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根验孕棒出现开始,周亦衡的阵脚就乱了。
等他处理完再发现手机没电,和保镖借了下手机后,就发现已经过了与沈弥约定的时间。
善好后,从那边赶回来,一转眼就是这个点。
明明能看得出来他很着急,可即使如此,在进屋时他仍是先将拢了外边寒气的外衣递给阿姨,才朝沈弥走去。
周亦衡满是抱歉,“对不起弥弥,邻市那边出了紧急状况,我一大早赶过去,忙起来就不小心错过了时间。”
他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刚才到现在特地没充电,就是为的回来给她看,“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没电的,不然我接到你电话后肯定就想起了时间。是不是害你担心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骆莎那边的事情捅到沈弥面前,也不会叫她知道他今天缺席的真正原因。
周亦衡倒也没傻到试着去挑战看看沈弥的底线能到哪里。
都已经到了订婚前夕,他哪里会叫那点乱子搅扰。
至于那个孩子,他也没有放在心上。骆莎早就知道的,他不可能跟她有什么孩子。至于怀孕事故是意外还是人为,姑且不重要,反正留不下。
他的人现在二十四小时跟在那边盯着,直到她将孩子打掉、整件事情结束为止。
见状,秦雪方才松了一口气。她拍了下周亦衡的背,“这是能错过的事情吗!?这种时候哪有主角之一缺席的?给我好好跟弥弥道歉。”
他全盘接收。提议说:“对不起,弥弥,今天是我错,明天我们再去一次好不好?”
骆莎当真就那么巧,掐着今天的点出现。
——有那么巧么?
周亦衡虚虚眯起眼,上挑的凤眼里聚拢寒霜。
沈弥听完,与他确认了遍:“真的?”
“当然。我打电话让那边负责的经理来跟你说下情况,好不好?”他伸手向身后的管家要个手机打电话,气场适然。
他有一点可圈可点,就是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反问难道你不信我,而是会直接将证明交出来,并且交得主动情愿,即便不去确认,也已经足够将人的怀疑打消。
她摆手制止,对这些并没有兴趣。只是会想,情况得有多着急,才会让他连定好的时间都忘了?
今天一整天下来,她已经将会是家事、公事、私事的各种可能都猜测过一遍。既然知道了是最普遍的一个原因,也就没再细问。
“好吧。不过已经挑好了,明天就不去了。”
他笑,“我还没看到呢。”
她轻轻扬唇:“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了。正好卖个关子。”
他总能轻易地安抚住人。不知不觉,她的怒火在他的插科打诨中消下去不少。
自周亦衡出现后,秦雪便放下心这会儿正笑吟吟地在旁边看着小两口玩闹。还撺掇道:“弥弥别手软,叫他给你挑个包。”
沈弥也觉得可以。
周亦衡抬手压了下眉心,笑着全应,毫无怨言。也不用她选,说是到时候他买完让她看看他的眼光。
沈弥已经在这边待了挺久,人既然回来了,她也就没再留。周亦衡拉住她手腕,不容推辞道:“我送你回去。”
看得出来,他很是抱歉,有点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寻找着能弥补的地方。她也就没再拒绝。
她的车在外边,下次再来开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周亦衡一直在主动同她说话。搜肠刮肚的,将所有好玩的地方都献宝一样地捧了出来。沈弥无奈,就算再怎么生气,也被他磨没了。
他真的很会哄人。
“帮我跟钟愉也道个歉好不好弥弥?回头你们随便逛,我买单。”他想到钟愉,故作绝望道,“这下好了,‘渣男’的名头改不掉了。”
沈弥想,确实是的。钟愉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问着情况,俨然是一口一个渣男。这回这个头衔他别想再摘掉了。
车子开抵沈宅。
他探身过来给她解开安全带,在她颊边轻吻,是极绅士也极克制的吻面礼。声音亦是温柔:“回头我再好好努力,争取去掉这个头衔。”
今天发生的事情本来很严重,但是自他出现到现在,已经尽数被挽回。
以极快的速度,也以极强的手腕。
——路面上被撞出的大坑,迅速填平,好似刚才这里只是发生了一个小小的事故,不甚严重。
下车往家走,沈弥给钟愉说着情况,汇报下平安。
钟愉顿了下,问说:“弥弥,话都是他说的。那要是他撒谎呢?”
旁观者清,也不掺杂感情,钟愉会更理智些。
沈弥一顿。
钟愉接着道:“有时候越是完美的事情越有问题。这个理由这么挑不出错,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是假的?”
沈弥其实也想过。她穿过宅院,走到家门口,嗓音温软:“只是我在想,如果是因为别的女人的话……那她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去试婚服的呢?然后又能恰好在那个时间将他支走。”
又不能是有什么人提前知道这件事,泄密给了对方,才能刻意搅乱她堪称美好的这一天。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今天就是一个很高级的挑衅了。细想便叫人不寒而栗。
她正好走进门,发现符岚和沈含景竟然都回来了。
——明明她记得她们是明天回来?
钟愉:“好像也是哈?”
沈弥低声道:“先不跟你说了,拜拜。”
符岚问说:“什么将他支走?谁呀?”
她刚才刚好进门,说的话也传了进来。
沈弥轻描淡写地翻过,“没什么啦,一点小事情。”
事情已经过去,她不欲多提。而且,她也比较少跟符岚说这些事。
符岚也就没再问。她回来得正好,有些婚事上的事情符岚正好要跟她叮嘱。
她们说的时候,沈含景安静在旁边陪着,闲闲无事,给她们倒了杯茶。
沈弥有这个婚约,她没有,她距离这些事情还早。
沈含景记得在沈弥回来之前,这个婚约大家都默认是她的。
——当时还不知道能找到人,又因为已经找了很久,所以渐渐不抱什么希望。
那时候偶尔会有人打趣她和周亦衡。她有害羞,也有娇纵,反正不乐意,还要耍小脾气,直到他们闭嘴才罢休。
谁能想到,一夕之间,沈弥回来了。
沈家真正的千金,真正的掌上明珠。
那天她错愕地站在远处,没有参与进前方热闹的人群,只是远远地看着。
觉得像梦一样。
后来,再没有人提过她和周亦衡的事情。
周家的婚事当然是极好的。
举例来说,现在的她就根本不可能谈上一个和周家一样、甚至略逊于周家的亲事。
但是,这门婚事是沈弥的。毫无疑问、板上钉钉。
即使沈家出了问题,也并不作影响。
茶汤滚沸,一如心潮难宁。
倒好茶水,她放下茶壶。
谈完些事,符岚惦记着刚才听见的三言两语,又不放心地问一句:“没出什么事吧?”
沈弥给她定了心,“真没有,您别想了。”
沈含景轻一扬眉。
今天折腾了一整天,实在疲倦,沈弥没多说,倦倦地上楼去洗漱休息。
看着样子应该也不像有什么事,符岚也就没再拦她。
只是,自知道她要去试婚服却没有和自己提过后,符岚在某个方面就格外留心了些。而这会儿也敏感地发觉——她们这么多天不见,说的话是不是太少了些?
但是弥弥好像并不觉得,也没有留意。
她恍惚了一下,有几分艰难地回忆着,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
自回国到现在,周述凛一直住在酒店。
他跟前台的吩咐是,只要他没来退,就往下自动续。
至于准备住到何时,他也没给个准话,他身边的人、周伏年那边全都不知。
在自己生日前,周伏年让他回周家一趟。
与此同时,他将秦雪和周亦衡也都叫来了小楼,他惯常办公与理事之处。
按照他的吩咐去叫人时,不知为何,管家心里突突直跳,总觉得今天周家平静不了。出去要将门带上时,他看见周伏年倒是还气定神闲地在练字,浑然看不出来其心中有何成算。
挑礼服那天出的情况早就传到了周伏年耳里,但他这次没像往常周亦衡不着调时一样去斥责,只是将气都压了下去。
周亦衡觉得他爸这次还挺反常,但自然不可能去问。
在距离小楼还有一段距离时,远远的他看见了那天晚上他遇到过的那个男人步入小楼。
他心生起疑惑,仍不知对方的身份。
但他没想到,今天周伏年叫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很快就会知道。
秦雪推门而入时,目光往那个人身上落了两秒。
周伏年收起狼毫,与他们介绍。
这件事情可以在公众场合公开,但是不能不提前叫他们知道,尤其是秦雪,这么多年,最开始的时候都是靠的她,他心里都念着,不可能让她和外人一起知道,叫她那么没脸。
可是不论是到时说还是现在说,好像都是一样的。
秦雪尽管最近心里有过一些不好的猜测,但在周伏年同她说这是他在外面的孩子时,她仍是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她根本无法想象出他的背叛。
周述凛并不直接与他们沟通接触,他只是旁观。周亦衡无意间对上了他极淡的眸光,些微一愣。
他明明是局中人,却如局外人一般看着这里,甚至有点冷漠。
秦雪在跟周伏年争执,她完全无法接受。
在问及他年龄时,周伏年给出答案——比周亦衡小了数月。
在气得头都昏了一瞬时,她用力扶住手边桌角。
冷静下来算了算时间,是在她怀孕的那个时候。
那时他一次也没碰过她。原来那些忍下的需求不是消失,而是去了外边。而一不小心就在外面留下了意外。
周家狠闹了一通。
周述凛用杯盖拂去茶沫,并未参与这场闹剧。是闹剧的起因与中心,偏偏又置身事外。
他没说周伏年是捧上了多少好处作为条件跟他换来的——将户口本上的年龄减小一岁。
也才有的今天这番滴水不漏的说辞。
一直从天明闹到了天色晚。
秦雪带着泪的眼睛扫过一眼周述凛。她知道,这时候周伏年与她摊牌,已经不是想让她接受,而是她必须得接受。
更何况,这孩子只比亦衡小一点,这时候她还能怎么不接受?
她细问了下生意上的事情,周伏年未曾回答。她的心里一下子空了一片,整个人也都冷了下来。
“他已经开始插手公司的事情了是吗!”她几乎失声地质问着丈夫。
周伏年并未否认。
而到如今,又何止是一个简单的“插手”可以形容的?
周家偌大的产业,许多方面的主动脉全都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这孩子的能力太可怕了,给他时间,给他机会,他能崛起得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秦雪身体站不住地晃了晃,还好周亦衡及时扶住。
她知道,看来,周伏年是有要让这个孩子和亦衡一样一起接管事业的意思。
可是,这些东西原本都是她儿子的!这又让她怎能甘心!周伏年这是全都逼着她在往下咽!她不愿,也得咽!
秦雪心一下子冷下去。
她太相信周伏年了,这么多年,从未怀疑过,也从未设防,早已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都捧给了他。直到今天周伏年将太平局势推翻,她才一下子措手不及,满心惶然。
吵了一通又闹了一通,但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是发泄怒气。
她已经许多年都不曾这么失态过。
现实已经是她不得不接受的程度。
再回想下,她怀孕的时候他确实极尽克制,如果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忍住在外出轨,那她就算再难接受……也可以忍受下来。
周家的事情封得严严实实,外界无人知晓今日是闹成了怎样一番状况。
但反正气焰升得再高,也是平息了下来。
周述凛的身份首次在周家公开。
这一整日下来,接受的信息太多,周亦衡整个脑袋全是乱的。
当了三十年独子,却在这时,突然被插了一脚。
他万万没想到连生意上的事情父亲都已经开始让周述凛插手参与。
在看见沈弥的消息时。
周亦衡脑子里好像突然拨开云雾,清晰了一瞬。
他警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他不再是周家独子,公司那边也已经被周述凛插进来,那婚事呢?
这桩只定了是周家与沈家,却没具体定人的婚事呢?
今天一样一样现实被推翻,东西被抢走,被挤占至边角,以至于他格外警觉。
一股危险感几乎是立时便升腾而起。
他猝然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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