厉枝有点懂了。
她发现自己的抽屉似乎被动过了，不，应该说整个房间都被动过了，是被打扫过的模样，比之前更干净整洁一些，不过有些东西依照打扫人的想法进行了新的摆放。
那个抽屉里放着父亲给她的那个红包，她之前没有跟母亲说过，想来打扫卫生的时候，林薇予看到了。
之前那些年里，他们父女俩都没有什么走动，甚至连句互相的过年祝福都没有，更不要说红包什么的。
厉枝尝试着去理解，想着说母亲刚刚的态度大概是吃父亲的醋，所以才会那样，加上自己确实也没有提前打招呼就去了图书馆，然后没注意时间晚回了。
总而言之，心里的那阵不太舒服的感觉，终究是被她自己给压了下去。
——
很快，就到过年了。
在过年之前，厉枝就已经把寒假作业写完了，还有之前自己看了一点点没看完的有关配音的网课也已经看完了，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除夕这一天，跟着母亲一起去到了外婆家，之前的很多年她都是这样过的。母亲是家里的独女，家里面也就只有外公、外婆、母亲以及她自己。
快晚饭的时候，原本在看电视节目，一个小品正说着些烂梗，有点搞笑，但不多，这个时候，厨房里的外婆招呼着过去包饺子。
家里四个人，三个人都在忙着，也就只有她在躲清闲。
包饺子也算是她每年必做的一件事，毕竟其他事情帮不上什么忙，也就只能做点简单的活了。
包完饺子之后，再回到客厅，那小品早就已经演完了，又开始其他的节目，春晚还没开始，但这些预热节目已经把年味给预热起来了。
拿出手机，厉枝找到父亲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了个消息。
【爸，新年快乐啊！】
对方几乎是没过几秒就回了消息。
【也祝枝枝新年快乐！】
看着这行字，又看了看厨房那忙碌着的几道身影，厉枝心里觉得暖暖的，又酸酸的。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夹在两者之间，好像是个多余的，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被左右拉扯着的，一方强势些一方弱势些，但都紧紧抓着她，这种紧紧的感觉是血脉难以割舍的牵绊。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收起这些复杂的思绪，大过年的才不要去想这些不开心的。
手机点到群聊，那个四人小群。
里面也已经闹腾了开来，一如既往的，还是林曼和徐佳航两个人发言比较多，陆之野偶尔应那么几句。
厉枝在里面发了个新年快乐。
然后收获了三声新年快乐。
陆之野也回了她一句。
厉枝觉得自己几乎能够想象出，如果陆之野是当面说出这四个字，会是怎样的模样。
可惜，只是四个屏幕上的文字。
不过对她来说，这也早已经足够了。
刚想在群里再说点什么、再看看他们聊天，厨房里又招呼她过去，看样子是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准备端上桌开饭。
厉枝只得是放下手机，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
吃过晚饭之后，是常规节目——打麻将。
家里刚好4个人，所以她这才从小被外公外婆教会了打麻将，刚好可以逢年过节的时候做个伴，凑个数。平常厉枝是不打的，也就过年这会儿，算得上是限定。
刚开始一两局，因为又隔了一年没打，厉枝有些不熟练，连抓子和摆放都速度有些慢，被另外两位老手中的老手催促了几次，后面也逐渐上手。
屋里一边放着春晚，一边是麻将碰撞的声音和亲人之间的聊天声、欢笑声，倒也是一派和乐融融的过年氛围。
打了一会儿，大概打到9点多，外公外婆毕竟生物钟在那，便去休息去了，她们母女俩便把剩下的场面都给收拾掉，然后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着春晚。
看到一个歌曲节目的时候，林薇予递了一个红包过来。
“给，你的压岁钱。”林薇予道。
感受到红包的厚度，厉枝微微有些愣住。
因为以往每年母亲给的压岁钱都不算太多，即便是算上通货膨胀的缘故，小时候也就是100，然后200，再然后是500，但今年显然不止500，因为这个厚度和父亲的那个红包差不多的感觉。
“谢谢妈妈。”厉枝接过。
“我知道你不是乱花钱的性格，这钱你存着也好，买自己想买的东西也好，反正你自行决定，在海城那边应该不缺钱用吧？缺的话告诉我，我会给你零花钱。”
厉枝应下，然后说自己不缺钱，平常花钱的地方也不多。
母女俩就这么一块儿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春晚，最后林薇予也先去睡了，末了还嘱咐了一句，让她看春晚别看的太晚，早点休息。
客厅里只剩下厉枝一个人，春晚又刚好在播放一个没什么意思的小品，厉枝便玩起了手机。
点进和陆之野的聊天界面。
其实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也并不是很多，因为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学校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并没有很多需要线上交流的时候，就算有交流，也大部分是在那个四人群里面的集体交流，1对1的私聊倒是有些生疏。
厉枝在纠结要不要在零点的时候给陆之野私发一个新年快乐。
现在距离零点也就只剩下几十分钟的时间了。
可是她又在想到时候那个群里会不会大家都在里边互道新年快乐，而她单独发的话就会显得有些别有用意了？
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纠结，厉枝往前倾身，打算从茶几上拿个果子吃，身体倾斜的时候，手上还拿着手机，但没注意到点了通话按钮。
直到手上拿到了想吃的零食，再回看手机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通话接通的动静。
厉枝愣了下。
这也就一秒钟的功夫吧，她不小心按到了通话键就算了，要是及时挂断了，还能说一句是手误，结果现在被秒接了………
那这到底是挂了还是不挂啊？
更重要的是，听筒里传来了陆之野的声音——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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