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坠凡:一
妙星玄两次入魔,又消耗了大半的神晶,体内的魔气大涨。
再加上司南纵容,她身上爱欲之念蓬勃,只想缠着司南到地老天荒。
幸而司南还有些许理性,接连哄了三日之后,便不再哄她。
她强制地将妙星玄从她身上拉下来,用法袍将她裹住:“我们已在这冰川过了小一月,若是再不出冰川,你身上的伤,只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妙星玄从法袍里探出了个头来,笑得极为明艳:“好不了便好不了。”
“那我与师父就在这冰川之中隐居,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司南启唇,欲言又止:“你……”
妙星玄从法袍之中伸出一双雪白的藕臂,勾住司南的脖颈,笑吟吟的:“我什么?”
“师父你想说什么?”
司南斟酌着,好一会才开口道:“你是不是怕我出了雪山,就不认你这桩婚事了?”
“是不是觉得出了雪山,我会和碧沧海一样,会遭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她一连两句,戳中了妙星玄的心事。
妙星玄只是勾着她,软声撒娇:“哪有,我只是喜欢北川雪地。”
司南眉头微皱,定定望着她。
妙星玄假装看不见她皱眉,揽着她悠悠道:“我喜欢这里。”
“这里冰天雪地,辽阔深远,好似天地之间,就只有你我二人,互相依存,谁都不会觉得孤苦无依。”
她说得极为认真,司南伸手,拨开妙星玄的额发:“可如果你不出去,我们就只能在一起三年了。”
司南望着她黝黑的小鹿眼,神色认真:“虽然我们有生生世世的契约,但师父贪心,总想这样的日子长一些。”
“你不是说要做师父的妻子吗?若是不出冰川,我拿什么材料给你炼制凤冠霞帔呢?”
妙星玄敛了笑,不搭话了。
司南揉了揉她的脸,温声哄:“穿上衣服,跟师父出冰山如何?”
妙星玄张了张唇,好一会才犹犹豫豫道:“可是师父……外面的人,很坏的。”
“她们会骂你败坏伦常。”
司南拿起她的小衣,扶着她坐起来,慢条斯理地给她穿上:“骂就骂吧,难道别人夸师父一句好,师父就能延年益寿了?”
“我连神尊都不做了,还会在意别人的话不成。”
“来,张手。”
她替妙星玄套好小衣,又开始套里衣。
妙星玄年岁还小,又入了魔,道心不坚。
心思翻来覆去的拉扯,纠结,像是一团乱麻,没个头绪。
明明司南就在身侧,可她就是有几分慌乱,总觉得会失去对方。
“可是……”这少女咬着唇,抬眸望向司南:“师父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司南扫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给她系裙子:“我为什么会离开你?你这说的什么胡话。”
她替这少女穿好衣物,认真望着她:“我还未曾与你在这天地之间,结下道侣契约,却与你什么事都做尽了。若是随意离你而去,我岂不是做了负心之徒。”
司南伸手,捧着妙星玄的脸,眸光很是温柔:“更何况,师父的心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可妙星玄入了魔,非要胡搅蛮缠:“师父以前爱我娘,现在爱我,可见人心都是会变的。”
“说不定,师父日后还会爱上旁人呢。”
妙星玄向来乖觉,从来不会说什么冒犯的话。
兴许是司南太过于疼爱她了,以至于她这十年被压制得很好的魔性又翻了上来。
是非不分,尖酸刻薄。
她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得不对,立马咬唇望着司南,小心翼翼的。
司南被她刺得没脾气。
她沉默片刻,想了想道:“若你觉得我会变心,那不如这样好了。”
司南从纳戒中掏出匕首,递给了妙星玄:“倘若我司南哪日负了你,你就拿着这把刀,把我杀了如何?”
就像妙行川对赫连无忧那般。
妙星玄一下就乖了。
她软了身体,趴在司南的肩头,小心翼翼地蹭着:”对不起嘛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司南性子很好,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柔声问她:“只是什么?”
妙星玄两手搭在司南的胸口,紧紧地揪住她胸前的衣物,与她轻声道:“我……”
“很爱很爱师父。”
“所以我也很怕很怕失去师父。”
“你为了我从天上坠下来,我很开心,但……”
她抖着肩,好像很害怕的模样。
司南将她揽入怀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没事,慢慢说,师父一直都在。
妙星玄顺势躺在她肩上,用手指抠着她胸前绣着的那朵水仙,慢慢道:“与此同时,我也很害怕。”
“哪一日师父觉得我不乖,厌弃了我。又或者是想到自己明明是个神尊,却为我流连凡尘而受苦,因此厌恶我,痛恨我……”
“这么一想,我就很害怕。”
比起世人的指责,她更担忧的是司南真的有一日不爱她了。
不仅不爱她,还恨她。
那可是神尊之位啊,如此轻易的放弃,这是一份何等厚重的爱。
她区区一个凡人,配得上吗?
司南哑然,她拥着妙星玄,在这雪屋中,与她漫声道:“我……为什么要因为自己做的决定而恨你?”
“神尊之位,是我要放弃的。“
“是我,要为了同你在一起,才坠入这万丈红尘。”
“我自己做下的决定,自然要自己扛下所有的责任与后果,怎么能借口推在你身上呢?”
“师父从来不是这样懦弱的人,我要你,那就是要你。我愿为你,那就是我愿为你。”
“你若是能爱我,师父万分欣喜。若是他日你变心,师父也坦然接受。”
妙星玄闻言抬眸,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师父……”
司南揽着她,轻轻地晃:“我们每个人终其一生,都要学会为自己做下的决定负责。不推脱,不怨恨。”
“你还小,只怕你爱我,也只是比倾慕多一些些的爱……”
“但没关系,师父是你师父,日后也会是你妻子。”
“你还小,很多事你不会,我都可以慢慢教,就像你小时候读书识字一样,慢慢都能教会了。”
妙星玄枕在她怀中,听着她这一番话,一颗心又酸又胀。
那些被魔气怂恿起来的任性戾气,全然都没有了。
她抬眸,泪眼汪汪地望着司南:“师父……”
司南轻轻道:“嗯?”
妙星玄抬手,捧着司南的脸,只觉得下腹一热,眸中欲念纵横:“怎么办,更不想和你一起出去了。”
“我就想在这雪屋之中,粘着你,缠着你,被你贯穿,抱在怀里,天荒地老……”
她的话音直白又坦荡,直听得司南倒吸一口凉气。
司南轻叹一声,很是无奈道:“可不能再缠了。”
“你再缠着我,这冰川雪谷,就全是碎玉蝶了。”
妙星玄缠得狠了,就会一直哭。她越哭,刺激得司南手下没分寸,只会让她哭得更厉害。
妙星玄说得骄纵:“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再让我哭哭好了。”
司南却抱着她起来,与她温声道:“你这么喜欢哭,去别处哭吧。”
“回七星峰,又或者是去南海渡船,想怎么就怎么哭。”
“但师父现在要带你回家了。”
司南话音落下,一掌催发,轰开了雪屋面前的冰块。
极光漏了进来,幽绿色的光照进雪屋中,好似不断流动的天河。
冷风灌入,司南将妙星玄抱在怀中,用法袍将她裹着,收起地上摊开的所有法袍,拥着她朝雪屋外走去。
她体术极好,几个纵身起落,就抱着妙星玄,扑向苍茫的冰川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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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洲的冰川极大,她二人又在深处,只有点微末的灵力。
安全起见,司南还是只用体术,抱着妙星玄根据星象,一直朝南走。
妙星玄伤重,哪怕双修疗愈一部分,也还是经不起太过剧烈的跑动。
哪怕是司南抱着她走,走得快了,她也会受不住折腾,剧烈咳嗽起来。
她一咳嗽,就咳得满脸涨红,仿佛肺都要咳出来。
司南心疼得要命,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一个多月,才走出了这片无灵之地。
一踏出无灵之地,四周的环境灵力汹涌地朝她们灌了过来。
司南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浪潮淹没的鱼,被这灵力打得睁不开眼。
那灵力一入体内,在她紫府之中疯狂运转,风驰电掣一般,吹塌了司南的紫府。
司南面色大变,只觉得全身的修为在节节下降……
大乘巅峰……
大乘后期……
大乘中期……
大乘初期……
炼虚期……
合体期……
分神期……
元婴期……
几乎是一息之间,她的修为跌破了元婴期,直接向金丹跌去。
妙星玄感受着她身上气息的变化,神色大骇:“师父!”
司南的修为跌破了筑基期,直接转为练气。
当紫府的一切都崩塌,灵力骤然炸开:“砰!”
司南双膝一软,跪在了雪地之上,拥着怀里的妙星玄喷出一大口血:“噗!”
妙星玄大惊:“师父!”
她从司南的怀抱中脱身,去摸司南的手腕。
手指按下,她抬眸望着司南年轻的面庞,还有她唇角滴答滴答滴落的鲜血,惊在了原地。
灵力全无,紫府崩塌……
她的师父,从此刻开始,是个凡人了。
第52章 坠凡:二
妙星玄掐着司南的手腕,眼泪一瞬就掉落下来:“师父……”
她哽咽着,将司南揽在怀中,垂眸望着她,满目的愧疚。
失了神尊体,又没有琉璃骨,司南生生将自己从本体分出来,独立成个,自然要遭受无穷的磨难。
这是她早有预料的。
司南强压着胸腔的撕裂感,颤抖着酥软的手,去擦妙星玄眼角的泪:“不哭……不哭……”
司南喘息着,躺在她怀里,缓了一会才道:“从今日起,师父与天星武神再无任何瓜葛。”
“你看……师父是第一世,你也是第一世……现在……”
“我们是一样的了。”
她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额上沁满细汗,好似生命最后的回声。
妙星玄吸了吸鼻子,一把抹掉自己的眼泪,借着环境灵力将她抱起来:“我们去南洲,去找苏祖祖,她有办法……”
“她一定有办法的。”
妙星玄不再哭泣,她将司南打横抱起,御风驾云,风驰电掣地朝南洲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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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十四海,正值新年。一出北洲冰川,处处张灯结彩,哪怕是向来冷肃的寒冰城也不例外。
暮色四合时分,挂满红绸的大街小巷坐满了修士,举着杯盏,热烈地讨论即将在万器宗举办的元宵升仙宴。
“万器宗一门双飞升,不知道这次升仙宴会得举办得多风光。”
一名体修举着酒杯畅想着。
她身旁的法修连忙纠正道:“可不是双飞升,是三飞升呢。”
“琴灵仙子乃星驰道君的未婚妻,她被逐出妙音阁,自然也算在万器宗门下。”
她身旁一人附和道:“是极,是极……”先朱负
开口说话的那名体修举着酒杯,仰头抿了一口酒:“一门三飞升,星驰道君还是天星武神,当真是天佑万器宗。”
“只怕这一届的道盟盟主要落在万器宗头上了。”
其他人听她这般说,却有不同的意见:“我看不一定,万器宗向来不管俗事,只怕是不会接任盟主的位置。”
那名体修却道:“可若是万器宗宗主不接,还有谁能做这道盟盟主?”
“妙音阁的慕容宗主?丹宗宗主?利宗宗主?”
她一提名,众人纷纷挥手:“不成不成。”
“慕容宗主大乘后期了,先前就让了宗主之位,如今就更不会做。”
一名丹修接道:“丹宗就更不成了。丹宗宗主苏不凡闭关已久,宗门大小事务都是妙圣少宗主在做。”
体修闻言轻啧了一声:“这两位都不行,那力宗更不行了。”
力宗宗主烈焰就是君子芳的狗腿,若是让他来做宗主,只怕是能干出一堆糊涂事来。
有人提议:“要不,碧霄宗宗主,你们觉得如何?”
在场修士听了连连摆手:“这位就更不行了。”
“且不说她爱不爱管事,光是师徒不伦这点,就不能服众。”
提议那人“嚯”了一声:“师徒不伦又如何?幽冥海域一事,那情魔捅了多少家的阴私。”
“这些大修士们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难以启齿的隐秘呢。”
听她这般说,有人摸了摸下巴,沉思道:“也是,至少碧沧海是个实诚人。”
“敢做敢当,敢爱敢恨,是个当之无愧的大修士。”
不少人附和道:“是也是也……”
提到碧沧海,众人就想到幽冥海一案。
有人想到了东方罄,小心翼翼地提议:“其实东方宗主也挺好的。她人缘不错,与各宗关系都很好。虽然御兽宗与妖族更亲密,但是吧……“
“这样的人做道盟盟主,更客观啊。”
一人听了拍掌称好:“不错!”
“我看东方宗主就可以!”
“对,她女人缘好。各宗打起来了,她那些红颜知己,一定帮着她劝架。”
“是极是极!”
大伙聊的热络,在这冰天雪地里,一片的其乐融融。
“我看啊……其实还有一个人……”
有人正提议这,忽而上空传来一阵风动。那人抬眸望去,却见辉月之下,白雪之间,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怀抱着高挑的蓝衫修士,正忙不迭地飞奔向洲际阵法。
那人惊得连忙伸手点向对方离去的地方:“星……”
“星……”
“星……”
坐在她身旁的人很是费解,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天边,之间皓月当空,星辉无影,拧起了眉头:“星什么星啊。”
“哪里有星星。”
那么大的月亮,看得间鬼星星。
那人磕磕巴巴,心头只跳:“星……”
她抖着手,硬生生将自己激动一下去,咬着牙一口气道:“是星驰道君!”
“我刚才看到妙星玄抱着星驰道君,朝洲际阵法飞去啦!”
她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哗然:“什么!”
众人纷纷站起来,看向洲际阵法的方向,瞪大了眼睛。
没一会,洲际阵法那处爆发出一阵惊呼:“星驰道君活了!”
“妙星玄抱着星驰道君飞到南洲去了!”
几乎是一息之间,无数的身份牌闪烁着同一条消息:星驰道君堕神归尘,重返人间了!
——————————
司南现身的消息在九洲十四海极速流传,身为万器宗宗主,星北斗第一时间带着宗门弟子,前往南洲的洲际阵法处等候妙星玄。
她不仅自己等,还碎裂了传召符,请到了苏济世。
苏济世收到消息也很惊讶:“司南不是已经渡劫回到神殿了吗?为何又在此间现身了?”
星北斗也是一言难尽:“一盏茶前,有消息称妙星玄抱着大师姐的身躯,从北洲飞往南洲。”
“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是忽然之间,大师姐在宗门的灵牌骤然点亮又熄灭碎成了两半。”
“灵牌如此,我想大师姐的确是回到了此间世界。”
她顿了顿,只觉得万分头疼:“她……多半是神堕了。”
苏济世听完,背脊一震发冷。
神堕。
那可是神堕啊!
就相当于弃掉自己的神格,独立成为一个一个个体,失去所有的修为,寿命,化作凡人存在这个世界上。
司南先前受了那么多的伤,就是为了飞升回神殿。
只要回神殿,她什么事都没有。
可她偏偏神堕了!
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她为什么还要回来!
苏济世绷紧了一张脸,咬牙切齿道:“她这是自寻死路!”
星北斗叹息一声,与苏济世道:“星玄直奔南洲,只怕是大师姐彻底化凡了,来找您解救的。”
“还请您出手,务必保住大师姐的性命。”
苏济世闻言都炸了:“还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是堕神化凡,我自己就是个没成仙的凡人,我怎么救她你让我怎么救她!”
司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了。
听闻她登仙离去,重返神殿,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她足足开心了一个半月,到处行医济世,不知救了多少百姓。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她,她白开心了。
她心心念念的好弟子,好伙伴,直接堕神化凡,又回到这人间受苦。
苏济世肺都气炸了。
她站在这北洲前往南洲的洲际阵法前焦心地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等到星北斗率着万器宗弟子前来,等到洲际阵法,换了一批又一批人。
夜色最浓时,她终于等到了那抹红色的身影。
她一见那少女,双目登时冒出了火。
再一看她抱在怀中的司南,更是气得双目赤红。
苏济世气得发狂,挥袖朝妙星玄打去:“孽障!”
她掌风强劲,一掌打向妙星玄的面颊。
“啪!”
妙星玄结实挨了一巴掌,嘴角溢出了血。
但她顾不上自己的伤,想也不想双膝一跪,抱着司南直接跪在了苏济世面前。
她仰头望向苏济世,满目哀求:“祖祖……”
求求了。
怎样都好,哪怕要她死都好,救救她师父吧,
苏济世气得快吐血了:“别叫我!”
她指着妙星玄,全身都在发抖,厉声骂她:“你简直不知廉耻,勾得你师父神堕化凡!如今还敢来见我,我非得打死你这个孽障不可!”
苏济世撸起袖子,抬手又是一巴掌。
“啪!”
她一掌打下去,却被司南接住了。
原本昏睡的司南睁开眼,架着苏济世的手,勉力笑了一下:“别打玄儿了,打我吧。”
“祖祖……是我要坠下来的。”
“是我爱她,我想要她做我的妻子。”
司南话音落下,星北斗身后所有的万器宗弟子大骇。
苏济世见她这副模样,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她颤手指着司南:“你……你这……”
“你这没用的……”
苏济世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喉头一甜,竟是直接喷出了一口血。
“噗!”
妙星玄与星北斗惊呼:“祖祖……”
“真君!”
苏济世抚着自己的胸口,气得往后走了两步,脚步虚浮,踉跄着道:“你走!”
“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想见你们师徒了。”
“我就不应该给你六道轮回同灵蛊,就不该帮你救这个孽障!”
她气得脑袋嗡嗡响,浑身都在发烫。
似乎光是骂还不够解气,苏济世往前迈了一步,猛地朝妙星玄怀里的司南踹去:“你走!你去死,去死!”
她一边踹,眼里都是泪光:“你们两个给我滚得远远的!“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不要再见你们!”
第53章 坠凡:三
苏济世着实是气狠了,她对着司南狠狠踹了两脚,还没撒完气,妙星玄就直接扑在了司南的身上。
她一见妙星玄替司南挡伤,气得更疯:“好好好!你们师徒情深是吧!”
“我跟你们恩断义绝!”
她怒到极点,竟是在脚上带了灵力,一脚踹向妙星玄的肩头!
“噗!”
妙星玄不躲不避,生生接了这一脚,跪在地上,喷出了一口鲜血。
司南连忙去抱她,惊呼道:“玄儿!”
苏济世见是司南,脚上一顿,提着衣摆站在了原地。
司南起身,捧着妙星玄的面颊,眸中闪烁着泪光:“疼吗?”
妙星玄嘴角淌着血,眼眸带泪,摇了摇头。
晦暗的月色下,妙星玄抱着怀中的司南,抬眸望向苏济世:“祖祖,求求你救救我师父吧。”
泪从她眼角滑落,她拥着司南,泣声道:“你要打我,杀我,我都无所谓。“
“只要师父能好,哪怕是献上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她哭得伤心,在这并不明亮的夜色里,苏济世透过她的泪,看到了她的真心。
司南躺在她怀中,抬眸望向苏济世,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她叹息了一声,实在不知道与苏济世说些什么比较合适。
真真是好一对苦命鸳鸯!
苏济世恨得牙根痒痒!
气死了,真是气死了!
孽障啊孽障!
这时在后方默默站着的星北斗见势往前走了一步,跟着劝道:“真君……”
“算了吧……”
苏济世提着衣摆,垂眸望着跪在身前的少女,气得咬紧了牙。
“孽障!”
“你这……”
她气得浑身颤抖,伸手指着妙星玄骂:“孽障!此事我之后再与你算,抱着你的师父跟上来!”
“慢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她拂袖转身,踏着月色离去。
星北斗连忙对妙星玄道:“快跟上去。”
妙星玄大喜,再不敢耽搁,抱着司南跟上了苏济世。
苏济世踏云御风,一路急急飞行,直接飞回丹宗山门。
她乃是大乘修士,哪怕是寻常飞行,妙星玄也是跟不上。跟不要说如今苏济世全力极速飞行,那就更加难跟了。
苏济世一边在前头开路,一边扭头见妙星玄费力飞行,嘴上忍不住骂骂咧咧:“你不是能耐嘛,啊!”
“神君都能给你拉下来了,怎么跟个大乘修士飞行,就和腿瘸了一样,怎么都跟不上?”
她骂归骂,还是从纳戒中拿出一枚玉舟,厉声道:“跳上去!”
妙星玄不敢耽误,抱着司南就跳上玉舟。
一入玉舟,她抱着司南坐了下来:“多谢祖祖。”
苏济世气死了:“别谢我!”
“我还多谢你呢!”
“九洲十四海第一次有神堕,多厉害啊!我可真是大开眼界!”
她骂骂咧咧,司南窝在妙星玄怀中,刚想替这少女辩解些什么,就被妙星玄一把捂住了嘴巴。
司南睁大了眼去看这少女。
却见妙星玄捂着她的嘴巴,摇了摇头。
就让苏济世骂吧。
反正她说的是实话。
只要能救她师父,别说骂了,就是打死她也无所谓的。
妙星玄与司南识趣,默默听苏济世骂了一路。
苏济世骂完妙星玄,又开始骂司南。
“既然神堕,为何三个月了才回来?”
“北洲冰川有那么难走嘛?你就算走两个月也出来了!”
“你在北洲冰川干嘛了?等着出来过年啊?啊!”
司南没吭声,妙星玄小小声应了一句:“师父是为了替我解阴阳和合散……”
苏济世瞬间炸了:“司南!我打死你!”
气死了气死了!
她刚才就不应该心软,干脆一脚踹死着见色起意的无用昏君得了。
她一路飞一路骂,领着妙星玄司南飞回了自己的洞府。
一回洞府,苏济世拎着司南高大的身躯,甩在了床榻上。
她伸手去按司南的脉搏,拧起了眉头:“紫府崩塌,灵力全无,仙骨被剔,灵根消逝……”
苏济世松了手,神色大骇:“你是个凡人了!”
她望着躺在床上的司南,神色变幻莫测:“你怎么会是个凡人呢?按理说,就算是神堕了,也能带着神格一起回到红尘。”
“除非……除非……”
她神色惊骇,躺在床上的司南见状,淡淡道:“我用虚空匕首,把我和神尊体分开了。”
苏济世瞪大了眼睛:“你把你的神尊体分开了!你的神尊体回了神殿,你留下来了!”
“这不可能!你就算和神尊体分开了,你也是天星武神的分身。她回神殿,你这缕分身断不能留在这红尘里。除非……”……
“除非……”
就在这时,妙星玄匆匆走了进来,闻言急忙道:“祖祖,我师父她怎么样了!”
苏济世听到她的声音,脑子嗡的响了一下,心脏骤停。
此时此刻 ,她全然明白了。
是六道轮回同灵蛊!
是六道轮回同灵蛊!
苏济世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泪水霎时盈满了眼眶:“是我……”
苏济世转过头,望向躺在床上的司南,捶胸顿足:“是我……是我害了你!”
“我就不该给你六道轮回同灵蛊!”
“我就该狠点心,再不替你救她!”
“孽障啊!”
“孽障!”
苏济世的身体顺着床边滑落,她流着泪锤着自己的胸口,邦邦作响。
妙星玄闻言浑身一震。
“六……六道轮回……同灵蛊……”
那是……
那是……
她愣在了原地,怔怔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司南,费力地起身去抱苏济世。
“别这样……别这样祖祖……”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不做神尊了……”
“祖祖……祖祖……”
司南抱着苏济世,将她搂在怀里。
她那数百岁的忘年交翻了个身将她拥在怀中,心疼得泪流满脸。
“怎么办啊……”
“我的乖孩子……”
“没了神尊体,又没了仙根……”
“今后可怎么办啊……”
——————————
她二人抱着哭了一场,苏济世也生不起气来了。
苏济世松开司南,擦了擦眼泪,坐在床脚对妙星玄招手:“你过来。”
妙星玄听话,朝苏济世走了过去。
苏济世拉着司南的手,与妙星玄道:“你师父不是一般的神堕,她是把自己和神尊体分开,彻底独立出来了。”
“原本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她有虚空匕首,又有六道轮回同灵蛊。”
说到这里,苏济世顿了顿,与妙星玄道:“六道轮回同灵蛊你知道吧?”
妙星玄点点头:“知道的。”
苏济世叹了口气,很是无奈道:“此前你在剑宗大殿,被人伤了一刀。你师父为了救你,用了东方罄的混元碧清丹,使得你中了噬灵蛊与情蛊。”
妙星玄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司南。
不是……
当时不是说,只有情蛊吗?
苏济世注意到她的眼神,握着司南的手,慢慢道:“司南性子内敛,为你做了许多事,都不会告诉你。”
“但我还是要同你说清楚,你师父都为你做了什么。”
妙星玄点点头,眸光很是认真:“祖祖说,我都听着呢。”
司南启唇,刚想说些什么,苏济世一把拉着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你不要随便插话,你等我和你徒弟把话说完。”
她说了几句司南,又与妙星玄道:“你九岁那年,她用自己的心,为你换来龙骨,使得你可以修炼。“
“这一年开始,她夜夜为你行功运气,炼化龙骨。”
“十六岁那年,她为你失去命鼎。”
“十八岁那年,失去一条手臂。”
“十九岁,你种了噬灵蛊与情蛊。为了引出噬灵蛊,救你性命。她为你种下六道轮回同灵蛊。阳蛊在你身,阴蛊在她身。你生,她生。你死,她死。”
妙星玄望着司南,咬住了下唇,满目心疼。
苏济世叹了一口气,与妙星玄道:“我从来都不喜你,自打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司南的孽债。”
“如今看来,真是半点不差。”
“可六道轮回同灵蛊是我给出去,是我让司南有机会种下,又为了你这孽债留在人间。”
“她如今相当于天星武神的一缕分身,本来应该消失了,但是因为你的六道轮回同灵蛊勉强能活着。”
“可她没了所有修士的一切,如今也只能做个凡人。”
妙星玄的眼神一下就慌乱了起来。
她望向司南,很是慌乱道:“祖祖……难道没办法让我师父再修炼吗?”
苏济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别无他法,就算是拿回她的玲珑心,她也不能再修炼了!“
说到最后一句,苏济世的音量都大了起来。
妙星玄震在了原地。
她怔怔地望着司南,只觉得一颗心痛得心如刀绞:“师父……”
泪悬在眼眶,摇摇欲坠。
司南苍白着脸,虚弱地笑了一下:“无妨……凡人嘛……我还没做过。”
“挺好的。”
她向来想得开,苏济世却与她道:“你是想得开了,可你身上的六道轮回同灵蛊怎么办?”
“成为凡人,你会一天比一天苍老,一天比一天虚弱……当你又老又弱恨不得死的时候,六道轮回同灵蛊还活着。”
“除非阳蛊的主人死了,否则你死都不能死!”
司南又笑笑道:“很简单啊,只要玄儿飞升了,阳蛊从她身上离开,我的阴蛊也能解开了。”
苏济世美好气道:“她是飞升了,你怎么办?”
“你请因果剑,得罪了无尽海神。”
“又用虚空匕首,再次打了它的脸。”
“你如果死去,肯定不能回归神尊体,一定会被抓回无尽海。”
“在无尽海,它会让你魂飞魄散!”
妙星玄面色一白,跪在苏济世身前急忙道:“祖祖,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苏济世深吸一口气,从纳戒之中丢出一把虚空匕首,扔在了妙星玄面前:“有,在司南走完这一生的前一息,你自尽。”
“你死,司南死。然后你用虚空匕首,将你和她的魂魄从无尽海带回来,送到还没有灵体的胎儿之中转世。”
“修得十世善人,再得琉璃骨,让她成为另一个完整的人,重新取得神格,飞升离去。”
司南闻言连忙道:“玄儿……”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苏济世打了回去。
苏济世凝望着妙星玄,冷然道:“她既然敢为你神堕,难道你不敢接她的十世因果吗?”
妙星玄垂眸望着身前的匕首,俯身郑重地抱了起来,抬眸与苏济世道:“我能。”
“无论是轮回十世,还是轮回百世。”
“只要师父还在人间受苦,我永渡她。”
第54章 升仙宴:一
司南坠凡是不可逆转之事,哪怕强如苏济世,也无法使得她再次修炼。
妙星玄收起了虚空匕首,望着床榻之上的司南满目担忧:“师父既然是坠凡,如今是凡人,身体理应康泰无恙。”
“那为何师父如此虚弱,好似受了重伤一般,动弹不得呢?”
她说着转过头,看向苏济世:“祖祖,师父是不是还受了什么隐伤。”
苏济世骂也骂过,踹也踹过了。
又是一番敲打与叮嘱,只剩下对司南的选择认命。
她叹息了一声,撑着腿从地上站起来:“哎……”
她站起身,望着妙星玄没好气道:“她那是疼的!”
妙星玄一怔,立即反应了过来:“是同灵蛊的缘故?”
苏济世点点头,撸起袖子对她道:“把你手伸出来,我瞧瞧你的伤。”
妙星玄顺从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苏济世落下手指,一边把脉,一边与妙星玄道:“你伤得不轻,寻常修士都得疼得半死。”
“如今你师父是个凡人,生生替你疼了一半,可不得半死不活嘛。”
妙星玄闻言看向司南,眼眸越发愧疚。
司南很是不好意思,与苏济世道:“祖祖,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是我紫府全崩了,灵力抽干,浑身乏力,这才不起来的。”
苏济世皱眉瞧了她一眼,提高了音量:“我和你徒弟说话,你插什么嘴!”
“你不逞能会死是吗?”
她骂得凶,司南只好闭嘴。
“哼……”苏济世冷哼一声,从纳戒里取出一枚九转还魂丹,递给妙星玄,“把这枚丹药吃下去,先把你的识海稳住,我再给你用药,修复你的紫府。”
“等你身体大好,你师父也就没事了。”
妙星玄接过药吞下去,对着苏济世很是恭敬:“我晓得了。”
苏济世又叹了一口气,望着这师徒二人很是无奈:“如今你与你师父生死相依,你生你师父生,你死你师父死。”
“你师父一身荣辱全在你身上,你多照料好你自己,知道了吗?”
妙星玄乖乖的,点点头道:“嗯嗯。”
她如今不过十九岁,宛若初生的朝阳,生机勃勃的。
这样花一样的年纪,却要开始操心一个人的生死了。
苏济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她不靠谱。
她操心司南,就忍不住对妙星玄要求多了些:“如今你师父成了你的道侣,暂且不提那十世的因果。”
“可一生一世也很长,你正当花季,她却年老色衰。我不要你发誓一生一世待她好,只希望你记得她的恩情,来日你们情份断了,还记得她的十世因果,助她再次回归神殿。”
妙星玄闻言连忙道:“祖祖放心,我对我师父一心一意,绝无二致。”
“不说今生今世,就是十生十世,我的心都是属于师父的。”
苏济世闻言翻了个白眼:“情话好说,恩义难全。你才多大啊,见过几个人,经历过什么爱恨,就敢说生生世世。”
“连我都不一定能接纳你师父那微茫的转世之身呢。”
“只怕过不了两年,你就觉得你师父是个凡人,成了你的累赘,把她给丢了。”
苏济世倒豆子一般,输出了一大堆。
妙星玄抿紧唇瓣,那么多的责任与担当压在了她肩上,沉得她不知道如何应对。
司南见状,替她解围:“祖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来都来了,就顺其自然嘛。”
苏济世扫了躺在床上的司南一眼,很是不快:“成成成,我不说行了吧。”
“你自己造的因,自己受这个果。”
“我不说我不说……”苏济世转身朝丹房走去,“真是上辈子造孽,这辈子和你做朋友。”
“造孽啊!”
苏济世骂骂咧咧,直接走向了丹房。
妙星玄转眸,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里全是担忧。
“玄儿……”就在这时,司南伸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妙星玄立即转眸,看向了司南:“师父……”
她望着司南,满眼都是愧疚:“我……”
她服下九转回魂丹,身体好了些,司南也觉得没有那么疼痛了。
她有了一丝力气,伸出食指抵在妙星玄唇上:“嘘……”
妙星玄止住话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她。
司南凝望着她的眼,神情郑重:“祖祖与你说了许多我为你做过的事,但我希望你记得,我是你师父,我对你好,并不要求你回报我什么。”
“你不欠我什么,所以不要有负罪感,也不要有任何精神负担。”
“无论什么时候,师父对你的唯一要求就是尊重师父是一个与你一样的人,就好像师父永远尊重你一样。”
“明白了吗?”
妙星玄点点头,泪从眼角滑落:“明白的。”
可是她的师父这么好,又叫她如何坦然去接受这般厚重的牺牲呢?
——————————
司南的伤来自于妙星玄,苏济世去丹房拿了一些止痛的丹药喂给妙星玄之后,司南的身体也渐渐好了些。
两个时辰后,她已能从床榻上坐起来,握了握自己的手感受身体潜藏的力量。
这时候,星北斗也带着万器宗弟子,匆匆地从洲际阵法处赶了过来。
星北斗一来,立即询问了司南的身体状况:“大师姐如今的身体如何了?”
司南坐在床边,与她解释:“彻底坠凡了,再也不可能修炼了。”
星北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真的不能再修炼了吗?”
司南颔首:“嗯,真的不能修炼了。”
星北斗深吸了一口气,只惊得脑袋嗡嗡作响。
她缓了好一会才小心开口:“我能问问师姐,是为了什么坠凡吗?”
司南轻笑了一声,与她淡淡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想走一条不同的路。”
星北斗笑笑,有些勉强:“一条不做神尊的路,那还真是有够别致的。”
司南抿唇笑笑,星北斗又问道:“那师姐之后打算怎么办?”
司南闻言,看向床角坐着的妙星玄。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妙星玄眼神很慌乱无助,司南斟酌着道:“玄儿伤得不轻,恐怕要在药灵真君这里调养数年。”
“至于之后嘛……我还没想好。”
她如今无法炼器,七星峰是待不下去了。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星北斗想了想,与司南提议道:“虽然师姐已经坠凡,但也是神尊之身。若是师姐还没想好,我看不如这样,我把宗主之位传与师姐,此后就劳烦师姐料理万器宗俗务,直至寿终正寝。”
司南连连摆手:“不妥不妥。”
星北斗也是急了,忙与司南道:“这有什么不妥的。论身份,论资历,本来这宗主就应该你做。”
“如今我只是还回去了,有何不可。”
司南叹息一声,与她道:“光是我是个凡人这件事,就已然不妥了。”
“嗨!”星北斗一拍大腿,与她道:“你是个凡人怎么了?你就算是个凡人,也是我星北斗的大师姐。万器宗上下,都不敢轻贱你!”
“更何况你顶着这个宗主头衔,日后要是出去了,也无人敢欺你。”
司南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在这九洲十四海中,有人仰慕她,也必定有人奚落她。
若是真让人知道她坠凡了,怕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踩一脚。
星北斗左思右想,觉得这是能保证司南不被外界欺辱的唯一办法。
司南莞尔,与她轻轻道:“我知你忧心,但人活在世上,就如流水,总有高低。”
“世人讥我谤我,于我何干?”
“我心如明镜,不沾尘埃。”
司南说着,拉住星北斗,与她慢声道:“我既然能坠凡,那就有能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你且放宽心吧。”
星北斗听她这一片肺腑之言,又再去看她的眼睛,定了片刻,才叹息一声:“师姐高觉,我不如你。”
她叹息着,将手中的令牌递了过去:“这是万器宗的太上长老令,你既然升仙又回来,那宗门上下还是一切照旧的。”
“九洲十四海,凡是有万器宗弟子在的地方,你尽可以差遣。”
星北斗说完,又将目光落在她身旁的妙星玄身上。
她看了眼妙星玄,从纳戒中取出请柬递了过去:“元宵那日,便是你师祖,师父,娘亲的升仙宴会,你若是得空,还是出席一下吧。”
“至于你师父……”
星北斗看向司南,与她温声道:“师姐想来就来,不来就不来。”
司南笑笑,与妙星玄道:“玄儿,将请柬收下。”
她说了一句,看向星北斗:“你放心,既然是我师父与挚友的升仙宴,我必来。”
“嗯。”
星北斗又叮嘱了一番,留下不少灵石与药材,这才离去了。
苏济世从丹房走出来,望着她的背影道:“你们宗主倒是个好瓜。”
她扫了眼妙星玄的请柬,挑眉道:“不过升仙宴,你真的要去啊?”
苏济世话音落下,妙星玄也转过身看向司南:“师父……”
她开口,很是担忧:“升仙宴会,若你我同去的话,必定会起无数非议,你……“
“真的要去吗?”
司南一拂袖,端坐在床边,很是洒脱道:“去啊。”
“我师父升仙,我挚友升仙,我为什么不能去呢?”
她抬眸,柔柔地望着妙星玄,反问了一句:“难道你不想和师父一起去吗?”
第55章 天星岛
因着妙星玄身上有伤,司南又坠凡,不方便回七星峰,苏济世就将她师徒二人送到了一座南海中央的小岛上。
这是苏济世专门用来种植药材的小岛,司南如今既无灵力,又无法宝,实在是没办法偿还苏济世的诊治费用。
作为补偿,苏济世要求她在这岛上种植十年的药材。
将她师徒二人送来岛上的这日,恰好是天清气朗,惠风和畅。
苏济世领着这师徒二人从岛上的传送阵法下来,掠过漫山遍野的药材,与司南说道:“这岛上我一共开辟了九十九座药田,每座药田里,单独设置了阵法,不用你怎么打理,它就会自动催熟药材。”
她边走边说,指着岛外的方向嘱咐了一番:“哦,对了。”
“岛外还有一个迷雾阵法,海妖遍地,寻常大乘修士都很难进来。”
“你就在这里待个十年八年,等星玄的伤全都好了,再想去哪就去哪。”
由她领路,一行三人很快就到了小岛的正中心。
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之中,开辟了一座占地八亩的小庭院。
庭院的正大门是一扇金丝楠木做成的赤色大门,门前铺满了金耀石,远远看着,闪闪发光。
司南一眼就看出了这是阵法的正中央,灵力聚集之处。
她笑了起来,称赞了一声:“倒是个好去处,玄儿的伤只怕在这里住个两年,就能好了。”
“嗨……”苏济世叹息了一声,对司南道:“她那个伤,光是两年还不够。”
苏济世点了点司南,嘱托道:“你啊,还得教她诵经定心,少动心动念,安安稳稳养着。”
“不然的话,还是得舍弃肉身入魔。”
司南颔首,回答的很是认真:“知道的。”
见她听进去了,苏济世又去看妙星玄:“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妙星玄极为乖觉:“知道的,祖祖不必担忧,我会乖乖听话的。”
苏济世冷哼了一声,很是严苛:“你最好是。”
她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庭院大门前,门口栽种着两排梨树,此刻盛放着洁白的梨花,海风徐徐吹来,漫天的梨花飘落,美不胜收。
司南仰头去看梨花,恰好有风经过,那花随风坠落,轻盈地落在她的白发,蓝衫上。
她轻笑了起来:“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
苏济世弹指挥开了庭院门,很是不耐道:“好了好了,别念诗了,先进来看看还缺什么吧。”
“好。”
司南伸手牵住了妙星玄,拉着她一起跟上了苏济世。
只见一条金耀石大道从大门铺向里头的楼阁,前院的大道两侧铺着汉白玉,满地架着药材架子,上头晒着各色药材。
三人迎着淡淡的药香味进入了楼阁,查验了内里的设施。
“一楼是我放药材用的,你们住二楼。”
三人上了二楼,里头堆满了药架和杂物,惊得司南与妙星玄止住了脚步。
苏济世立即抬手捏诀:“流风飞云!”
令诀落下,二楼骤然掀起一阵飓风,将内里所有的杂物都吹飞,吹向了深海深处。
苏济世扭头看向司南,很是不好意思道:“二楼不怎么打理,现在好了。”
她从纳戒中取出一张一丈宽的雷击木大床放在了正中央,与司南道:“后院还有一些金丝楠木,什么锯子斧子也都在,你有什么自己缺的就自己弄。”
“我先把你做饭的地和澡堂给搭好了。”
“你们师徒就先这么安置下来吧。”
司南拱手答谢:“多谢了。”
“客气客气。”苏济世朝司南挥挥手,对妙星玄道:“你跟我来,先把厨房搭起来。”
说完又对司南道:“以后你得替我管这满地的药,你先去把这药田都逛逛,看看我种了什么,自己想想怎么采摘。”
这是要支开她。
司南扭头过,有些担忧地望向妙星玄。苏济世见状直翻白眼:“你看她做什么?我又不会把她给吃了!”
她伸手,在司南的后背推了一下:“你快去快去,烦死了你!”
司南还是有些不放心,目光一直落在妙星玄身上。
妙星玄莞尔,伸手抵在她身后,与她温声道:“师父你去吧。”
司南叹了口气,起身朝楼下走去。
苏济世看了眼她的背影,给妙星玄递了个眼神,朝楼阁旁走去。
——————————
苏济世来到阁楼旁,揣着手站在一旁,开始指挥妙星玄:“你先将那个药架子挪一挪,挪个三分地出来做厨房。”
妙星玄抬手捏诀,刚想把那些药架子给挪开。
但苏济世立即阻止了她:“哎呀,你用手挪,别用灵力。”
妙星玄也不多问,只点点头,走向那些晒着药物的药架子,矮身进去,将这些足足一丈高的药架子生抗了起来。
这些架子都是建木做的,质量极为沉重。哪怕是妙星玄这样的合体期修士,扛起来也极为费力。
肩上陡然一沉,险些把妙星玄压垮了。
她脚下一踉跄,差点栽倒下去。
可一想到苏济世就在一旁看着,她又深吸一口气,生生咬着牙,扛起这沉重的药架,往墙边挪去。
苏济世站在一旁,望着她步履蹒跚的背影,两手揣着,眼神很是冷漠。
一共二十个架子,抗到最后,她都有些眼冒金星,头昏眼花,脚下打摆,险些站不住。
全部抗完之后,妙星玄只觉得肩上火辣辣的疼。
她走到苏济世面前,擦掉额上的细汗,喘着气与她道:“都好了,祖祖。”
苏济世点点头,抬手捏诀:“搬山!”
令诀落下,上百张小人符从她纳戒里飞出,开始搬着后院的石头与金丝楠木,搭建厨房。
小人符在干活,苏济世领着妙星玄到后院:“后院还有一堆的柴火,你闲着也是闲着,全劈了吧。”
“哦,对了,还是不能用灵力。”
妙星玄点点头:“嗯,我知道的。”
她跟着苏济世来到后院,苏济世挑了个水源丰沛的地方,开始让搬山小人挖水井。
一旁的妙星玄扫了她一眼,看着这些摆满后山的高大松木,取过锋利的斧头开始劈柴。
她自小被司南娇养着,在藏经阁读书长大,唯一一次碰过锤子,还是她第一次炼器,哪里还碰过斧头这样的东西。
再加上方才搬架子搬得昏天暗地,此刻一拎斧头更是觉得疲乏。
她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斧子对准立在身前的木头,猛地一劈下去。
“咔!”
斧头落下,木头从两边利落的裂开。
妙星玄伸手,调转了木头的方向,开始将木头一分为二。
利器进攻的声音是非常有节律的,一劈一落的咔咔声里,妙星玄在这样的声音里,隐约感受到了禅意。
那头的苏济世还在挖井水,一边挖井一边与她道:“你师父心性非常单纯,懂得这世上许多事,却唯独在情字上解不开。“
“她前世是天星武神,天生就有大爱,这也就意味着,她不会拥有私心。”
“神格让她不会拥有私心,所以褪去神格之后才会格外的想拥有一些什么东西。”
“可她既然来到这世间,成为了一个凡人,她就必然会有自己避不开的劫。”
妙星玄一边劈柴,一边听着。
天色渐晚,夕阳渐渐地沉了下去。
苏济世叹了一口气,与妙星玄道:“她执意要为你停留,我也不多管闲事。”
“只是她如今是个凡人了,没了灵力是什么样子,我想你也明白了。”
“在爱的时候,多怜惜怜惜她吧。”
“她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孩子。”
妙星玄一怔,劈柴的斧子停顿了片刻。
好一会,她才利落地劈下去——“咔”!
“我明白的。”
谈话间,苏济世的水井也打好了。
这时候,司南提着两尾鱼与一袋螃蟹,匆匆穿过前院,来到了后院:“瞧瞧我打了什么回来。”
妙星玄闻言抬眸,在夕阳温暖的照应之下,司南一席蓝衫,满头银发盛满了柔光,眉飞色舞道:“小龙鳗和大青蟹,今晚有好吃的了。”
苏济世站在远处,闻言翻了个白眼:“我让你去看看我的药,你倒好,打鱼去了。”
司南笑笑,转过头看向正在劈柴的妙星玄。
她一眼就看到妙星玄通红的掌心冒起来的水泡,敛了笑朝她走过去:“玄儿去把鱼和蟹蒸起来吧,我来劈柴。”
还未等妙星玄回话,苏济世就抬手驱逐她:“你去去去……”
“真是的,这里没你的活,你自己去蒸你的鱼。”
司南没回应她,只是看向妙星玄。
南海的夕阳很是柔和,好似一颗永远不会坠落的通红软柿。
那温暖的光笼罩在妙星玄身上,更显得她眉眼温柔。
她拿着斧子,站在光中,对司南笑笑:“师父去吧,玄儿等着吃你做的饭。”
很是温柔的语气,好像个小大人,在哄司南。
司南莞尔,提着手上的东西对两人道:“那你们快些做完。”
她转过头对苏济世:“祖祖,吃了晚饭再走。”
苏济世忙应道:“好。”
————————
新建的厨房没有锅碗瓢盆,幸好司南纳戒里有陨铁的板子还有药鼎,可以用来烤鱼蒸蟹。
她让妙星玄取了套工具给她,快速地削了三套碗筷,劈了三张木凳,在后院里摆着。
暮色四合时分,司南做好了晚饭,就与妙星玄一同招待苏济世在后院里吃饭。
今夜恰好是圆月,天空中没有任何阴云,月亮挂在天上,好似一颗会发光的巨大银盘。
司南的纳戒里有不少酒,她从中取出一坛,给苏济世倒上。
苏济世尝着她煎的鱼,赞叹道:“不错不错,你这个手艺,哪天混不下去,还可以去万宝楼做厨师。”
司南笑笑,夹了块鱼肉与她道:“我何止这个手艺。”
“别说是做厨师了,哪怕是簪师,药师,打铁匠,保镖……这世上一切人能做的事情,我都做得。”
苏济世翻了个白眼:“成成成,知道你能耐了。”
今夜的月色实在是太好了,司南又是逗,又是哄,把苏济世安抚得开开心心的。
苏济世喝多了,拉着她的手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孩子,你要好好的。”
“你玩个上百年都没问题,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可不能再受伤了知道吗?”
司南连忙应着:“好好好,明白的。”
临了要送苏济世回去,在传送阵法前她还在叮嘱:“一定要高高兴兴的,重要的是不能伤着自个,知道了吗?”
“晓得了晓得了。”
司南推着她往阵法里走,苏济世扒着她的手回头:“这阵法能传送到两个地方,一个是我的洞府,一个是南洲的海港,丹阳港。”
“从丹阳港你能去九州十四海每一个地方。”
“等你那冤孽徒弟养好了,让她带你玩去。”
司南叹着气,将她推了进去:“知道了知道了。”
“祖祖别担心。”
苏济世还不放心,抓着她的手道:“以后凡是遇到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知道吗?”
司南颔首:“知道的!”
她把苏济世推入阵法,一脚踩上传送阵法的按钮,与她道:“放心吧,我会平平安安的。”
“你这孩子……你……”
还未等苏济世说完,一阵阵法亮光闪起,就将她送走了。
见她消失不见,司南这才松了一口气。显住敷
天老爷,可算把这老人家给送走了。
妙星玄站在她身侧,望着她的神情轻轻笑了一下。
“呵……”
司南转过身看她:“你笑什么?”
妙星玄弯着眉眼道:“我只是觉得祖祖太操心师父了,在她眼里,师父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妙星玄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很开心,在这世上,除我之外,还有人这般疼爱师父。”
司南莞尔,轻声道:“将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妙星玄一怔,有些愣住:“这……”
司南伸手去握她的手,妙星玄下意识将手握成拳,不让她看。
司南握着她的手来到自己身前,俯身将吻落在了她紧扣的手指上:“听话,张开。”
妙星玄只觉得手指上轻微一热,手就不由自主地顺着司南的意思,徐徐地打开了自己的手。
月朗星稀,月光如水淌过两人之间,轻轻地落在妙星玄的水泡上。
司南望着她指根通红的水泡,很是心疼:“怎么伤成这样。”
她伸手,用大拇指轻轻拂过妙星玄指根上的水泡,眼眸盛着破碎的光:“疼吗?”
妙星玄摇摇头:“不疼的。”
司南叹息了一声,对妙星玄道:“你疼不疼,师父会不知道吗?”
她们身上有同灵蛊,妙星玄身上哪里有伤,她都知道的。
“唉……”
她叹着气,伸手去拨妙星玄的右肩膀。
妙星玄瑟缩着身子,稍稍躲了一下。
司南的手指扯开她的右肩衣物,语气稍微严厉了些:“别动。”
红色的衣襟被拨开,露出内里雪一样白皙的肌肤。司南低头,借着月光看清了她右肩的擦伤。
白色的肌肤泛着青紫的痕迹,甚至有些被擦破皮了。
没有灵力护身,这就是凡人的身体,脆弱而无力。
司南抿唇,收了自己的手,拉着妙星玄往院子走:“先回去吧。”
“回去师父给你上药。”
失去灵力,成为凡人的司南,只能步履匆匆地往院子里走。
妙星玄本想抱着她直接飞往院落,可一想到能被她这么牵着,在这美丽的月色之下走很长的一段路,她就不想飞了。
她跟在司南身后,踩着她的影子走:“师父……别那么担忧,只是皮肉伤而已,我没觉得有多疼。”
“更何况,也只有这样,我才能体会师父的遭遇啊。”
司南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妙星玄。
月光皎洁如银,照在了妙星玄身上。她沐浴在光中,望着司南很是心疼:“没有灵力,一切都要依靠自己的肩,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去跑,去跳,去劳作。”
“若是师父失去了我,师父就只能这么依靠自己,在这小岛上求生了。”
妙星玄说着说着,眼里泛起了水光:“我光是这么想,就会很心疼师父。”
她拉着司南的手,往前迈了一步,靠在她心口颤声道:“所以我不会离师父而去的。”
“你为我分担疼痛,那也就意味着我做的所有的事,都有你在参与一半。”
司南怔在原地,妙星玄伸手去拉她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腰上,仰头望着她道:“从今往后呢,我与你就在这座小岛上住下来。”
“白天,你就去钓钓鱼,我在家种药材,摘药材,劈柴,挑水。”
“晚上呢,我来烧水,你来做饭。”
“你说这样好不好?”
司南垂眸望着她的眼睛,只觉得里头有碎星淌了出来。
她伸手捧住妙星玄的面颊,良久才问了一句:“这样的生活,你不会觉得无趣吗?”
“不会啊。”妙星玄摇摇头,仰望着她含笑道,“从前我在藏经阁看书,总想着能早点修炼,然后回七星峰陪你炼器。”
“我只想与你就这么青灯黄卷,一餐一饭,简简单单地过着。”
“像凡人一样。”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就这么过好这一生。”
司南笑了起来,握住妙星玄的手,与她温声道:“既如此,你更要好好照顾自己了。”
她拉着妙星玄的手,低头吻了吻她的掌心:“下次劈柴还是用点灵力吧,不然你疼,师父也是会疼的。”
妙星玄重重点头,应了一声:“嗯。”
司南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温声道:“走,我们回家吧。”
“好。”
两人手拉着手,踏着星夜,回到自己的新家。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在摇曳的花影中,两人挨在一起的身影是如此的亲昵,宛若这世间最动人的爱侣,永不分离。
————————
入住岛上的第二天,司南就提了个门匾,给小岛取了个名字。
这名字很好记,正是司南的神号,名叫天星岛。
司南本意要取星玄之名的,奈何架不住妙星玄的反对,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提名之后,司南陆陆续续开始给自己家中做一些家具。
妙星玄喜欢花,她就先做了一个木质的花瓶。其余的晾衣架,茶几啊等等,都是陆陆续续地在做。
她虽没了灵力,可手脚还和以前一样麻利,做事又快又好。
只是全部都用手动的,一个衣架做了十天,直把她老腰给扭伤了,才做完。
入夜妙星玄回来,见司南站姿不太对,连忙把她扶到床上,让她趴下,掀开她的衣物,将灵力输送过去。
温热的灵力入体,缓解了身体上的不适。
司南趴在床上轻嘶着气,妙星玄心疼得不行:“下次还要做什么,还是我来吧。”线住负
“不然师父折腾一波,伤筋动骨的,也太受罪了。”
司南趴在枕头上,想到她数年前第一次炼器,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行,你炼器啊……”
“还是算了。”
妙星玄不太乐意了。
“师父……”
她唤了一声,翻身上床,一手压在司南的后腰温着她的腰,一手压在司南的肩膀,骑在了她身上。
司南忽而觉得身上一重,不解地问:“怎么了?”
“哼……”妙星玄哼了一声,很是不满道:“你好小瞧我哦。”
她压着司南的肩膀,倾身在她耳边轻轻呵气:“你说,我如果今晚折腾你,你明天还能不能起来继续做你的大事业?”
耳畔一热,司南稍稍侧了侧身,扭头看向她,很是认真道:“你确定要这么挑衅我吗?”
妙星玄抿唇,想了想自己没出息的样,蔫了吧唧地躺在司南的背上。
“算了,我没出息。”
她蹭了蹭司南的肩膀,揉着她的腰,小心去吻她的脖子。
“师父……”
司南应了一声:“嗯?”
妙星玄吻了吻她,在她耳畔悄声问:“我们……”
“现在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不应该再叫你师父了?”
且不说冰川那一个多月,单单是在这座小岛上,她夜夜都在缠着司南。
眼见着升仙大宴越来越近,她与司南再次出现在人前。
到时候,她们会不会和碧沧海与江潮那般被人议论呢?
可她与司南只是订了情,并未成婚。忤逆伦常……也只是忤逆了一半。
妙星玄稍稍挪开了身体,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司南:“师父你觉得我应该叫你什么?”
司南偏头望向她,一双桃花眼很是多情:“你想唤我什么?”
妙星玄想了想,歪着脑袋思索道:“我想……”
“嗯……祖祖唤你司南,我娘亲唤你星弛,其余人都唤你星弛道君……”
“我想,我想要一个比较特别的称呼。”
司南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那就唤我师父吧。”
“这个称呼,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任何人可以呼唤。”
妙星玄眨了眨眼睛,很是错愕:“难道我要一辈子都唤你师父吗?”线朱夫
司南颔首,很是理所当然道:“唤我师父有什么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妙星玄反驳了一声,张了张嘴道,“我……我想……”
说着说着,她脸颊绯红了起来。
司南莞尔,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与她道:“我在家中排行第二,按照银海国的称呼,凡是王族子女,都是称呼为公子。”
“你可以唤我二公子,二郎或者南公子。”
“又或者,你直接按照民间的称呼,称呼我为郎君或者娘子。”
她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司南一点破,妙星玄整张脸都跟烧起来了一样。
妙星玄趴在她背上,落在她脖颈的手从她衣襟往下探,划过她形状漂亮的肩膀落在她胸口。
妙星玄停下了她的手,倾身吻上了司南的眼睛:“娘子……”
司南长睫微颤,轻轻应了一声:“嗯。”
妙星玄轻声呢喃,启唇吻住了她纤长的睫毛,又轻唤了一声:“二郎……”
司南稍稍侧身,拥着她的肩膀,颤声应她:“在呢。”
妙星玄的吻沿着司南的眼角挪到她的鼻梁,落在了鼻尖上:“郎君……”
司南揽住了妙星玄的腰,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的怀中。
妙星玄叹息着,闭着眼在她鼻梁上落下一吻,最后轻轻含住司南的唇:“师父……”
司南稍稍抬头,咬住了她的唇瓣:“张开。”
她命令着,让妙星玄张开檀口,深深吻住了她。
她吻着妙星玄,听这女子将自己所有的称呼都唤了一个遍,唤到最后,她最喜欢的还是那一声声又娇又怜,哭得颤动不已的“师父”。
第56章 天星岛:二
天星岛上日子闲适,眨眼间就到了元宵,正是万器宗举办升仙宴会的那天。
这日妙星玄起了个大早,给司南做了碗元宵汤圆。司南一睁开眼,就见她捧着碗跪坐在床边,笑眯眯地望着她。
见她醒来,妙星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师父,元宵快乐!”
司南披着纤薄的被子,裹着自己的光裸的身躯从床上坐起来,银色的长发如瀑散了满肩。
她裹着被子,去看妙星玄手里捧着的那一碗白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白的粘稠之物,稍稍一惊,片刻后镇定道:“你这又是做了什么?”
妙星玄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汤勺,凑到她面前极为殷切:“我听一些来自凡间的修士说,凡人过元宵,都要吃点汤圆,寓意着团团圆圆。”
“我就给师父做了碗团圆!”
她笑着,舀了一勺散了的汤圆,抵到司南面前:“师父请吃汤圆。”
司南凑过去看了一眼,想了想,撩起自己垂落在身侧的银丝,低头咬住了这颗破掉的汤圆。
这汤圆一入口,浓烈的咸味冲击着司南的味蕾,令她一瞬就精神了。
她咬着这颗汤圆,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老天爷,这孩子到底往里面撒了多少盐巴,这是要杀了她吗?
司南这般想着,不敢再咬,只囫囵吞了下去。
妙星玄凑在她跟前,眼巴巴地望:“怎么样,好吃吗师父?”
司南点点头,很是配合:“好吃。”
妙星玄笑了起来,又舀了一勺:“那师父多吃点。”
司南伸手推开她的碗,与她温声道:“等会吧。”
“先让我把衣服穿上。”
妙星玄立即放下手中的碗,伸手去拿司南昨夜散落在床角的中衣:“我来帮师父穿上吧。”
司南也不拒绝她,妙星玄来扯她的被子,替她将里衣穿好。
司南如今虽是凡人之身,可打铁多年,一身筋骨皮早就锻造得出神入化,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妙星玄总觉得她的身躯像树一样坚韧,总喜欢挂在她身上,不肯下来,粘人得很。
大清早的,她给司南穿衣服,穿着穿着,又穿回了床上。
她骑着司南,两手撑在司南的腹部上,沿着她清晰的肌肉纹理往上,攀着她的肩头,痴痴唤她:“师父……”
司南下手很重,很快她就骑不住了,整个人软了身体趴在司南身上,宛若被春风拍打的花枝,簌簌抖着,盈满清晨的露。
她抓住司南的肩膀,狠狠收拢手指,指甲都陷入了司南的皮肉里。
风雨越浓,在花枝摇摆最盛时,妙星玄的手指猛然僵住。
“哼……”
她叹息着,所有的情思都在这一声长吟之中倾泻。
妙星玄倒在司南的身上,汗湿的额头抵着司南的肩膀,将剧烈的吐息喷洒在司南的胸口处。
“师父……”
司南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一手掐着妙星玄的腰,另一手抚开她汗湿的额发,温声问:“你觉得好些了吗?”
妙星玄从她怀中抬起头,泪眼朦胧的:“嗯……”
她点点头,有些晕头转向:“就是……”
司南捧着她的脸,很是耐心:“就是什么?”
妙星玄蹭了蹭司南的腹部,感受到一种花瓣碎掉之后的粘稠温热,很是不好意思道:“我又把师父弄脏了。”
司南莞尔,与她温声道:“给师父施一个净水诀就好了。”
妙星玄点点头,抬手捏诀。
水灵之气环绕着两人,将她们身上每一寸脏污都带远。
全身干爽之后,妙星玄披着被子撑在司南身体两次,俯身去咬司南的唇。
她人较小,身上的每一处对于司南来说,都像是一朵半开的雏菊,生涩又稚嫩。
司南拥着她撬开她的檀口,很是温柔的吻。
吻着吻着,妙星玄浑身好似着了火,松开司南的唇,凑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好痒啊师父……”
“想要你……”
司南如今已不是修士,体内没有任何灵力。与妙星玄这般,是无法有任何灵力收益的。
妙星玄越粘人,泄的元阴越多,就越发难以平息。
她二人都自知这是在火上浇油,但司南还是纵着她,顺着她的需求往下:“好。”
她倾身吻上了妙星玄,将这场火烧得更热烈些。
————————
苏济世一大早从自己的洞府传送到天星岛,刚从传送阵法出来,就嗅到一股浓烈的情潮。
她当即捂住了额头,咬牙切齿:“真真是礼崩乐坏!成何体统!”
苏济世跺脚骂了一句,立即抬手捏诀,操纵着一颗小石头,去打庭院二楼的窗户:“起来了!起来了!”
“一会要出门了!”
她嘴上催着那俩孩子,自己却背着手,慢慢地从传送阵法,走向中央的小院子。
司南与妙星玄胡闹了一早上,被苏济世这么一打断,还是费力让妙星玄舒畅了一次。
两人拥在一起,皆是满头大汗。
司南将妙星玄抱起来,与她温声道:“祖祖来了,先换衣服出门吧。”
妙星玄很是不满,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
她伸手去掐司南的面颊,将她转过来,很是严肃道;“那师父之后要补偿我。”
司南颔首,很是好说话:“下次一定。”
妙星玄满意了,嗷呜一口咬上司南的嘴唇,狠狠吮吸了两口,这才放过她。
她抬手捏诀,让流风净水带走屋内燥热潮湿的气味。又自己穿上了衣服,这才将司南拉起来,穿上里衣之后,才穿上中衣中裤,套上了一件白色绣浪花的贴里。
她给司南系好贴里后,仰头望着司南满头的白发,陷入了沉思。
司南垂眸望着她,温声问:“怎么了?”
妙星玄想了想,与她道:“今日是师祖与我娘的升仙宴,师父若还穿蓝衫,是不是太素了一点。”
司南闻言也陷入了思索:“的确是有一点,那你觉得穿什么比较好?”
妙星玄转身,将目光投向司南的衣柜:“师父的衣衫,几乎都是素色。”
她的目光落在一件月牙白的绣竹叶的圆领袍上,抬手捏诀摄了过来:“要不这样好了,穿这一件月牙白的圆领袍,套上那件大红色的罩甲如何?”
司南停顿了片刻:“这么搭……会不会有些太鲜艳了?”
妙星玄转身,一边脱她身上的贴里,一边道:“哎呀,哪里鲜艳了。”
“到时候,我给你戴个珊瑚做的子午冠,再配套珊瑚珠子做成的耳饰,正正合适呢。”
在这等小事上,司南从来是不与妙星玄争论的。
既然她搭配得开心,那就由着她去吧。
妙星玄给司南换了新的袍子,又套上了一件红色绣金竹纹的罩甲,给她系上了金纹腰带。
司南生得清冷,这套红衣一上身,却衬得她如红尘谪仙,好看极了。
妙星玄极为满意:“我就说,师父生得清冷,穿艳色更为好看。”
“以后一定要多穿点大红大紫的衣服,不要浪费我师父那么极品的美貌。”
司南莞尔,很是无奈地望着她:“好,你说了算。”
妙星玄笑了起来,推着司南在梳妆镜前坐下:“还差个头发。”
她推着司南的双肩,与她一同望向镜子,看她满头白发散落在红衣上,半眯着眼很是满意道:“这身红色罩甲,真是太好看了。像是婚服,庄重又漂亮。“
司南闻言肩膀一僵,只当没听到妙星玄的话。
妙星玄却感受到司南的变化,凑到她面前,笑吟吟地问:“师父……你的法袍不是蓝色就是白色,只有少许的黑色与紫色。”
“这件红色罩甲,不会真的是你给自己炼制的婚服吧?”
司南抿唇,沉吟着:“这……”
她不回答,妙星玄一下就知道答案了。
妙星玄轻哼了一声,戳戳司南的肩膀,娇嗔道:“所以这真是为了和我娘成婚炼制的罩甲吗?”
司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两手撑在膝盖上,很是诚恳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把衣服换下来。”
“这件法袍,你也可以自行处理掉。”
妙星玄心头泛起的醋意一下就泛滥了,她咬着唇,盯着司南看了好一会,才伸手抵在她后背,将她转过去:“算了。”
“难得有一件艳色的法袍,今天又是那般隆重的日子,师父还是穿这身吧。”
她将司南转过去,伸手取过梳子,落在司南的发顶上,慢慢梳了下来。
妙星玄垂眸,见司南的满头银丝落入自己掌中,一颗心又甜蜜又酸涩。
她咬着唇瓣,迟疑着唤了一声:“师父……”
司南轻轻应了一声:“嗯?”
妙星玄斟酌着道:“你既然炼制了自己的婚服罩甲,是不是给我娘也炼制了一整套的婚服?”
以她对司南的了解,只怕是先全部炼制完妙行川的,才炼制自己的。
司南不知道如何回应,妙星玄梳着她的头发,佯装不在意那般问她:“这套婚服,在哪?”
她既然都问到这个地步,司南也只好回答。
司南叹息了一声,与她道:“在凤鸣戒中。”
“那套半仙级别的法袍就是给你娘炼制的婚袍。”
妙星玄梳头发的梳子一顿,低头看向司南,很是震惊:“师父,你竟然将送给我娘的法袍,就这么轻易地拿来当作彩头给送出去了吗?”
司南端坐在镜前,与她淡淡道:“我与她断了姻缘,了结因果,那么这套法袍送给谁都是一样的。”
既然不是妙行川穿,那么谁穿又有什么区别。
妙星玄忽而凑到她面前,双眼亮晶晶的:“那么给我穿可以吗?”
司南一怔,身体稍稍往后仰,有些反应不过来。
妙星玄放下了梳子,屈身蹲在司南腿边,仰头去望她:“我可以穿这套法袍吗师父?”
司南垂眸望着她,好一会才伸手去摸她的面颊,温声问:“穿这一套,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妙星玄轻哼了一声,一脸骄傲道:“我为什么要觉得委屈?”
“我穿我师父自己做的法袍,天经地义。”
妙星玄这般说着,一边用梳子敲打司南,一边站起身与她道:“我不仅要穿你做的所有法袍,我还要管你吃,管你喝,管你穿,管你住。”
“从此以后,这个家的大事听你的,小事全部都是我说了算。”
司南的视线由低到高,仰望着她走。
妙星玄握着梳子转身,指着司南的头顶道:“就连你今天梳什么头,统统都是我说了算。”
司南莞尔,仰头望着她笑:“好好好,你说了算。”
“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
妙星玄虽是这般说,可她会的发式其实很少,也就只能将司南的满头白发束起来,簪上珊瑚做的子午冠。
司南换好了衣物,就让她换上那套大红婚服,散开她所有的辫子,为她重新做了一个发髻。
两人磨磨蹭蹭,在楼上耽搁了好一会,等全部换好之后,妙星玄站起来在司南的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师父?”现逐服
她人生得雪嫩,本就适合穿红。如今换了夏族的服饰,戴上金色的步摇,不仅不显得怪异,反而越发的出色。
司南端坐在梳妆镜前,望着她腰间坠下的金色法钱擦着红色的马面,晃过五谷丰登的庄重绣纹,含笑道:“好看的。”
“我的玄儿,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妙星玄朝司南伸出了手,很是欢喜道:“走吧师父。”
“祖祖等很久了,我们快下去吧。”
“嗯。”
妙星玄牵着司南从楼上走下来,等在一楼的苏济世一边端着茶放在唇边饮了一口,一边循声望去。
但见妙星玄一身大红婚服,戴着金色步摇牵着人从楼上走下来。
苏济世稍稍抬眸,没一会就看到了司南。
她穿了一身白,外罩着大红色的罩甲,金色腰带,红珊瑚的子午簪,一双缀着红宝石做成的耳坠,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人抢亲的小白脸。
苏济世含在口中的那一口茶猛地喷了出来。
“噗……”
苏济世喷出一大口茶,妙星玄拉着司南连忙朝她跑过去:“祖祖,你怎么了?”
“咳咳咳咳咳……”
苏济世狂咳着,司南连忙伸手去拍她的背,安抚道:“慢点喝,慢点喝……”
“咳咳咳咳咳……”
苏济世涨红着一张脸,伸手指着司南,眼泪花都出来了:“你们……你们就这么……”
“就准备这么穿着,去升仙宴啊!”
司南眨眨眼,一脸坦然:“对啊,怎么了?”
苏济世气死了,抬手就去打司南:“还问我怎么了!”
“要死啊你,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师徒□□是吧!”
她一边打一边骂:“快上去把你这身红的换了!你多大年纪了,你都六十岁了,还穿什么红的!”
“换了换了!给我换成白的!”
司南莞尔,抬手抓住苏济世的手,与她笑着道:“别着急嘛祖祖,这难得的大好日子,一身红刚刚好。”
苏济世扭头去看她,却见她拉着自己,站在妙星玄面前,很是洒落道:“更何况,我与玄儿之间坦坦荡荡,情深意重。”
“我爱她,不耻于让人知道。”
苏济世从未在她眼眸中看到过如此欢喜的情绪。
一如她从未为谁穿过如此鲜艳的红。
苏济世怔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真是个孽子!”
她这般说着,从纳戒中取出一对流星岫玉,递了过去:“拿着拿着……”
“拿过去,我真是烦死你们两了。”
她嘴上这般骂着,却把这一对玉往两人怀里塞:“这枚玉珏可以移形换影一次。“
苏济世看向妙星玄,与她道:“倘若有一日,你师父不慎遇险,你可以捏碎此玉,顷刻间前往她身旁。”
苏济世顿了顿,与她二人道:“这就当,我给你们俩的见礼吧。”
她为人正派,一生处世都极为清正,极其爱惜羽毛。
到了她这个境界,对什么关系,都极为看淡。可唯独师徒不伦,是她不能接受的。
她那个被鲛人族女王杀死的孽徒,就是因爱慕她不得从而判出师门成为魔修,最终误入歧途。
这是她一生都无法理解的事。
怎么会有人对养大自己的人心生爱慕呢?
她分得清这是爱吗?
尽管如此,她仍旧愿意衷心祝愿司南。
因为司南是她唯一的挚友,也是她孩子般的后辈。
苏济世叹息了一声,握住司南的手,沉沉叮嘱:“一定要平安,顺遂。”
司南合起手心,将她给的玉珏握入掌中,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她很听话,所以此生一定会平安顺遂的。
第57章 升仙宴:二
她师徒二人正是新婚燕尔,贪欢纠缠,大清早的还是耽搁了一番。
再加上苏济世不喜开快船,如此一来,三人在地上又延误了不少时间。等到了万器宗,已经是正午时分。
两宗大宴,三人升仙,自然举办得异常隆重。
再加上万器宗家底厚,又有妙音阁辅佐布置,今日的万器宗可谓是遍地灵宝,熠熠生辉。
苏济世驾驭着龙舟,还未进万宝城,就被远处万器宗不满山门的灵石花树给迷了眼。
她轻啧了一声:“连千花万树这等仙级的灵力大阵都拿了出来,看起来星北斗真是下了血本,是恨不得让人知道你万器宗一门三飞升啊。”
千花万树乃是万器宗压箱底的护宗大法阵,自建宗以来,每一个大乘修士都要以大法力将各色宝石凝聚在冰川灵石柱上,以混沌丝为枝桠,炼制一棵参天灵力树。
这里的每一颗树,所蕴含的灵力磅礴得可以瞬杀掉一名初阶大乘修士。
司南飞升大乘之后,也炼制了一颗,如今整摆在大殿前,照的满殿金碧辉煌。
星北斗拿出此树,一为树威,二是震慑,三才是庆贺。
司南无奈地笑了一声,纠正了苏济世的说法:“是一门双飞升。”
她神堕了,不算飞升成功。
苏济世翻了个白眼:“你的神尊体跑回天上不要你了,和你飞升有什么区别。”
眼见太阳就要挪到正上空,苏济世抬手捏诀:“都要开宴了,不和你废话了。”
“走你!”
她加快了速度,掠过张灯结彩的万宝城上空,径直飞向万器宗大殿。
————————
此时此刻,万器宗大殿坐满了人,济济一堂。
以碧沧海为首的人族修士,早早就领着妻儿落座。
从上午等到晌午,来自九州十四海的修士,陆陆续续填满了整座万器宗大殿。
又按照修为高低,宴席从正殿一直往外铺,铺向山门,铺满了整座万宝城。
星北斗作为万器宗宗主,端坐在大殿正主位上,听到门外的礼官唱一次礼,就得站起来拱手相迎一次,脸都快笑僵了。
东方罄来得早,见她这般紧张拘束,直乐道:“ 北斗,你干脆就别站起来了,就坐着呗!”
“反正你们万器宗也不讲究什么繁文缛节,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星北斗望了她一眼,苦笑道:“我倒是想坐着,可这对人也太不礼貌了。”
“算了,我还是站着吧。”
她就这么站着,东方罄还想说些什么,外面的唱礼官便道:“刀宗宗主烈焰携家眷到。”
东方罄连忙扭头朝殿外看去。
只见烈焰一袭赤黄相间的衣衫,领着妻子与烈霄云迈入殿中。在他们一家三口身后,闻人神爱一袭紫色大衫盛装出席。
东方罄一见她,双眼立即亮了起来:“神爱!”
她打了声招呼,冲她们招手:“带云儿到这边来。”
东方缘身受重伤,一直在御兽宗内养着。鹤锦绣忧心女儿,这次升仙宴会就没有随行,因此东方罄只带了仆从来。
闻人神爱偏头扫了她一眼,见她身后两个座位空落落的,翻了个白眼:“怎么,你大嫂不来,就记得招待我了?”
没诚意的狗东西,要邀请她与云儿,先前就应该递请柬,而不是她们来了才招呼。
东方罄被她呛了一句,只觉得哑口无言。
闻人神爱冷哼一声,跟着烈焰入了座。
烈焰的夫人见她二人这般,转过头来劝闻人神爱:“她好歹是霄云的生母,又是这样隆重的场合,你何苦与她呕气。”
“不如趁此机会,试着与她和解如何?”
闻人神爱扫了一眼烈霄云,这孩子入了座,权当自己是个聋子,没心没肺地开始吃瓜果。
幽冥海域一事,乃是天道为了捕杀情魔所设置的劫难。
情魔伏诛,天道降下甘霖,第一时间充盈了在场所有小修士的紫府,也修复了她们受损的身躯。
烈霄云修为大涨,一举突破了分神,直逼分神巅峰。
按理说这是好事,可东方罄回到御兽宗之后,就再也没有问候过烈霄云。
闻人神爱对此极为介怀。
她望着烈霄云,斟酌着开口:“云儿……”
烈霄云啃着瓜仰头看她,一双眼亮晶晶的:“怎么了姑姑?”
她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是闻人神爱的女儿,可她刚出襁褓就被认作是烈焰的女儿。如今她身世虽昭然天下,可烈焰夫妇仍旧坚持她是自己的女儿,是力宗的少宗主。
如此这般,在力宗一切照旧,她仍旧唤闻人神爱姑姑。
闻人神爱望着她孩子般明亮的双眼,迟疑了片刻道:“你想去东方罄那边吗?”
烈霄云啃瓜的速度顿了一下,反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去东方宗主那边?”
前头的烈焰听着她二人对话转身望着她,目光很是慈爱:“她是九洲十四海最厉害的有情道高手,御人有道。”
“你去她身边,可请教一二,将来做宗主,把我们力宗发扬光大嘛。”
世人都说力宗宗主烈焰,身为一宗之主,体修领袖,却专做一些捧哏的活,甘愿做前道盟盟主君子芳的走狗。
但都忽略了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大乘期高手。
数百年前,烈焰以一己之力振兴力宗,驱散西洲的沙魔绿魔,庇佑百姓上百年。
且他自身洁身自好,与其夫人联姻上百年,从未有过二心。
得知妹妹有孕在身,也与夫人好生商量,将这孩子认到他们名下。
烈霄云受他教导多年,越是游历,越发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心胸开阔,通透明澈之人。
她仔细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瓜果,对闻人神爱道:“那就过去看看吧。”
烈焰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从纳戒中取出一枚羽蛇蛋,递了过去,温声嘱咐:“这是一枚羽蛇蛋 ,你拿过去。毕竟是第一次在正式场合见面,得送点礼。”
烈霄云恭敬地接过这枚羽蛇蛋,用力地点点头:“好的父亲,我必定不会失了礼。”
烈焰这才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很是满意道:“好孩子,随你姑姑去吧。”
烈霄云这才起身,领着闻人神爱,朝东方罄走去。
在这满殿的大乘修士的瞩目之下,烈霄云捧着这枚羽蛇蛋来到东方罄面前,双膝跪了下去:“见过东方宗主。”
她自小跟着烈焰,烈焰给这枚蛋她还是明白的。
跪下之后,烈霄云麻利道:“这是我的见礼,还请您收下,以报您的生恩。”
东方罄一怔,端坐在自己位置上,望着跪在身前的烈霄云,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幽冥海域一事,抖完了东方罄的老底。
东方缘是她亲子,烈霄云也同样是她亲子。
可无论是修为,还是为人处事上,烈霄云处处都胜过东方缘。
这些时日来,九洲十四海都在传扬她们两宗之事,尤其是两宗少宗主之间的差异。
别说九洲十四海的修士觉得烈霄云孝义两全,忠勇可靠。就连御兽宗内部不少长老也动了心思,想把烈霄云接回御兽宗,作为少宗主培养。
东方罄作为宗主,是知道宗门内部心思泛滥。也正是如此,鹤锦绣才避开这般盛大的场所,让东方缘不与人接触。
此事必定是要解决的。
只是东方罄没有想到力宗这边如此果断,就直接让烈霄云出面断了这边的关系,也直接断了烈霄云身肩两宗的可能。
东方罄扫了眼跪在自己身前的烈霄云,目光挪向了远处的烈焰夫妇。
只见那一把络腮胡的赤发壮汉,抓了抓自己的胡子,看着烈霄云,满眼都是笑意。
东方罄恍然大悟,倒是小瞧这老小子了。
竟是一点也不贪她们御兽宗的家底啊。
东方罄伸手接过烈霄云递过来的羽蛇蛋,沉声与她道:“你既然是我的女儿,那断没有我不认的道理。”
她收了羽蛇蛋,从纳戒中取出一枚令牌,递给烈霄云:“此后西洲所有御兽宗的生意,收益就全部归你。”
“算是我给你的出生礼,拿去吧。”
烈霄云望着递到身前的令牌,仰头看向身侧的闻人神爱,目光迟疑:“这……”
闻人神爱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与她道:“拿着吧,这是应该给你的。”
烈霄云这才接过令牌,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多谢母亲。”
“哎!”
东方罄心情大好,起身将烈霄云捞了起来,拥着她对在场所有的大乘修士道:“今日我喜得麒麟儿,趁着升仙宴会,我也来添点彩头。”
“从今日起,到二月初二,凡是去我御兽宗店铺购买法宝灵兽,统统二折!”
东方罄振袖,在场的大乘修士都给足了面子,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好!东方宗主阔气!回头这就去照顾你们家生意!”
“恭喜东方宗主!贺喜东方宗主!”
东方罄将手搭在烈霄云肩上,环顾四周的大乘修士,笑得极为开怀。
烈霄云也跟着笑,她偏过头去看身旁的闻人神爱,在她常年冷肃的面容里,看到了些许流淌出来的碎星,心下就更为高兴了。
如此这般,既不会扰乱御兽宗的内部秩序,又处理了两宗暧昧不明的问题,也算是个好结果了吧。
众人庆贺着,礼官又唱了一声:“东海蛟龙族之王于清韵携女到。”
听到这声唱礼,众人纷纷朝大殿外看去。
“蛟龙王?”
“她东海不是闭关了吗?”
“这人怎么也来了?”
议论纷纷里,于清韵一袭银色鱼尾裙,领着一个约莫十四岁,头上长着龙角的蓝衫少女徐徐迈入殿中。
众人看到那少女头上的龙角,纷纷大惊:“龙女!”
“是龙女!”
“东海灵力竟然如此旺盛,孕育了一只返祖的龙女吗?”
议论声纷纷入耳,于清韵闻言勾唇,领着女儿往里走:“宴会还未开,东方罄你倒是弄了一个好大的阵仗。”
她往东方罄那处瞥了一眼,很是不屑:“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你的升仙宴呢。”
要说在座与妖修最不合之人,必定是御兽宗的东方罄。
她被挖苦了一番也不闹,只笑眯眯道:“我这算什么大阵仗啊,只不过是喜得麒麟儿,得意忘形罢了。”
东方罄伸手牵住闻人神爱,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烈霄云矮身入座,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开口:“倒是你让我们惊叹。”
“这十多年不见,不知与哪位入幕之宾,竟然养育了一位龙女出来。”
她松开烈霄云的手,单手撑着下巴,颇有深意道:“真龙难见,你带着这小龙女招摇过市,也不怕在座的少宗主们一个不乖,将她欺负,契约了去啊。”
东方罄说着,故意给身旁的碧潮生递了个眼神:“潮生师侄,你说是也不是。”
三月那一场闹剧,于碧潮生乃是一场浩劫。
再加上妙星玄失踪,她一敛当初的少年意气,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沉寂的郁郁寡欢。
她端坐在碧沧海身后,听到东方罄这般问,抿唇肃声道:“龙女在我东海乃是神明,必然不能轻慢她的。”
“东方师叔说笑了,我等对龙女恭敬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欺负她呢。”
东方罄听到这番话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快道:“啧,我问你干嘛啊。”
“你现在比星驰更不好玩了。”
碧潮生不再接她的话,那于清韵就更不能搭理她,这蛟龙女王只牵着小龙女朝尽头的星北斗走去。
星北斗未曾料到她会来,起身让了座:“不曾想陛下会来,宗内安排的座位很是紧俏,若是陛下不嫌弃,不如于我同坐吧。”
蛟龙族与万器宗同掌东洲,只不过一个管陆地,一个管大海。
两族为邻友,以蛟龙女王的身份,自然能坐星北斗的位置。
可蛟龙女王却牵着小龙女在星北斗左下第一个空位走去:“那边不是有个座位吗?我与星儿坐那处便好了。”
她牵着女儿于星堂而皇之地在左下第一位落座,星北斗欲言又止:“这……”
于清韵落座后挑眉,很是稀奇道:“难不成这位置我坐不得?”
“这左一的尊位,按理来说是星驰的位置。可星驰已经飞升,只剩下她的徒弟还在这世上。”
“她区区一个小辈,难道我的身份,比不得她吗?”
她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星北斗。
星北斗哑口无言,于清韵勾唇,似笑非笑:“还是说,星驰真如流言所传的那般,神堕于世,永留凡尘了?”
她这话问得犀利,在场的大乘修士都很好奇这件事,竟然齐齐憋着气,一口大气都不敢说,就等着星北斗答话。
可星北斗不知司南会不会来,又不想暴露司南的隐私,一番话问得她额头上直冒冷汗。
左右为难之际,大殿外传来了一声高昂的唱礼声:“观星岛岛主秦观月到!”
唱礼声落,众人扭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一名身穿柳黄色鲜亮华服的女子,引着一众观星岛的侍女,抬着鸾轿走入了大殿。
在场的大乘修士一见这华服女子,惊呼道:“醉星!”
是秦观月道妹妹,秦醉星!
秦醉星冷肃着一张脸,缓步地往前走。
在她的身后,红色的鸾轿上瘫坐着一人。一袭白衣,墨发如瀑,裸露出来的肌肤好似被岩浆舔舐过一般,从脖子烧到了脸颊,直烧毁了她的剑眉星眸,刀锋一般的唇,琼玉一般的鼻,直直毁了她半张脸。
此人正是她嫡亲的姐姐秦观月。
秦观月靠坐在鸾轿上,面色淡淡,唯一一只好的眼睛,宛若点漆,黑亮有神。
众人望着她那毁掉的半张脸,想到她的遭遇,再看看站在她面前之人,心中一阵胆寒。
秦观月以阵符入道,不过百岁就入了大乘,修为超绝。
百年前,秦观月与东方罄同是九洲十四海难得一见的风流人物。
她生得貌美,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前赴后继。
只是她修无情道,只能给予爱欲,不能给情。
便是这样的人,在修为抵达大乘后期之时,遇到了人生第一个,也是最厉害的一个坎。
这个坎,是她妹妹秦醉星带来的。
她入大乘后期不久后,她妹妹秦醉星终于招了一位器修入赘,接手观星岛。
就在大婚当日秦观月被人投毒,灌下了一杯催人断肠与情人劫。
一杯情人劫下去,秦观月醉酒侵犯了妹妹,事情败露,被在场的宾客发现。
秦醉星是何人啊。
她是秦观月的妹妹。
秦观月长得好看,那秦醉星就更是天上谪仙。
秦观月风流,秦醉星清冷,两人风格迥异,却是一样的招惹人。
秦醉星成婚,无数追求者失神落魄。她被侵犯,自然也有无数追求者愤怒发狂。
催人断肠之下,秦观月灵力尽失,被一群人打碎身体,逐出了观星岛。
也不知道在海上漂流多少日,她还是活了下来。又在九洲十四海流浪数十年,重新被找回了观星岛。
许是岁月太漫长,将过往的创伤都冲淡了。
秦醉星竟然不计较当初的事,还将她迎回观星岛,让她重新做回了岛主。
旁人看秦醉星,只会觉得她宽宏大量。
只有东方罄见她,心中就会发冷。
在她最春风得意的那几年,她都不敢招惹秦醉星。
尤其是秦观月被逐出观星岛又找回之后,她心里越发笃定一件事:秦观月的那杯催人断肠酒,肯定和秦醉星有关系。
东方罄凝望着秦醉星领着观星岛人,一步步走向左二的位置,心中发冷:“想当年秦观月也是有着月下仙君之名的貌美修士,一杯催人断肠酒,断了她的修为,也毁了她的容貌……”
“真真是……”
东方罄唏嘘不已,扭头看向闻人神爱,一阵后怕道:“好在我直觉灵敏,从不招惹惹不起的女人。”
“不然啊……”
哎呦,死的肯定是她。
闻人神爱呵呵冷笑,伸手掐了她一把。
“哎呦……”东方罄轻呼了一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也要掐我!”
闻人神爱翻了个白眼,与她道:“你还不招惹惹不起的女人,那你大嫂怎么算啊?”
东方罄被她呛了一句,支支吾吾:“我……我那是家里定的……”
“还家里定的。”闻人神爱轻啧一声,又在她腿上掐了一把,“我看你最爱招惹的就是她。”
东方罄轻嘶一声,连忙去握闻人神爱的手。
闻人神爱想要挣脱,扭头瞪了她一眼。可东方罄却握着她的手,笑眯眯道,“谁说我最爱招惹她的。”
“明明如今是你在我跟前,我最爱招惹你才是。”
分明已经是如此修为,可听东方罄胡说八道,闻人神爱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热。
她冷哼一声,倒是没抽出自己的手,只阴阳怪气道:“你这个嘴巴怎么过了那么多年都还是这么会胡说八道呢!”
“鹤锦绣怎么不把你这张爱骗人的嘴给打烂!”
东方罄听了直了,仰起脖子道:“她打了,你也要打吗?”
“来来来,你也打一下,消消气。”
她凑到闻人神爱面前,示意对方打自己。
一旁的烈霄云看她们一把年纪还在打情骂俏,简直没眼看。
她捧了一块瓜,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观星岛的主人一落座,整座大殿的修士都坐满了。
正当此时,万器宗宗门深处响起了沉重的钟声:“铛……铛……铛……”
钟声十二响,星北斗从主位站了起来,在场所有修士齐刷刷地朝她看去。
她一袭紫袍,穿着极为端庄,站在这大殿之中,极为隆重道:“今日元宵,也是凡间所说的神殿之门打开之日。”
“恰逢佳节,我万器宗携手妙音阁一同举办升仙宴会,庆贺天星武神,一清真仙,琴灵仙子飞升。”
星北斗话音落下,抬手指向右一的慕容洛:“请慕容宗主起身,与我一起点燃千灯万树。”
爱徒飞升,慕容洛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纱裙,妆容极为隆重。
有星北斗的邀请,慕容洛站起身,与她一同抬手捏诀:“星火燎原,起!”
令诀落下,一股庞大的灵力涌出大殿,吹飞了横梁上挂着的彩色绫罗,点亮了外头千万棵灵树。
磅礴的灵雨降落,霎时间填满了整座万器宗山门。
就在众人想要赞叹时,唱礼官忽而失声大喊:“丹宗药灵真君……”
“携……”
“携星驰道君师徒到!”
在唱礼官语无伦次的见礼声里,大家伙纷纷扭头望——
“星驰!”
“星驰还在人间?”
“她真的神堕了?”
东方罄更是伸长了脖子:“哪儿哪儿呢!”
端坐在她身侧的碧潮生也忽然像是活了过来那般,起身忙朝门口望去,一双眼满是希冀:“星玄师妹!”
“星玄师妹还活着!”
不只是她们,蛟龙女王也震动了。
她牵着小龙女一起扭头看向门口,勾着唇笑:“她果然还活着。”
在她的对面,跪坐在慕容洛身后的楼诗探头去看,很是费解:“她不飞升,留在人间做什么?”
在她的右下方,丹宗少宗主司妙圣也跟着探头,向来冷静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急躁与慌乱。
“神堕……她竟然神堕了!”
“为什么宁愿神堕,也还要留在这世上?”
就连很少出世的观星岛岛主秦醉星在倒了一杯酒后,也挨着秦观月望向大殿门口:“坠入凡尘之神……”
秦醉星含笑转眸,望着秦观月淡淡道:“这世上竟然真的有放弃神尊之位留在凡尘俗世的有情人。”
“不知道她的血是不是比姐姐暖上很多很多呢?”
秦观月没有回答,只是如往常那般望着她。
一只眼如点漆,冷漠无言。
在这或是惊奇,或是担忧,或是疑虑,或是幸灾乐祸里,苏济世一袭青衫,风风火火地迈入正殿中。
“星北斗,让座!”
她抬手捏诀,示意星北斗让开。
星北斗连忙侧身,就听得她捏诀道:“搬山!”
搬山诀落,一方雷击木的矮桌推开星北斗的位置,轰然落座。
她一袭青衫,身上灵力充盈饱满,踏着万器宗大殿正中央通向主位的红毯往前行,袖风涌出,步步生莲,声势浩大得宛若要把两侧的修士都掀翻了。
东方罄被她袖风震得衣衫纷飞,直惊呼:“药灵真君今日是怎么了,好大的脾气啊!”
在众人纷纷捏诀躲避苏济世的袖风时,妙星玄揽着司南的腰足尖一点,从大殿正门,飞向了红毯尽头。
狂风里,众人以袖遮面,察觉到灵力波动时,往上看去。
只见一道红影掠过,落在了大殿主位上,翩然而立。
司南一站稳,立即揽住了妙星玄的腰,转身面向大殿中所有人。
苏济世掀起的狂风散去之后,众人纷纷仰头,朝她望去。
却见她一袭红白搭配的华服,笑得洒落:“诸位,好久不见了。”
她话音落下,众人均瞪大了眼睛:“星驰!”
“真是星驰啊!”
“你怎么回来了呢!”
她听得众人欢呼,揽着妙星玄,轻轻笑了一下:“我登入神国望了一眼,只觉得神国冷清寂寥,不如人间热闹,就又跳了下来。”
妙星玄站在她怀中,为她摄来一杯酒。
司南举起酒杯,对众人道:“路途遥遥,耽误大家开宴吃酒了。”鲜主服
“我自罚一杯,诸位随意。”
她语罢,举起酒杯,自饮了一杯酒。
从容洒落,无尽风流。
站在她身侧的妙星玄抬眸,望向她的眼神里,爱慕汹涌澎湃。
司妙圣端坐在右下方,仰头瞪着站在司南身侧的妙星玄,只觉得她身上那一袭红衣红得刺目,红得扎人。
她见过这身红衣,她知道这是司南寻遍九洲十四海所有至宝所做成的婚袍。
那时,她自告奋勇给妙行川送了很多消息。
每一次,每一次都会看到司南在练器室里打磨这一套婚服。
司南做事专注,有时候甚至连她陪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
她有多靠近司南,就知道司南有多爱妙行川。
可妙行川呢?明明已经得到司南的爱,却没有彻底驱逐赫连无忧。
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
妙行川凭什么啊!
她永远,她将永远都不会告诉妙行川,司南有多爱。包括这身红衣,永远都是她与司南之间的秘密!
但司南实在是太好了,她是她的恩人给她冠姓,引她学道。
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做神君的。没有人值得她在人世间留恋,无论是妙行川,还是她。
可她没想到,她毁了一个妙行川,还有一个妙星玄!
嫉妒之心全然吞噬了司妙圣的理智,她望着二人身上的红,只觉得那是扎在自己心口的刀拔出后奔涌的鲜血。
好恨!
好恨啊!
她望着司南脸上洒落的笑容,望着她怀中妙星玄爱慕的眼神, 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在满殿的喧嚣里,嫉妒得发狂,嫉妒得咬牙切齿,浑身血液沸腾,恨不得下一刻就让妙星玄死去。
她最好和她娘一样魂飞魄散,永不安宁!
第58章 升仙宴:三
司南踩着点入场,着实惊到了一群人。
她以酒赔礼,饮下一杯后,牵起妙星玄的手,与众人道:“升仙宴已开,还请诸位尽兴。”
言罢,也不管在场众人如何想,牵着妙星玄的手,在苏济世身后落座。
在场诸多大乘修士里,苏济世虽算不上辈分最高,可却是如今九州是四海声望最隆的一位。
她德行极高,与星北斗并排同坐主位,无人有异议。
倒是司南,牵着自己的徒弟甘愿端坐在司南身后,真真令人诧异。
尤其是对于清韵而言,她看着主位上的苏济世格外碍眼:“星池神君到天上走了一圈,怎么临到头又下来了呢?”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望着苏济世身后的司南淡淡道:“是不是在这世间游历数十载还是太稚嫩了些,修为不够,被打落神殿啊?”
她提的问题,就是在场众多大乘修士的猜测。
在场修士纷纷竖起耳朵,等着司南的回答。
能入神殿却偏偏坠落凡尘,世界上哪里存在这样的修道傻子。
说得好听是自己坠凡,难听一点,怕是道行不够,被驱逐到了凡尘吧。
司南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慢条斯理地给妙星玄剥掉天元碧玉果的外皮。
听到于清韵的问题,一笑置之:“既然陛下是这么想的,那就权当司南是被打落神殿的好了。”
她不争不辩,任由人说,反倒让人意兴阑珊。
于清韵一时没了趣味,倒是司南前头的苏济世冲她翻了个白眼:“人司南爱跳不跳,又没招惹你东海,你管那么多事干嘛!”
苏济世抬手捏诀,从星北斗桌前摄了一串紫晶葡萄,猛地朝于清韵掷去:“话多得烦人,那么多吃的,还填不满你那张血盆大口是吧!”
她没用上灵力,于清韵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砸了满脸。
“砰!”
葡萄汁液在于清韵身前炸开,沿着她的护身屏障,缓缓往下流。
于清韵一下就炸了:“老不死的,你什么意思!”
“要打架是吧,来啊!”
她拍案而起,对着苏济世怒目而视。
苏济世拢着衣袖揣着手,满是不屑道:“就你那点三脚猫的修为,还要和我打架,呵……”
她骂都懒得骂,不屑之情溢言于表。
于清韵气死了:“你!”
眼见着她俩就要大闹万器宗大殿,星北斗连忙站起来,安抚道:“好了好了。”
“两位,两位……”
“今日好歹是我大师伯的升仙宴,给我个面子,消消气消消气。”
苏济世冷哼一声,端坐在她身后的司南将一枚剥好的果子递过去:“祖祖,先吃点东西。”
苏济世瞥了眼那么果子,低头咬了一口,这才含糊道:“我与你这蠢龙计较什么,开宴开宴!”
她骂归骂,但没有说于清韵是妖物,只说她是蠢龙。
蛟龙与龙天差地别,这一个词,也不知道是夸还是骂,生生噎得于清韵一口气不上不下,愣是再骂不出来一句。
她瞪着苏济世,胸口剧烈起伏着。
星北斗见状连忙道:“请妙音阁道友齐奏苍神太一曲。”
“开宴!”
随着星北斗的话音落下,妙音阁少主楼诗怀抱七弦琴,飞入大殿之中端坐。
她一袭嫣红绫罗纱裙,端坐在大殿之中,拨动了琴弦。
“铮……”
琴弦声动,七十二名身穿各色绫罗纱裙的少女,怀抱着乐器飞入了大殿之中。
笙歌妙曼歌舞翩翩,在少女们的演奏中,灵力幻化成花瓣片片落下。
随着灵力越发浩瀚,这七十二名少女层层叠叠,踩着花瓣汇聚成了一条彩色灵龙。
灵龙轻吟了一声,簇拥着殿中的少女,以灵力将她托举起来。
华美的音乐声中,少女楼诗褪去了披在肩上的绫罗,怀抱着琴弦,升入了空中,宛若飞天,即将离去。
台下的修士望着少女即将离开凡尘的这一幕,无不心驰神往。
这就是飞天,这就是蜕凡登仙!
在这一刻,他们只觉得那一个脚踩灵龙即将离去的少女就是自己,整颗心都被天上的神国所吸引,一直以来毫无波动的修为,竟然有了隐约的松动。
只见那少女在灵龙托举之下,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直到要穿透万器宗大殿上方的壁画时,只听得轰隆一声,万器宗大殿正上方的遮挡轰然打开了。
那了“灵龙”推着少女往上一抛,一身嫣红的少女飞在了半空中。
一缕清光从大殿裂开之处照了进来,光打在了少女的身上,尘埃漂浮之中,那少女一身的嫣红转化成清白之光。
在那一瞬间,她头上盘着的发髻散开,在光中随着尘埃漂浮,好似水藻一般散开。
少女闭上了眼,沐浴在光中,微微仰首,宝相庄严,俨然已是神女。
下方的众人仰头望着这一幕,只屏住了呼吸,不敢妄语,惟恐惊扰了这位初登神国的神女。
灵力在她周身凝聚,形成了一朵又一朵的金色莲花苞。
没一会,场内响起了无数声啵啵声。
“啵……”
“啵……”
“啵……”
无数朵莲花在空中盛开,形成了漫天的莲花池。
在场的大乘修士这才像是回神一般,纷纷抬手鼓起了掌声。
“啪啪啪啪啪……”
热烈的掌声里,那沐浴在光中的少女,才好像松了一口气那般,从清光中离开。
她收敛了自己的神性,朝在场众多修士行了一礼,这才不好意思回到自己的座位。
那七十二名音修朝外散去,天空的莲花徐徐掉落,坐在上首的碧沧海接到了第一支莲花,垂眸朝手心托举的莲花看去。
只见灵力凝聚成的莲花里,盛满了水。水光倒映出自己的模样,碧沧海一怔,隐约有些明悟:“我总以为看过千帆,就算是过好了这一生。”
“如今看到这朵莲花,方才知道这一花也是一世界。”
她叹息了一声,托举着手中的莲花,望向慕容洛:“慕容宗主真是好福气。”
“先有妙星川这等悟性超绝的徒儿登仙,如今又有楼诗这般天资聪颖的徒孙能领悟苍神太一登仙之姿。”
“妙音阁前途无量啊。”
碧沧海鲜少夸人,今日楼诗这一曲,无论是乐声,还是舞姿,都可以称作献神。
在场的其余修士也忍不住夸赞道:“是也是也。”
“楼诗少主,当真是悟性过人啊!”
众人夸赞声里,苏济世回头,见妙星玄正在给司南喂果子,两人挨在一起窃窃私语,很是不痛快。
“咳咳……”
她轻咳了一声,妙星玄与司南抬头去看她:“祖祖?”
苏济世往后挨着她们,以手挡脸:“刚才楼诗弹奏你听了吗?瞧瞧人家,年纪轻轻,多有出息。”
现在司南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激励妙星玄早日大乘,替她师父撑腰。
结果妙星玄眨了眨眼,很是无辜道:“没有……”
苏济世瞪大了眼:“哈?那你干嘛去了?”
妙星玄捧着果子,正正经经地和苏济世解释:“师父饿了,我在喂她吃东西。”
司南如今是凡人之躯,早上就吃了个汤圆,不饥肠辘辘才有鬼。
两人一坐下来,妙星玄就紧着司南,狂给她喂东西。
苏济世气得不行,一拍大腿:“哎呦!”
这俩不中用的东西!
她们三人嘀嘀咕咕的,右一的慕容洛听到碧沧海的夸奖,头一回不谦虚道:“哎……的确是我妙音阁否极泰来,受了天道福泽了。”
众人附和着,又将妙音阁夸了一番。
司妙圣作为丹宗的少宗主,自然也要出言夸赞一番:“楼诗师侄不愧是逝之师姐的侄女,天赋异禀,惊才艳艳。”
“我曾听闻当年琴灵仙子也弹过献神之曲,我自己虽未听过,如今看妙音阁的英才,也能想象得到琴灵仙子的风采。”
司妙圣容貌绝美,说话犹如妙音,一开口众人就心神就跟着她走。
她浅笑了一声,看向了上首与司南同坐的妙星玄:“不过我听说星玄师侄也是一名音修,既是琴灵仙子的升仙宴会,师侄都弹了一曲庆贺,那么作为亲生女儿,星玄师侄是不是也应当弹一曲啊?”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了妙星玄身上。
妙星玄正在喂司南吃瓜果,一下就被大家的视线扎在了原地。
她停住了自己的手,转过头来望着在场的修士,很是茫然。
她以为自己就是来吃个席,祝贺祝贺就完了,怎么还要表演啊。
偏生东方罄觉得场子热闹起来了,还起哄了一句:“就是嘛,好侄儿,你也弹一曲呗!”
听到她这句话,正在吃东西的司南抬眸,扫了她一眼。
不咸不淡,但总觉得像是在刀人。
闻人神爱连忙伸手掐了她一把,冷声道:“少说两句。”
东方罄一下就闭嘴了。
可其他人还在期待地望着妙星玄,万人瞩目里,妙星玄放下手中的瓜果,抬眸对司妙圣淡淡一笑道:“楼诗师妹一曲苍神太一,乐声动人,舞姿翩跹,已是登峰造极。”
“我惭愧,只修了两年道,可不敢班门弄斧。”
“还是请各位音修师姐们再献曲吧。”
她既是妙行川的女儿,也是司南的徒弟。
在这样的场合里献曲,必定要力压群雄,才能说得过去。
可以妙星玄如今的灵力,强行弹奏一曲,不能盖过楼诗的风头,又要力压群雄,只怕所费心力会引得灵力动荡,紫府再次撕伤。
如此看来,还不如不弹。
司妙圣向来通情达理,按理说妙星玄拒绝了之后,通常她也会顺着给台阶上。
偏偏这次,她与妙星玄纠缠上了。
只见她微微一笑,很是体贴道:“无妨,你是行川师姐的女儿。”
“这既然是她的升仙宴会,你弹一曲,尽力就好。”
“我想,行川师姐在九州十四海之上的天外星域感应到了,也会为了你的心意而开怀。”
她一提到妙行川,楼逝之也深有同感,开口附和道:“就是嘛,你就为你娘弹一曲嘛。”
不止楼逝之在说,就连陈星也在附和:“就是就是……星玄师侄,弹一曲嘛。”
“就弹一曲嘛。”
众人意兴正浓,就连慕容洛也朝妙星玄看去。
妙星玄陷入为难:“这……”
这时司南吃掉了一颗瓜果,牵着妙星玄的手起身:“既然是献神之曲,不如我也来凑个热闹。”
“我与星玄,为我师父与行川共奏一曲。”
她牵着妙星玄拾阶而下,长袍拂过碧沧海的桌前时,司南朝她伸了手:“碧宗主,你的燕翅鎏金借我用一下。“
她这一伸手,身上毫无灵力波动。碧沧海一怔,召出自己备用的玉箫递了过去:“拿去吧,便是赠你又如何。”
司南接过玉箫,牵着妙星玄来到大殿中央,众目睽睽之下,她持箫道:“玄儿,云中之曲。”
妙星玄从纳戒中抱出自己的筑,一手按弦,一手击筑。
“铮……”
筑声一起,司南横箫,徐徐吹奏了起来。
她们师徒二人,一坐一立,背对着彼此,各自相合着。
筑声清冽,虽未加入任何灵力,宛若一道涓涓溪流,淌过整座大殿的修士识海。
这道溪流推走了登仙褪凡的华丽景象,只将神识洗净,将本源大道原原本本呈现在众人眼前。
箫声浑厚富有磁性,宛若空谷幽风,掠过清溪之时,掀起阵阵涟漪。
恍惚间,众人被这风带到了辽阔狂野的空谷处,只觉得自己是一头无忧无虑的食草绵羊,奔跑在这旷野,奔跑在这幽谷之中。
他们随着箫声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旷野尽头,进入了深谷之中。
最终,它停下了脚步,站在深谷幽潭边垂眸望向自己的倒影。
在倒影之中,他们看到了自己。
是羊?
是人?
箫声陡然拔高,宛若惊天鹤鸣。
“唳!”
在场众人浑身一震,只觉得自己身上羽翼疯涨。前脚掌化作了双翼,后肢幻化成双爪,狂风涌来,振翅高飞!
“唳!”
刹那间,众人只觉得自己幻化成一只雄鹰,振翅翱翔,高飞在空中。
蔚蓝天空下,雄鹰翱翔,在烈烈狂风中飞向更辽阔的地方。
正是此时,司南吹着箫回眸朝妙星玄看了一眼。
恰好妙星玄举着击筑棒,抬眸朝司南看去。
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
妙星玄福临心至,举起击筑棒,重重的敲了下去。
“咚!”
击筑棒一落,好似命运之神降临,发出自己的赞叹。
飞在旷野的雄鹰在高原之上,发现了一只落单的羊羔,猛地朝羊羔扑了过去。
“唳!”
当雄鹰的爪子抓到羊羔之时,众人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顿时出窍,羽翼消退,爪子化为后肢,重新变为一只小羊羔,撒欢地扯开蹄子,奔向了旷野。
辽阔的风还在吹着,众人随着曲声,朝无边的草原奔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筑声呜咽,箫声停歇,这曲声仍在梁上绕着,久久不能散去。
司南放下了玉箫,站在大殿之中,与妙星玄并肩站在一起,等着众人回神。
无数的鸟雀口衔花枝从殿外涌入,纷纷叼着花砸在司南身上。没一会,司南与妙星玄,就被这些花枝给淹没了。
碧沧海从这曲声回神,一眼就看到司南正在将妙星玄打横抱起,逆着满殿的花枝往前走。
她先是一怔,继而苦笑道:“我原以为,论音修一道,在这世上无人能及。”
“未曾想,还有你这般的存在。”
“一曲云中曲,竟能化音为境,带得人上天入地。”
这时东方罄也醒了过来,拍着胸口一阵后怕:“好厉害的音阵,没有灵力尚且如此祸人。”
“要是带了灵力,只怕在座所有的大乘都要被你关进幻境里。”
“是人,是羊,还是鹰?有意思,有意思。”
在司南抱着妙星玄回到座位后,大殿上的大乘修士也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具是大惊。
就连蛟龙女王也在赞叹:“不愧是天星武神,上过神殿的,果然很厉害。”
司南笑笑,这时端坐在蛟龙女王身后的小龙女,第一次在这宴席上开了口:“神君这一曲,是道禅辩吗?”
这少女一袭蓝衫,生得冰清玉洁,气质十分清冽,很像是少年时的司南。
此时端坐在席位上,眼巴巴地看着司南,很是乖巧。
司南闻言笑笑,点点了头:“嗯,正是禅辩。”
这小龙女得到司南的回答,略有些雀跃:“果然如此。”
她话说得少,可又想和司南说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神君很心善。”
司南莞尔,没有再回答她。倒是妙星玄闻言多看了这小龙女一眼。见着少女这般神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师父,果然很容易招惹人。
妙星玄收了眼神,目光看向司南,略有些小小的不快。
司南瞧着她的眼神,很是不解,用眼神问了一句怎么了。
妙星玄轻哼了一声,也不回答她,就让司南猜。
这哼得司南很是莫名。
师徒二人眼神交流着,从未在人前开过口的秦观月端坐在轮椅上,哑着声音开了口:“神君这一曲,令我想到了一个南海慈航斋的故事。”
秦观月虽毁了容,嗓子也被人毒哑了,可她身上不知为何就是有一种光风霁月的皎洁感。
她一开口,众人皆朝她看去。
尤其是她身旁的秦醉星,仰头望着她,一双眼亮晶晶的,满是爱慕与崇拜。
“有一日,慈航真人见鹰要吃兔子,她心善,想要救这兔子一命,就要这鹰放开兔子。”
秦观月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只是将双眸望向司南,平铺直叙道:“可是这只鹰却说,不吃这只兔子,它就会死。慈航真人救了这只兔子,就是害了鹰的命,同样也是在杀生。”
“为此,慈航真人割肉挖心,几乎是以自己一命换了这兔子的命。”
司南点了点头,含笑望着秦观月。
秦观月也笑了笑,继续道:“世人都敬佩慈航真人此举,却又将那些遵循慈航真人此举之人称为傻子。”
“我以前也觉得这是傻子做的事,如今听着这一曲,方才明白。原来羔羊是我,鹰是我,我是我。”
“我即是我食用的所有一切,食用我的一切也是我。”
“我是万物,万物是我,所以万物的性命就是我的性命,我造的杀业是在杀我自己,同时,也是在生我自己。”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她这一番话,众人听得稀里糊涂。除开碧沧海,也唯有司南抚掌赞叹:“观月岛主大才,大善!”
秦观月笑笑,与她道:“是我要谢谢神君,一曲引我入梦,唤醒我这幻梦的人生,也了却我的心结。”
她所造的一切因,才得来今日的果。
秦观月顿了顿,与司南道:“不知神君接下来是否会闭关?若是不闭关,秦某能否去府上打扰,请教一二呢?”
别看这满殿许多大乘修士,可能够明白司南价值的,也就寥寥几人。
不然,这些大乘修士也不会卡在此境界上百年。
司南一怔,还未等苏济世反对,就畅快道:“好啊,只要岛主愿意来,我随时恭候。”
秦观月免力支撑起身体,朝司南行了一礼:“多谢神君愿意指点一二。”
秦观月此举,更为司南这一曲造势,增添了无数奇妙的遐想。
原本只是想为难一下妙星玄的司妙圣见状,简直是咬碎了银牙。
她用力地握住自己的手,简直要将自己的掌心掐得血肉模糊。
嫉妒心几乎要击垮了她,她简直是要发狂。
越是这样,她面上越是不显,反倒开了口:“星驰师姐与星玄师侄这一曲动人,想必仙域的一清仙君与琴灵仙子也倍感欣慰。”
“既然星驰师姐开了头,不知接下来还有哪位愿意献曲?”
司妙圣转眸看向了楼逝之:“楼师姐,要不你也为行川师姐奏一曲?”
楼逝之欣然应之:“好啊。”
她持笛飞出:“我肯定没星驰吹得好,就吹一曲惊鸿吧。会的同道们,都来一起演奏啊!”
鬼笛一出,楼诗连忙回应:“姑姑,我也来。”
碧沧海朝身后的碧潮生看了一眼,碧潮生收回看向妙星玄的目光,跟着道:“既如此,我也来吧。”
“我也来!”
“我也来!”
小辈音修们纷纷加入,欢天喜地地演奏着惊鸿曲。
在这欢快的曲声里,司妙圣端坐着,仰头望着正在给妙星玄喂葡萄的司南,目眦欲裂。
别人看不出来,只以为她们是师徒情深,但司妙圣知道,她们并非如此。
她见过司南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就是如今这般专注认真,全心全意,好似整个世界都是对方。
司妙圣恨得咬碎了牙。
师徒不伦,弥天大错!
妙星玄怎么敢的!
怎么敢这么勾引她的师父!
她一定会徐徐图之,让这个妖女万劫不复,付出比她娘当年更加惨烈的代价!
第59章 升仙宴:四
有楼逝之领头,一群年轻的修士齐奏惊鸿,虽比不上司南与妙星玄的合作,但也勉强能与楼诗的苍神太一相比。
一曲毕,在场众人皆欢喜,齐齐拍掌庆贺。
星北斗作为东道主,鼓着掌兴高采烈道:“楼诗小友一曲苍神太一,献神之曲,听得人心潮澎湃。”
“逝之师妹与众道人齐奏惊鸿,欢庆之情,鼓舞人心。”
“再加上神君云中禅道,今日我万器宗蓬荜生辉。”
她鼓着掌起身,满含笑意:“有此三曲,此次我万器宗举办的升仙宴,必将万古留名。”
“我宣布,惊鸿曲落,逐鹿宴开!”
星北斗话音落下,从纳戒中取出一柄灵器,朝空中掷去:“此乃咫尺天涯尺!每挥一次,可缩地千里!”
“以此尺,开鹿鸣之宴!”
咫尺天涯尺一挥出,直朝殿外飞去。
端坐在大殿之外的李飞宇见到此尺,立即飞身跃起:“既然是师祖的灵宝,那我就先抢一步了。”
他手还未碰到这枚尺子,芦苇盈就一锤砸来:“看锤!走你!”
芦苇盈一锤砸向李飞宇,逼得他倒退一步,而后猛地朝他砸去。
陆飞霜从她身后跃出,直接朝这尺子夺去。
眼见这尺子就要落入她手中,君飞云一剑西来:“如此好物,岂能又归你万器宗。”
“师妹们,大方点,让让我们这些穷剑修嘛。”
殿中的大乘修士,见这群年轻小孩争得热闹,纷纷从纳戒中取出自己的灵宝,朝空中掷去。
宝物一多,争夺的人也就越多。
就连苏济世也忍不住凑了个热闹,朝空中抛了个药盒子。
她也不说是什么,只是她的盒子一出,至少十几处争夺立马有了结果,纷纷朝她的东西奔去。
场上的修士打得热闹,年轻一辈里,也只有妙星玄,碧潮生还有小龙女端坐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司妙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望着上方正在与司南说话的妙星玄,轻轻开口:“星玄师侄……”
妙星玄虽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司南身上,但也有在留意周边人。
听到司妙圣唤她,连忙回眸,含笑道:“怎么了,司师叔?”
司妙圣是妙行川的追随者,先前的经历,让妙星玄对她有不少好感。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妙星玄总觉得自己好似在被对方刁难。
司妙圣抿了一口酒,望着妙星玄,笑着道:“先前在剑宗逐鹿宴上,你与潮生师侄二人击退群雄,夺得冠首。”
“今日为何不再下场啊?”
是觉得在场之人,无一人是你的对手吗?
她话虽未说出口,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未竟之意。
尤其是妙星玄,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扎了一下。
是错觉吗?这个司师叔,对她好像有些不友善。
可司妙圣脸上带着笑,一派温和,瞧着很是友好,没有半分恶意。
妙星玄只以为自己是多想了。
她敛了笑,很是端正道:“在场的师姐师妹各显神通,我观赏都来不及呢。”
“再加上我性子胆怯惫懒,上回若不是师父出了凤鸣戒,我也是不敢出手的。”
她跟在司南身边多年,学得最好的一点,就是如何避世。
以她的实力,又说了一些自谦的话,旁人也不好再为难她。
司妙圣本想激她一激,可怕自己说多了,会露出马脚。
妙星玄不似妙行川这种自小要什么有什么的天之骄女,她天性多疑,比妙行川更有戒备心。
司妙圣只好莞尔一笑,装出一副慈祥的模样:“也是,陪你师父多看看也好。”
她这般说着,将目光落在了碧潮生身上,好似随意打了个招呼:“潮生师侄……”
碧潮生正一杯接着一杯,闷头喝闷酒,听到有人唤她,茫然地抬起头:“嗯……”
她此时喝多了酒,双目迷茫,白皙的小脸涨红。
司妙圣佯装一惊,很是诧异道:“看来万器宗的酒很好喝啊,潮生师侄都喝红了脸。”
她一开口,四周听到的众人都朝碧潮生看去。
就连妙星玄也微微侧身,看向了碧潮生。
碧潮生抬眸,对上妙星玄的眼神,眼眶一下就泛了红。
妙星玄望着她的眼,怔在了原地。
她二人眼神对峙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们之间流动。
司妙圣瞧出端倪,刚想说些什么,碧沧海却呵呵一笑,拂袖道:“这孩子爱吃甜酒,万器宗酿的果酒又是天下一绝,就忍不住喝多了点。”
碧沧海一面解释,一面转身去掐碧潮生的脸,很是慈爱道:“别喝了,都喝成猴屁股了。”
“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淘气,怎么一出门就高兴得没影。喝点猴儿酒,就高兴成猴儿样了。”
她这一捏用了点灵力,催发掉碧潮生脑子里的酒意。
碧潮生酒力刚过,羞愧之心涌了上来,只觉得异常难堪。
她连忙拱手,对碧沧海恭恭敬敬道:“母亲说的是,再也不贪杯了。”
端坐在碧沧海身旁的江朝转身对伺候的小道童道:“烦请这位万器宗小友去取一点酸汁来,她喝点酸汁就好了。“
小道童道:“是。”
她一家三口解决了这事,半分没让人借题发挥。
碧潮生好生羞赧,抬眸朝妙星玄看去。
这时妙星玄早已转了眼,正给司南倒了一杯酒,朝她捧去。
殿内人声鼎沸,四处都是抢夺灵宝的小修士。
欢声笑语里,她专注着神识,听那少女捧着酒启唇,笑着开口,满心满眼都是司南:“师父啊……”
“听说这酒比猴儿酒还甜,你也喝点嘛。”
好娇嗔的语气,碧潮生与她在船上共渡七日,合过那么多的曲子,出生入死,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也从未听过这样的话语。
她爱她师父,满心满眼。
至于她师父……
碧潮生凝眸,望着司南轻轻挑眉,俯身就着妙星玄的手低头抿了一口。
那酒还未在味蕾散开,她垂眸望着少女亮晶晶眼,在她的满目期待中,隐约答了一句:“是挺好的。”
碧潮生的眼一瞬就模糊了。
她的师父为她失去命鼎,从不放弃她,在她濒死时宁愿神堕也要回到她身边。
自然也就如这句话这般,是个顶顶好的人。
碧潮生眼中的水意被母亲所感,没一会,母亲威严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将你的泪擦擦,莫要在这样的场合里,为你的救命恩人平添波澜。”
司南以一己之力联合天道灭杀情魔,哪怕妙星玄伤了在场的许多年轻修士,可天下降下甘霖后,她师徒二人就成了这些年轻修士的恩人。
尤其是碧潮生与烈霄云,若不是妙星玄及时入魔,切了红姑娘,只怕碧潮生身上就要欠下命债了。
碧潮生吸了吸鼻子,恭敬回话:“是。”
碧沧海也心疼女儿,在识海中温声道:“你若有什么想不通的,不妨与她们闹一场。”
“闹一场就好了。”
碧潮生称是,碧沧海从纳戒中取出一柄百花伞,朝空中掷去:“既如此,我便也添些彩头。”
“一柄玉生烟,请诸位英豪撑一撑。”
她话音落下,刚从楼诗手中抢到苏济世药盒的烈霄云连忙掉头,朝那柄伞扑去:“好东西,我来也!”
碧潮生一擦眼泪,连忙飞身跃起,立在伞顶横笛一吹。
那笛声呜咽,化作一股浩荡的音波将烈霄云推开。
音波如浪,扫到烈霄云身上,险些将她法袍都给撕了。
烈霄云跳了起来,落在了大殿的横梁上,俯身望着下方踩在伞顶的碧潮生,惊呼道:“时隔三个月,潮生师姐的音波真是越发厉害了!”
“我倒要看看,这回纯灵力比试,是你更甚一筹,还是我更甚一筹!”
烈云霄从纳戒中拿出自己的弓箭,搭弓拉弦:“射月之箭!去!”
箭羽一松,化作一道流星,砸入碧潮生的音波里。
音波似海浪,推拒着这枚箭羽,双方拉扯,擦出绚丽的花火。
楼诗刚被抢走了东西,抱着琴来到碧潮生身后,朗声道:“潮生师姐,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楼诗拨动琴弦,加厚了碧潮生的浪。
只听得“铮”的一声,那枚箭羽被音波反弹,径直地朝司妙圣飞去。
司妙圣连忙抬手捏诀,撑开灵力屏障。灵力屏障反弹着箭羽,“砰”地一下,朝大殿正中央的玉璧飞去。
箭羽戳向玉璧,激活了万器宗的护宗阵法,以百倍之力弹着箭羽,直扎向司南。
碧潮生面色大变:“小心!”
汇聚了四十名合体修士的灵力箭羽,失控一般戳向司南。
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就连苏济世也没反应过来。
苏济世与星北斗只来得及加上一层屏障,那箭羽戳破她的屏障,又戳破了星北斗的屏障,直直戳向司南。
妙星玄面色大变,慌张地将司南扑倒在地,将所有的灵力都覆盖在她身上。
眼见着箭羽就要从她身侧穿过,妙星玄下意识闭上了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影掠过,挡在了她们师徒二人身前。
箭羽止住了。
在场所有的修士都停下了打斗,大殿之内安静了下来。
妙星玄睁开了眼,朝身旁望去。
却见那名长着龙角的少女,一袭蓝衫,持着一方小小的陨星之盾,挡在了她们身前。
那枚要人命的箭羽钉在陨星之上,将能挡住大乘期修士一击的箭羽死死挡住了。
少女回眸,看向了妙星玄,含笑道:“没事了。”
妙星玄望着她脸上的笑,恍惚间竟然有种看到司南的错觉。
妙星玄一怔,拥着司南坐了起来,朝这小龙女拱手行礼:“多谢道友出手。”
这小龙女只笑笑,将手上的陨星与箭羽收入纳戒,转过身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司南:“客气了,神君赠我一颗心,我为神君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司南莞尔,拂袖与她道:“这颗心的债,我与你娘亲早就算清了。”
“今日你救了我,我的确应该谢你。”
小龙女眼神只落在司南身上,目光极为专注:“也是……如果神君要谢我的话,这算不算是救命之恩?”
她二人说着话,好似旁若无人。
满殿的修士将视线落在她们身上,竟是没有一人出声打扰。
就连原本要请罪的司妙圣闭了嘴,将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司南仰头望着这少女,笑吟吟地回答:“自然。”
小龙女沉吟着,将手指抵在下巴上,思索了一会。
好一会,她才踢了踢脚下的地板,羞赧地开口:“我听闻凡人界有救命之恩,涌泉相报的说法。”
“我不要神君涌泉相报,我能不能要神君一个承诺?”
这少女身上的气息极为纯净,是个天真无暇之人。
司南很是欣赏她的纯粹,因此不假思索道:“当然可以。”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实现得了的承诺,我一律满足你。”
小龙女不过十四岁的年纪,自小关在东海龙宫里,又得了司南一颗七窍玲珑心,生来聪慧,对万物拥有无穷的求知欲。
可也就是这颗心,让她对司南极为感兴趣。
从小到大,她在虾兵蟹将里,听说了无数关于司南的传说。
她知道她光风霁月,知道她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更知道她生来是神,天生就要回神殿的。
她得了她这一颗心,注定也会飞升成仙的。
可是她没想到司南会神堕。
所以生平第一次央求母亲走出龙宫,来到这万器宗大殿上。
她要见见自己这颗心的主人究竟是谁。
谁,给了她这么一颗剔透的心,让她睁开对世间茫然又热切的眼呢?
这是个机会,小龙女想。
坐在司南身侧的妙星玄搀着司南的胳膊,面对小龙女的警觉心提高到了顶点。
果不其然,听到司南这么回答,小龙女眼里绽出了一抹笑意,很是欢喜道:“我……我想……”
“既然是救命之恩,神君不如以身相许。”
少女话音落下,在场修士集体哗然。
蛟龙女王更是面色大变,惊呼道:“龙儿!”
妙星玄更是紧紧掐住司南的胳膊,眼神紧张地望着这少女。
小龙女抬手,示意母亲噤声,烧红了脸望着司南一字一句道:“我倾慕神君已久,我这颗心是神君给的,从小到大,它都很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可如今它在我体内,为了能达成我心的愿望,所以我要嫁给神君。”
“我要神君给我一个承诺,承诺此生与我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她话音落下,大殿之中响起了两道声音。
“不可!”
一道是碧潮生的,另一道自然是妙星玄的。
小龙女扫了碧潮生一眼,却见碧潮生面色紧张地望着她们这边,一脸担忧。
她收回了视线,落在了身前的妙星玄身上。
见妙星玄紧紧抓住司南的手臂,神色紧绷。
小龙女扫了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回司南身上:“我只要神君一个回答。”
“可以还是不可以?”
小龙女生得冷清,身上有着水族特有的温柔,也有水族的清冷坚硬冷冽。
好似北川最坚硬的冰。
在场众多修士将目光落在司南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九州十四海的大多修士都清楚的明白,司南特别会招惹人。
可除了妙行川之外,未曾见她对任何人有好颜色。
不知这位出身东海,又是龙族的纯洁少女,能否打动她的心呢?
司南仰头望着站在身前的少女,微微一笑,很是风流写意道:“承蒙厚爱,司某的回答是:不可!”
她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哗然声起:“就说嘛,星驰道君怎么可能回答应这小小龙女的爱慕请求呢。”
“就是,有了琴灵仙子在前,她哪能看得上旁人啊。”
修士们窃窃私语着,于清韵的神情变得很难看。
她着急地唤了一声:“龙儿……”
小龙女并不理她,只望着司南,很是执拗:“为何不可?神君是觉得我哪里不好,不能做你的妻子?”
她非要问个明白,正是单纯的小孩才会做出来的事。
司南轻笑一声,温声与她道:“并非是于姑娘有什么不好,只是司某早与人定下了百年。”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与她在这人间沉沦。”
坐在她身旁的妙星玄听到这番话,抬眸去看她,爱意在眼底流淌,满满地淌了出来。
站在远处的碧潮生望着妙星玄的神情,只觉得一颗心泡在醋里,又酸又胀,泛着绵密的疼。
司南这番话,不明白的人只以为是在说妙行川。
楼逝之听了这句,还颇有欣赏地看向司南。
只有司妙圣起了嫉妒之心,掐着自己的手,指甲都要掐断了。
小龙女垂眸,看着妙星玄注视司南的神情,思索片刻道:“可人的一生一世很长,生生世世更是漫长。”
“譬如我的母亲,一生里就有过十八个伴侣。神君既然是神君,那么能拥有的道侣就更加多了。”
“既然能有一个,为什么不能有第二个呢?”险注傅
看戏的东方罄听到这里,深觉有理,刚想附和一句就是就是。
还没开口,就被闻人神爱一把掐住大腿,立马闭嘴。
场上修士极为寂静,只司南沉声应对:“我知道一生一世很长,不敢说生生世世的妄语。”
“可我既然起心动念爱了她,那么在爱之时,就只想与她此生此世,生生世世。”
她答得认真虔诚,在场的修士听了,颇有些感慨。
“不愧是星弛,还真是一心一意爱着琴灵仙子。”
“是啊是啊……只怕也只有这样专情的人,才配得上琴灵仙子……”
众人称赞着,小龙女望着妙星玄的面容,越发困惑:“可是我不明白,神君你爱她什么呢?”
“论修为,她十四岁还在藏经阁念书,我已经是分神巅峰。”
修士们听到这一句,齐齐愣住了。
这说的是……
小龙女却接连不休道:“论血统,我乃返祖真龙,她不过是人魔之子。”
在场的修士将目光落在挽着司南的妙星玄身上,惊疑不定。
不是吧……司南竟然……
妙星玄如芒在背,只听得这少女继续道:“论容貌……我也与她不相上下,虽然她略胜一筹,但……我也不差。”
她一一列举,对着司南,很是费解:“既然你能爱上这么一个人,那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承诺的机会呢?”
“神君,我到底是哪里不如她?”
司南还未回答,这少女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是因为她是你的弟子,你曾精心照拂过她,所以起了怜惜之情吗?”
在场修士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齐齐将目光落在司南身上,等着她回答。
却听司南轻笑一声,仰头望着这少女轻声道:“情爱一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爱她,我若能回答得上来,将来有一日我也会因这回答与她分离。”
“爱就是爱,再伟大的,再深情的爱也只是爱。”
“我就是爱她,说不上来的欢喜,没有别的理由。”
大殿中央的碧潮生听到这句肺腑之言,一颗心又羡慕又敬佩。
这就是星弛道君,她倾慕之人的师父,一个比她的母亲还要坦然自若,还要敢作敢当的修士。
司南话音落下,除开碧沧海苏济世星北斗三人之外,在场众人面色大变。
尤其是慕容洛,坐在一旁,脸上已是震怒。
以楼逝之陈星等妙行川的追求者,一张脸色变了又变,面色铁青,瞪着司南的背影,目眦欲裂。
众目睽睽之下,妙星玄搀着司南的胳膊,做实了她二人的关系:“于姑娘,我与师父之间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只有照拂之情,只有怜爱之意。”
“她拒绝你,也并非是你不好。倘若他日她爱我而不爱你,也不是因为你比我好,她选择了你。”
“你想要师父的承诺,等到我师父哪天爱你,你再来吧。”
“不过我想,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妙星玄转眸看向司南,满眼爱慕,神情娇憨道:“因为,师父永爱我。”
司南含笑,点了点头,很是温柔地应了一声:“嗯。”
话已至此,在场众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呵……”在一旁的慕容洛冷笑一声,望着她师徒二人道,“我还以为你的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是为了行川,结果是说给了她女儿。”
“司南,你可真是好样的!学你那些狐朋狗友,替人照顾孩子,照顾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日在执法堂我为你说话,真是看错了你!”
慕容洛大怒,起身朝外走去:“星宗主,这逐鹿宴我妙音阁就不参加了!”
“丢人现眼!”
她骂了一句,对楼逝之道:“逝之,诗儿,回妙音阁,走!”
楼逝之跟着起身,朝司南的方向怒目而视:“我师姐真是看错了你,败坏伦常的东西,呸!”
她淬了一口,妙星玄转眸,看到她都是嫌恶地望着自己,心中就是一紧。
司南牵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紧紧握着。
妙音阁一行人跟在慕容洛身后,浩浩荡荡地朝外走去。
星北斗起身,很是硬气道:“万器宗弟子,送客!”
她朗声一喊,在场的所有万器宗弟子站在大门口,齐声喊:“送妙音阁道友,齐离!”
妙音阁阁主震怒,其余修士也不再掩盖自己的恶意。
陈星提着刀出了门,走之前还不忘骂一句:“恶心!”
“真让人恶心!”
不止是他在骂,与妙行川交好的修士都在骂。
“师徒不伦,星驰你也做得出来!”
“那可是行川的女儿,你也能下手!”
“老不羞!”
“道德败坏,恶心!”
“太恶心!”
声声谩骂里,好似一块又一块的板砖砸在了妙星玄的心上。
淬出的唾沫积聚成海,淹没了她的身躯,直将她逼得要窒息了。
她只觉得自己宛若一名溺水之人,陷在深沉的海里,挣扎着往上游,却总是被浪头打下去,怎么样都喘不过气。
妙星玄紧紧握着司南的手,抬眸望着她平淡的面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伦理纲常,世俗之见带来的沉重枷锁。
这是比之前看到碧沧海与江朝挨骂之时,还要沉重的感觉。
好……
好一座令人窒息的大山。
司南清楚她的所有情绪,回眸看着她微微一笑:“别怕,有师父在。”
司南松开了她的手,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挡住了这些尖利的话语。
她望着妙星玄的眼睛,很是专注道:“人活在这世间,并不是什么话都需要听的。”
“捂住耳朵,闭上眼,感受师父就在你身前就行。”
“我们,就只是我们。”
她话语轻柔,包含深情。不知为何,妙星玄望着她的眼睛,竟有些想落泪。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司南为了她舍弃了什么。
妙星玄双眼盈满了泪,摇了摇头。泪从她眼角滑落,好一会她才开口:“我不怕。”
她抬手握住司南盖住自己的耳朵的手,与她一字一句道:“我与师父,同在这世间,捂住耳朵,闭上眼。”
“从此以后,只有你我,此生此世,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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