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路津在闹钟铃声中醒来。
他赖床了半分钟,才睡眼惺忪地按停手机闹铃,顺手解锁了手机屏幕,而突然跳出来的微博私信界面,让路津尚处于混沌状态的脑子,瞬间清醒不少。
原来不是一场梦?
他不仅和一位陌生网友聊起来,答应给人家拍视频,还乱给人家起外号……
笑脸先生是什么鬼东西,太尴尬了吧!
路津赶紧给对方发了个道歉的表情包。
路津:对不起啊,我昨晚困糊涂了,乱给你起名字,真的很抱歉。
信息发完,路津也没指望对方会回复,毕竟现在才六点,一般人大概率还沉溺在梦想中。
岂料不过几秒,页面上便弹出了新的对话框。
笑脸先生:没关系。
笑脸先生:记得给我拍视频哦[微笑]
咦?
路津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直接把id改成了笑脸先生。
路津莫名觉得耳热。
虽然这个人总爱用那个瘆人的假笑表情,但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路津:我记着呢,你起好早哦。
笑脸先生:嗯,腿伤了,疼得睡不着。
路津:啊?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伤到骨头了吗?
笑脸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路津发来一张打着石膏的腿的照片。
路津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因为爬树而摔折了小腿,那种疼他至今还记得,不由对笑脸先生又多生出了几分同情。
路津:你要实在疼得慌,可以试试做艾灸,亲测有效。
笑脸先生:我觉得跟你聊天,也挺有效的,我可以一直找你聊天么?
笑脸先生:在我腿伤痊愈之前。
路津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路津:不过因为我得录节目,有时可能没办法及时回复。
笑脸先生:不要紧[微笑]
就在路津即将压抑不住想吐槽这个表情的欲望时,门外传来“叩叩”两声敲门声,随后是任众德雄浑有力的嗓音。
“小津,你起来了没?”
路津暗道不好,忙不迭一骨碌翻身下床。
“任老师你等等,我这就来!”
当他开门后见到穿戴整齐、精神饱满的任众德,路津羞愧地揪了揪头毛。
“任老师对不起,我忘了时间了。”
他微微低着头,俨然一副准备好被训的模样。
“没事儿,你昨天在厨房忙前忙后,怪累的,我昨晚就想说把今天晨练时间改晚一点,可老糊涂了,忘了跟你说。”
任众德笑得一脸慈爱。
“你要实在还想睡,我们明天再开始也行。”
路津忙道:“别,说好从今天开始的嘛,我去洗漱一下,换件衣服,马上就好。”
两人离开客栈小院,来到黎泽湖畔时,湖面上的雾气尚未完全消散,太阳从云层后探出头来,阳光穿透雾气洒在荡着微波的湖面上,让潮湿且夹杂着草青味的清晨,添了几分暖意。
跟着任众德做完一套军体拳,又沿着湖边跑了15分钟,路津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弯腰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任众德轻轻摇了摇头,默默走到路津身旁,轻轻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任老师,我……我得……休息一下……”
路津跌坐在沾有晨露的草地上,皎若月光的脸庞上被晨光镀上了一层金色。
“才跑了两公里不到就累成这样,你的身体素质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差上许多。”
任众德虽然语气严肃,但看着路津头顶几撮乱翘的呆毛,他又忍不住伸手,温柔地给他整理了下头发。
此时有嬉闹声从不远处传来,嘹亮的咯咯笑声划破了专属于清晨的宁静。
路津站起身,循声望去,只见五、六个身着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约莫七、八岁、穿着本地特色服装的小孩子,正朝湖边走来。
男人们见湖边有人,而且还是生面孔,也并没有因为衣衫不整而感到局促不安,反而很是热情大方地跟路津和任众德挥手打招呼。
孩子们更是欢呼着往路津他们这边跑来,靠近之后,却被任众德严肃的表情以及不怒而威的气场唬得一愣,纷纷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不敢再往前。
“嘿,你们早呀。”路津微微俯下身,主动跟小孩子打招呼。
看着眼前这个笑起来比妈妈藏着不让吃的水果糖还要甜的卷毛大哥哥,孩子们马上忘了方才的害怕,登登跑到路津身边,围着路津叽叽喳喳地跟路津问好,几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你们好,我叫路津,你们可以叫我小路哥哥,而这位是任众德任爷爷,别看他不笑的时候好像有点凶,但其实人很好哦,你们也快跟爷爷打个招呼吧。”
路津说着,回头朝任众德眨了眨眼。
任众德清了清嗓子,舒展开眉目。
“孩子们早。”
“任爷爷早。”小孩子们也奶声奶气地齐声道。
这仿佛应该出现在新闻联播里面的画面,直接把路津看乐了。
他揉了揉每个小孩儿的脑袋,问:“你们怎么这么早到湖边来,不用准备上学么?”
“小路哥哥,今天星期天呀。”其中一个小女孩抢着举手道。
“对呀星期天学校放假的,小路哥哥你这都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上过学吗?”另一个小男孩道,睁着大眼睛一脸天真。
“我都忘了今天是周日了。”路津哭笑不得,“那你们为什么星期天不在家睡懒觉,一大早跑到湖边来呢?”
“我们来游泳呀!”孩子们七嘴八舌道。
闻言,路津和任众德不禁同时变了脸色。
此时几个大人也已经来到他们身边,路津定睛一看,发现他们手里都各自拿着毛巾以及一些干净的衣物。
“你们都是打算去湖里游泳的?”路津问。
“对呀,我们几乎天天都来。”其中一村民答。
“那孩子们呢?”路津又问。
“他们倒不会,平时得上学,基本是学校放假才会带他们过来。”
看村民说得如此轻巧,任众德再也忍不了了,沉着脸厉声道:“你们是孩子们的家长对吧,难道不知道游野泳有多危险吗,自己不以身作则就罢了,怎么能带孩子做这种事情!”
“诶你个老头子怎么说话呢,我们带孩子游泳怎么了,你管得着吗!”一个年纪较轻的村民扬起下巴回怼道。
眼看即将吵起来,村民中一看起来年纪最大的男人站出来按住了刚刚出言不逊的年轻村民,对路津和任众德道:“你们好,我叫郝苹,你们是昨天刚来,准备在这边拍节目的艺人,对吧。”
“是的。”
路津主动上前,给他们介绍了自己和任众德。
“我们也不想干涉你们什么,只是正如任老师说的,游野泳很危险,我看你们也没有准备什么救生设备,孩子们还小,至少不应该让他们冒险吧。”
“你们有所不知,在我们郝时村,几乎每个人从学会走路开始,就已经懂得如何跟这片黎泽湖相处了。”
面对两人不赞同和质疑的目光,郝苹没有急躁和恼怒,而是语气平淡地跟他们娓娓道来。
“在我们的传说中,女神伊萨雅为了打救因干旱而饿死的百姓,将自己化作了这片黎泽湖,黎泽湖的水汽化作雨水,让死去的人重生,因此大家将这个赋予了众人新生的湖泊,视为共同的母亲,对于我们来说,在湖里游泳,就等于回到母亲的子///宫里,没有什么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路津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游野泳背后,居然能扯出这么个离奇的理由。
“但不管怎么说,对孩子们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不,这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郝苹道,“每个郝时村的孩子,都得在十五岁那年,游到湖中心的小岛上,摘下一朵鸢尾花并将其带回,这是他们的成年仪式,只有完成了这个仪式,才能获得伊萨雅的庇佑,从而一生平安顺遂。”
“真是荒谬!”任众德怒道。
“你个臭老头子!”年轻村民不甘示弱。
郝苹再次阻止了年轻村民。
“不管你们怎么说,这就是我们村延续了上千年的习俗和传统,没有人可以打破它,希望你们理解、尊重我们。”
说着,郝苹示意其他村民先带孩子们去湖里,然后又指了指一艘停在岸边的船。
“其实那条船是我们专门用来放救生设备的,真遇到危险我们会第一时间保护好孩子们的,况且孩子们对这片水域非常熟悉,水性也都很好,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
尽管还是心存疑虑,但路津和任众德毕竟是外人,除了口头劝阻外,实在无法再做什么。
“这么多年来,有发生过意外吗?”路津忍不住问。
“据我所知,并没有。”郝苹目光坦荡,并不像在撒谎,“黎泽湖一直以来那么温柔平和,我想一定是女神伊萨雅给他忠诚子民的护荫。”
郝苹顿了顿,笑道:“如果你们不相信,不妨到湖里亲自体验一下。”
任众德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路津则有些尴尬道:“我想不用了,我不会游泳。”
“哦?那不更好,你可以在黎泽湖学习游泳,当你学会了,也就等于获得了一次重生。”
路津心里一咯噔,暗自苦笑。
我已经重生过一次了,可不兴再来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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