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跟你混
朱朱坐在墙头上,两条腿随意晃荡着,她手腕一翻,掌心又多出一只蜜瓜样的东西,她舔了舔唇,两手捧着一口啃下去,红色的汁液从她的嘴角和指缝间流淌下来,她却一脸的享受。
冷风瑟瑟,山脚的破庙,断树与断壁残垣,到处是血的场景下,一名红衣少女,捧着一只蜜瓜啃食,血样的汁水到处飞溅。
江玉瑶眯了眯眼,毫不掩饰一身暴涨的杀意。
朱朱却腾出一只手压了压:“我不想和你打架。”
她三两口啃完手里的蜜瓜,抬起手臂一抹唇边汁水,从墙头一跃而下。
江玉瑶没动,只是歪着头看她,看着她背着手一步步走到自己的面前,然后绕着自己走了一圈。
江玉瑶突然有些烦躁,她抬手向这少女一掌拍去,身后一把青色长剑骤然飞起,同时刺向对方的眉心。
朱朱却咯咯一笑,身形没动,可是江玉瑶这一掌却拍了个空,青色长剑中途骤然掉头,向着江玉瑶的身后直刺而去!
突然出现在江玉瑶身后的朱朱身形被长剑刺穿轰然溃散,被江玉瑶一掌拍中的朱朱也消失在了原地,与此同时,江玉瑶左手凝出一团魔气萦绕的剑气,向着某处一指挥去。
“轰”的一声,三丈开外的断树前,那道剑气刺穿了朱朱的左肩,将她钉在了那棵了无生气的树干之上。
“好强。”朱朱却仿佛不知道疼,反而咧嘴笑了起来,露出染满了鲜血的牙齿,“能破我分身幻象的,可没几个。”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玉瑶有些不耐烦,“我刚刚若是没有让剑尖故意偏离寸许,你现在已经死了。”
朱朱抬手试着拔掉那把青色长剑,但是拔不出来。她只得叹了口气,道:“我想跟着你混,但是我觉得得让你看到我的用处,所以就帮你一些小忙,再等着你来找我。”
她露出一脸的委屈,指了指洞穿自己的长剑:“我真的不想害你,你看我刚刚都没动手,只是挨打。现在能把他拔出来了吗?”
这个委屈的表情勾起了江玉瑶的某处回忆,她压下那份过往,冷哼一声,抬手并指一挥。
青色长剑瞬间收入她的体内。
朱朱的身体从树干上掉落下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从袖中摸出一颗药丸丢进嘴里。
“为什么想跟我混?”江玉瑶冷声问道。
她对这个朱朱谈不上印象好坏,当年的那次相遇,只是让她了解到这世上还有如此一般的“活死人”,大部分人会对他们厌恶甚至畏惧,他们大概也会以同样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和那些人。
朱朱抹掉嘴上的血渍,直言道:“因为我喜欢吃好吃的,跟着你好吃的多。”
江玉瑶皱起眉。
朱朱又嘿嘿一笑:“我喜欢吃刚死之人身上抽出的气血真元,你是魔域中最厉害的狠角色,杀人不眨眼的那种,跟着你当然能吃到很多啊”
青色长剑再次从江玉瑶身后腾空而起,杀气腾腾地指向坐在地上的朱朱。
“唉唉,别生气啊,”朱朱用双手挡着眼睛,“说你狠角色有什么错?!”
“为了吃那种气血真元,你有没有过滥杀无辜?”江玉瑶沉声问道。
朱朱放下手臂,无奈看她:“我要是会滥杀无辜,干嘛还要跟着你?你不知道,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他约束我这个那个的,有点什么逆了他的意愿,他就絮絮叨叨地讲那些大道理,烦都烦死了,我哪里有机会!”
她叹了口气:“但是没办法,烦归烦,我也知道他是为我好,只能跟他达成协议,我不会做滥杀无辜和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别管我吃什么血腥的东西。就这样。”
江玉瑶心头一动:“你没想过离开他?”
朱朱眨了眨眼:“离开?”
她手指点着下巴,抬头望天,似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她才摇了摇头道:“我第一次睁开眼,我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好像和他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离开……我从来没想过啊,也不想离开。”
她又嘻嘻笑了起来:“习惯了,其实挺好的。而且,他味道很不错。”
…………
竹箱斋五层楼,顾云琅端坐在案前,品着林溯亲手泡好的香茶。
“魔域没什么好茶好水,我这次带过来些明净泉水,没几天便被一抢而空,销量极好。”林溯一边往茶壶里填水,一边道,“就是你们明净山的那处明净泉。”
“明净泉里含有灵气,”顾云琅放下茶盏,“这些魔域的人喝得了?”
“这个嘛,呵呵。”林溯笑了笑,“你可知,魔域这边贩卖去人族地界的货物中,也有处理过的月海海水?”
“你知道的,月海海水中含有魔气,我们人族不能直接饮用,但是在某些饮品中添加少许,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样的道理,明净泉里的灵气,我们处理过,但是不多,依然留着些许。这些灵气才是关键,轻微的剂量可以让他们产生未曾尝试过的感觉,甚至是,快感。”
顾云琅抬头看向林溯:“你与宋静秋到底有些什么筹谋,我并不关心。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干涉到我的事情。”
林溯依然微笑着,摇头道:“不会,宋静秋只是希望我和你有个照应,毕竟这里是魔域,并非我们的地盘。”
他低头浅尝了一口茶水,又道:“不过,云老板好像已经深得月海宫宫主的青睐,听闻,甚至在南潮阁中有了一席之地?”
顾云琅看着林溯,眯起了眼:“你的消息还挺灵通。”
“在这个地方,钱和拳头是万能的。”林溯笑道。
顾云琅又喝了一口茶:“宋静秋有没有告诉你,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林溯点头:“难怪你当年问我,该如何留下一个人。”
他斟酌了一下,又道:“可是,你当真想好了,要去找她的那些残魂?”
顾云琅点头:“想好了。”
林溯叹息道:“你可还记得朱朱?”
顾云琅再次点头:“我记得。”
“不过她们不同。她的魂魄本就崩碎,若我不去寻找,她也无法转世轮回。”
林溯追问:“然后呢?”
顾云琅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然后,把她留下来。”
林溯长长地叹了口气。
顾云琅却笑了:“若是重来一次,你会放弃留下朱朱吗?”
林溯没有说话,只是给他再次斟满茶水。
顾云琅自问自答一般:“你不会的。”
…………
晨曦渐起时,林溯来到了竹箱斋后的一处庭院里。
庭院自带小阵法,隔绝了内外的一切,只有两个人可以自由进出。
朱朱坐在院中大树上,晃荡着两条腿,哼着小曲啃着手里的蜜瓜。看到林溯走进来,她皱了皱眉丢掉了手中剩下的小半个蜜瓜,然后从树上跳了下来。
蜜瓜摔在地上,碎成了一摊血水般的模样,林溯扫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你怎么才来。”朱朱有些不开心。
“遇到个朋友,耽误了些时间。”林溯温和道。
“这样啊……”朱朱撇了撇嘴,“行吧,我今天也交了个新朋友,开心!那就对你好点吧!”
她一把拉过林溯的手,拽着他进了房间。
房门在他们身后怦然关上,林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朱朱一掌拍到了床榻上。
“外面的东西不够美味,还是你更好吃。”朱朱边说边压在了林溯的身上,舔了舔猩红的嘴唇,朝着林溯的脖颈处一口咬了下去。
林溯眉头瞬间拧紧,牙冠咬得青筋暴起。
但是他没有推开朱朱,而是颤抖着张开双手抱住了她,抱得越来越紧。
血,逐渐浸染到了林溯的衣襟上,他慢慢闭上了眼,不再去看窗外炫目的阳光。
许久之后,床榻上终于安静下来。
朱朱趴在林溯身上,衣物已经被她自己胡乱扯开,露出泛着缎子般光泽的圆润肩头。
林溯轻柔地拍着朱朱的背,望着床榻的顶端。
身上之人轻嘤一声幽幽醒转,林溯手上动作停住,唇角却扬了起来。
朱朱抬起头,眸光居然不似之前那般天真灵动,而是极致温婉。她看到林溯脖颈上正在缓缓愈合的伤口时不由“啊”地一声轻呼。
“又是……我做的?”她伸手想要触碰拿出伤口,又怕林溯疼,只好犹豫着停在半空。
“是你,”林溯握住朱朱的手,微笑着在唇边吻了一下,“你又伤我了。”
朱朱泫然欲泣:“你知道,我不想的……”
“但是没关系,”林溯道,“你能出来片刻,我更喜欢。”
朱朱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砸在林溯的胸口肌肤上。
她突然想起什么,望了一眼天色,急道:“我待不了多久,先把她去见那位宫主的事情跟你说说。”
林溯却突然仰起头吻住了她的唇,身子一翻便将朱朱压在了身下,手掌探入那身轻薄衣衫。
“不急,”两人唇齿交缠的间隙,林溯含糊着在她耳畔轻声道,“比起那些,我更想你。”
第52章
夜萤
燕琢穿着一身云蓝色的长衫,头束玉簪,腰间坠着一支骨扇,独自一人走在海市的大街上。
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微服逛海市。宫主虽然将海市交给他管,但他从来只是听听手下的告禀,看看他们呈上来的文书,指点指点大方向,却从来没真正到这个地方亲自转转。
上一次微服还是陪着自家宫主出来,没想到亮出身份还在竹箱斋碰了个壁。
后来在云记那边就更有意思了,那位云老板进不进南潮阁他其实并不在意,大家各取所需而已,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他比较在意的是,原来海市的生存环境是这个样子的。
“拳头就是道理”这句话在魔域人尽皆知,不过在燕琢的心目中,这是指堂堂正正的比试。而不是像那些随意上门挑事的泼皮那般,那叫欺负人。
竹箱斋前,今日除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还有一个圆形的小擂台。擂台上站着一位少女,正叉着腰等待着挑战者,下面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大声吆喝的,却一时没人敢上去。
燕琢在擂台旁停下,向旁边一位矮壮汉子打听:“这竹箱斋不是卖宝物的吗?怎么能容忍别人在门口摆擂台呢?”
矮壮汉子看了他一眼:“一看你就是不常出门的贵公子,我们海市经常有这种擂台,比如谁家和谁家要抢一个铺面,那就擂台上立个生死状,或者谁家卖的货和谁家的打了对台,也在擂台上见个分晓。当然,那些直接上门捣乱的不算啊,那些人不讲这些道理。”
燕琢点头:“这个我懂,我们魔域本就靠拳头讲道理。可是竹箱斋刚刚开业,也没有什么竞争对手,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设置擂台呢?”
矮壮汉子嘿嘿一笑,拿下巴点了点旁边那条长长的队伍:“就是因为那个。”
“竹箱斋每天排队的人太多,昨天更是突然宣布五楼暂时关闭一日,让很多人十分不满。所以啊,今天竹箱斋就设了这么个擂台,说只要在台上这位少女手下撑过三招不掉下来,便可以免除排队,直接进去挑选。”
“她?”燕琢多看了台上的少女几眼,“看上去还不到十八,在我们魔族中连女人都算不上。三招之内什么的,口气会不会太大了些?”
“嘿嘿,这么想的人本来不少,”矮壮汉子一指角落处的帐篷,里面隐隐可见各种光华亮起又熄灭,“被她打下擂台的人都在那边排队治疗呢,两个时辰了,还真没人能在她手下走过三招!”
“这么厉害?!”燕琢两眼放光,一敲手心道,“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他对厉害的人一向很感兴趣,更何况是这样的少女。年纪轻轻就敢摆这种擂台,一定有过人之处!
少女的目光环视着台下,扫到燕琢的时候毫无停顿地一带而过,仿佛只有对手能引起她的兴趣。
“我来!”终于又有一名劲服青年跃上擂台,与少女互相抱拳行礼后,便向着对方直冲而去!
燕琢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擂台上的画面,不得不说,这位少女看上去虽然身形不高也不壮,出拳的速度却是极快,力道也极狠,与那青年对拳一轰,居然是青年向后滑去数步,少女脚下却是纹丝不动。
厉害厉害,燕琢取下腰间骨扇,轻轻摇了起来。
他眼光不经意一瞥,突然留意到身旁不远处的一个戴斗笠的男子。那人也是站在人群后面,手中居然隐隐显出一片血红色的光,上面一个魔族古字一闪而逝。
燕琢顿住动作,拧起了眉头。
他没有看错,那是一个在魔域中都被禁用的魔族符咒,中咒者的身体和神魂都会被逐渐焚烧干净,彻底灰飞烟灭。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还是在月海宫的藏书阁地下室里看到过这个符咒,后来问了裴炜,才知道原来这个符咒如此恶毒。
那个戴斗笠的男子已经悄悄抬起了手,掌心朝向了擂台上的少女。
燕琢骨扇骤然收起,向着那男子的手腕处猛然劈下!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已经掠到擂台之上,一道白光向着男子兜头砸下,将那男子和符咒全部禁锢在了一束如同钟鼎般的白光之中。
只有男子的右手从腕部齐齐切断,伴随着他痛苦的哀嚎声掉落在了地上。
擂台旁的看客们吓得四散奔逃,擂台上,那名少女竖着一双柳叶眉瞪向燕琢,她身旁则站着一位老者,便是竹箱斋那位金丹境的看门管事。
被林溯唤作“夜伯”的管事伸手一握,那道钟鼎般的白光收得更紧,那枚符咒在其中也彻底湮灭。
夜伯这才朝着燕琢行了一礼:“多谢……”
他看到燕琢暗暗摇头,才急忙改口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少女的面色却依然冷淡,甚至“哼”了一声,将头转到了一边。
燕琢挑了挑眉,心想我这帮忙还帮错了?他也冷笑了一声,道:“不敢当,在下可能是多管闲事了。”
夜伯愣了下,他飞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立刻明白了什么,躬身道:“公子莫怪,我这孙女不懂事……”
“爷爷!”少女终于忍不住,“这人明明是多管闲事!我早就发现那人手里有符咒了,他难道能伤得了我?!而且他万一刚刚打偏了,反而会伤及无辜!”
燕琢直接被气笑了。
夜伯脸色一变:“住口!人家帮忙就是好心,你这么说像什么话!”
少女不服气:“我说错了吗?不然这样,我们魔域一向最讲道理,只要他能在三招之下赢了我,我就承认他是好心!”
夜伯只想飞起一脚把自家孙女踢回竹箱斋。
“行啊!”燕琢也来了性子,“比比也好,姑娘的三招十分了得,在下正好想请教请教!”
他飞身跃上擂台,看了眼台下。
戴斗笠的汉子已经被竹箱斋的人带走,地上的断手和血渍也被人打扫干净。那些原本围观的人远远看着他们这边,却依然不敢靠近,竹箱斋的人似乎也隐隐拦住了擂台的路,让他们这一场成了没有观众的比试。
很好,他喜欢这种比试,输了也不丢人,嗯。
少女的三招出得很快,快如闪电,悍如猛虎。燕琢没有祭出自己的本命武器,甚至连手中骨扇都重新挂回了腰间,他就这样硬与对方轰了三拳,毫不意外地,在最后一拳时掉落到了擂台之下。
厉害,确实厉害……
燕琢擦了一下唇角的血丝,朝着擂台上的少女一抱拳:“是在下输了!”
夜伯却吓坏了,急忙上前又是道歉又是帮忙查看伤势,都被燕琢一一挡了。
他自己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丢到嘴里嚼碎咽下,这才站起身,转头就走。
“喂!”少女却叫住了他,“你等等!”
少女从擂台上跳下来,有些踌躇地走到燕琢身前。
“我知道你最擅长的不是用拳,”她不解道,“你刚才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武器?”
“能用武器吗?”燕琢挠了挠头,困惑道,“我之前看了半天,上台的人都没用武器,我就以为只能比拳。”
少女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
“是我胜之不武,我刚刚想了想,自己说话确实也不太合适。这样吧,为了补偿你,我送你点东西。你想要什么?先说好不能太贵啊,竹箱斋的东西也不行,我买不起,最好是吃的,最好是云记蜜果坊那种吃的,我好问爷爷要钱去买,顺便给自己也留些。”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露出笑来,似乎马上就能吃到那些美味的蜜果一样。
燕琢面对这位喜怒皆形于色的少女,一时间有些无言,他捏了捏自己的袖袋:“我有钱,可以先借你。你爷爷现在挺忙的,等他不忙了你再问他要,然后再把钱还给我,怎么样?”
少女眼珠子一转,觉得这方法好像可行,于是一点头:“成交!”
两人说走就走,并行着向云记的方向走去。
夜伯看着他们俩的背影,皱了皱眉,又叹了口气,最后摇了摇头。
终究没去阻拦。
一路上,两个年轻人倒是自来熟,少女自称名唤“夜萤”,是竹箱斋看门管事夜伯的孙女。
燕琢于是问道:“你爷爷是金丹境的魔修,为什么会愿意在竹箱斋做个看门的管事?”
夜萤咬着刚刚顺手买的糖串,含糊应道:“你是在套我的话?”
燕琢乐了:“我这不是直截了当地在问么?”
夜萤白了他一眼,又咬了一口糖串。
燕琢嘿嘿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你爷爷肯定是被人追杀过,然后被竹箱斋的林老板救了下来,你们感激林老板的救命之恩,就一直跟着他了对不对?”
夜萤嚼着糖串的嘴巴直接停住,她震惊地看向燕琢:“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林老板?”
燕琢心想这姑娘也太好忽悠了,脸上却显出高深莫测的神情:“你猜。”
夜萤缓缓地咽下嘴巴里的糖串,最后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道:“反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很小,只记得家里人都死了,爷爷带着我逃过了魔域边界在人族那边躲藏。没修行的魔族在人族那边活不下去,爷爷就把自己的真元不停地渡给我,自己都快撑不住了,但是又不敢回来,因为仇家封锁了整个边界。后来我们遇到了林老板,林老板送给了我一块平安锁,我戴着它居然可以在人族的环境里顺利地活下来,爷爷也不用再给我渡真元了!为了报恩,我们就一直跟着林老板帮忙打理生意,最近也跟着林老板到了这边。”
果然套出了话,燕琢反而一时有些无措,他偷偷瞄了一眼少女低落的眉眼,斟酌着问道:“那,你们家的那些仇人呢?”
夜萤摇了摇头:“爷爷说都死光了,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真的吧。”
燕琢放下心来。
夜萤狠狠咬下糖串上的最后一口,抬起头,忽地又笑了。
“云记!我们到啦!”她指着前方的店面招牌道。
“每一种口味我都要买一点!喂,你身前带的钱够不够?!”夜萤一伸手,作势就要拿钱。
燕琢急忙拢住袖子:“进去看看再说,可不敢把钱直接给你,你这么能打,直接抢走了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你。”
夜萤翻了个白眼:“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居然这么小气!”
燕琢梗着脖子:“这个跟长相有关系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走进“云记蜜果坊”,店铺里客人很多,他们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客人都是静止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动作。
当燕琢终于发现情况不对时,他的脚已经踩入了一片涟漪之中,而且不管如何使劲儿都无法退出云记的门坎!
他只得用力回身,在上半身被拽入涟漪的同时,将一道白光打在了匾额上一只精魄的身上。
从门外看去,燕琢和夜萤就像两个背对门口挑选货物的客人,只是店铺的门帘很快便遮住了他们的身形,让外面的人看不出他们的样子,甚至看不出,他们都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53章
门外
顾云琅连续两日去了竹箱斋,他与林溯聊了很多,又在竹箱斋里四处转了许久,了解了一下他们卖到魔域这边的东西大概都有些什么。
竹箱斋在人族地界里售卖的东西里,下至各种消息,上到质量武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搞不到。但是在魔域这边,竹箱斋便低调了很多,目前还是售卖一些魔域没有的新奇对象,比如孕育出文鱼精魄的书籍,可以整时跳舞的琉璃美人摆件,或者是一些魔域没有的学宫手札,人族小说家的最新作品,墨家工匠出品的护身软甲,不用时可以变成一枚臂环随身携带的那种……
至于极品武器或者高阶护甲,这还属于两边的禁售之物。
明净泉在魔域很受欢迎,但是林溯也说过,这种泉水的效果就像易醉的酒水,且不会伤脾胃,所以受欢迎。而在人族那边,处理过的月海水是什么样,他不好说,但是林溯既然已经注意到,宋静秋那边必然也会关注。
对于宋静秋与林溯的合作,顾云琅并不在意。通商这种事情,本身就绕不开人族地界上最大的商号,这样也好,他与林溯早些碰面,早些说清楚各自的目的,大家都方便。
只不过,顾云琅总是有种感觉,林溯这种人,心里不应该只有赚钱这一件事。
走在海市街道上,顾云琅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今天路上的行人似乎比昨日少了些许,可是竹箱斋那边的擂台明明刚刚散去,那些人这么快便全部离开了海市?
顾云琅不由放慢了脚步,走到云记门口的时候,他更是停了下来。
原本应该在门口给行人门送蜜饯的精魄全都坐在门匾上,一个个眼神空洞,无精打采。
一阵风来,门帘被吹起一角,顾云琅并指凝起一道白光,向着门帘后面一指打出。那道白光居然没有打到任何东西或者人的身上,而是没入了一片无形的涟漪之中。
顾云琅左手拇指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那枚翠玉戒指,戒指发出温热的触感。
这种感觉与在月海宫宫主身边时的感觉完全不同,没有那么灼热,难道是她的一道细碎残魂?
顾云琅想起林溯的建议,残魂受到同态感召时,会主动向能量更多的那一方汇聚,除非两方都受到了某种禁锢。自己的翠玉戒指现在收不回玉尧宫主身上的残魂,而且戒指上的残魂也没有被收走,说明两边的禁锢都没有被打破。
那就只有先把自己戒指中的残魂尽可能壮大一些,争取比玉尧宫主身上的能量更多。
所以,他需要先去寻找其他的残魂。
万万没想到,居然就这么在自家店铺里遇到了,只不过看上去,这更像是一处陷阱。
“云老板?”一个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顾云琅捏了捏突然变得滚烫的戒指,调整了一下面上的神情,缓缓转过身。
“尊上,”顾云琅俯身行礼,“不知尊上微服至此,是有事找在下吗?”
江玉瑶盯着顾云琅的眼睛:“云老板怎么不进去?”
顾云琅身形一顿,缓缓直起身来。
江玉瑶并不信任这位云老板。她收到燕琢打在精魄身上的信息时,第一反应便是:这莫非是那位云老板的手笔?
但是此时此刻在店铺门口看到对方时,江玉瑶又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她上前一步:“我只问你,你店铺中的异样,你自己可知晓?”
顾云琅摇头:“本不知晓,我也是刚刚回到店铺,因为发现了异样,这才站在这里没有进去。”
一直站在江玉瑶身边的朱朱嗤笑了一声,掏出一只蜜瓜正想啃,被江玉瑶看了一眼,便有悻悻然地放了回去。
江玉瑶又道:“自家店铺有事,云老板有何打算?”
顾云琅直言:“我自然要亲自前往处理。刚刚我已经试探过,店铺中虽然看上去站着不少人,但那只是他们的幻像,入了这个门,大概便会进入一处幻境或者法阵,吉凶不知。”
江玉瑶皱起眉,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很不开心。说好的享福呢?这一天天的都是事儿,难道这就叫享福?
当然,她也知道,若是系统出现,她如此质问系统,那个家伙八成会说:你可以不管啊,让他们自生自灭啊,反正不影响你有钱有势战力顶级啊。
江玉瑶叹了口气,都说性格决定命运,如今她算看清楚了,这话是真理。若自己能做到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管,当然可以好好享福。
但是燕琢在里面,偶尔路过只是想买包蜜饯果子的客人也在里面,他们又为何要受这无妄之灾呢?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重丘带着一队人已经开始疏散海市的行人和店铺。他来到江玉瑶身旁抱拳道:“尊上,刚刚已经探明,云记及其两旁的店铺均有异常,待海市清场之后,我们便会祭起结界……”
不等他说完,江玉瑶便挥手打断了他:“重丘,你和其他人不许进入云记和有异样的店铺。”
她盯着顾云琅,一字一顿道:“我和云老板一起进去,足够了。”
江玉瑶已经打定主意,救人是为了自己良心舒坦,但是垫背的必须拉上!更何况这幺蛾子是不是跟这位云老板有关系,现在还不好说,把他留在身边看着才最保险。
“算我一个!”一旁的朱朱拍手道,“这么奇怪的地方,一定有好吃的!”
重丘有些惊讶,但是想起还在里面的燕琢,也明白这次的问题可能不是自己的能力所能化解的。他只得行礼应了声是,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顾云琅,带着人转身去布结界。
江玉瑶转头看了一眼朱朱:“你确定要跟我进去?你若有个什么问题,林溯那边怎么交代?”
朱朱不解道:“需要跟他交代什么?他不过是我的盘中餐而已,你吃大米饭,难道做什么事还需要跟大米饭交代吗?”
江玉瑶:“……行。”
这个关系倒是她未曾设想到的。
顾云琅看着两人,突然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眼熟。他不由摇了摇头,真是荒唐,她身上不过是有江玉瑶的几分残魂罢了,怎么能将他们两人混为一谈?
哦,不是两人,是一人一魔,还是魔头的那种。
江玉瑶朝着顾云琅抬了抬手,面无表情。
顾云琅会意,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率先抬脚踏入“云记蜜果坊”的门坎。
他的身形在门帘后定住,江玉瑶微微皱眉,抬脚也踏了进去。
朱朱两眼放光,她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挥手招呼重丘过来。
等重丘来到她身边,她便伸手勾住重丘的肩膀,像个分享秘密的兄弟一样低声道:“你说,如果我现在用一把长刀隔着门帘把他们都捅了,他们会不会死?”
重丘面色大变,身体骤然紧绷!
朱朱哈哈大笑,拍了拍重丘的肩膀道:“吓唬你的!咱们以后可是自己人!好兄弟,找人把这里护好,我跟他们去玩了啊!”
说完,她便双脚一抬,蹦进了云记的那道门坎之内。
第54章
门内
江玉瑶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依然站在海市的街道上。
“诶?这是另一个海市?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朱朱出现在江玉瑶身旁,揉了揉眼睛惊讶叹道。
江玉瑶看了看阴沉的天,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应该是海市的镜像。我们可能进入了某个阵法或者幻境里。”
街上无风,所有的店铺门帘都一动不动,只有云记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站在店铺里的顾云琅。
“尊上,在这里。”顾云琅招手示意。
江玉瑶和朱朱再次迈过云记的门坎,这才看到了这道门之后的景象。
这里没有原本的货架,没有什么柜台,没有外间里间。
一片阴暗的苍茫之中,不少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但是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阵扑面而来的混沌感便袭入他们的识海。
“稳住元神。”顾云琅低声提醒道,“此处有扰乱元神的力量。”
江玉瑶已经本能地以真元加固了元神,朱朱晃了一下,随即重重踏出一步,同样以体内真元稳住了元神。
江玉瑶看了一眼顾云琅,以他表现出来的半颗金丹修为,居然也能在这里保持清醒,真是难得。
顾云琅则默默看着两人,等确认他们依然清醒后,才道:“我只是早来了一步,还不知道此处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真可惜,若是这位宫主刚刚元神被搞乱,也许他还能趁机收走她身上的那道残魂。
江玉瑶扯了扯嘴角:“不急。”
她转头去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那些人。但是周围光线太暗,她只能放出一道神识去探知这些人的情况。
“我们继续往里走?还是出去看看别处?”朱朱问道,她摩拳擦掌,“或者我一拳把这里打爆?”
江玉瑶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们先把这里的人都查探一遍,等会出去,你想打爆什么随便你。”
朱朱原本有些烦躁,听江玉瑶这么说,便期待了起来,烦躁的情绪也变成了雀跃和期待。
“看那里”,顾云琅突然道,“好像是三个人?”
江玉瑶放出的神识也传回了感应,这三个人比其他人的位置都更加深入,而且他们身上似乎都有几团黑色的阴影在不停蠕动。
江玉瑶心头一沉,她快速走到那三人面前停住,果然,三人各自盘膝闭目而坐,身上却爬满了不大的幽魂。这个场景让江玉瑶头皮发麻,她瞬间想起原身记忆中的某个画面。
她那位“好徒儿”,也曾经被他那位师父如此对待,用幽魂来侵蚀他的元神识海,让他生不如死。
这段记忆却没有让江玉瑶涌起太多的情绪,她只是回忆起那个画面,然后突然觉得——恍若隔世。
其实也真算是隔世了,自己甚至已经没了曾经的同情和怜悯,也没什么心疼。
这好像……不太对?自己的情绪如今真的麻木至此了么?
江玉瑶突然有些疑惑。
她以这个身体重新活过来后,确实比以前冷淡了许多,她本以为这是经历过生死之后的必然蜕变,但是此时她突然有个念头,现在的自己比以前的自己,是不是缺失了什么?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江玉瑶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见一团黑影突然抬起头,露出灯笼大的两只盈满幽光的眼,向着他们直扑过来!
江玉瑶没动,那幽魂也不是扑向她,而是越过了她这位“最强者”,扑向了她身后的那位“半颗金丹”。
顾云琅面色阴沉,抬手一把扼住了那幽魂的脖颈,用力一握。
幽魂轰然碎裂,化成了一团如烟黑雾。
“人族的半颗金丹,居然也能如此轻松地镇杀幽魂。”江玉瑶“赞许”道,“看来之前低估你了。”
顾云琅放下右手收于身后,没有让江玉瑶看到他手掌的微微颤抖。
刚刚的画面让他想起一些过往,此时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致。
他没有说话,而是身形一掠来到那三人身前,三两下便将那些幽魂尽数拍碎,一点渣渣都不剩。
作为一名觉醒了阴灵根的修者,他是如何修得了那些掌控幽魂的术法,其过程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那些幽魂在自己周围爬来爬去,甚至寄生于自己识海的感觉,但是刚刚看到这三人身上的那些幽魂,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的曾经。
可笑……为什么会想起?
他的目光落在了身前这位宫主的身上。
是因为她身上带着她的残魂吗?
盘坐在地三人的面容露了出来,江玉瑶上前握住燕琢的手腕,指尖凝气一团真元,在燕琢眉心处一点。
燕琢原本苍白的面色渐渐恢复如常,他缓缓睁眼,看到江玉瑶时似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尊上?!”
江玉瑶点头:“是我。”
燕琢目光还有些茫然,他看向周遭,似乎在回忆着这里是哪里。当他看到盘坐在身旁的那位少女时,眸光突然亮了起来。
“尊上,求尊上也救救她!”燕琢握住江玉瑶的手臂,恳求道,“她是……竹箱斋的人,算是……被我连累了才落到这个境地。”
燕琢没有细说,一是来不及,二是不敢。再怎么说,他名义上也是尊上的面首,虽然这个“面首”确实只是“名义上”的,但是总不能直接对尊上说,您的面首因为和另一位少女打了一架输了然后还要给她买云记的各种蜜饯果子,所以才落到这个境地?
尊上会不会直接咔嚓了他?!
看着燕琢有些闪烁的眼睛,江玉瑶眯起了眼。
小样……
但是现在并非计较的时候,江玉瑶看了一眼朱朱:“你家竹箱斋的人,你自己救。”
燕琢没见过朱朱,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对方。朱朱哀叹一声,嘴里念念叨叨地走到夜萤面前,抬手在她额头就是一弹。
“疼!”夜萤哀叫一声,捂着额头睁开了眼,“朱朱姐!”
燕琢愣住,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装的?”
“对啊,不装死难道等死吗?”夜萤没好气道,“你是脆皮的魔修,扛不住那些幽魂也很正常,我可是武者,很厉害的那种,怎么可能被几个幽魂搞得失去意识?”
燕琢一时无言。
朱朱嘿嘿笑了起来:“我家夜萤就是聪明。”
夜萤站起身,抱住朱朱的胳膊摇晃起来:“我就知道朱朱姐肯定会来救我的!朱朱姐最好了!”
燕琢:“…………”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松口气。
在两人身旁盘坐的第三个人是名白衣白面的魔修,但是江玉瑶只一眼,便看出此人是女扮男装。
且也是装的。
果然,没等其他人说什么,那人已经慢慢睁开眼,眸光清澈平静,仿佛自己并未置身险地,只是在进行一场寻常的修行。
“这位……”江玉瑶看着她,没想好该怎么称呼。
“我叫赫连沙。”
“这位赫连……兄弟。”江玉瑶道,“你感觉如何?”
赫连沙摇头道:“无碍。”
她站起身,向着江玉瑶等人躬身行礼道:“得几位相救,无以为报,待到从此处出去,我定会为几位奉上重宝。”
“不过,”她抬起头,目光依然平静地看向江玉瑶,“还请几位出手,将陷入此处的那些无辜人一起带出去。”
江玉瑶看着她,半晌,忽的笑了:“我又没说不救。”
“可是你这么慷他人之慨,倒是一副很慈悲的模样啊。”
第55章
迎亲队
赫连沙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涟漪。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迷茫,似乎不太明白江玉瑶这句话的意思。
江玉瑶也没再理她,转头问燕琢和夜萤:“你们进来得早,对这里怎么看?有没有头绪?”
夜萤老实摇头,燕琢则道:“隐隐有些感觉,不过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他又道:“这处空间虽然能扰人神魂,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危及生命的凶险,即便是刚刚那些幽魂,你们也看到了,实力并不强,连吞噬都还没学会。”
“所以,我觉得这一处空间的作用更像是要困住我们,而不是要灭杀我们。”燕琢顿了下,继续道,“但是别的地方就不好说了。”
江玉瑶沉吟了一下,看了眼站在旁边的“云老板”:“刚刚那些幽魂都是你杀的,你什么感觉?”
“云老板”云淡风轻:“感觉杀得很容易。 ”
江玉瑶:“呵呵。”
众人一时间无话,几个人有意无意的都在等着江玉瑶的决定,连“云老板”也抱起了胳膊沉默着,等待着她这位宫主的吩咐。
江玉瑶斟酌了一下,给出自己的建议:先不唤醒那些普通人,由赫连沙留下来看护他们,其他人去街上寻找一下契机。
众人没有意见,那位赫连沙居然也没有意见,依然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说“好,我留下。”
江玉瑶多看了这位女扮男装的魔修两眼,最后交给她一只玉符,说如果有什么情况,捏碎这个就好,他们便会知道。
赫连沙接过玉符并道了声谢,江玉瑶这才带着其他几人迈出了“云记”的门坎。
门帘重新落下的时候,江玉瑶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赫连沙看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各自无波无澜,直到视线终于被飘落的门帘彻底遮挡。
顾云琅默默地看着两人,微微眯起了眼。
天色依然阴沉,众人又接连推开其他几家店铺的大门,发现这些店铺的门后都是和云记一样,是一片苍茫的空间。不同的是,这些空间里并没有人,看来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云记那边。
倒也是件好事。
只有一家喜饼店,里面还是原来店铺的陈设,却是空无一人。
众人站在这家喜饼店前,都觉得这家店如此不同,定然有些古怪。
夜萤突然侧耳仔细听了听。
她拍了一下燕琢:“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燕琢眨眼:“没啊。”
夜萤翻了个白眼:“难怪你会被幽魂搞晕。”
燕琢:“……我那是封闭五感,是防御姿态!防御!”
夜萤没理他,又问朱朱:“朱朱姐听到了吗?”
朱朱手中虚虚地握着,幻境中没有蜜瓜吃,这让她十分的不爽利。
她没有回应夜萤的话,而是有些不耐烦的问江玉瑶:“不是说我可以一拳打爆任何东西吗?”
江玉瑶点头:“你确实可以试试。”
朱朱开心了,咧嘴一笑,向着街边一根石柱一拳砸下!
罡风卷起一地沙石,石柱轰然破碎,但是几息之间,它便恢复如常,还是之前完好无损的样子。
对于这样的结果,朱朱只是愣了一下,但是砸碎石柱总算是让她得到了些许宣泄,至于石柱是不是恢复了,她根本不关心。大不了下次不爽利时再砸了便是。
“会回到被破坏之前的状态?”燕琢却走上前,摸着那根石柱自言自语道,“像,有些像……”
远处的声音此时也逐渐清晰起来,一队人很快由远及近,走到了众人的前方不远处。
这居然是一队迎亲的队伍,前面是一队吹打奏乐的乐师,后面跟着一座喜轿,喜轿旁边跟着一名喜婆,还有几名侍女扈从。
整个队伍几十人,算是不小的规模,他们从江玉瑶等人身旁经过时,喜婆还朝着他们笑了笑,算是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江玉瑶也微笑还礼,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海市街道上从来不可能有迎亲的队伍。”燕琢道,“还有,你们看到没,他们的额头上都有一小簇灰蓝色的火焰,像……传说中的魂火。”
江玉瑶点头:“看到了。”
顾云琅则笑了下,对朱朱道:“你不想试试他们有没有你拳头硬?”
朱朱有些意外地看了顾云琅一眼,对于这个提议她确实有些心动。
但她到底是忍住了,摇头嘿笑道:“你自己可以试试。”
站在旁边的燕琢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
顾云琅则冷笑了一声,身形突然消失不见,但是只有一息的功夫,他又出现在了原地。
走在迎亲队伍最后的那个扈从的脖颈突然飙出血来,他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顷刻间化作一阵飞灰,消散不见。
当这个扈从倒地的时候,迎亲队伍的其他人也停住了所有动作。当这个扈从化作飞灰消散后,迎亲队伍的所有人便同时化作了飞灰,包括那个喜轿,全部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情各异。
燕琢则第一个转回身,看向这个迎亲队伍来时的方向。
奏乐声再次由远及近,迎亲队伍再次出现。
同样的奏乐人,同样的喜婆,同样的喜轿,同样的侍女和扈从……
他们如同上次那般再次经过众人身旁,那名喜婆再次朝着他们微笑示意,江玉瑶这次没有响应,这是默默地看着他们走过去。
“果然是‘镜花水月’!”燕琢兴奋道。
江玉燕看向他:“细说。”
燕琢看了看天色,愁道:“细说恐怕来不及,我挑重点说吧。”
他道:“我在月海宫的藏书阁地下室里看过一本阵法的书,上面录有一个可以构建出幻境的阵法。这个阵法很精巧,可以预制在一件法宝或者灵物之中,你开启后随意丢在哪里都可以,它会在那里悄无声息的展开这个阵法,并且覆盖的地方越来越大。”
燕琢看向云老板:“我觉得,应该是有人把这样一个阵法偷偷丢在了你们云记中。”
“这个阵法能做什么?”江玉瑶问道。
燕琢道:“这个阵法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它只是能将人困在其中构建的幻境里。可是困住的人出不来,对于外界来说,这个人就是消失了,造成的结果其实差不多。”
“那,我们该怎么出去?”顾云琅问道。
燕琢指了指刚刚被朱朱打碎又恢复的石柱,道:“这处幻境无法用蛮力或者术法破坏,不管你是打烂其中的什么东西,或者杀了里面的什么人,他们相关的情景都会重新聚集并且再次重复一遍,直到这个场景完成它的使命。”
“想要出去,便只能去找阵眼。然后在阵眼跟前做出正确的选择,你便能出去了。”
“怎么找阵眼?”朱朱问道。
“好问题。”燕琢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她,“据说,只要跟着场景的发展让事情向前推动,便能找到阵眼。若是你做错了,便会重新回到刚刚的场景,如此不停反复。当然阵眼不是那么好找的,若是找不到,我们最后便只能一直被困在这个幻境里。”
江玉瑶突然道:“那些丢在藏书阁地下室的都是古书,你看得懂?”
燕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问了裴炜。”
江玉瑶了然。
“可是,那个队伍已经走过去了,好像,周围也没什么变化嘛……”夜萤道。
话音刚落,那家原本空无一人的喜饼店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店铺大门。
一位中年妇人面露忧色地走出来,看向已经远去的迎亲队伍。
她的额间,也轻轻蹦跳着一团灰蓝色的魂火。
第56章
喜饼
江玉瑶打量着这位中年妇人,粗布衣衫,系着一条沾了面粉的围裙,双手焦急地搓着,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江玉瑶朝燕琢使了个眼色,燕琢会意,走上前道:“老板,你们家还有喜饼卖吗?”
中年妇人停下搓手,看向燕琢几人。
“几位客人是想买喜饼吗?”她露出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小店的喜饼都被预定了,若是几位不急,我可以晚些时候再给几位做些。”
“不急不急!”燕琢微笑道,“看老板的样子,是不是急着出门办事?”
中年妇人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们家的喜饼就是被刚刚过去的那个左丘家定的。可是不知为何,他们到现在还没人来取,我们小店人手又不够,这要是耽误了喜事……”
燕琢听到这里,眼睛一亮。来了!这不就是往下走剧情的契机吗?!
他回头看向江玉瑶。江玉瑶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要不这样吧,老板你帮我们做喜饼,我们帮你跑个腿送一趟。你看我们这么多人,每人分几盒拿着,一趟就能帮你送完!我们也不收报酬,你把给我们的喜饼做得好一些就行,你看如何?”
中年妇人闻言面露喜色,嘴上却说着:“这怎么好意思……”
燕琢顺势又坚持了几句,老板娘便笑着点头:“那就多谢几位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把喜饼搬出来。喜饼总数不多,每人一手拎两盒就行。
不过这些平日里习惯了使用方寸物的修者,突然一手拎两盒喜饼,模样倒是有些滑稽。
“不是很多嘛?”夜萤没心没肺道。
“这是最后一批,”中年妇人微笑着答道,“前两天他们已经派人来取了不少。”
“老板娘放心,我们去去就回,可记得给我们把喜饼做好啊!”燕琢与中年妇人告辞,看着她转身进了喜饼铺子,这才急忙伸手去拿江玉瑶手中拎着的喜饼盒子。
“尊上,这活儿怎么能让您干呢……”他的手还没碰到喜饼盒,便见一双大手已经将这几盒喜饼拿了过去。
燕琢的手还伸在半空,他看着顾云琅云淡风轻地将几盒西饼化成细小模样放入袖中,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这里是幻境,你的袖里乾坤居然还能用?”燕琢很不理解。他使劲试了试,不对啊,自己的袖里乾坤明明已经失灵了啊!
顾云琅拢了拢袖子,淡然道:“袖里乾坤用不了,某些化物的术法还是能用的。”
江玉瑶扯了扯唇角,没说什么。
一旁的朱朱和夜萤同时“哇”了一声,几乎动作一致地将手里的喜饼盒子递给顾云琅。
“帮我化一下,谢谢!”她们是武者,不太会这些术法。
顾云琅微笑接过,化小了之后又还给了他们。
这就方便多了嘛!两位少女各自收好掌心大小的喜饼盒子,十分开心。
燕琢也不会这种化物术法,但是又有些抹不开面子主动开口让顾云琅帮忙,顾云琅也没主动去提,只是走到江玉瑶身旁陪着她往前走。
于是,走在前面中间的江玉瑶俨然位置超然,旁边的顾云琅仿若同行的伴侣,而一手拎着两盒喜饼的燕琢就像一位穿着考究的……侍从。
还是拎东西的那种!
燕琢气鼓鼓地跟着往前走,却犟着性子就不开口。
江玉瑶看在眼里,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让顾云琅帮帮他,却听顾云琅先开口道:“没想到,你身为魔族皇子,却如此能隐忍。”
走在后面的夜萤愣了下:“皇子?你说谁是皇子?他吗?”
顾云琅回头瞥了一眼这位少女:“你不知道他的身份,就跟着他逛街?”、
夜萤一梗脖子:“他是我手下败将,我知道这个就行了!”
但是她的语气明显有些虚,跟在燕琢身后的脚步也不由放慢了一些,拉开了两步距离。
燕琢没看到夜萤的神情,只是抿着唇不说话。
顾云琅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江玉瑶却想起了一些细节。
原书中对这位魔族小皇子描写不多,结合这个身体的记忆,她记得燕琢的母亲身份低位,连带着燕琢也不受宠,在皇室那边能得到的资源很少,童年被其他兄弟姐妹嘲笑排挤,长大了更是被他们处处针对,甚至看不起。
不然,这么一位皇子,怎么会被她收入南潮阁,甘心做她的面首?
她这个身体的记忆也告诉她,燕琢是有所图的。但是没关系,南潮阁的每个人都有所图,只要他们值得这个“所图”就行。
如此这般长大的人,自然很能隐忍。
几人按照老板娘给的地点送了喜饼,然后回到喜饼铺子。
到了铺子门口,店铺门再次“吱呀”一声打开,中年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没有和几个人打招呼,而是依旧面色焦急,依旧望着那个迎亲队伍的方向,依旧搓着双手。
江玉瑶心头一沉,与燕琢和顾云琅交换了一下眼神。
燕琢上前一步:“老板娘,我们送喜饼回来了。”
老板娘一脸茫然:“喜饼?客人来得可真不巧,我们店的喜饼都被人预定了,若是客人不急,稍晚些我再帮客人做些可好?”
众人:“……”
江玉瑶有种玩着游戏卡到BUG的感觉。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用了化物的术法,所以这次送喜饼不算数啊?”夜萤皱眉道。
燕琢猛点头:“一定是!”
顾云琅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燕琢当没看见,又跟老板娘如前一般交流了一番,老板娘再次开心地拿出剩下的喜饼并表示了感谢,大家又一人分了四盒拎在了手里。
顾云琅则直接拿了最后八盒,六盒被他摞在一起稳稳地抱在身侧,另外一只手拎着两盒喜饼。
虽然看上去拿得东西不少,但是他身形笔直,即便拿着这么多东西依然颇有风度,完全不似刚刚的某人那般受气的模样。
燕琢又被气到了,他原本想着这次怎么也该自己在尊上面前卖个乖了吧,结果又被这个姓云的抢了先!!
江玉瑶则扬了扬唇角,依然什么也没说。
第57章
壁画
顾云琅其实并没有多好心,他只是看不惯这位玉尧宫主一手两盒地拎东西。
这个女人身上有她的残魂。只要想到这一点,顾云琅就会忍不住皱眉。这位宫主的死活他可以不在乎,只要别损害到残魂就好。但是这位宫主的形象,他觉得需要护一护。
多多少少,她也算是她的几分皮囊。
当然,顺便看着燕琢这个小屁孩生闷气也不错。
再送一次喜饼,再次回到喜饼店的门口。
众人第三次看到老板娘“吱呀”一声打开店铺大门,面带愁容搓着手走了出来。
众人:“……”完蛋,又回来了!
当大家第三次拿到那些需要送到左丘家的喜饼盒子时,朱朱终于动了手,直接拆了一盒大吃起来。
燕琢大吃一惊,刚想出声阻拦,却被江玉瑶伸手拦住。
“吃吧,反正送过去也没用。”江玉瑶笑道。
朱朱吃完一盒,拍了怕手上的喜饼渣滓,皱眉道:“太甜了,没我的蜜瓜好吃。”
她又拆开一盒,拿出两块递给夜萤:“不过总比没的吃好。”
夜萤眼睛一亮,欢喜地接过喜饼也吃了起来。
“好吃,不过没我爷爷做的糕饼好吃!”她嚼着喜饼含糊道。
燕琢犹豫着伸出手,谨慎地捏起一点碎碴子放进嘴里。
吃了,但是没完全吃。
江玉瑶看着吃相各异的三个人,仿佛也受到了感染,上前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她又拿起一块递到顾云琅面前:“你也试试?”
反正现在陷入了bug,不如大家都剑走偏锋地试一把,万一呢?
顾云琅看着她手里的喜饼,圆润可爱,他又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位宫主,眉眼太过艳丽,眼中有着一层化不开的冷,真不似她那般清丽柔和。
可是,她微微扬起的唇角,却又有几分像她。
很像。
鬼使神差地,顾云琅没有接过喜饼,而是微微低头躬身,在对方捏着的喜饼上轻轻咬了一口。
不知为何,只是一口喜饼,他却想起曾经她喂他吃过的蜜饯果子。
喜饼还是没有蜜饯果子那么甜啊。顾云琅在心中叹息。
或者,就把这位宫主的皮囊作为放置她魂魄的备选容器之一吧。
嗯,就这么决定了。
江玉瑶看着顾云琅微微变换了几番的神色,皱了皱眉。
怎么吃了一口喜饼,看自己的眼神像看着一件新衣服一样?
站在店门口的老板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拆喜饼吃喜饼,只是一副惊讶的模样,却好像不敢冲上来阻拦。
正当众人犹豫着是不是这次又选错了的时候,一个老妪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你们居然敢吃左丘家的喜饼?!”
众人齐齐转头,便看到那个迎亲的喜婆不知何时居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随后,他们便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仿佛颠倒旋转了起来。
…………
当周围再次稳定时,江玉瑶发现自己独自坐在一处牢房里。
她盘膝而坐,背后是铁栏栅做成的牢门,面前则是一堵灰白色的墙壁,墙壁上绘着一副图画,居然是一副春宫图!
画上男女交颈而卧,两人面容都很模糊,看不真切。当江玉瑶心思微动,凝神去看时,画上的男子居然推开了身上的女子,他站起身,向着江玉瑶一步步走着,居然就这么从壁画中走了下来。
男子未着寸缕,只有一层薄烟如沙般萦绕在身前某处。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揉搓着脸庞,当他终于放下双手时,已经站在了江玉瑶身前半尺处。
江玉瑶没有后退,甚至没有起身。她就这么仰头看着那个男子,看着他低头看向自己,用那双熟悉的眼睛,神色温柔地望向自己。
江玉瑶闭上了眼。
“师父……”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想念徒儿吗?”
江玉瑶睫毛微颤,没有应声。
冰凉的手撩起她的鬓发,触碰到她的耳廓,江玉瑶身体一僵。
“师父,”那声音带着笑意,“你这里,还是如此敏感。”
江玉瑶自然知道面前的男子不是顾云琅,她甚至可以猜到,这个春宫图本身就带着迷人心智的术法,让你所见之人便是某个所想之人。
她从不认为自己还会思念顾云琅,她现在是月海宫的宫主,是要享受有钱有权的日子,怎么可能有空再去想这个男人?!
可是眼前这个幻化成顾云琅样子的画中男子,却已经俯身到她耳畔,呼吸撩拨得她心头发麻。
难道是因为,他是自己唯一双修过的男人么?
想到这里,江玉瑶心里有些发酸,早知如此,南潮阁里的男人一个都不该放过,也好过现在又要面对这个声音这张面容。
她真的,并不想啊……
“师父?”画中男子轻声唤着,“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徒儿?”
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让她心中一阵恶寒。
她很想一巴掌拍死这个画中男子,但是不知为何,她动不了,只能任由对方低声笑着得寸进尺。
“师父这样,是无法摆脱我的。”画中男子低笑道,“你在抵触自己的内心。”
江玉瑶终于睁开眼,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冷冷道:“你为什么要变成他的样子?”
“因为师父喜欢啊。”男子凑得更近,一双眉眼温柔至极。
江玉瑶再次闭上眼,心湖却是涟漪阵阵。
她从未想过,若是顾云琅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下意识的认为,自己重生于魔域之中,已经不可能再与顾云琅有任何交集。更何况,她连对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甚至都没有想过去打听一下。
这是喜欢?这是抵触?
不,这应该是,放不下所导致的逃避。
一念至此,江玉瑶放在膝头的双手骤然握紧。
当画中男子的手划过她的脖颈时,江玉瑶再次睁眼,骤然抬手扼住了男子的脖子。
化作顾云琅模样的男子惊惧得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能…”
“我抵不抵触,喜不喜欢,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江玉瑶手掌发力,那男子脖颈瞬间青紫,他想用手去掰,可是手上的力道根本无法抗衡江玉瑶,他只能不甘心地挣扎道:“我是你心中所想所念之人,你忍心?!你下得去手?!”
他眼珠一转,又变换求饶模样:“师父,不要杀徒儿啊师父,师父最疼爱徒儿了不是吗?!”
“疼爱……”江玉瑶冷笑一声,手掌怦然一握!
那男子的脖颈在她手中径直捏碎,但是没有血,江玉瑶摊开手掌,掌心只有一片灰白色的粉末。
“疼爱……”江玉瑶看着掌中粉末,凄然一笑。
以前是被迫疼爱,至于以后,最好再不相见,各自陌路。
自己没有打听他的消息,是真的没想过要去打听。那已经和自己无关了。
自己只要安心做她的月海宫主,安心享受权利和金钱,在南潮阁各色男子之中流连寻欢,这不香吗?!
江玉瑶轻轻笑了笑,她想起南潮阁,心情都不由轻松了起来。
是的,这就是自己想要的,至于过往和那个什么徒儿……
她慢慢翻转掌心,拍了拍那些灰□□末,看着他们扑簌簌飞散落下。
墙壁上,那副春宫图又恢复了原样,一男一女交颈而卧,他们的面容依然模糊,只是那男子的脖颈处带着一圈青紫,若是细看,更能看到他的眼角处,似有一滴泪痕。
第58章
我来
顾云琅盘膝而坐闭目养神,脚边一地灰白的粉末。
他面前的墙壁上也有一副壁画。壁画之中却只有水榭亭台卧房床榻,空无一人。
其实之前画中是有人的,春色旖旎之间,那画中女子居然走出壁画,幻化做了她的模样。
未着寸缕,媚眼如丝,主动地缠上他的身体,丁香小舌轻舐他的耳畔。
顾云琅只看了一眼,便一掌拍碎了那个画中女子,徒留一地飞灰。
可笑,幻化出如此形似神不似的东西,指望他陷入问心之苦?
对她,他又何须问心?
绘有壁画的墙壁突然出现一阵涟漪,很快,它便化成一道可以越过的结界。
顾云琅站起身抬脚走了进去,等他再次站定身型环视周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间厅堂之中。
厅堂的墙壁上接连出现阵阵涟漪般的结界,江玉瑶从顾云琅对面的墙壁结界走出来,靠近大门的墙壁处则走出了燕琢,那颗罗汉松旁的墙壁处则走出了夜萤,摆着长寿菊的几案旁的墙壁则走出了朱朱。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顾云琅和江玉瑶一脸云淡风轻,朱朱依然满脸无所谓的样子,燕琢和夜萤却面色古怪,两人视线一对上便赶紧各自分开,脸还红了。
江玉瑶看在眼里,突然觉得自己头上可能长了几根青青绿草。
顾云琅默默地看着江玉瑶,看到她的视线平静地落在燕琢身上,他若有所思,却听到一个老妪的声音在厅堂门口响起。
“几位擅自享用了我们家左丘家的喜饼,我们也送几位了一餐秀色美食,你们现在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你们都享用过了那一餐,却不知,几位感觉如何啊?”
一身喜婆装扮的老妪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问道。
夜萤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只是她脸上并非少女的娇羞,而是有些羞赧愤懑。
“你到底想干什么?!”夜萤气道,“堂堂左丘家,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待人,就算我们有错在先,几盒喜饼而已,也不该被你们如此折辱!”
她自然不知道左丘家是什么“堂堂”大户,只是觉得这样说起来更有气势。
喜婆冷笑:“未被允许擅自拿用即是偷,对于偷子而言,还需要客气吗?”
她顿了一下,语气又稍稍转和:“不过,你们若是能帮我们左丘家做一件事,我们便可以既往不咎,甚至为你们奉上丰厚的报酬。”
夜萤涨红了脸还想发难,却被江玉瑶拦下:“说来听听。”
这是触发了下一步事件,再跟她吵也没什么意义。
喜婆笑了下,满脸沟壑般的皱纹略微舒展开来:“我需要从你们之中选出一男一女,去给我们家新娘子做个示范。”
江玉瑶不由挑了挑眉,顾云琅也露出片刻的不解。
朱朱翻了个白眼。燕琢和夜萤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燕琢艰难地指着老妪:“你说清楚,什么叫做示范?做什么示范?”
喜婆的满脸沟壑又舒展开了几分:“自然是示范何为洞房花烛,怎样才算新婚之夜。”
“你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燕琢终于忍无可忍,“身为喜婆,这不应该是你教的吗?”
喜婆点头:“老身自然是教了,但是…这新娘心有郁结,对洞房一事十分畏惧,无论我怎么说,她都只是哭哭啼啼说不行。你们知道的,在我们魔域,新婚之夜若是新娘啼哭,便会被视作不吉,这小娘子一辈子都会在婆家受气。”
江玉瑶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你对这位新娘还挺好嘛。”
喜婆垂了垂眼,直言道:“老身也并非什么心慈善人,只是过手的新娘若是嫁得不好,也会影响到我这个做喜婆的口碑和生意不是?”
江玉瑶赞许道:“确实如此。”
倒不是个虚伪的人。
喜婆嘿笑了两声:“既然几位能理解,那,谁愿意做这个善事呢?”
一片安静。
这事儿看来没得推,是走向阵眼的必经事件,所以,必须有人站出来,为了大家能走出这个“镜花水月”而奉献一次!
燕琢看向顾云琅,顾云琅看向燕琢。
燕琢又瞥了一眼夜萤,少女的脸别向别处,双手却偷偷绞在了一起。
朱朱抱着胳膊看戏,反正就两个男人,谁去都和她没关系。
顾云琅则看了一眼江玉瑶,他念头微动,主动上前一步道:“我去吧。”
燕琢和夜萤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江玉瑶则一脸玩味地看着他:“我也刚想说,要不我去吧。”
她一指燕琢:“可是我想带他一起。”
燕琢愣一下,神情有些复杂,居然罕见地没有扑上来应着什么“这是徒儿的荣幸”。
顾云琅则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尊尊尊尊上…”燕琢说话都磕巴了,“我我我我…我没经验啊…”
他越说声音越细,最后几个字更是细弱蚊蝇。
江玉瑶则笑了下:“那不是更好,顺便教教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要去拉燕琢的手。却被另一只大手径直拦下握住了手腕。
江玉瑶扬着唇角看向拦住她的顾云琅:“怎么,云老板有意见?”
顾云琅盯着面前这位宫主的脸,目光落在她扬起的唇角上。
好像…
大概也是因为这几分相像,他已经不愿这位宫主再和别的男人有什么肌肤之亲。
更何况,这个皮囊他是要留着承载她的魂魄的。
顾云琅舒展开眉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来。
“尊上,”他声音如春风化雨,“我不够好么?”
江玉瑶笑容更甚:“不是不够好,而是不够熟。”
顾云琅手上稍一用力,便将这位玉尧宫主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我们可以变得熟一些。”
江玉瑶挑眉看他,她突然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好似在某些月圆之夜,在那本不可视物的黑暗之中,有那么几抹眸光微闪,就似如此这般。
燕琢默默往后推了一步,拉开了和他们两人的距离。
人族果然无知者无畏啊…燕琢默默在心里给这位云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敢这么主动将尊上径直拉到自己身前的男人,他还是第一个!!
第59章
我要
喜婆带着两人来到一间卧房,宽敞的房间里红烛红帐,竟然与新婚喜房相差无几。
喜婆解释道:“既然需要二位演示,自然是要尽量贴合新娘子的新婚之夜,二位放心,我们并不会强人所难让二位在人前颠鸾倒凤,只是床上帷幔放下后,二位表现出些欢愉的…气氛便好。要让新娘子觉得,这新婚之夜是温情的,值得期待的。”
这倒与江玉瑶和顾云琅的预料差不多,他们点头应下,喜婆便躬身行了一礼,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红色的蜡烛跳跃着暖黄的烛火,江玉瑶坐在床榻边,红色的帷幔自床榻上轻轻放下。
江玉瑶捻起帷幔:“这薄纱一般的质地,能遮挡什么呢?”
她突然起了玩心,将帷幔遮在眼前看向那位云老板。
红纱如火,又似给眼前这个玉一般的人儿拢上了一层欲念的色泽。
顾云琅看向眼前这位玉尧宫主,看着她青葱般的手指捻起轻纱帷幔,看着她未被帷幔遮掩的唇角微微扬起。
顾云琅闭了闭眼,压□□内那股缓慢抬头的灼热。
今天,是月圆之夜。
自从将她的业火尽数纳入自己体内后,顾云琅用了一年的时间,学会了独自忍受。
初时有些难,业火来袭时,他不得动用真元来加固神魂,用以对抗越来越清晰的灼烧感,挺过之后,也是浑身瘫软,大汗淋漓。
后来他慢慢习惯了,虽苦虽难,但不过是硬熬一夜而已。
但是此时此刻的顾云琅突然意识到,也许,独自一人的硬熬并不是最艰难的。
江玉瑶见这位云老板站在那里没动,不由有些想笑。
自告奋勇的是你,硬是挤掉燕琢,主动拉她进来的也是你,怎么,现在后悔了?
床榻上,江玉燕隔着帷幔侧卧下来,她一手支着头,一手故意撩拨着红纱帷幔,笑道:“云老板这是怕了?”
顾云琅看向她,负在身后的手已经握紧成拳,他压着体内的燥热与痛楚,脸上却仍是淡然神色:“尊上过滤了。”
他走到床榻前,用手拨开红纱帷幔。
眼前的玉尧宫主虽然穿戴整齐,但是侧卧之下峰岭可见,窈窕之姿尽皆流露。
他指尖已经扣入掌心。
江玉瑶似无察觉,只是瞥了一眼那扇雕花窗棂,道:“她在看了。”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知道这是要走到阵眼的必经之路,但是真的身在其中,知晓有人在透过窗棂看着红鸾帐里的景色,江玉瑶多少还是有些……在意。
但是她必须来,一是不能指望夜萤和朱朱,二是,只有自己来,局面才可以控制在自己手里。
更何况,她对这位云老板,确实有些好奇。
之前只是为了验证自己头疼的问题,不过进到这处幻境中后,头疼就再没出现过。
这让江玉瑶观察他时又多了些别的心思。
比如,如何让他身心具能臣服于自己,让他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己的面首之一。
人族,蜜饯铺子的老板,半颗金丹,心思不纯,看上去苍白羸弱,却又十分淡定自持。
江玉瑶甚至很想知道,在自己这里,这位云老板会不会也有什么可以图谋的东西。
最好有趣一点,不要是权势啊金钱啊之类的,那就太俗气了。
念头所致,江玉瑶已经伸出一根手指触上这位云老板的眉心。
指尖冰凉,激得顾云琅眉心一颤。
“皱着眉干什么,不好看了。”江玉瑶嘴角噙笑,在他的眉心处轻轻揉了揉。
顾云琅体内业火骤然暴涨,他呼吸一滞,压住业火的同时却也起了暴戾之气。
他按住面前这位玉尧宫主的肩头顺势一压,两人一上一下,顾云琅俯视着身下之人,气息已然不稳。
江玉瑶依然眸光淡然地看着他,手指却悄然按上了他的腕脉。
顾云琅似无所察一般,只是哑声道:“既然新娘在看了,总要让她看到些东西。”
他俯身到她耳畔,语气撩拨:“帷幔之下看不真切,但是听总是能听到些许的。”
说话间,他左手已经滑到她的腰间,在她某处轻轻一捏。
江玉瑶身体一僵,眉头皱了一下。
顾云琅看着她隐忍的模样,轻笑道:“怎么不唤出来?”
江玉瑶迎着他的目光,感受着他的手指慢慢滑向某处。
她忽地一笑。
腕一拧身体一转,床榻上瞬间气象变换,江玉瑶骑在这位云老板身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本座从来不喜欢不可控的关系。”她依着刚刚对方的模样,俯身在他耳畔,“包括床榻之上。”
吐气如兰,撩拨得耳畔和心头俱是发痒,顾云琅气息已然不稳,一时间居然没说出话来。
江玉瑶看着对方这副模样十分满意,她与他鼻尖距离只有寸许,对方眼中的晦暗不明,她看得清清楚楚。
“新娘的恐惧来自于未知,同样的,也来自于不可控。”
她直起身子,摘下挽发玉簪,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倾斜而。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她明白,她也可以是主动的那一个。”
江玉瑶抬手一挥,帷幔被一阵轻风吹动得鼓荡起来,阵阵红波遮掩着榻上春光,隐约可见榻上之人徐徐推下了衣装,露出雪白肩头。
其实衣襟被江玉瑶一只手攥住,只褪到了胸线之上,只露出了一片雪嫩肩膀。
可是这些隔着帷幔落在雕花窗棂背后的新娘眼中,确是无限旖旎,让人遐想连篇。
“比起‘他要’,本座更喜欢‘我要’。”
江玉瑶俯身而下,青丝也从她肩头滑落,挡住了她仿佛吻上身下之人的侧颜。
身下的“云老板”身体微微颤抖,双手更是抓紧了床单。
江玉瑶感受到对方凌乱的呼吸,看着对方紧紧闭上的眼睛,突然觉得好笑。
怎么,刚刚还是一副老江湖的模样,此时自己不过是做出错位“亲吻”的样子,你就吓得眼睛都不敢睁了?
莫非是个故作老城的新手?
她心情大好,再次依着刚刚对方的样子,在他腰间某处轻轻一捏。
顾云琅骤然睁眼,体内刚刚被他压住的业火再次蹿腾而起!
江玉瑶看着对方赤红的双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正要收手退开,却被对方一把扣住后脑,向下一按!
唇齿相缠,错位成真吻。江玉瑶想要挣扎,却听着对方含糊着道:“别动…”
“若是前功尽弃,又要重来一次……”
雕花窗棂之后的新娘呼吸明显凝滞了些许,很快,脚步声由近及远,她走了。
而红鸾帐中,那绵长的一吻中突然夹杂了浓重的血腥味道。
江玉瑶狠狠咬破了对方的唇,顾云琅也停下动作,任由对方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江玉瑶冷冷地看着这位云老板笑着抬手抹掉唇间血渍。
“原来尊上不喜欢吗?”顾云琅咧嘴笑开,露出齿间鲜红。
江玉瑶却没有说话,而是迅猛出手,一记手刀劈到了对方脖颈上。
这位云老板就这么被劈得晕了过去。
江玉瑶按住他的腕脉闭眼探查了一番,再睁眼时,她心中已是一片惊骇。
果然是业火,可是他的体内为何会有业火?
她盯着这张脸,咬牙抬手使劲儿揉捏了几下——没有变化。
江玉瑶松了口气。
不是他。
还好,不是他。
可是,这业火又该如何消解呢?
她看着昏迷中依然面露痛苦的“云老板”,陷入了沉思。
第60章
新郎新娘
江玉瑶和顾云琅回到厅堂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两人衣衫整齐发丝不乱,江玉瑶面色如往常一般淡然,顾云琅倒是有些难掩的疲惫之色。
燕琢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默默上前拍了拍这位云老板的肩膀,低声道了句:“好兄弟,辛苦了。”
顾云琅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跟着江玉瑶继续往前走去,徒留燕琢一人抬着手,尴尬地停在原地。
朱朱翻了个白眼:“二百五。”
燕琢恼羞成怒,刚想开口还击,又瞥到江玉瑶望过来的淡漠眼神,嘴里的话一下子又咽了回去。
他只能愤怒地朝着朱朱挥了挥拳头,然后就此作罢。
喜婆再次凭空出现在门口,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意。
“感谢两位相助,左丘家在前厅摆了喜宴,诸位可以前往享用。”
“享用喜宴?这么好?”夜萤不相信,“总觉得你后面还有个‘但是’。”
喜婆没理会她,而是转向江玉瑶和顾云琅:“但是你们两位,需要随我去见一见新娘。”
这次连夜萤也翻了个白眼:“果然有‘但是’。”
“我们?”顾云琅皱眉,“新娘在新婚之夜见其他的男子,不合礼数吧?”
喜婆笑盈盈看着他,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等着他们给出“去”或者“不去”的答案。
看来又是通往阵眼的必经事件。
江玉瑶看着喜婆眉心跳动的魂火,斟酌了一下道:“可以。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想先去喜宴上看看,一来凑个热闹,二来确认下我们同伴所在的位置,到时候好与他们汇合。”
喜婆点头答应:“自然可以。”
喜婆带着众人走处厅堂,走过抄手游廊和垂花门,走入前厅和相邻院落,入眼的便是一桌桌摆好的喜宴。
寻常喜宴定然充满了宾客寒暄和谈笑声,但是这场喜宴,安静得近乎诡异。
除了角落里的几桌外,其他桌上的宾客早已坐满。那些客人一个个面色惨白,额间跳跃着或明或暗的魂火,他们有的目光空洞,有的低头掩藏着眼中的恐惧,有的偷偷瞄看四周,却会被站在周围手持巨锤的扈从瞪眼吓退回去,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去动桌上的美酒菜肴。
朱朱“咦”了一声,指着其中一桌宾客对江玉瑶道:“那几个人,不是我在破庙杀死的匪人吗?”
江玉瑶看过去,她在重丘带回来的尸块中确实见到过一两颗头颅,虽然血肉模糊,但是眉眼尚能看清,确实是其中的两人。
他们肉眼可见的浑身颤抖,有一人慌张地打量着四周,突然看到朱朱,不由一愣。
他鬼使神差一般颤颤巍巍站起身,毫无防备的跑到朱朱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你额间没有魂火,你是人,你是人对不对!”他抱着朱朱的大腿哭喊道,“是你杀了我!你要负责!你带我出去,带我离开这里!!求求你,求求你!!!”
朱朱满脸莫名其妙,这人是疯了还是傻了?需要被吓成什么样子,才会来求杀死自己的人带自己离开这里?
一名高大扈从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手中巨锤朝着那人——或者说那鬼——的脑袋轰然砸下。
那鬼魂瞬间破碎消散,只剩魂火兀自漂浮在空中,颤抖不已。
朱朱一把抓住那枚魂火,在扈从伸手来抢之前,直接将它丢进了嘴里。
“好吃。”朱朱舔了舔唇,对那扈从抱歉一笑,“你也想吃啊?那下次你早点说,我让给你嘛。”
扈从铁青的面色更黑了几分,他径直扬起手中巨锤就要砸向朱朱!
朱朱面色一沉,刚要出手,便听到旁边有人喝了一声:“住手。”
身穿喜服的新郎站在不远处,向着扈从挥了挥手,那扈从顺从地停下动作,躬身退下。
新郎走过来,朝着众人行礼道:“几位是我左丘家的贵客,刚刚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众人看向新郎的神情都有些惊讶,因为新郎抬起头时,众人发现他的额间居然没有魂火。
难道他是阵眼?江玉瑶不动声色地与他点头示意,新郎又客套了几句,才叹息一声道:“我左丘家这场喜事已经操办了许久,其中辛苦,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玉瑶和顾云琅两人,意味深长道:“若今日两位可以说服我那新娘,让她解开心结,我们这场婚事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礼成。”
他退后一步向两人躬身一礼:“拜托二位了。”
周围的鬼魂被之前的突变吓破了胆,一个个低着头都不敢看这边。
那些扈从也仿佛没有留意到这里,只是监视着那些坐在喜宴上的鬼魂。
新郎直起身后朝着他们歉意一笑,转身走开。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都觉得这个新郎应该是出阵的关键,既然他也希望他们去见见新娘并且帮她解开心结,那说明,新娘本身应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燕琢等人落座后,旁边还空着不少位置。江玉瑶正要开口吩咐他们些什么,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队人自外面鱼贯而入,走在前面的一人看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后加快脚步带着后面的人向他们这边走来。
“赫连沙?”江玉瑶看着她和她身后那些目光空洞的路人,皱起了眉,“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有人找到了我们,并且逼着我们过来的。”赫连沙道。
他指了指身后的那些木讷的人:“他们只是普通魔族人,没什么修为,在这里被困得久了,神魂已经出现了不稳,我担心这么下去他们会命丧于此,就像那些额间带着魂火的鬼魂一样。”
燕琢和夜萤看向那些神情呆滞的魔族普通人,同样开始忧心了起来。这些人不过是上街逛逛买买东西,谁能想到会陷入这样的横祸之中。
尤其是燕琢,尊上将海市交给他管,他自然知道尊上是看中了他的皇子身份,虽然自己只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但是这个身份用来压那些月海市的各方势力和地头蛇还是很方便的,同时,尊上也希望他能从中历练成长,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很上心。
若是在自己的管辖之内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以后再也无颜待在尊上身边!
江玉瑶却从赫连沙的话里听出了别的味道,她刚要开口询问,便听一旁的顾云琅已然问道:“你以前见过这样额间带着魂火的鬼魂?”
这刚好也是江玉瑶想要问的问题。
赫连沙没有回避:“见过,只是不方便细说。”
顾云琅点头,没再追问,当下也不是追问的时机。
“若要护住他们的性命,需要有人用真元稳固他们的神魂。”顾云琅又道,“我和尊上要去见新娘,赫连……公子,你若是有心救人,只能尝试此法了。”
赫连沙看向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玉瑶。
她这次没有再“慷他人之慨”,而是点了点头,直接抬手点上自己的眉心,引出一缕金色真元。
江玉瑶没再去看她,转身对顾云琅道:“我们走吧。”
喜婆还在不远处候着他们,见他们过来,便引着他们向新房走去。
路上,江玉瑶低声对身旁的云老板道:“那个新郎的话,你听明白了?”
顾云琅点头。
江玉瑶放下心来,又问:“那个赫连沙,你怎么看?”
顾云琅轻笑一声:“用眼看。”
江玉瑶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顾云琅看着走在自己身前半步的玉尧宫主,心情十分复杂。
即便是故作轻松,他也无法放下心中的那个疑问。
这一天本是他业火发作的日子,他记得自己被这位宫主一记手刀劈晕了过去,等他再度醒来时,却发现业火已经安静下来,居然消解了。
为什么会消解?是因为自己自行隐忍了过去?还是……?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想去问那位玉尧宫主,对方却一脸云淡风轻,衣装整齐地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让他根本问不出口。
或者,他们月海宫有什么特殊的术法可以用以消解业火?
顾云琅只得暂时压下这团疑问,先想办法离开这处“镜花水月”再说。
两人进入红烛摇曳的喜房之中,喜婆躬身退出,房中只留下他们二人,以及端坐在床榻以却扇遮面的新娘。
新娘缓缓放下却扇,露出清秀却苍白的面容。
而她的额间,则跳跃着三团荧蓝的魂火。
“两位恩人,”新娘突然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你们,救我出去!”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