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
两个月后, s市。
一场暴雨之后,被暑气蒸腾了一个夏天的大地似乎终于迎来了解脱, 路边树叶被洗涮的发亮,傍晚微风吹过时第一次带了秋的凉意。
顾书怡刚结束一场广告公司的面试,从地铁站出来后进了一家便利店,站在冷柜前左挑右选。
她眼睛盯着的是最新口味的酸奶巧克力甜筒,然而一想到面试时人事开出来的工资,伸出去的手只能转了方向,默默拿了旁边一根物美价廉的蓝莓味的冰棍。
左右最近降了温, 这大概也是这个夏天最后一根冰棍了,顾书怡今天没有骑共享单车,一边吃冰棍一边慢悠悠往租住的小区走。
手机收到消息。
顾书怡看到是林喻扬问她今天面试怎么样。
她回了一句聊得还可以, 谢谢, 然后放下手机。
顾书怡看向正被晚风吹动摇晃沙沙作响的树影。
来s市也已经有两个月了。
明明并没有过多久,之前的一切却都好像在做梦。
她曾以为那场梦可以一直做下去,从未受过命运青睐的人终于迎来第一次的好运,她遇到了最好最好的人,只是到了最后,还是醒了。
醒来的那么赤.裸, 鲜血淋漓。
然后忽然只想离开。
又或者是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勇气与脸面再待在那里。
顾书怡咬着冰棍,缓步往前走,依然想起裴靳白。
就算他不在意那些所有的一切, 他说不用去管, 可是那时她才明白, 他的家人, 他周围的一切,他所面临的所有呢?
难道都不用管吗。
两个人想要在一起, 却从来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裴靳白应该依然是裴靳白,从出生就站在最顶点,有最完美的家庭和事业,他生来是骄傲的,胜过一切的。
不应该沾染上任何污点与瑕疵。
所以,那一晚,她独自坐上车后,给他发了短信说分手。
她知道分手应该由自己提出来。
然后删掉最后的联系方式,再也不要回头。
顾书怡抬头倒回眼眶中的湿意。
她发现降温之后冰棍给人带来的愉悦程度似乎在下降,咬了这半天才吃掉一小半,好在没有暑热阳光的炙烤冰棍融化的不算快,顾书怡拿着吃了一半的冰棍,来到租住的小区门口。
是个很清静的老小区,小区内外都种了许多高大的梧桐,里面居住的大都是些老本地人,大概是由于小区里对外出租的一直房子很少,位置也不算显眼甚少有打工人知道,所以租金还没涨起来,对于s市整体高昂的房租水平来说已经十分划算。
是林喻扬帮了个忙找到的。
刚到s市的几天林喻扬突然发了个微信,本意似乎是想问问毕业近况,得知顾书怡竟然到了s市,提起租房,本地人显然消息更灵活些,提到了这小区。
顾书怡进门时跟门口门卫大爷点头笑了一下。
她一手拿冰棍一手摸到包中钥匙往单元楼走,转过一片绿化,然后看到总是停了几辆电动车和老式自行车的单元楼门口,今天似乎又多了什么。
顾书怡不由地停步。
高大挺拔的男人今天一身黑色的衬衫,立在那里。
他本来望着单元门,然后似乎听到了动静,转头,看过来。
两人一瞬间的目光对视。
顾书怡看到裴靳白的脸。
男人也正看到她。
顾书怡顿时脚底像被灌了铅一般死死立在原地,面对两个月不见的男人,双唇动了动。
直到她看到男人开始提步向她走过来。
刚才还想起的人现实已越来越近,顾书怡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然后又只有一个念头——
跑。
念头一经闪过便形成,她顿时转身拔腿就跑,然而显然想要跑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并且腿的长度也有一定的差距,顾书怡还没跑两步被人从后拉住胳膊,伴随一声压抑着愠怒的:“顾书怡!”
手中冰棍因为男人的拉扯没拿稳啪地掉到地上。
顾书怡这才不得不停下来,然后低头,怔怔看着已经摔得四分五裂惨不忍睹的冰棍。
男人已经站到她跟前。
于是裴靳白还没开口,先是身前的人,一声已带着告状的鼻音:
“你赔。”
“……”
裴靳白闭了闭眼,抓住发了条分手短信就不声不响消失几个月的人的胳膊丝毫不敢放开,哑声:
“要多少,我都赔给你。”
小区每栋一共六楼,顾书怡租住的房子在四楼。
原本是个两居室,房东锁了一间放东西,整体按一居室出租的。
顾书怡站在门口低头低头从包里拿钥匙,感受到男人一直寸步不离地站在她身后。
她开了门。
“不用换鞋。”
裴靳白跟着进来。
他环顾一眼顾书怡住的地方。外面老居民区看着破旧,实则里面装修不错,带着顾书怡一贯的干净整洁。
顾书怡对着站在这空间里略显拥挤的男人抿了抿唇,又去倒了一杯水过来:“坐吧。”
裴靳白看着顾书怡把水杯放到他面前。
两个月的思念,他几乎把整个b市都给掀过来找一遍,寻找中笃定的找到后要把她怎么样的心念,但当现在看到她就在你面前时,却又好像怎么也提不起脾气。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顾书怡也坐下后,终于问出从楼下到楼上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为了确保能彻底消失,她连唐田都没告诉自己所在的地方。
裴靳白听到这个问题后又吸了口气。
那晚那么点时间顾书怡竟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能耐,他在b市没有找到人,正不知道顾书怡能跑到哪里去,或许逼不得已要动用一些不太合规的寻找方式之际,听见s市过来总部开会的几个高管,从前试图给顾书怡介绍和光优质男青年的市场部李敏,偶然跟几个总裁办员工问起从前的实习生小顾,没留和光吗。
说他前一阵好像在他们s市看到小顾了,就在他丈母娘住的小区,他当时本来是跟老婆一去探望丈母娘的,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顾书怡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从前那个李总暴露了自己的踪迹,她怎么没在小区看到他?
这世界真小。
顾书怡心里感叹完世界的大小,终于又看向今天,出现在楼下的男人。
“对不起。”她垂下眼,还是低声开口。
裴靳白听到这声对不起似乎冷笑了一声:“顾书怡,光是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顾书怡又抬头看过去。
裴靳白:“马上要订婚了你把我撂下,自己躲起来玩失踪。”
男人皮笑肉不笑:“我大概从出生那一刻起都不会想到,自己这辈子会被人逃婚。”
顾书怡听到“逃婚”两个字张了张嘴,显然没想到会严重到用这两个字来概括,手指紧紧攥住,又低眼:“我跟你发过短信的。”
那条分手短信。
况且她也并不觉得,那晚之后,那场订婚还能如期举行。
裴靳白眸色一暗。
“顾书怡,”男人嗓音这才凛了下来,“你一条短信就想结束?”
“谁同意分手了?”
顾书怡咬了下唇,别过眼神:“不需要谁同意。”
分手这件事情不似爱意的开始,一个人提出来就算作结束了,并不需要两个人的共识。
裴靳白听到这里,再看向顾书怡。
她实在是瘦了很多,下巴愈发尖了不说,刚才在楼下他抓她胳膊,一手摸到的全是骨头。
“晚上想吃什么。”他不由地又软了语气,换了个话题问。
顾书怡手指动了动,看着自己的膝盖:“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吃完了,”她顿了一下,听见自己说,“你就走吧。”
“我们已经分手了。”
终于,一室的沉默。
顾书怡沉默着,无声再一次告诉自己已经决定的,不回头。
别回头。
最后,是男人先开口打破这一室的无言。
裴靳白看着顾书怡,嗓音也变得郑重,每一个字都清晰:“没有人反对我们。”
他说:“我不敢说我跟你已经取得完全的赞成与祝福,但我能说,现在没有人反对我们在一起。”
顾书怡听到这里眼神显然带了困惑。
为什么不反对。
裴靳白想起那天晚上祖母说过的话,又看向眼前一个夏天未见,逃离了b市,又开始在s市跑面试找工作的顾书怡。
男人说到这里显然带着好笑又好气,无奈的窘意又更多些:“我以为你处心积虑想进裴家,野心那么大对我图谋不轨,结果你心心念念想的是进和光打工?”
“以前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是我的未婚妻,已经有我了,对我做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举动,这才让我对你付出一片真心……”
“以及肉.体。”裴靳白说到这里时,直勾勾盯着顾书怡。
然后在她的表情开始发慌的时候,裴靳白终于移开眼神,拿起茶几上的水杯:
“说吧,”
“让我受到这么大的感情伤害,怎么赔。”
动心
顾书怡听完裴靳白的一字一句, 神色有些惶恐中又有些迷惘。
从没有人反对他们在一起,到后面的, 要赔偿重大感情伤害。
他怎么知道她处心积虑接近何奶奶是为了进和光的。
她挖空心思风雨无阻陪了何奶奶两年其实是为了进和光的事,裴靳白知道了?
男人眼神正泰然地看着她。
“我,我……”顾书怡发现自己语塞。
裴靳白又面对顾书怡:“你以为奶奶会看不出来你的心思?”
顾书怡回想起总是笑眯眯格外慈祥的何奶奶,当时她就震惊作为创始人之一,怎么会迷糊到把一个人想进和光理解成想进他们家。
裴靳白放下手中杯子,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吧,怎么赔。”
顾书怡有一种好像被绕晕了的感觉。
她为什么要赔裴靳白。
因为裴靳白一直以为她接近何奶奶是对他有那方面的企图, 口口声声自称她未婚妻还经常做出一些令人误会的举动,到最后才会被吸引然后对她付出一片真心……以及身体。
结果全都付出了却告诉他从前全是他理解错误,根本没那意思。
“……”
顾书怡发现这个逻辑好像能说得通。
只是还是感觉有哪里奇怪。
她尽力让自己淡定不能被绕进去, 声音思考中的缓:“就……我又没有逼你。”
红了下脸:“你情我愿的事。”
裴靳白却好像听笑了。
“建立在你知而不道基础上发生的事, 也能算你情我愿?”
顾书怡憋了口气。
好吧,她确实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个误会,可是怕得罪人怕失去机会,也不敢说明就硬着头皮上了。
后面裴靳白说不在乎她的蓄意接近,都被架上去了,好像就更没什么机会说清楚。
到最后那些文件被送到清山别墅, 她就算想说清楚自己并不是那样的,显然也没有什么人会信了。
却没想到何奶奶其实早就知道。
顾书怡越想心越乱,只是对于裴靳白, 她确实一直是几千几万个抱歉对不起。
“那你说怎么办吧。”
裴靳白看着顾书怡说话时无比纠结的眉眼。
关于要赔什么。
从那晚在景楠公馆找不到人他又出去寻找结果却企鹅裙似儿儿耳五久一司齐整理搜集收到一条没头没尾的分手短信, 到这两个月全部被删除的电话以及微信, 再到那场明明什么都准备好了, 却因为缺了女主角,而不得不对外宣布延迟的订婚。
就算今天再见面, 却依然倔强跟他说着分手和结束的话。
可是他却知道自己无法生顾书怡一点的气,只能气自己,气所有伤害她,伤害他那么喜欢的姑娘的人。
顾书怡一直等不到回答,只好抬头看向又不回答要该怎么办的男人。
她对着面前活生生的人一时有些恍惚,然后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自己很想他。
很想很想。
视线相对的时候,裴靳白依然没有说话,却只是凑近了些。
顾书怡嗅到男人身上好闻的气息。
她从前一直觉得是衣服被护理过后洒上的味道,可是后来又发现,好像也有些不同。
当你的基因在选择一个人的时候,会闻到别人都闻不到,最特别的味道。
裴靳白低头吻住顾书怡的唇。
他一开始只是在她唇上浅浅地啄着,感受到怀里的人越来越放松,舌尖抵入,撬开她牙齿。
一个吻越来越深。
顾书怡回应到气喘吁吁,胳膊勾着裴靳白的脖子,终于能够呼吸一些新鲜空气,男人吻在她耳侧,指尖不停点着火,声线已满是情.欲的沙哑:
“你说赔什么。”
然后在顾书怡点头默认的下一秒,感受到自己被托抱了起来。
裴靳白找到卧室的方向。
顾书怡头埋在男人颈窝,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上回收拾行李跟一堆杂物一起胡乱揣上的东西,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顾书怡租住的老小区很是清静。
她住在四楼,卧室窗外是一株生长的极为茂盛的梧桐。
夏天风一吹过树叶就沙沙地响,树冠挡住了烈日的阳光,屋子总是格外的凉爽。
晚风吹过时,偶尔掀起窗帘一角。
顾书怡微微仰头,第一次看到时窗外落日阳光醉人昏黄,再然后看到时,一片漆黑中,只剩路灯孤独暗哑的光亮。
结束是因为肚子还空着,饿了。
不想吃外卖,这个点儿也只有路边大排档还开门。
一切结束后,顾书怡领裴靳白去吃了附近一家营业到午夜的路边摊。
路边摊桌椅板凳都油腻矮小,稍微高一点的人坐起来都显得局促。
顾书怡先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刮刮上面的毛刺,递过去。
裴靳白接过筷子,看到顾书怡依然兴致不高的模样。
路边摊的炉火最是旺盛,两份爆炒火腿炒饭很快就好了。
炒饭的是老板,笑盈盈热情把食物端上来的是老板娘,以及两罐可乐和吸管。
顾书怡捏着筷子闷声开口:“你要是不想吃的话那边有家24小时便利店,饭团面包什么的应该还有。”
裴靳白微微敛眉:“谁说我不想吃了?”
顾书怡没再说话。
两人对坐着吃东西,似乎为了验证自己并没有不想吃,裴靳白很快便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完,顺带着又把顾书怡吃不完的吃掉。
回小区步行的路就当做消食。
顾书怡慢步地走,看到地上两人影子被一盏盏路灯拉长。
等她数到不知是第几次影子被拉长,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听到身旁的人柔声开口:“书怡,跟我回b市。”
顾书怡脚步顿住。
裴靳白转身,对着眼前终于找到的人。
顾书怡感受到男人一场亲密后愈发温柔的目光。
身侧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之后,是轻轻摇头。
“不,”顾书怡听见自己极小声地开口,“我不去b市。”
她抬头看着眼前男人,指甲嵌进掌心有丝丝的痛意,说:“裴靳白,我们已经分手了。”
就算误会解开了,但那又怎样呢。
那些事实依然存在,就算裴家并不要求多么高的门楣,可她甚至连有一个清白的出身,都做不到。
顾书怡记得小时候,班里有同学丢了东西,包括老师,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都是她,让她把偷的东西交出来。
因为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她身上流着坏人的血,低劣的品性会随着基因遗传。
后来年纪大一点,桌洞里收到的男同学情书的时候,班主任要她去办公室谈话,快退休的数学老师找不到委婉的词汇,叹着气让她不要妖里妖气勾引男生。
寄宿制学校,每周末一个下午可以去外面吃点东西的时候,依然有辍学不读书的混混堵住她,要跟她处朋友。
别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也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爸是谁,听说你骨子里浪得很,谁都可以上。
污点的存在,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褪色。
他不应该因为她,沾染上污浊的尘埃。
而对面,裴靳白无声,看着顾书怡依然坚持跟他说分手的模样。
他或许知道是为了什么。
男人开口:“我跟你说过,我根本不在乎,那从来不是你的错。”
“裴家的人也不会连坐到你,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清楚。”
“外面的,就算被外人知道,又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说完,再次轻轻伸出手。
裴靳白似乎想拉住顾书怡手腕,可是指尖刚一碰到她袖角,那只手便避了开来。
顾书怡避开手,听着他刚才那些话,想出声时发现胸口痛到呼吸都变得艰难,她别开脸,竭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不要颤抖:“不管你在不在乎,”
“我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所以你不要,”她停了一下,忍住些什么, “再来找我,”
“也不要……再来纠缠我。”
男人掌心落空。
裴靳白一字一字地听完,喉咙动了动,再出声时,已是无尽的艰涩与自讽:“顾书怡,那你真的……”
“也一点都不在乎我吗。”
顾书怡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她几乎用尽所有力气让自己清醒,已经决定不回头,就不要回头。
“嗯。”顾书怡听见自己用最微小的声音答应,“你已经知道了,我本来从一开始……
“就没有多喜欢你。”
夜空一轮弯月朦胧。
世界仿佛都只剩下孤独的安静。
最后的最后,裴靳白终于听见自己前所未有的挫败说了一声:
“好。”
他注视着顾书怡的背影在路灯的光影中一步一步走远,拉开两人距离,好像他们从未相识。
裴靳白一直立在原地。
在那个身影快要消失在街道转角,男人闭眸,知道自己永远是输家,唇边笑意苦涩。
然后等到他终于提步,要再次追上前的时候,看到前面的身影却僵硬的停顿。
顾书怡在看到原本该反方向的男人,被她说了那样重的话的男人,却仍继续跟她上前的影子那一刻,一直强撑的坚硬终于瓦解纷飞,她开始后悔,从未有过那样的后悔。
后悔一直胆怯的退缩,后悔一意孤行的偏执,后悔一遍一遍,违心说最伤人的话,伤害最不应该去伤害的人。
裴靳白一遍又一遍地跟她说那并不是她的错,他从来没有在乎过,没有人反对他们在一起,那她还在偏执些什么呢。
为了不相干的人,却试图去抛弃最在乎的人,值得吗。
终于,已经走远的顾书怡,转身,飞奔。
顾书怡撞进裴靳白怀里,死死抱住他腰时已是满眼泪痕:“小白,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你原谅我。”
裴靳白被抱住的那一瞬怔住,然后缓缓,回手搂住怀中的*七*七*整*理人。
他抬起她下巴,用力吻了下去。
动心
顾书怡一路舌根已被吮得发麻。
门被撞开, 再被嘭一声关上的时候,顾书怡感受到男人某种一直压抑的情绪, 终于再没了顾忌,排山倒海而来。
她抱住他脖子,用自己最大的诚意回应。
呼吸声深重交缠。
包装被撕开的时候,他似乎才想起来什么,问:“怎么有这个?”
顾书怡咬住下唇:“上次收拾行李,跟其他东西一起乱塞进去的。”
下一秒,乱了心神。
顾书怡死死揪住床单。
她眼神微微涣散, 看到窗帘罅隙摇晃的树影,也看到夜空一闪而过的流星。
最后是男人吻在她额头,不知疲累地要她看他。
顾书怡望着他的脸, 终于忍不住发出今晚的第一声吟
第二天是工作日。
顾书怡本来就还没有开始上班, 裴靳白少有告了假。
睡醒后已经过了中午。
顾书怡睁眼看到裴靳白的脸。
见她醒了,男人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收了收,又把人往怀里按了些。
身体的感受似乎在提醒着昨夜经历了什么,顾书怡闭了下眼睛,头在裴靳白颈窝,过了一会儿才闷着问:“你不去上班么。”
“请假了。”裴靳白圈着顾书怡的腰答她。
顾书怡“哦”了一声。
好像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裴靳白:“明天再休息一天, 周五跟我回b市?”
顾书怡在男人怀里闷声点头。
既然决定要在一起,就挣开那些枷锁,不再去在意任何。
“对不起, ”顾书怡想起之前还是开口, “我不应该, 什么也不说, 就走了。”
自己一言不发的失踪和逃避,准备场订婚应该挺麻烦的, 都白费了。
裴靳白却听得轻轻笑了一声,满是清闲的语气:“已经赔过了。”
顾书怡从男人眼神里读懂这个已经赔过是什么意思。
她终于忍不住开始不好意思起来,活动酸累的四肢:“起床了。”
裴靳白让人送了他的衣服行李过来。
两人对着镜子洗漱,顾书怡从镜子里看到裴靳白的脸,心中无比轻松的感觉,又忍不住笑。
昨天下午那家广告公司的面试结果出来,通过了,就是薪水比当时谈过的还要低些,hr问她什么时候能去上班。
顾书怡回复hr自己有了另外的打算,接不了offer。
然后挂完电话舒了口气。
她之前本着再也不要出现的想法走了,所以原本和光八月的入职报道也没有去。
而在s市又没了应届生的身份只能去社招,毫无正式工作经验的社招大公司基本没戏,只能面一些中小型的公司。
裴靳白看着顾书怡跟hr打电话时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样子,又莫名想起一件事情。
“你之前投连萌做什么?”
顾书怡:“嗯?”
裴靳白:“你不是给一家叫连萌的游戏公司投过简历,还参加了视频面试。”
他之前以为顾书怡对于连萌心知肚明是为了接近他,后来发现事实好像又不尽然。
顾书怡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想起去年自己参加过一个名叫连萌的游戏公司的一场处处透着古怪的视频面试,然后如实说:“我听小道消息说连萌跟和光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和光又不招了,所以就投了份简历。”
裴靳白一听笑了一声,揉了揉眉骨,也不知道顾书怡对和光那么执着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连萌是裴灵舒开着玩儿的。”
最近由于创始人都被勒令回去读书了,公司离申请注销也不远了。
顾书怡听到裴靳白的话,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不开摄像,顶着Angela这种甜美英文名,一开口却是好听磁性的男声,又不是什么大公司,二十分钟面试却问得好像一场高强度头脑风暴。
后来清山别墅见到裴靳白本人的时候她还想过这声音听起来莫名耳熟。
顾书怡眨眨眼,三分怀疑七分笃定:“你就是那个面试我的Angela先生?”
裴靳白:“……”
“是裴灵舒叫Angela,不是我。”
顾书怡一听真是后立马忍不住打趣:“可是我觉得你叫Angela也挺好听的。”
她凑过去认真道:“多么有反差萌,是不是呀Angela。”
裴靳白瞧着身前又开始跟他玩闹的人,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揽过,干脆也不多言。
本来就起得晚,再结束收拾好已经下午四五点了。
最近降了温,傍晚的时候出门凉风习习,体感温度极为舒服。
裴靳白来s市的次数不算少,不过大都是因为出差没怎么玩过,顾书怡领着他去逛了两条具有s市特色的老街。
最近是淡季游客很少,有些原本生意很好的网红小店都只有本地人在排队。
顾书怡买了杯冰饮,先吸一口,又给裴靳白吸一口,然后成功收获门口乘凉大妈两个人两杯柠檬水都买不起吗的鄙视眼神。
确实有点刻薄。
不过根本不影响心情,人少的老街最适合溜达着走走逛逛。
“你怎么这么熟。”听顾书怡讲的有板有眼,就算已经来了两个月,可是还知道不少明显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冷知识,男人禁不住问。
“哦,”顾书怡吸着冰饮自然答,“我有个同学是s市本地人,他告诉我的。”
裴靳白:“男同学女同学?”
顾书怡这才咬着吸管回头看了一眼。
“男同学。”
“我们关系友好纯洁。”她直视前方正儿八经地说了句,像是在解释什么。
裴靳白勾唇笑了笑。
两人在外面吃了饭,回小区时天已经黑了。
老小区什么都好,就是停车麻烦,没有地下停车场都是地上,除开私家车位对外停的车位就那么几个,稍微晚来一些就都被停满了。
没办法,裴靳白在离小区还有个几百米的路边才找到个空位停车。
下车还得走回去。
顾书怡觉得从昨天开始身体就一直是透支状态,腿都没怎么合过,然而下午做完还出门陪着逛了两条老街,这会儿好不容易回来还由于找不到车位不得不再走大截路,两条腿终于已经酸的不想抬了。
望着前面长的好像一眼看不到头的僻静街道,没走两步,停下来,叹了口气。
“走不动了。”
裴靳白看着顾书怡叹气不挪步的模样。
话说的像是在嫌弃自己的自言自语,但毕竟还有一个人,于是暗示的意味格外明显。
他心领神会地半蹲到不挪步的人面前。
顾书怡还矜持了一下:“算了,你也走了那么久,要不我们打个车吧。”
八百米的距离还要打车,裴靳白笑也不是,继续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快点。”
“我不累。”
顾书怡这才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裴靳白背起顾书怡后还颠了一下调整了个姿势:“下回要背直接提。”
“……”
“哦。”顾书怡趴在男人背上,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实在不要太好,就连视野都变得更开阔,悠悠闲闲晃着小腿。
裴靳白感受到顾书怡在背上惬意的小动作又乐了。
顾书怡看完了高处的风景,又低头,忍不住趴在男人耳际吸了一口。
“你好香啊。”她终于不觉感叹。
裴靳白似乎停了一下。
“顾书怡,”他感受着耳侧轻软的鼻息,“这种话回去再说。”
顾书怡听得有些茫然地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去再说,因为真的很香,她感叹一句而已。
然后正想问问为什么之际,手机收到几声提示声。
顾书怡从衣兜掏出手机。
姿势的原因,反正也没什么秘密,顾书怡一手揽脖子一手看手机消息,裴靳白一瞥眼也能看到。
顾书怡看到刚才给她发消息的人备注是“和光李敏李总”。
讲的是他前几天去b市总部出差,跟陈黎提起见过她时,被裴总追问了几句。
是有什么事吗。
顾书怡对着李总消息抿了下唇,只能回没什么事。
李敏:【小顾你现在到s市来发展了?】
顾书怡:【嗯】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自己又准备回b市了,李敏:【那太好了】
【和光s市优质单身男青年名单.pdf】
【都忙工作愁着脱单让我给他们介绍呐,小顾你看喜欢那一个】
顾书怡:“……”
她沉默之后,感受到瞥见这聊天内容的裴靳白也沉默了。
顾书怡觉得这李总其实可以去发展副业开个婚介所。
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两人一路都没碰到什么人,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才听到有人正从小区里出来的声响。
有人过来了还被背着不太好意思,顾书怡拍拍裴靳白肩,正想让他把她放下来之际,直接跟刚从小区里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李敏张着嘴巴,看到他刚刚才发过和光优质单身男青年pdf文件的顾书怡,此刻正在他们裴总背上。
动心
面对面之后, 场景似乎停滞了几秒。
双方都意识到现在装瞎已经来不及了。
顾书怡从裴靳白背跳上下来。
想起裴靳白之前说过的这个李总丈母娘就住在这小区,大概知道了为什么会这么巧。
有点尴尬。
李敏先看着从背上跳下来的顾书怡, 然后目光又缓缓移向,那个男人。
曾经在他向顾书怡展示和光优秀男嘉宾时阴森森出现在身后,出声问他“这个为什么算了”的男人。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当时为什么隐隐感觉到裴靳白语气不高兴。
直到今天撞破了两人奸.情,李敏才恍惚认识到,自己不断试图给顾书怡介绍和光优秀男嘉宾的行为,用另一种方式解释,大概就是不停在老板的死穴上蹦迪跳恰恰。
祖宗棺材板儿都压不住的那种欢腾。
事实是就算年会抽中了由总裁安排相亲又怎样, 退一万步讲,就算和光优秀男嘉宾有很多,总裁难道不能自己先上吗。
“……”
李敏突然觉得自己还没有因为左脚进公司门被开除简!直!是!个!奇!迹!!!
然而此时显然不是感叹总裁公私分明的时候, 李敏一个激灵赶紧回神:“裴总。”
裴靳白“嗯”了一声。
李敏擦一把额上冷汗, 本来想生硬地寒暄一句“您怎么也在这里”,然而面对此刻正默默的顾书怡,意识到这个寒暄欲盖弥彰的气息不要太浓。
当然是在这里跟未来的总裁夫人甜甜蜜蜜地幽会,公司里高冷矜贵腰都不肯弯一下的男人背起老婆倒是卖力。
于是刚准备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剩搓手嘿嘿的干笑,干脆介绍了一下自己:“裴总, 呃,我今晚过来看我岳父岳母。”
“他们就住这小区里面。”
裴靳白淡淡点头:“知道了。”
李敏以死谢罪的意头浓郁:“不知您还要在s市待几天,我是本地人,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
“不用, 谢谢。”裴靳白谢绝李敏的好意。
他牵起顾书怡的手, 又对李敏说了一声:“我先走了。”
李敏赶紧立正送行:“裴总再见裴总再见, 您慢走。”
等到看到二人牵着手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李敏对着空气打了一套军体拳, 知道想要撤回刚刚发送的内容已经来不及了,欲哭无泪。
他对老板娘做了些什么!
顾书怡上楼的时候又看手机,面对李总给她发的和光s市优质单身男青年PDF文件,随手点了开。
其实内容还是跟上次差不多,只不过是把照片加现场讲解整理成了PDF图文。
不得不说这文件拿到相亲市场绝对会被哄抢。
裴靳白开门的时候瞟到顾书怡手机屏幕,然后等两人进门,顾书怡放下手机低头换鞋的时候,发现裴靳白靠着玄关没动,好像有什么事一样地看着她。
顾书怡抬头对上男人几分玩味的眼神。
裴靳白调笑睨着她:“行啊顾同学,”
“现在学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了?”
顾书怡:“……”
“我随便翻翻。”
裴靳白依旧抱着手:“那翻到有喜欢的吗?”
顾书怡听着男人的揶揄只觉好笑,上前一步贴上去,双臂抱住他脖子亲了亲:“喜欢这个。”
裴靳白这才表情略微满意地笑着把手掌放在她后腰上
两人周五回b市,回去前一晚,顾书怡把s市的房子交给中介转租,然后请林喻扬吃了顿饭。
林喻扬知道顾书怡要回b市之后有些错愕,不过随即又点头,以后常联系。
他本以为顾书怡到了s市自己在学校之外或许又有了机会,只是顾书怡一直把两人之间的界限划得极为清晰,除了租房子听他介绍了小区,连他要陪着去看房都说不用,怎么也不肯接受他更多的主动示好与帮忙。
就连这顿饭,本以为是有了转机,却没想到是辞行的。
林喻扬摇头笑了笑。
顾书怡回b市没住景楠公馆。
从前是因为要订婚了才决定搬过去,现在婚又没订,她也知道自己在裴家人眼中闯了多大的祸,再直接同居,就算裴家人不看轻她,她也会看轻自己。
裴靳白对于顾书怡的坚持有些无奈,就连不住一起住十八楼都不肯,只好跟顾书怡另外找了房子。
唐田已经正式上班了,逮到顾书怡先狠狠哭诉了一遍那两个月她差点没被裴靳白倒拎起来严刑拷打让她吐出她的下落,可就算打死她真的也不知道。
然后看顾书怡眼神鄙视,都什么年代了还玩霸总小逃妻的戏码。
顾书怡知道裴靳白逼问唐田她的下落后很是内疚,想着要回去跟裴靳白严肃谈一谈,又拉着唐田的手刚说一声“对不起”,结果唐田潇洒一甩头:“不用。”
“他给我送礼当补偿了。”
唐田朝兴高采烈顾书怡秀自己今天背的包:“看到没,真的!”
“要不是我真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你不知道我其实有多想告诉他。”
“你以后闲着没事多落跑几次,我不介意的。”
顾书怡:“……”
顾书怡又跟着裴靳白去了清山别墅。
裴远峰夫妇也在,态度算温和,只是顾书怡知道站在长辈的角度,两人与其说是接受她,不如说是只能接受裴靳白坚持的选择。
她牵着裴靳白的手,知道无法再去为自己澄清什么,也澄清不了什么,对二人低了低头。
按照裴远峰的意思,之前的过去都过去,反正年纪还小,再交往着,等一年再订婚好了。
裴靳白知道这已是父亲能接受顾书怡,最大程度的让步。
他感谢父亲在清楚顾书怡背景的情况下,仍接受顾书怡。
对面是一手培养他的父亲,而他也曾因为顾书怡,狠狠顶撞过他。
从清山别墅出来,裴靳白捏捏顾书怡的手,本来怕她心里有什么,却没想到顾书怡表情无比轻松淡定。
其实顾书怡也觉得之前那订婚太快了,再等一年正合她意,然后面对裴靳白的眼神,猜中他心思:“我知道从前是你觉得我没有安全感才说要订婚的,现在我很有安全感了,急什么。”
裴靳白本来前面的话还听得挺好,然而等到后面那句轻轻松松的“急什么”,微微敛了下眉。
他对于顾书怡订婚前不愿搬到景楠公馆的决定还是不忿,咬了下她唇,含糊:“那我急,行不行?”
九月的b市还残着盛夏的余温。
唐田每天忙着上班,顾书怡想起由于自己并没有按时去报到已经视为自动放弃的和光offer,此时此刻开始扼腕。
她本来想试着跟人事那边联系一下还有没有机会,却收到人事惊讶反馈你不是已经申请了延期入职吗。
顾书怡对着人事的回复定格几秒,然后显然只有一个可能。
她紧紧抱住裴靳白胳膊,仰头笑容甜美:“谢谢老板。”
裴靳白摸摸顾书怡头发,回以笑意之后,眼神又变得有些沉。
一切好像都恢复正轨,除开那份,点燃所有隐藏炸弹的,匿名寄到清山别墅的快递。
能掌握那么多证据,知道那么多事情的,只有身边亲近,甚至交好的人。
顾书怡能力有限查不到一份匿名快递到底来自那里,谁寄的,但他有。
裴靳白想起之前跟顾书怡在学校里见过的,他几乎都忘了长什么样子的人。
顾书怡发现裴靳白仿佛在想着什么。
“怎么了?”她不解问。
裴靳白拉着顾书怡让她坐到他腿上,大手抚了抚她脊背,沉吟之后,还是先开口询问:“书怡,”
“之前清山别墅那份文件,”
“你要知道是谁寄过去的吗。”
动心
裴靳白说完, 感受到掌心瘦削的脊背变得僵硬。
顾书怡脸上笑意渐渐落下,目光看着眼前。
她没有忘了那份寄到清山别墅的文件, 只是关于那份文件背后的,与其说是不想去在意,不如说其实是一种逃避。
知道并能搜集到她那么多私密信息的,只有跟她很是亲近,甚至她一直当做朋友的人。
被亲近的人用这种方式对待,或许比被讨厌的人伤害更要难受百倍。
只是须臾的沉默之后,顾书怡还是吸了口气, 直起腰:“你说吧。”
由于整修硕博部的校区校舍,今年的师大研究生开学时间整体比往年晚了半个多月。
顾书怡再次见到已经来到b市住进学校宿舍等待开学的曹小薇。
宿舍楼下,曹小薇似乎没想到顾书怡会来找她, 面对面之后, 像往常一样细声道:“书怡。”
“你怎么来了?”
顾书怡看着曹小薇:“有点事找你。”
“我们谈谈吧。”
校内有个咖啡厅。
下午上课的时间段店里没什么人,店里只剩几个兼职的学生当服务生。
曹小薇坐在顾书怡对面,服务生给两人送上两杯橙汁。
“书怡,”曹小薇坐下后一直低头,似乎在躲着顾书怡的眼神,饮料摆上来后又尽力笑了一下道, “你怎么突然过来找我。”
“是……有什么事吗?”
顾书怡看着面前玻璃杯里颜色浓郁漂亮的橙汁。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是因为什么事。”
曹小薇突然凝固了表情。
顾书怡神色有些落寞:“那份文件,是你寄过去的吧。”
曹小薇顿时连动作都停滞几秒,然后又才恍若不知地开口:“什么文件?”
“你在说什么啊。”
顾书怡听着对面人不断否认的言语抿了抿唇。
“需要我给你看你用你家人身份证办理的邮递信息么。”
“还是你去楼下那家打印店的打印监控。”
到这里, 刚才还一直矢口否认的人表情似乎终于有了不受控制的松动。
曹小薇抬头看向对面正直视她的顾书怡。
顾书怡脸上表情格外平静泰然, 曹小薇在这个目光下脸却一点一点变得紫胀, 桌下的手也越捏越紧, 直到看到顾书怡已经在翻手机,要找她刚刚说的证据。
终于, 曹小薇:“是我又怎么样。”
顾书怡停下查手机的动作。
曹小薇说出来后反而像是松了口气。
她面对顾书怡,眼神除了平日里不声不吭的怯弱,夹着几分微不可捉的阴郁,又挺了腰强索性撑淡定无畏道:“可是我没有做错什么,也更没有污蔑你。”
“那些都是事实。”
“我只是说了事实。”
“他们应该有知情权知道。”
顾书怡听着曹小薇的一字一句。
是啊,她并没有污蔑她。
两人在大一的时候一起申请过助学贷款,要填的各种资料说明太多,所以曹小薇对她家里的事,几乎比唐田还要了解。
只是顾书怡此刻面对着自己大学四年的室友,发现自己依然难过到极点。
她跟周斯琪不怎么合得来,却跟曹小薇从没闹过什么矛盾,一直以来自认为算不上多么亲厚,但也好歹有和平共处四年的友谊在。
顾书怡想起自己之前还问过曹小薇,订婚典礼,邀请她过来。
她给她买往返机票。
又想起那封显然是只有心很细的人,才会搜集的那么全的文件资料。
顾书怡似乎默了默,然后声音很轻:“可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不想我订婚,是吗。”
曹小薇没有说话。
想起第一次在学校里撞见顾书怡,和她男朋友牵手走在一起时的场景。
多么俊逸又年轻的男人,外形跟顾书怡配极了。
她后来才知道男人名字叫裴靳白,搜了一下,又才知道身份。
然后想起顾书怡大二大三学年,每周末都会风雨无阻地出门陪一个姓何的老太太打球,那样讨好奉承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却什么都不告诉她们。
曹小薇记起自己大一看到顾书怡助学贷款申请表上内容时的心情。
她甚至有些莫名的欣慰,打从心里觉得顾书怡变得亲近了许多,原来看起来那么高不可攀的室友,就算比她长得好看比她成绩好,却照样跟她一起申请助学贷款,甚至有那么不堪的过往,洗不干净的出身。
她们没什么差距,最重要的,她比她清白。
直到毕业前夕,顾书怡告诉她要订婚了。
跟上次跟她走在一起的男人。
那种原本已经拉近的距离仿佛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遥远,曹小薇对着顾书怡笑意邀请她的模样,却发现胸口好像一种说不明白的,滞涩情绪将她拉扯。
顾书怡明明,明明……
凭什么。
她问顾书怡,顾书怡说她的订婚她妈妈不知道也不会到场,那可能就说明……
“他们”也都不知道。
她觉得“他们”应该知道。
曹小薇再次看向顾书怡。
暑假的两个月,无论是同学之间还是外界新闻,没有任何有关的消息。
那场订婚没有如期举行。
顾书怡没有订婚。
而今天,顾书怡来学校找到她。
曹小薇置于桌上的食指轻轻动了动,像她往常一样郁沉沉地开口:“如果你找我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站起身。
顾书怡看向起身要离开的曹小薇,见过面后,得到她的答复和态度,一切也都明了了。
顾书怡声线还是平静:“小薇,既然这样,那你记住,我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更没有污蔑你。”
曹小薇停了一下。
顾书怡:“我只是,说一些事实,应该享有知情权的事实。”
曹小薇眼神变得有些困惑,好像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又看了顾书怡一眼,走了。
顾书怡跟着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咖啡厅。
似乎为了拉远跟身后人的距离,曹小薇步伐很快,她闷头迅速下了楼梯,然后一抬头,却看到树荫下,一个等待的男人的身影。
一如既往的俊逸与矜贵。
曹小薇顿时步伐停滞,看过去时,恍然不可置信的眼神。
不相信他竟然在这里。
裴靳白冷眼扫了一眼顾书怡的那位同学。
然后他视线向后,微微笑意,冲后面正过来的人伸出手。
顾书怡小跑两步过去牵住裴靳白的手。
她仰头对他笑眯眯,浑身都洋溢着轻松:“走吧。”
裴靳白:“走。”
曹小薇僵硬立在原地,看到两人一如既往亲密的背影,突然再也迈不动步伐
不日,临近研究生开学日期,而今年师大社会科学学院的保研新生名单中,有一个原本已经公示过的名字却被突然划掉,附带一份因违反校规校纪取消保研资格的声明。
经查证,该生在从前的两门期末考试中有过作弊和剽窃行为,作弊是师大的校规校纪中零容忍的事件,无限期追责绝不姑息,故取消该生保研资格,望广大同学引以为戒。
顾书怡刷到师大社会科学学院公众号发布的声明。
曹小薇从前的期末考试中很喜欢夹带作弊,密密麻麻的小抄。
作为室友,有时候不小心看到,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一次,顾书怡对着那份公示,眼神渐渐冷下来,面对面谈过一场,伤心之后,释然更多些。
既然这样,她也没有做错事,更没有污蔑。
只是拿走一些本就不属于的东西
国庆节过后很快入了秋,天气降温的速度太快,刚脱下短袖有人就已经穿上羽绒服。
裴靳白帮顾书怡跟和光申请了延期入职,延迟入职时间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明年春天,方便新员工一起同时岗前培训。
这种gap的感觉不会让人焦虑,只是人又闲下来。
从小学就卷到大学毕业,顾书怡觉得gap半年也挺好的,反正没事,隔三差五就去清山别墅陪着何奶奶打球。
相比于裴远峰夫妇,何奶奶自然更为了解顾书怡,对顾书怡说“慢慢来”。
顾书怡倒其实没有那些想法,裴远峰夫妇肯同意她跟裴靳白就已经做了最大让步了,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她并不幻想两人能很快就祝福她跟裴靳白,只希望以后能证明,就算父亲不好,她并不是那样的人。
从清山别墅出来,顾书怡原本想给裴靳白发个短信问他下班了没,却看到手机下午有个未接来电。
来电显示:
妈
来自赵新梅的消息,从跟她明确不会回去接受那份托关系安排好的工作后,顾书怡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了。
当年赵新梅生下她后选择把她丢给奶奶抚养,顾书怡并没有怨言。
那时赵新梅那还年轻,人又长得远近闻名的漂亮,顾成朋却犯出那种事,也不知道要判几年,她自然要为自己以后的人生做打算。
后来奶奶去世后,赵新梅不得不把顾书怡接过去,顾书怡看到母亲在那个家里异常卑微地讨好她有钱的丈夫,即便已经生了儿子,杜明达给赵新梅的生活费依旧每个月限的很死,谈工程夜晚不回家是常事。
顾书怡对于赵新梅一直没有任何怨言,甚至很感谢她把她接过来,她读寄宿学校也只每周回去一天,直到慢慢的,她开始收到杜兴的一些短信。
杜兴是杜明达跟前妻的大儿子,智力略低于常人,十六七岁一塌糊涂的初中毕业就开始混日子。
那些短信全是拼写错误,语序颠倒不通,可以分辨的内容,全是不堪入目的露骨。
删掉拉黑了,又会换新的号发过来。
知道赵新梅的不容易,为了母亲现在家庭的和睦,她一开始选择默默隐忍,就当视而不见,直到她每周回那个“家”去的时候,杜兴总是在她换衣服的时候,用各种方式“不小心”闯进来。
顾书怡私下把短信拿给赵新梅,希望她能帮帮她,赵新梅看到那些短信,却柔顺抚着她的背,告诉她杜叔叔也很喜欢她,反正因为你爸爸你以后肯定也找不到好的婆家,刚好这样可以“亲上加亲”,你们的事定下来,以后就跟“哥哥”在一起,多好,我们还是一家人。
顾书怡还记得赵新梅跟她说那些话时的语气,那么温柔,可她却听不出一丝慈爱,甚至抬头对上她的眼睛时,是寒潭般的冰冷。
于是后来,她能不回那个“家”,就不回那个“家”。
此刻,顾书怡对着这个未接来电显示沉默,然后退出去。
后来的几天赵新梅的电话没再打来。
只是不知为什么,自从收到赵新梅的电话之后,顾书怡突然发现关于老家陵城的事好像在她身边多了起来。
她微信上关注了几个类似陵城百事通的公众号,最近的头版头条,几乎都被一个原已退休的检察院副院长,被追溯到在任期间贪腐徇私枉法而落马的新闻所占据。
顾书怡每一次刷到新闻,好像都忍不住要点进去看一眼。
裴靳白最近工作比较忙。
因为要参加一场由政府牵头的跟国外合作的商业峰会,在另一个城市,最近也一直住在峰会提供的酒店里。
开完一天的交流会,回到酒店房间,裴靳白本来想给顾书怡打个视频电话,顾书怡的电话却先打来。
不像平常两人聊天那么轻松闲淡,他听到顾*七*七*整*理书怡语气的紧张:“小白,我明天可能要回一趟陵城。”
“……关于我爸爸当年的案子。”
动心
裴靳白开完会后有几天的假期。
他第一次来到了那个顾书怡长大, 冬天不下雪的南方小城。
街道给人的感觉总是灰扑扑的,路上随意一个人基本都讲着方言。
裴靳白来到顾书怡住的酒店。
门打开后, 裴靳白看到脸上皆是疲色的人。
顾书怡这几天一直在警察局和各个政府部门间奔波,因为那一通打给她的电话。
落马的检察院副院长在任期间收受贿赂金额高达数千万,从卖官鬻爵安排转业安置,到利用职务之便左右案件的审理,都被他记在儿子的故事书里,最远可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顾书怡看到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
像是一直紧绷的疲乏终于在这一刻终于能够有片刻的喘息,顾书怡抱住裴靳白的脖子, 闭着眼睛,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小白,你抱抱我。”
裴靳白抱住顾书怡。
顾书怡从未有过的复杂, 想起办事组的人跟她说的那些话。
关于顾成朋的事情其实只是这桩案子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但由于牵扯出来了,又有记录,所以有义务让他现在还在的家属知道。
顾成朋当年确实是社会混混,斗鸡走狗的事没少干。
出事的那晚他喝了酒,在街上,碰到几个人欺负虐待一个智障流浪汉。
或许是因为妻子还有两个月就要临产了, 答应以后洗心革面,顾成朋出声制止。
一来二去就打了起来,等到冷风吹过, 顾成朋感到酒醒了的时候, 看到匕首穿进对面人的腹部, 刀把握在他手上。
其余人早跑了。
死者姓赵, 是家里独子,父母有点势力, 那时候又没有监控,便买通办案人员一心想让顾成朋死。
把流浪汉的前因删去,定义为一场混混之间的打架斗殴,那把刀本来是死者先挥舞出来的,安在是顾成朋带在身上的,只是当时那落马的检查院长还是检查员,到底不敢做的太过,便给他安了个过失杀人罪让法院顶格判了十年。
顾书怡记得办案组的人员跟她说这些的时候,轻声感叹了一句,如果那把刀确实不是你父亲带的,按照现在,或许律师努力能判个防卫过当。
只是可惜,人已经走了。
而关键证据也已缺失,流浪汉早已不知去向,要重新改判什么,无疑是难于登天的事。
好在,现在当年受贿篡改卷宗的人终于落马,事情水落石出,也算是有个交代。
顾书怡想起仅存的记忆里,那个蹲在门槛前不停抽烟,眼睛一直望着远方,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
就算那个人的确是因他而死,但或许,一切起码没有那么的……不堪。
他刚跟妻子保证过,孩子要出生了,以后洗心革面做人。
顾书怡无声哭了一场。
哭完的时候,看到裴靳白肩膀已经湿了一大片。
裴靳白用指腹擦干顾书怡脸上的泪痕,父亲的事,一直是缠绕顾书怡人生前二十年的噩梦。
她过得痛苦而压抑,承受所有针对她的恶意,小心翼翼。
好在,噩梦终于醒了。
顾书怡跟裴靳白去了埋葬顾成朋的坟地。
她终于无法不承认自己从小对这个人一直是积怨的,深深的怨恨,所以这后面的十多年,从未来过这里。
顾成朋的坟已只剩一个小土丘,到处杂草丛生。
顾书怡把花放下,听完鞭炮声。
然后她显然困惑了什么,然后还是对裴靳白开口:“裴总,”
裴靳白听到这个好久没从顾书怡口中出现的称呼不由地皱了下眉。
顾书怡:“你上次给我的卡,能套现吗?”
裴靳白听得愣了一下,他回b市后给了顾书怡一张无限额的卡,让她拿着用。
顾书怡抿唇:“我想把我爸迁到公墓去,再刻个碑,打听过了,一套下来总共六万块,只是人家只收现金。”
她现在身上的钱是之前实习存下来的,只够个生活费和平时应急,突然六万还真拿不出来。
然后想起了裴靳白给她的卡。
又有些担心裴靳白会不会乐意出这笔钱,毕竟不是直接花在她身上的。
裴靳白看到顾书怡眼神期待。
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想笑:“六千万六个亿你可以找我商量商量,六万也需要问我?”
“可以套现,只是需要收点手续费。”不过他还是耐心答。
顾书怡眯笑抱住男人胳膊:“谢谢老板!”
因为迁公墓的事,两人又在陵城住了几天。
小城市熟人多,顾书怡跟裴靳白在一起时还遇见了以前对她还不错的高中老师。
老师当然不会不记得以前班里成绩最好的顾书怡。
看到顾书怡身旁的男友,用方言笑着感叹毕业的学生们真是长大了,又问起顾书怡是读研还是上班,在哪里。
顾书怡说在和光上班后老师赞了句了不起。
两人又寒暄几句,陵城的方言不太好懂,裴靳白全程没听懂几句,只是感觉后面几句好像跟他有关,因为那老师说话时一直在看他。
“你们说什么了?”
顾书怡挥手送走老师:“我老师夸你帅呢。”
裴靳白:“真的?”
“嗯。”顾书怡转身面对眼前表情略狐疑的男人点头。
其实老师是说年轻人看着就不是本地人,也知道顾书怡家里的情况,让两个人以后要好好相处。
明天就要回b市了。
顾书怡知道自己以后回来的机会大概少之又少。
只是在正式离开之前,顾书怡握住裴靳白的手:“靳白,”
“我可能,还需要去见一个人。”
裴靳白感受顾书怡掌心的温度:“好。”
顾书怡终于再次见到赵新梅。
她穿的衣服裁剪很好,妆也化得精致,脚下是细跟高跟鞋。
只是这份精美维持的再好,也难掩眉梢眼角中,或许光鲜之下并不如意的苦闷和疲倦。
赵新梅知道这次顾书怡回来是为了顾成朋的案子,不是因为她的召唤。
她又听说,顾书怡在外面过得很好,也交了男朋友。
“你爸爸的案子,到底是怎么样的?”赵新梅坐下后的第一句话是问。
她当年看上顾成朋是因为顾成朋长得帅,后来跟了杜明达,是因为杜明达有钱。
人总要图点什么。
顾书怡垂了眼。
把那些从前被掩盖的部分告诉赵新梅。
她看到赵新梅脸上神情逐渐变得错愕,到最后,深深落下眼睫。
“是我对不起他。”
顾书怡:“您没有对不起他。”
顾成朋疑似杀人要坐牢,女儿月份又大打不掉了,赵新梅选择生下女儿离婚再开始新生活没有半分错误。
“杜叔叔的生意,近来还好吗。”顾书怡又问。
这两天在陵城,经过几个杜明达承包的工程,发现好像一半都是停工状态。
赵新梅桌上的手指渐渐收紧:“最近不太好。”
“书怡,”她像是想到什么,“你能不能……”
“不能。”顾书怡率先答她。
赵新梅讷了。
她低头难堪,思索了什么,又开口:“那你以后起码,多跟我联系。”
“别不接我电话。”
“你知道,杜明达他……这么多年其实一直瞧不上我。”
“表面上看着光鲜,其实在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不上一句话。”
顾书怡听着赵新梅软下来的言语。
就好像她从前给她打得电话里一样。
只是此刻,过了多年,当她已经长成独立,面对面时,顾书怡终于无法控制地不让自己去质问:“所以您想让他瞧得上您的方法就是牺牲我吗?”
赵新梅抬头。
顾书怡:“我今天找您是想再一次问您,您告诉我,从前我房间那把钥匙,是不是您故意留给杜兴的。”
高三高考过的暑假,她不得不去赵新梅家里住一阵。
她死也不愿意跟杜兴在一起,赵新梅表面上似乎也就没有逼她。
因为杜兴的原因,顾书怡一直都把房门锁的很死。
直到有一晚,杜明达赵新梅都不在,她临时出门去找老师讨论一下报志愿,回去的时候,站在楼下,却发现自己睡的那个房间的灯亮着,有一个人的影子。
她记得自己出去时是锁了门的。
钥匙只有她有,还有就是赵新梅。
杜兴拿到了她房间的钥匙。
后来赵新梅告诉她,钥匙是她不小心落下的,随便说了两句便打发。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一家课后辅导班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兼职。
赵新梅面对顾书怡的问又怔然定住。
她以为顾书怡当时没有说话,是因为信她的解释。
那把钥匙,她确实是不小心落的,只不过她离开后,又记起来自己落了钥匙。
她记得落下时并未走远,回去拿走也完全来得及,然而那时候,赵新梅却犹豫了。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应该不会,又或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于是便没有回去。
然而她回去后,是顾秋怡出去了,杜兴却恰好拿了钥匙,在顾书怡房间里。
如果那晚顾书怡没有临时去问老师报志愿。
此刻,今日,面对早已不再受她控制顾书怡的质疑,对着这双陌生的,是她女儿的眼睛,赵新梅动唇,却发现自己却无法再辩驳。
因为她明明在还完全可以补救的时候,想起来了钥匙没拿。
她明明可以回去拿的。
赵新梅看着这双眼睛,突然有一种强大而恐惧的无力感,这个女儿,以后再也不属于她了。
又或者,从来没有属于过她。
顾书怡面对赵新梅的沉默,知道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她笑,满脸的失望却怎么也化不开。
“妈妈。”顾书怡听见自己轻声开口,她好久都没有这样叫过。
“您现在有家庭,也有自己另外的孩子,以后的日子……”
“您好好过吧。”
动心
从店里出来, 顾书怡看着手机,终于删掉了她以前还一直留着的, 赵新梅的电话和微信。
她抬头望向天空。
风吹过,卷起第一片从树上掉落的黄叶,
终于入秋了
回b市后的天更冷下来。
裴远峰知道裴靳白跟顾书怡回了一趟陵城,也知道了是为了什么事。
因着裴灵舒这两天吵吵着要个什么包当她最近一门课拿了b的礼物,便顺带着给顾书怡也订了一个同款不同色的。
顾书怡收到后还是查了一下才知道包好像是不对外出售的,只有一定等级的客户才能定制,否则就是等拍卖会偶尔会出现。
顾书怡想起裴远峰, 又面对这裴灵舒同款的包,觉得有些惶恐。
倒是裴靳白清浅笑了笑,下巴搭在她头顶:“一个包而已。”
“爸送你就收着。”
顾书怡父亲的事, 裴远峰知道后, 显然也释然了很多。
顾书怡决定供着。
裴靳白搂着顾书怡在沙发上看电视,抓着她的手在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又说起另一件事。
“对了,”男人声线带着平静的惬意,“订婚的时间我跟爸妈又商量了一下,要不不等明年夏天了, 就今年冬天吧。”
“啊?”顾书怡听后轻疑一声,回头。
裴靳白:“你觉得怎么样?”
顾书怡想起之前裴靳白提出订婚的时候,动了动唇:“其实我已经很有安全感了。”
用不着再用订婚来确定什么。
裴靳白却抬了下眉:“这不是我没安全感吗。”
“订婚之前怎么也不肯搬来跟我一起住。”
顾书怡被说的脸一热, 然后定了定神清醒。
就算还没住一起, 算起来彼此留宿的次数也不少了。
“行吧, ”顾书怡尽力镇静道, “随你怎么安排。”
“对了,”她又问起, “上次订婚取消,你们怎么向外面说的啊。”
她记得邀请函都印了。
顾书怡心里止不住的抱歉。
裴靳白圈着顾书怡手臂,慢条斯理:“说你生了场小病,要动个小手术休息一段时间,所以延期举行。”
“啊?”顾书怡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裴靳白瞧着顾书怡诧异的样子,又忍不住动手捏捏她脸:“总不能向全世界宣布我被人逃婚了吧。”
“……”
顾书怡默默:“对不起。”
她是真的以为,当那份文件寄到清山别墅后,订婚会取消的。
她不想让裴靳白跟他父亲闹僵。
“那什么病好呢,”然后顾书怡开始给自己找起了说辞,“阑尾炎吧。”
裴靳白听得笑了一声,胸腔因为他的笑意而微微震动:“行,就阑尾炎。”
“阑尾在哪儿?”顾书怡说着一时有些忘了,摸摸自己的小腹,“左边还是右边来着?”
裴靳白:“右边。”
他也伸手,摸到顾书怡右下腹的位置,轻轻按了一下:“应该是这里。”
顾书怡“哦”一声舒了口气。
还是要提前做点功课,否则到时候人家寒暄问你阑尾炎好了没有,你连阑尾在左边右边都记不清就尴尬了。
于是顾书怡捞起手机准备正儿八经查一下阑尾炎的术前术后。
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裴靳白看着顾书怡一本正经在手机上查资料的样子,手还落在她小腹阑尾的位置。
顾书怡认真查阅一些手术相关信息。
直到她感受手指勾进睡衣,腹部的皮肤有丝丝的痒意,那种若有似无的触感,细小的游蛇一般往上。
到达她不能忽视的地步和地方。
顾书怡呼吸一窒,放下手机。
看到天黑了。
裴靳白低头吻在顾书怡细腻的颈窝。
其实从陵城回来,顾书怡的情绪也一直算不上多好,慢慢恢复的状态,有那么几次也不忍心做的太过,更像是偶尔隔靴搔痒的状态。
这种尝到了甜头,却每次只能浅尝辄止便作罢的状态,有时反而甚至比得不到更折磨人。
今天见她又能说笑还正儿八经去查阑尾炎的术前术后,显然是真的好了。
顾书怡也感受到之前裴靳白其实大都在让着她,她闭眼说累了,他便去冲个澡抱着睡觉。
时间还早。
于是顾书怡转了个身。
她坐在男人腿上,双手捧着男人的脸,正式回答他:“那就冬天订婚吧。”
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室内温度被调高了两度。
扑簌簌的衣料声,有的随意落在地毯上,有的被扔在宽大的沙发。
只是到了最后,男人的吻肆无忌惮地落在她颈侧,带着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情.欲,手指像往常一样在她背后去勾,却发现怎么也勾不开,根本没有扣子。
耐心逐渐被耗尽,顾书怡意乱情迷之中感受到男人难耐中加大想要撕扯的力量,只是死也做不到自己去替他解开,略分开两人距离,强忍着呜咽像猫一样的细声:“……在前面。”
顾书怡在男人找到关窍的同一瞬间紧紧闭了眼睛。
景楠公馆的夜寂静无声。
穿着制服的安保站在门岗,对夜晚归家的业主和车辆行礼致意。
顶层的灯光依旧亮着。
客厅展示架的花瓶滚落在地,地毯上缠绕的衣物一地狼藉。
从沙发到卧室,平常似乎并不觉得遥远的距离,在这一刻却好像变得格外漫长,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头。
诱哄与鼓励中,顾书怡眼睛睁开又闭上,死也不肯去看那些镜面的倒影,手指撑在一路可以撑住勉强停下的地方,咬住下唇用力抓紧,放开时,冰冷的器皿上留下淡淡的雾气。
直到腿一软再也站不住,她被提抱起来,大步送过去。
地上只留某种特别的水渍
知道订婚时间又被提前到冬天最兴奋的是裴灵舒。
上次跟顾书怡只在清山别墅见过一面,谁知那晚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好在事情都解决了。
裴灵舒那晚在楼上一直悄咪咪地听,对于能让她哥为爱化身恋爱脑甚至不惜顶撞父亲也不取消订婚的人显然好奇的不行。
她人在美国上学回不来,便越过裴靳白,直接跟郝如德要了顾书怡的联系方式。
顾书怡跟裴灵舒聊着也觉得是古灵精怪又可爱的小姑娘。
对于裴灵舒百思不得其解的你怎么看上我哥那种刻薄面瘫又阴险的男人,顾书怡听着裴灵舒一串义愤填膺的形容词尴尬笑笑:“我觉得……还好啊?”
裴灵舒由此笃定顾书怡肯定是还不够了解裴靳白。
于是向顾书怡悉数了裴靳白从小到大对她犯下的恶行,人家哥哥都宠着妹妹当妹控,她那哥哥只会把从前的作业本收起来不让她抄,看她玩了一个暑假快开学了哭着熬夜补作业,也不说帮她补两篇,路过时还发出丧心病狂的笑。
顾书怡听到忍俊不禁。
裴灵舒:“所以我觉得你能忍受跟他那种男人在一起,简直太伟大了。”
顾书怡看着手机屏幕上裴灵舒正儿八经的表情,也不扫她兴致,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但她还是认真补了句:“你哥哥很好。”
似乎是发现还挺聊得来,裴灵舒和顾书怡的联系次数变多了起来。
然后聊着聊着,聊到了裴灵舒的电子老公。
顾书怡记起唐田好像也爱玩这个游戏,也pick这个角色,还省吃俭用往里充钱了。
然后三人拉了个小群。
唐田:【您就是那个全服氪金前三的“Angela舒”大大吗!】
【仰望.jpg仰望.jpg仰望.jpg】
【天空一声巨响,老奴闪亮登场.jpg】
裴灵舒:【还好还好啦】
【为了我们xx,氪再多也值得!】
唐田:【为了我们xx,氪再多也值得!】
裴灵舒:【给你看】
【图片.jpg】
【图片.jpg】
【图片.jpg】
【你是书怡姐的好朋友,可以送你一个】
唐田:【啊啊啊啊啊啊啊!!!】
【拿钱买不到的绝版你竟然收集了一墙!】
【土拨鼠尖叫.jpg】
顾书怡看着看着发现自己好像跟不上话题了。
群依然留着,裴灵舒和唐田每天在里面交流电子老公,还会往群里发各种带感的粉丝自产粮。
顾书怡偶尔跟着看几篇,发现有的确实挺好看的,有的好像也确实……挺带感的。
裴灵舒甚至把群名改成了“xx的老婆们”。
到了重新要去试订婚礼服的时候。
还是上次那件,之前袖子改好了订婚却延期了,改好之后顾书怡一直没试过。
店里,顾书怡在试衣服,裴靳白在外面等。
顾书怡的手机在他手上。
裴靳白感到顾书怡的手机轻轻震了震,屏幕亮起,是消息提示。
他往上看了一眼,顾书怡给他录过面容识别,所以解了锁
帘子拉开,顾书怡换上修改过的礼服,这次的店员显然上道的过分,已经一口一个“裴太太”叫着。
顾书怡听着实在不太顺耳,又看到店员满脸堆笑服务的脸,也只好忍着没纠正。
裴靳白再次看到换好礼服的顾书怡。
相比于上次第一次见的惊艳,这次显然是欣赏更多些。
店员又开始当着裴靳白的面叫顾书怡“裴太太”。
裴靳白听到这个称呼后显然也愣了一下。
等到两人终于可以私下说一会儿话的时候,顾书怡终于忍不住:“要不你待会儿让她别再叫了。”
裴靳白笑了笑点头答应,知道身边免不了一些人喜欢用丈夫的姓称呼妻子,觉得那是尊敬和恭维。
然后面对顾书怡一身订婚礼服漂亮的不像话的模样,又把手机给她。
顾书怡看到是“xx的老婆们”群消息。
头顶男人:“解释一下。”
“xx的老婆。”
顾书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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