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寂静深宅(十四)
“原是言令主。”为首的小人向言泽恭敬拱手。
“有礼了。”言泽微微颔首, 往前一步,对着小轿,“还请新娘子下轿。”
话音刚落, 猩红轿帘被拨开, 盖着红盖头的小人唐念念从轿中下来,将手搭在言泽的手上, 顺着向前走。
言泽将唐念念的手拨开,换上红色带子, 像是某种娶妻仪式。
锣鼓声再次响起,小人们簇拥着小人唐念念和言泽往院中走去。
待他们走远了,言曦和沈则安才敢从花丛间出来,溜进院中。
寻着小人,言曦和沈则安穿过小路, 来到一小屋外,小屋的门正开着一条缝。
透过缝隙, 言曦能见到对面墙上摆着供奉桌, 正中间是个小人。
与敲锣打鼓的小人不同, 这小人身上并未被扎针, 面容更加精致,如前朝世家公子,仪态翩翩。
他一身红衣, 长长的头发用腥红发带系着, 腰配铜饰, 显然是新郎官,应该就是小人们口中的鬼主了。
“我昨晚就在供奉桌上看到这小人, 不过,那时它身上是扎着针的。”沈则安低声说着。
言曦点头, 却不多言,定定注视着前方。
一行人在门前停下,言泽伸手,在门上恭敬敲了三下,温声禀告,“鬼主,属下不辱使命,已接来新娘子。”
门里传来三下哒哒声,伴着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露出里间原本面貌。
鬼主高立在供奉桌上,一条红绸布从供奉桌上垂下,落到地面,向门口延伸。
红绸布上有棕褐色花纹,像是用精巧的绣工绣成,如红毯一般。
小人唐念念在门口红绸布处站定,鬼主从供桌上跳下,走在红绸布之上,向唐念念走来。
言泽立在小人唐念念身后,小人们也围着站定,锣鼓声依然未停,热闹非凡。
仔细探查,言曦发现屋中并未燃着蜡烛,也没电灯,却是亮堂得很,能清楚看到这鬼主的表情。
哪怕是成亲这种大事,他面上依然冷凝,并不见喜色。
很快,鬼主来到唐念念面前,站定,将手递向小人唐念念,唐念念顺着伸手,放在鬼主手心。
鬼主紧紧握住,温着声,“吾来迎娶表小姐了。”
“表小姐愿始终伴在鬼主左右。”小人唐念念轻声细语说着。
言曦听着这说话语调,并不像唐念念,仿佛换了个人。
接着,小人唐念念踏入屋中,站在红绸布上,与鬼主一道,对着门口。
“一拜天地。”尖细婴儿声响起。
鬼主与小人唐念念齐齐跪下,冲门口一拜,恭敬又虔诚。
“二拜鬼神。”
鬼神并非神明,鬼主与小人唐念念转过身,冲供奉台直直拜去。
“夫妻对拜。”
鬼主与小人唐念念互相对拜,尖细婴儿声再次响起,“礼成!”
接着,小人们与言泽进入屋中,簇拥着鬼主与小人唐念念坐到供奉桌上,言泽与小人们齐齐跪拜,十分恭敬。
接受完跪拜,鬼主牵着小人唐念念,往供奉桌里边走去,墙上竟有一小门,鬼主随手一挥,小门打开,露出一片漆黑。
鬼主直接带着小人唐念念,消失在漆黑之中,没了踪迹,小门也缓缓合上,又与墙融为一体,像是不复存在一般。
小人们也是一哄而散,冲出屋中,言泽却是不急不缓转身,看向外边,目光竟是在言曦和沈则安藏身的花丛里停顿一瞬,又快速移开。
对上言泽的目光,言曦心口一跳,似乎,他们被发现了。
忽的,脚下传来尖细婴儿声,“这里有活人!”
接着,言曦感觉脚腕被人抓住,低头,言曦就见只扎满银针的彩衣小人。
刷刷声响起,又有数只小人钻入花丛中,攻向言曦和沈则安。
慌忙扔出一张符纸,言曦冲出花丛,沈则安紧随其后,花丛中限制颇多,实在不好发挥。
只是,言曦才来到空地,后边又是一片凉意袭来,转头就见一群小人,正直勾勾盯着她,来不及反应,小人们纷纷跃起,数十只银针从小人身上飞出,向言曦刺来。
来不及停歇,言曦慌忙侧身,又拉过沈则安,才勉强堪堪躲过银针攻击,回头,准备跑出,却见前边的路上也堵了不少小人。
前边的小人们也是跃起,射出银针,来不及思考,言曦紧拿符纸,念着口诀,向它们扔去。
瞬间,符纸将拦路小人点燃,嘤嘤哀嚎声响起,言曦也不留情,又挥舞符纸,扔向后方袭来的小人。
半分钟后,火焰褪去,小人们却未化为灰烬,除了衣裳破旧,面上灰扑扑之外,并无异常。
这下,是将它们彻底惹怒了,个个张牙舞爪,凶猛袭来。
前后道路都被堵死,没了办法,言曦紧握符纸,准备扔向小人们,却是来不及,好在一片火焰迅速飞出,将堵在前边的小人全数包裹。
回头,言曦就见面色惨白的沈则安,也不纠结,她直接拉着沈则安往前冲。
后边的小人急速跟上,言泽双手抱肩,目光转了转,既不阻拦,也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顺着来时的路,两人顺着长廊跑,很快跑出长廊,竟是来到一条小巷中,似乎遇到了鬼打墙,这与来时的路又不同了。
两旁是刷了白漆的墙,似乎与寻常小巷并没差别,墙上却是挂了两排灯笼,灯笼之下,每隔几步就有一扇木门,木门上有窗,雕刻着精巧的窗花,古朴又雅致。
透过木窗,隐隐见里边透着光,许是察觉巷子里来了生人,木门里传来动静,有哒哒敲击声,也有婉转唱戏声,还有嬉戏打闹声,乱作一团。
忽的,一声轻咳声响起,杂音全部消失,一道轻柔悦耳的女声传来,“哟,咱这巷子竟是来人了,稀罕啊。”
“还是生面孔,这后生俊俏,真讨人喜欢,这姑娘也是嫩生生的,看着能掐出水来,皮肉实在是嫩。”又有声音附和。
“小声些,可别吓着他们了,要是他们跑了,我们怕是又得饿个几十年。”
“怕什么,只要进了这个小巷,他们是想逃,也逃不掉咯。”
几道声音继续嬉戏打闹,笑作一团,很明显,言曦和沈则安被当成了食物。
似乎,在这个游戏里,无论是鬼物还是怪物,都是喜欢吃人的。
又听了几句,言曦回头,果然,入目即是一堵墙,他们来时的路已消失不见。
“言曦,怎么办?”凑近,沈则安低声询问,紧握弯月刀,面色还有些苍白,刚才为了对付那些小人,他已是耗尽精气,现下已无法操控火焰,大概率要指望言曦了。
“先看看,问题不大。”言曦小声安抚沈则安,目光望向前方,小巷纵深得很,根本就不见尽头。
四周嬉闹声渐停了,又有一声咳嗽声,最开始轻悦女声传来,“小姑娘,做姐姐的食物可好?”
“不好。”言曦淡声拒绝,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做好往回跑的准备。
“呵呵。”轻笑声传来,又似是赞赏,“还挺倔,不过,作为食物,有小性子可不好。”
话音落下,清脆拍掌声响起,接着,啪嗒声传来,也不知哪吹来一阵风,打在木门上,木门开始颤动。
透过窗,隐隐见,有东西站在每扇木门后,不停敲击着木门。
和唐念念诈尸的场景有点相像,心口一紧,言曦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数道嘎吱声传来,木门全数打开。
循着望去,言曦就见每扇房门之中都立着一口棺材,棺材漆黑,中间用一条红色绸布系着,如礼物一般。
棺材开始震动,不过几下,红色绸布被睁开,数块碎布飞出,棺材板落地,从棺材之中飞出数道人影,飘到小巷之中。
与想象中的一样,皆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做前朝的汉女打扮,衣着精致秀美,头梳发髻,黛眉弯弯,目测性格各异,却都是美得出尘。
不过,与寻常女子不同,她们面色惨白,唇色极红,带着浓烈的死人气息,而且,长裙之下,竟是没有脚,直接飘着,显然是鬼物。
“妹妹,快过来呀。”为首的紫裙女鬼冲言曦亲切招手,很明显,就是之前轻柔说话的那位。
注视着紫裙女鬼,言曦没动,瞥向沈则安,给了他一个眼神,沈则安会意,直接转身就往回逃。
将早就藏在袖中的符纸扔出,言曦快速念着口诀,在符纸燃烧的那一刻起,她也拔腿就逃。
淡黄的火焰将女鬼们全数包裹,女鬼们一时被拦住,不过,很快,黑雾从火焰中钻出,反过来将火焰包住,不过半分钟,火焰全灭,又露出女鬼们的面貌。
回头,见女鬼们已挣脱束缚,言曦更是加快脚步,只是来时的路已被堵死,眼看着就要撞上墙,跑在前边的沈则安不得不慢下来。
也不纠结,言曦从游戏仓库里取出铁锤,紧握手中,准备挥舞着砸去,然而她还来不及动作,一只胳膊就从身后钻出,无限延伸,竟是抓住沈则安的脖颈,快速往后拖。
第92章 寂静深宅(十五)
回头, 循着望去,言曦就见这只胳膊猛地回缩,和弹簧一般, 有点像上个副本长脖怪的脖颈, 不过数秒,沈则安就被拉到后方。
是紫裙女鬼出的手, 她一手捏住沈则安的脖颈,一手轻轻抚摸沈则安的脸, 眉眼柔和,像是情人间的亲昵爱抚,又柔又蜜。
沈则安像是被下了定身咒,根本就无法动弹,伴着恶心感, 几乎窒息,他只能梗着脖子, 看着言曦, 无声求救。
很明显, 没法轻易逃出了, 言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注视着紫裙女鬼, 想着对策。
察觉到言曦的动作, 紫裙女鬼看向言曦,柔柔笑道, “妹妹怎就不逃了?”
“你放开他,我不就逃了。”言曦有点无语, 说话也不客气。
虽然沈则安在女鬼手中,但女鬼显然不会轻易杀了他,不然也不会这么废话。
“你倒是不怕。”紫裙女鬼拉长了声音。
也没回答,言曦继续向前,面上依然冷静,许是难得见有人能这样,女鬼们又是纷纷调侃。
“真是个胆大的,我喜欢,等会儿姐姐们吃你的时候,会轻点的,必不会让妹妹疼了去。”
“可不得轻点,瞧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是不经嚼的,得小口小口品尝。”
这些女鬼你一眼,我一语,很快就聊到该怎么瓜分言曦了,言曦面色更是淡下,来到她们面前站定,紧拽着手中的符纸,正要念口诀。
却是被紫裙女鬼打断,“妹妹,你这符纸对我们可没多大作用,劝你还是收了心,乖乖让我们吃了才好。”说着,紫裙女鬼紧了紧捏住沈则安的脖颈,“这样,这公子也能少受点苦。”
因着掐住脖颈的手收紧,沈则安面色涨红,不停咳嗽着,像是快喘不上气来。
扫了眼沈则安,言曦却不见着急,而是将目光落到紫裙女鬼身上,又往下移,见月光之下,紫裙女鬼的影子凝实得很,心中有了猜测,她淡声,“说的也是。”
见言曦的手顺着从袖间滑出,以为她放弃挣扎了,紫裙女鬼也满意,“算你识······”
只是,紫裙女鬼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巨大的铁锤直直砸来,从头而下,伴着撕裂灵魂的痛苦,她没了意识。
瞬间,鲜血四溅,血肉横飞,紫裙女鬼被砸成了血糊糊,言曦收回才落下的铁锤,快步向前,接住沈则安,把他拉到身后。
和她想的猜想的一样,既然影子凝视,那说明紫裙女鬼已修得实体,铁锤对没有实体的鬼物没用,对有实体的就不一样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四周女鬼瞬间呆住,过了数秒,她们才愣愣抹去脸上的碎肉残渣,先是不敢置信,毕竟一向只有她们鬼吃人的份,哪有人敢反击。
惊骇过后,就是滔天愤怒,紫裙女鬼是她们的领头羊,见紫裙女鬼惨死,她们又如何能忍,个个向言曦飞扑而来,“你害死了紫儿姐姐!快还命来!”
“她本来就是个死人。”拉着沈则安往后退一步,给了沈则安一个眼神,言曦又看向扑过来的女鬼们,却是嚣张,“不过,你们要是想取我的命,就尽管来吧。”
只要能用暴力解决的,言曦一概不怕,看着就要围攻过来的女鬼们,她竟然有点兴奋。
见言曦如此嚣张,女鬼们更是不能忍,个个施展着术法,或是借长长的绸带攻击,或是伸着尖利的指甲直接攻来,或是以发簪为武器。
攻击花样繁多,言曦应对起来就是简单粗暴了,直接挥舞铁锤砸去,像打地鼠一样,来一个砸一个,鲜血和碎肉就没停过,落了一地血糊糊。
得了言曦的暗示,沈则安早早往回跑,躲在后边,看着言曦一锤一只女鬼的场景,沈则安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果然,能用暴力解决的事儿,只要有言曦在,就真不算事儿,真是太凶残了。
一开始,女鬼们还是愤怒猛冲的,但看着言曦砸死不少同伴后,剩下的不自觉生了退意,也不知道是谁起得头,纷纷往巷子深处逃,一下子离言曦好远。
“红儿姐姐,我们还要给紫儿姐姐报仇吗?”一道柔弱女声怯怯响起。
“当然要报!”这回答铿锵有力。
“那我们为何要逃?”
“你打得过她吗?不逃,等着也变成肉渣?”语气里多少带点敢怒不敢言意味。
对于女鬼们来说,言曦哪里还是美味的娇弱妹妹,分明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罗刹。
“打不过······”怯怯女声更像要哭出来。
见女鬼们一个劲往前跑,言曦回头看了眼,还是光秃秃的墙,不见来时的路,也不纠结,她拿着铁锤就追上。
“告诉我,该怎么出去,我保证不会再动你们。”言曦很好脾气的打着商量。
然而,得到的反馈却不是她想要的。
“做梦,你这辈子,都别想在出去。”是那位被称为红儿的女鬼的声音,这话像是咬牙切齿说出来,像是要把言曦生吞活嚼了一样。
听着也不痛快,言曦加快速度,挥舞铁锤就要砸去,忽的,却是猛地钻出一阵黑雾,将她的视线全然遮挡。
数十道啪嗒声响起,很快,黑雾褪去,言曦再往前望,女鬼们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巷两旁大开的木门也紧紧合上,似乎与来时并无二样,寂静无声。
这一次,木门的窗上不再有光,好像女鬼们已全数逃去,言曦来到门边,从窗子往里探去,里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算了,还是先回吧,言曦也懒得再探,转头往回走。
很快,与沈则安一起走到墙边,她伸手探了探,又敲了敲,没感觉有阵法的存在,显然,那些女鬼就是不想让他们出去。
也不慌,言曦直接挥舞铁锤,重重砸向墙上,不过三两下,就把墙砸出一个洞,落了几块砖,只是,还不待她欣喜,不过数秒,这墙又恢复如初,像是从未被破坏一样。
又一连试了几下,也是如此,言曦一时来了气,她索性不再砸墙,而是紧握铁锤,往回走。
一时间搞不清言曦的动作,沈则安伸手,“言曦,你去哪?”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此刻的言曦,真是杀气腾腾。
“找仇家去。”言曦淡声应着,脚步不停。
很快来到木门前,她直接挥舞铁锤,重重砸在木门上。
砰砰撞击声传来,不过三两下,木门就被言曦砸了个稀烂,木屑落了一地,言曦一脚踢开摇摇欲坠的木门,露出一口黑色棺材。
“再不把那堵墙撤了,我就把你的棺材拆了。”冷淡的声音里满是威胁,言曦刻意提高音量。
听着言曦的话,看着几乎碎成木渣的木门,要不是顾及形象,沈则安真想大呼666,在这游戏里,还真很少有这么苏爽的时候。
等了数分钟,没有动静,言曦的耐心被耗尽,也懒得再等,又是挥舞铁锤,直接砸向漆黑的棺材,才两下,棺材碎裂,并没有女鬼。
难怪不怕,原是不躲在这里。
不过,言曦也不想就此罢休,转身就砸其他的木门,砸完木门就砸棺材,她慢慢往小巷深处移,所到之处就没一扇完好的木门和棺材。
沈则安觉得,等结束游戏回到现实世界里,要是言曦这超高的武力值还在,就很适合加入强拆队,绝对专业对口。
很快,言曦砸到了女鬼们消失的地方,在她将要挥舞铁锤砸下时,气急败坏的女声响起,“你这歹人,可别砸了!”
是女鬼红儿的声音。
“那你们把那堵墙撤了,我只想离开。”也不绕弯,言曦直接说出内心想法。
“你休想!”红儿下意识反驳,言曦杀了她那么多姐妹,她又怎甘心轻易放他们离开。
“哦。”言曦应了一声,又是挥舞铁锤,用尽全力砸下,这次不过一下,就把木门砸成渣渣。
见言曦还有闯入屋内砸棺材的架势,红儿连忙止住她的动作,气急败坏,“行,我们放你们离开!”
言曦动作这才停下,回头,看向那堵墙,其意明显。
怕这位煞星再砸下去,哪怕心中再不甘,红儿也不敢耽搁,直接撤了存在已久的阵法,白墙消失,现出言曦和沈则安来时的路。
看着小路,言曦直接往回走,没走两步,又回头,看向漆黑的小巷深处,不冷不热的嘲讽一句,“早这样不就好了。”
红儿:!!!!!!
她简直是要气炸,真没见过这么得寸进尺的人!
忽然很怕女鬼们来个鱼死网破,沈则安暗暗加快脚步,他总觉得言曦是和季昭待久了,学坏了,明明刚进入游戏的时候,言曦还不会这么怼人的。
好在言曦也不想再在这纠缠下去,也加快步子离开。
见两人离去,其余女鬼才敢说话,“红儿姐姐,就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吗?那我们那些枉死的姐妹······”
“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红儿声音愤愤,“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一会儿我就去求鬼主,无论如何,我都要替紫儿姐姐报仇。”
“是,报仇,杀了她!粉身碎骨!”其余女鬼纷纷附和,像是恨不得啖其血肉。
并不知晓女鬼们的对话,言曦和沈则安已顺利走出小巷,就见长廊。
言曦顺着收回铁锤,只是,还来不及踏上长廊,就有个东西猛扑而来。
沈则安下时候后退躲闪,言曦也侧身,挥舞唐刀直直刺去,尖细闷哼声传来,顺着看去,言曦就见唐刀上正挑着一只小人。
小人身着彩衣,浑身扎满银针,正张牙舞爪的,凶狠盯着她。
第93章 寂静深宅(十六)
小人不断挣扎, 往后缩,明显想挣脱束缚,言曦却是快了一步, 捏住小人的后颈, 将它提到面前,“这是在埋伏我呢?”
面上凶狠依旧, 小人还是张牙舞爪的,言曦望向四周, 没有看到其他小人,故也不慌,又开口,“要是你主动说说鬼主,或是表小姐的事情, 我就放过你。”
愤怒嘤嘤叫着,小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它开始剧烈抖动, 像是在做法, 身上的银针开始摇晃, 像是要向言曦射来。
下意识的,言曦狠狠一甩,将小人用力扔出。
小人直直向前方地上砸去, 眼看着就要重重砸下, 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 抬眼望去,言曦就见一身黑衣的言泽。
“曦曦, 如此暴力可不好。”轻松将小人抓住,言泽随即将小人放下, 小人一溜烟的跑了。
也没答话,言曦看着逐渐向她走近的言泽,顿了顿,才道,“大哥怎么在这里?”
“那曦曦又怎在这里?”言泽没有丝毫慌乱,表情似笑非笑,“我可不知道,三妹如此厉害,竟能从那鬼巷中出来。
鬼巷那群女鬼怕已是哭到鬼主面前,说你残杀了不少鬼物。”
“我是怕的,奈何她们把我困在鬼巷之中,让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说着,言曦深深叹了一口气。
见言曦这一副可怜模样,又怕又惊,完全看不出方才在鬼巷中暴力虐杀女鬼的痕迹,言泽有些意外,如果不是今晚恰好撞上,他可不知晓平日里乖顺的三妹也有这一面。
而且,哪怕被他撞破,她都不带怕的。
视线从言曦身上移开,落到一旁的沈则安身上,言泽又有些醋,明明他才是亲兄长,可现下言曦却和表兄更加亲近。
果然,沈家的人,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目光转了转,许久,言泽还是叹息了一声,“算了,今晚之事就当成我没看见,自然也不会对外乱说,曦曦,你快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待的。”
“嗯,我待会儿就走。”察觉言泽的态度没什么敌意,言曦也不再那么警惕,却还是冷静道,“大哥,今晚这一出,你不和我解释一二吗?”
“你问身旁的表哥,他是沈家人,比我清楚多了。”把目光移到沈则安身上,言泽面上带着几分冷意。
言曦也顺着看向沈则安,却看到沈则安一脸迷茫,显然不知道言泽在说什么。
“呵,你父亲和母亲竟没告诉你?”言泽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讽刺。
他似乎还想再说,远处却有脚步声传来,神色变了一瞬,又一脸嘲讽的看向沈则安,“正好,刚好能窥见前因后果,跟我来。”
说着,言泽就拉着言曦快速往前走,沈则安也慌忙跟上,三人很快来到一小隔间。
言泽合上木门,又开了一条小缝,因着正对小屋,能清楚看到摆满祭品的供奉桌。
“别出声,很快就能看到想知道的。”言泽淡声说着,语气似是更冷了些。
远处的脚步声更近了,哒哒踩在回廊的木地板上,很是急切,没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黑色华服,梳着发髻的妇人出现在回廊之上,正是言家大姑。
言曦面露诧异,真没想到,这言家个个都是不简单的。
与以往的和蔼亲和不同,此时的言家大姑头上缀着各色贵重首饰,唇色暗红,在黑色华服的映衬下,更是阴郁又刻薄。
快步向小屋靠近,走近,她的脚步才慢下,在小屋门口直直跪下,恭敬叩头拜了三下,才直起身子,望向供奉台,语气虔诚,“鬼主,沈言氏求见。”
没有回应,哒哒三下传来,言曦清楚见小屋之中瞬间弥漫黑雾,估摸半分钟,黑雾才散,供奉桌上坐着个小人,面如冠玉,神态温和,正是鬼主。
“沈言氏,你要求什么?”清润男声响起,清灵高洁得竟像神明。
“求张部长不再插手财务司的事务。”说着,言家大姑又叩头,虔心跪拜。
“不再插手财务司的事务?他是财务司部长,如何能不插手?”鬼主反问,语气带着疑惑,却也不待言家大姑回答,就道,“哦,原是想要他死。”
明明涉及一个人的生死,鬼主却像是谈论吃什么的小事一般。
脑海飞速转动,言曦快速搜索记忆,确认了张部长的身份,他是沈老爷的顶头上司,若是死了,不就是由沈副部长上位么?
沈老爷之前在官场上一直仕途不顺,这些年却顺风顺水,为何顺畅,现今有了答案。
沈则安面色也不好,现在看来,他这个身份的父母似乎都是反派人物,难不成要他大义灭亲?
言家大姑不敢轻易回答,低下头,也没否认。
见她这样,鬼主面上闪过一丝不屑,又道,“他一向乐善好施,攒了不少福缘,若是以巫蛊之术除之,是要招来杀生之孽的,沈家不怕?”
听鬼主这么说,言家大姑一僵,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显然更是惶恐。
却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艰难道,“如若可以,和以往一样,将这杀生之孽移至言家,言家一向广结善缘,福泽深厚,是不怕这些的。”
“可今日我却听闻,言家死了不少人,有鬼物作祟。”鬼主似笑非笑道,语气中染上几分嘲讽,“就算不顾及旁人,沈夫人连自个儿的母亲都不顾及吗?”
言家大姑又是一僵,面上羞愧,速速低下头,一言不发。
联想到言家近期的诡异之事,言曦也明白几分,弄清为什么言泽对沈则安态度那么不友好了。
见言家大姑不答,鬼主似乎也觉无趣,摆了摆手,“明夜,你就能如愿。”
“谢谢鬼主,谢谢鬼主。”言家大姑狂喜,赶紧叩头感谢,一连叩了三个,才抬头,看向鬼主,小心翼翼道,“鬼主,不知我们这次供奉何物妥当?”
“要一男一女,双十左右,容貌俱佳,出身干净,阴时出生,十日内送来。”鬼主理所当然提出要求。
“是,我们这就去准备。”言家大姑连连应是。
见鬼主不耐烦摆手,她又叩了三个头,这才起身,恭敬告退。
与来时不同,言家大姑额上留了红印,却恍然未觉,哪怕极力掩饰,都难掩惊喜。
待言家大姑走远,供奉台上的鬼主面露嘲讽,低念一声,“贪得无厌。”
随即黑雾涌现,模糊众人视线,很快黑雾褪去,供奉台上已是空空如也,鬼主消失不见。
又等了一会儿,言泽才推开隔间木门,看向言曦,“曦曦,快离开。”
和之前一样,没分半点注意力在沈则安身上。
沈则安也不敢有意见,悄悄跟在言曦和言泽身后,回想言家大姑说把杀生之孽转移到言家身上,他真怕言泽一个生气,就直接灭了他。
有了言泽的带路,三人很快出了回廊,回到沈家宅院中。
执意将言曦送到客院,言泽才看向言曦,温声开口,“曦曦,这些事儿,我不想与你说,你也不必再想,总的有大哥在,言家还能撑住。”
言泽眼中的关切并不作假,言曦也知道他已经是下定主意,怕是她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故乖巧点头,“好,那大哥注意安全。”
“嗯。”很满意自家妹妹又恢复成乖顺模样,言泽放缓了语气,“我虽不知你的一身功夫从何处习来,又如何有一身蛮力,你应是不愿说的,大哥自是不会多问。
只是,无论何时,都切莫冒险。”
言曦又乖巧点头,顺着说了几句贴心话,让言泽面色更是和蔼,不过,在目光触及沈则安时,他的声音又淡下,“虽然他不清楚父母所为,但沈家人就没个好东西,曦曦,你离这表兄远些。
明天一早就回言家,言家现有玄羡师傅,总的比沈家好些。”言曦又点头应是,言泽又唠叨几句,才转身离开。
不过,在言泽才踏出客院时,言曦还是试探性开口,“大哥,你是如何成为言令主的?”
“前一刻还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就变卦了?”言泽故作轻松笑笑,又安慰道,“这是大人的事,你无须操心。”
“好。”言曦闷闷点头。
言泽又安慰几句,就直接带着沈则安离开,他可不愿言曦与这个表兄再有接触。
言曦也顺着回到房中,脱鞋上床,与在言家一样,佣人们睡得很死,丝毫没人察觉,今晚沈家的变动。
没一会儿,言曦沉沉睡去,不过在睡前,她总觉有什么不对。
仿佛是在梦中,又像在现实,她出现在一条长廊之中。
四周很暗,像是黄昏时分,又像黎明,她勉强能看清路,忽的听到长廊尽头有人在唤她,“三小姐。”
寻声望去,言曦就见前方有一道模糊人影,穿着裙,竖着发髻,应是个姑娘。
“你是谁?”言曦轻声询问。
“三小姐,我是留珠啊。”人影幽幽道。
“留珠?”这是二姨太院中的丫鬟,与死去的入秀交情不错,只是仔细看,言曦却看不清人影的模样。
“三小姐,跟我来吧。”说着,人影转身,往回廊走。
明明是不想去的,可言曦的双腿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移步向前,跟在模糊人影身后。
前边看不清,四周也看不清,像是起了雾,没由得,寒意从心底生起,言曦下意识从游戏仓库取出唐刀,却取不出。
很明显,她是在梦中,无奈,她只好用力握拳,指甲刺在掌心,却没任何痛感,像是逃不出这梦中。
“三小姐,是想离开这里吗?”许是察觉言曦的意图,前方的模糊人影幽幽道。
言曦不答,前方的人影却是停了,脚下不受控制,她只能麻木向前,忽的,惨白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眼球凸出,嘴巴长得老大,长长的猩红舌头冒出,是吊死的模样,这人正是留珠。
第94章 寂静深宅(十七)
视觉冲击有些大, 不过言曦好在没被吓到,后退一步,淡声开口, “是谁害的你?”
没立即回答, 留珠沉默一瞬,脸上闪过挣扎, 许久才摇头,开口, “三小姐,你快逃。”
“逃?能逃去哪?”言曦皱眉,继续追问,“是谁害的你?我去找她。”
不过,这下留珠却是失了神智, 直接向言曦扑来。
言曦下意识挥拳阻挡,然而拳头却直接从留珠身上穿过, 没给她造成任何伤害, 显然她还没实体。
留珠忽的发出一阵尖细笑声, 笑得恐怖, “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语罢,就张开血盆大口, 再次攻向言曦。
言曦后退一步, 直接往前逃, 她跑了许久,然而, 这回廊却比想象中要长许多,像是无论如何努力, 都跑不出去。
跑着跑着,看向四周的迷雾,言曦忽的明白有什么不对了。
客院的佣人们都陷入沉睡并不奇怪,可季昭不该也一样。
而且她离开前特意让季昭睡在她房中的,然而她今晚回到房中,却没看到季昭。
她或许进了个假的客院。
想着,言曦跑得更快了,脚下的回廊也消失不见,全是灰茫茫的一片,暗得可怕,她都快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回头,已成鬼物的留珠还在穷追不舍,言曦不敢停下,只能咬牙狂奔。
“言曦。”远远的传来声响,言曦一怔,这是季昭的声音,也不犹豫,她直接循声跑去。
跑着跑着,四周渐亮,她的视线变得清明。
“言曦。”又是季昭的声音。
恍然间,言曦看到季昭那张担忧的脸,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她挣扎着睁开眼,就见季昭。
下意识伸手抚着季昭的脸,言曦看向四周,发现她正在客院门口。
“吓死我了,一出来就见你昏睡在门口。”季昭小声说着,面上难掩担忧。
“没事儿了。”小声说着,言曦既是安慰季昭,也是安慰自己,她可不想再经历刚才的恐怖梦魇。
“嗯。”季昭点头,“我带你回去。”
说着,季昭直接伸手,将言曦抱起。
是很传统的公主抱,言曦下意识伸手拦住季昭的脖子,无比惊讶,没想到瘦弱的季昭竟能轻易抱起她。
又有些不好意思,言曦小声道,“季昭,放我下来吧,我有点重,别累着你。”
“一点也不重,我抱得很轻松的。”说着,季昭加快脚步,轻松向前。
这真是身体力行的在证明,她真的抱得很轻松。
没由得,言曦有点羞赧,和季昭相处,她一向是照顾季昭的一方,现在反过来被季昭照顾,她还真不太适应。
来到屋中,季昭小心把言曦放下,又拿来温热的湿毛巾,小心擦着言曦的脸。
看着季昭近在咫尺的脸,明明是单纯稚嫩,却像是无比可靠,对上季昭专注关切的目光,言曦又有点不好意思。
脸颊有些发烫,她故作淡定的移开视线。
然而,一向乖巧贴心的季昭却像是不想放过她,伸手,轻轻捏着她的脸,带着几分欢喜,柔柔道,“言曦,你害羞了。”
“没有,你看错了。”言曦一本正经的反驳。
“唔。”季昭应了一声,又伸手捏捏言曦的脸,“有点烫,还有点红。”
“你别说了!”瞬间,言曦炸毛了,她下意识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被被子全然包裹,安全感自然上来了,只是她又后知后觉,她这样好像挺崩人设的。
于是又往下扯了扯被子,故作淡定看向季昭,有几分强硬,“你还睡不睡,不睡的话,我先睡了,困死。”
“这就睡。”见好就收,季昭低笑,放好毛巾,也躺在床上。
和以往钻进言曦怀里不同,这次她伸手搂住言曦,小心把下巴搭在言曦的肩膀上。
猝不及防被季昭抱住,后背传来温热的触感,这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莫名的,言曦有点理解为什么季昭老喜欢凑进她怀里睡觉了,这样真挺有安全感的。
压抑住心底奇妙的感觉,言曦缓缓闭上双眼,渐渐陷入梦乡。
在入睡前,她似乎听到季昭在小声叹息,“言曦,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太过困倦,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往季昭怀里缩了缩。
察觉到言曦的动作,季昭搂紧了一些,凑过去,轻轻碰了碰言曦软乎乎的耳朵。
耳朵上传来温热,有点烫,又有点痒,言曦小声闷哼一声,移过头。
看着,季昭只觉可爱得不行,又小心碰了几下,才小心把言曦搂住。
比以往更亲密,她应该感到满足的才是,可心底的渴望缺更甚。
莫名的,她产生一种想法,要是能把言曦吃掉就好了,再把灵魂融合了,这样她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
可惜,她又不舍得,她想要快乐且自由的言曦。
第二天,言曦早早醒来,与言家大姑告别后,就准备前往言家。
临走前,她和沈则安对了一下,沈则安留在沈家,看言家大姑和沈老爷有没有异常举动,挖挖线索,言曦则在言家继续调查。
虽然,昨晚言家大姑已亲口承认将杀生之孽转移到言家头上,但言曦总觉真相没那么简单,毕竟红夫人、杨师傅和言家还有旧怨,应是还有其他可能。
出了沈家,路上热闹非凡,渐渐靠近言家,两旁的路人渐少,就连温度德量力似乎都降了下来。
很快到言家门口,言曦寻着望去,宅院还是被黑雾笼罩,且黑雾浓了许久,死气沉沉的,压抑得可怕。
从车上下来,踏进院中,扑面而来,即是浓郁窒息感。
与以往不同,竟没小厮守门,四周也静得可怕。
深呼吸一瞬,言曦闻见微淡的腥臭味和腐臭味,似乎是尸体的味道。
不自觉警惕几分,言曦牵过季昭,小心向前。
路上也不见几个佣人,偶尔见一两个佣人都还是惊讶望向她,个个欲言又止。
这下,就算想装作不知道,言曦还是察觉几分不寻常。
加快速度,两人很快来到三小姐的院中,见院门被推开,守门的小丫鬟被狠狠吓了一跳。
直到看到是言曦,她才微微安心,打了声招呼后,就匆匆跑回院中。
很快,桃儿急急出来,驱散左右,才惋惜惊讶道,“三小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儿?”言曦这下确定了心中猜想。
有些逾越的将言曦拉到屋中,桃儿才压低声,“二姨太的院中出事了,死了不少佣人,估摸有半数。
现玄羡道长正在二姨太那做法,二姨太院中的佣人都纷纷请辞了。”
半数即是近十人,一次性死的人确实多,言曦皱眉,看向桃儿,“还有其他佣人请辞吗?祖母可还好?”
“也是有的,不过留下的更多些。”桃儿叹了一口气,“老爷说,有想离开的,自行离开即可。”
言家从前朝就发了家,家中佣人有很多都是家生子,于这些佣人而言,言家也是他们的家,故留下的也不少。
“老夫人应是无碍的,有玄羡道长在,大伙儿倒也还能稳住些。”
说着,桃儿又很是可惜,“三小姐,你不该回的,留在沈家总比言家安全些。
虽说玄羡道长道行高深,可万一……”
顿了顿,桃儿还是没把话说话,言曦却知其中之意。
不过,她也没法和桃儿说沈家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安抚了桃儿几句,言曦目光转了转,“留珠可还好?”
“留珠去了……被人发现时,已吊死在屋檐上。”桃儿面上闪过几分难过。
言曦伸手拍了拍桃儿的肩膀,无声安慰着。
也不在自己院中多留,言曦就带着季昭往二姨太的院中走去,桃儿又是拦了好一会儿。
很快,近二姨太院中,言曦松开季昭的手,柔声叮嘱,“待会儿就躲我身后,见有不对之处,就逃。”
“嗯!”季昭乖巧应着,又伸手捏捏言曦的手,软声说着,“言曦,你也注意安全呀。”
言曦点头,继续迈步向前,走近了,就见二姨太院子的大门正开着,门上一左一右各贴一张符纸。
抬眼,屋檐上黑雾浓得彻底,院中也没了阳光,模模糊糊的,竟与言曦昨晚梦中场景有些相似。
实在不放心,言曦又牵过季昭的手,深吸一口气,踏入院中。
浓烈窒息感传来,伴着浓烈的腥臭味,让人作呕。
院中可见度不高,也没见着人,带着季昭走了有一段路,言曦才见前方有个人影。
人影有些迷糊,看不太清,只能依稀见她穿着深色长裙,梳着发髻,是个女子。
下意识放慢脚步,没一会儿,言曦离前边的人影还剩三五米远。
心口狂跳,言曦停下脚步,忽的,咔咔声传来,前边的女人竟是双手直起,又落下,横着在半空中,如木偶一般,僵硬得不行。
又有几声咔咔声传来,女人的身子不动,头却旋转180°,直勾勾盯着言曦。
女人脸上化着精致妆容,却是面色惨白,盯了言曦好一会儿,忽的,竟是咧开嘴,露出一口尖牙,声音尖细,“三小姐,你来啦。”
第95章 寂静深宅(十八)
后退一步, 言曦看着这诡异的怪物,仔细辨认,才发现, 这人竟是温柔小意的二姨太。
“二姨太?”言曦淡声开口, 顿了顿,又道, “你怎会变成这样?”
“因为你啊,三小姐。”忽的, 二姨太竟是笑出声,伴着咔咔声,头没动,她的身子开始转动,恢复与常人无异。
双手放下, 伸出,竟是捧着言曦的脸, “因为你, 我们才变成这样, 言家才变成这样。”
“因为我?”又后退一步, 言曦挣脱二姨太双手,又是不解,“你们最后会变成什么?”
“死的变成鬼物, 半死不活的, 不正是傀儡吗?”二姨太的目光诡异温柔下来。
“傀儡?”言曦目光转了转, “二姨娘是不是知晓些什么?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们。”
二姨太张着嘴, 似是要说着什么,然而无论她怎么大张着嘴, 就是发不出声,显然,这将成为一个秘密。
渐渐,她目光变得悲戚,僵硬摇头,“你帮不了我。”
看着已成鬼物模样的二姨太,言曦也是心情复杂,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安慰话。
她知道,有人给二姨太下了禁制。
忽的,二姨太的身子开始僵硬的动起来,像是被线牵引着,控制着行动。
她的双手又忽的举起,向两旁直去,立在空中,身子也开始扭曲,上半身向左,下半身却朝右,像是脱了节,诡异又恐怖。
这却没完,头也开始往左向下侧,扭了近90°,像一张面皮挂在脖颈上,配着红刺刺的唇,更让人毛骨悚然。
“三小姐啊,还我命来,我不想死。”声音尖细凄凉,说着,二姨太合上眼,两滴血泪从眼眶花落,在惨白的面上滑过两条血痕。
她面色开始变得狰狞,直着手,像是要攻向言曦。
只是,在双手即将触上言曦的那一刻,她的双手就不受控制停住,前进不得。
又有几道咔咔声传来,二姨太的身子又开始扭动,双手扭动,直起,双腿也开始弯曲,曲步向上,像是被人折起来,飘荡在半空中。
二姨太瞪圆了眼,直勾勾盯着言曦,像是哀求,“三小姐,救救我,我,我……”
惨白的面上又滑下数道血泪,二姨太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然而,她却始终没法把话说完。
又咔的一声,二姨太的头颅直接断裂,头颅落在颈间,皮肉还连着,露出一大块伤口,却很奇怪的,却没鲜血喷涌。
断裂处就像平齐的切面,如被一刀切开的雕塑玩偶,干净光洁。
忽的,黑雾升起,将二姨太全然包裹,黑雾之中隐隐有红光,四周狂风袭来,吹得言曦发丝狂散。
目光没从二姨太身上移开,言曦的手往后伸,抓住季昭,小声安慰,“别怕啊,有我在。”
“嗯,我不怕。”尖细女声幽幽道。
这哪是季昭甜软的声音,言曦身子一僵,手上也传来刺骨的寒意,她强压住心底的不安,僵硬回头,就对上一张腐烂恐怖的脸。
察觉到言曦的目光,身后的东西歪头,唇角勾起诡异弧度,桀桀笑,“三小姐,你怕不怕?”
这张脸,皮肉混合脓水,嘀嗒流下,恐怖又恶心。
不过,言曦却是越过这张恐怖的脸,望向后方,却没见到季昭。
恐惧全部消失,她一下子气急,冷声质问,“季昭呢?”
“你说那个小丫鬟啊,早就被我吃了。”说着,女鬼伸出舌头,快速舔过尖牙,像是刻意要气言曦一般。
没有任何犹豫,言曦取出铁锤,猛地砸向这气人的鬼物。
瞬间,女鬼哀叫一声,猩红混合碎肉,向四处飞溅。
眼看着碎肉就要浇言曦一脸,一只温热的手却抓住她,将她猛地后拉。
“言曦小心!”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言曦回头,正好撞上季昭担忧的眼神。
她就知道,季昭根本就不会出事。
“我没事儿。”言曦摇头,又担心的看向季昭,“你没事儿吧?”
季昭摇头,又趁机依偎进言曦怀里,声音怯怯的,“言曦,刚才那只女鬼突然冲出来,把我挤到一边,我都没反应过来,太恐怖了。”
“没事儿了啊。”小心搂住季昭,言曦轻声安慰着,又看向二姨太的方向。
黑雾渐淡了些,红光越亮,没一会儿,黑雾被红光完全吞噬,刺得言曦眼睛发疼。
移开眼,侧头,言曦顺势捂住季昭的眼睛,等红光渐淡些,再看过去时,黑雾和红光全部消失,二姨太也没了踪迹。
垂下眼,言曦就见地上躺着一个小人,像个玩偶,正是二姨太。
她一身黛色衣裙,眉眼柔和,又恢复成小意温柔的模样,依然美好,可惜,不再是人,也不再活着。
纠结一瞬,言曦还是蹲下身,打算将二姨太玩偶捡起,却是慢了一步,一只纤纤素手快一步捡起。
抬头,言曦就对上一张素净雅致的脸,仔细看,竟然有几分熟悉。
这女子就像凭空出现一般,方才四周根本就没人。
女子气质娴静,很让人心安,她梳着前朝女子发髻,如端庄大方的世家小姐。
有一瞬间晃神,过一会儿,言曦才看清了,女子面色似乎苍白了些,虽化着浅色唇膏,也不见健康之色。
她不像活人,然而她身上却没一丝死气。
言曦微讶,一时,她也看不清这女子的深浅。
女子也没说话,只是自顾自打开携带的木盒,露出一个个小阁,小阁上盖着红绸布,绸布上放置一个个玩偶,被好好安置在隔间。
小心将二姨太玩偶放入小阁,女子又擦了擦二姨太的脸,似乎很是爱惜,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合上盖子。
“三小姐,救救我。”
“三小姐,因为你啊,因为你言家才会变成这样。”
脑海中忽然滑过二姨太之前说过的这些话,言曦目光渐淡,她看看木盒,又看看眼前的女子,心中有了猜想。
将盖子合上后,女子也不说话,安静注视着言曦,眼神中竟有几分慈爱。
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言曦盯着女子,试探性询问,“前辈与我,究竟是何种关系?”
“你如何认为有关系?”说着,女子起身,朝言曦伸手。
想了想,言曦还是把手放上去,顺着站起,“随口猜的,如果没关系,便是我弄错了。”
似是不在意说着,言曦笑笑,“只是觉得前辈很有眼缘。”
“是个会说话的。”女子眉眼更加柔和,向前,竟是伸手,轻轻将言曦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
又道,“看来,寻雅将你教得很好。”
寻雅是四姨太的名字,这女子认识四姨太,更加肯定了言曦的猜想。
“姨娘待我很好。”言曦顺着接话,摆出长辈喜爱的乖巧模样。
见言曦这卖乖的模样,女子眼神更是柔和,她缓声开口,“我名为洛南曦,你也可唤我为……”
“祖母。”言曦却快一步开口,面上又带着几分忐忑,像极了才见长辈的怯懦小辈模样。
“果然是个聪明的。”洛南曦很是满意,又伸手摸了摸言曦的头。
不太好意思低下头,言曦没说话,似是害羞了。
洛南曦倒是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末了又补一句,“待会儿在这院子转完,你便回吧。”
“嗯。”言曦乖巧应是,克制自己不继续问下去。
洛南曦显然不想多说,她再问也不会有结果,而且,回想杨师傅所说,言老爷子他们的所作所为,洛南曦想报复,也不意外。
洛南曦又爱怜的看了看言曦,才转身离开。
只是,没走两走,她又回头,注视着言曦,“曦曦,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言曦摇头,又笑笑,“祖母这么做,自有祖母的道理。”
“嗯。”洛南曦点头,面上露出真切笑容,虽然这是她与言曦的第一次相处,但疼爱之情却不作假。
抛却血脉联系,她很喜欢言曦这性子,明明聪慧得厉害,却不张扬,而且还知为人考虑。
目光从言曦身上移开,洛南曦看向季昭,目光转了转,最后还是忍住到嘴边的话。
转过身,洛南曦继续向前,不过三两步就消失在长廊中,像是从未存在。
四周笼罩着的雾气开始散去,言曦的视线恢复清明,她牵过季昭的手,继续向前,“走吧。”
不过,没走一会儿,从前边跑来个小丫鬟,小丫鬟神色慌张,表情惊恐,猛地往前冲。
顺着把小丫鬟拦住,言曦淡声询问,“里边可是出了事儿?”
“诈尸了!全都诈尸了!”小丫鬟哆嗦着嘴,惊声叫着,又用力挣扎,“快逃,快逃!”
死命挣扎着,小丫鬟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法挣开言曦的手,她才冷静些,看向言曦,语气近乎哀求,“三小姐,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想死在这。
你,你也快逃吧,三小姐,后边全是鬼!”
闻言,言曦顺着望去,就见十几道人影出现在长廊上,他们双手伸直,立在胸前,蹒跚向前。
又仔细看了看,他们身上穿着佣人衣服,面色惨白,还有少许腐烂,嘴巴虽闭合,却包不住满嘴的尖牙。
第96章 寂静深宅(十九)
这群应就是这小丫鬟所说诈尸的佣人, 全是鬼物模样。
也不想再拦着,言曦松开抓住小丫鬟的手,小丫鬟一溜烟儿的跑了。
一边取出符纸, 言曦一边转头看了季昭一眼, 小声说着,“快躲到后边。”
季昭看了眼那群诈尸的佣人, 顺着点头,往后退。
念着口诀, 指间符纸燃烧起来,言曦顺着扔向诈尸的佣人。
瞬间,火光燃起,带着浓烈的焦糊味。
不过,火光很快就灭了, 没能一直燃烧下去,因着从后边出来一人, 朝火光扔了几张符纸。
玄羡快步向前, 火光熄灭后, 露出里边的模样, 诈尸的佣人们许多皮肉被灼烧,成了黑炭,却没伤到要害, 能跑能跳。
许是得知刚才放火焚烧他们的人是谁, 个个死死盯着言曦, 就是要猛扑过来。
言曦后退一步,又取出符纸, 准备扔过去,看向玄羡, 其意明显。
你瞧,你救了他们,他们可不领情。
玄羡竟有些无奈,他也是取出几张符纸,念着口诀,将符纸扔向诈尸的佣人。
不过,并不是想象中符纸燃烧的场景,每张符纸无一不落的各自贴在佣人头上,朱砂红字亮起,诈尸佣人缓缓合上眼,双手垂下,如睡着一般。
又从袋中取出一本小册子,玄羡念着口诀,数分钟后,口诀停下,他又凭空画了个符,亮起淡黄的光,往前一推,落在诈尸佣人身上。
这才末了,玄羡收了法,转身,向言曦走近,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语气却温和,“三小姐如何得来方才那些符纸?又是如何会用的?”
言曦却没直接回答玄羡的话,而是看向他手中的小册子,十分真诚,“方才那些,是你们门派的法术吗?可否教我?”
没想言曦会这么问,玄羡有些诧异,停下一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才注视着言曦,“真学吗?”
“嗯。”言曦认真点头。
玄羡也没再问言曦那些符纸怎么来的,而是又从布袋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言曦,“待会儿我要将这处院子封印起来,三小姐帮忙吧。”
“好。”言曦顺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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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来不及深思玄羡为何在一瞬间改了主意,言曦认真学着玄羡所传。
过了近两个小时,两人才把布置完,将院中所有正常人驱到门外,玄羡立在门口,念着听不清的口诀,手指还是比划画符。
十几分钟后,符才成了,与之前一样,玄羡轻轻一推,飘在空中的符向院子靠去,落在院子上。
淡黄的光亮起,如薄薄一层屏障,将院子全部包裹。
向前,言曦伸手,指尖轻轻触在淡黄屏障上,果然,有一道力量在阻止她前进。
“玄羡道长,何时才会解除这屏障呢?”言曦转头,看向玄羡。
“还要过些时日。”玄羡答着,面色渐淡,缓了缓,他又恢复温和模样,看向言曦,“三小姐还是快些回吧,这外头不安全。”
“嗯,道长也小心些。”言曦顺着点头。
玄羡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完全没有解释为何教言曦术法的原因,转身离去。
不过,他没走两步,终是回了头,看向言曦,“三小姐,无论怎样,还是要心存善念的。”
“这是自然。”言曦顺着点头,淡然应对。
她很肯定,玄羡一定知道内幕,只是,却没有任何要告知她的意思,就和洛南曦一样。
来硬的不行,表面上,她就好好配合,出演单纯无辜的参与者,再暗暗调查。
心里有了成算,言曦也不再多言,目送玄羡离开。
等玄羡离开后,她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趁着老夫人还在睡着,去寻了端鸿哲。
看到言曦,端鸿哲就是眼泪汪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低声诉说着这几天在言家的恐怖经历。
听着,言曦很是无语,等端鸿哲得倾诉渐停,她才开口,“你不是会法术吗,怎还怕成这样?”
“有术法也打不过这些鬼物啊,能不怕吗?”端鸿哲理所当然。
显然,他刚出现时的高人形象就是假的。
“行吧。”言曦只能应下,还是不死心询问,“这两天,你可发现线索?”
“没……那些鬼物很难缠。”端鸿哲有点心虚的低下头,其实也不止是鬼物难缠,他也害怕。
所以,这两天除了白天借机在宅院四处转转外,晚上他都锁在房间里,这样能找到线索才怪。
又是一阵无语,言曦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微微扬起声,“一点异常都没见?”
“没……”端鸿哲更加不好意思。
见端鸿哲这样,言曦也将他的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无奈,她只好叹息一声,“算了,没发现就没发现吧。”
见言曦这无奈样,一向不爱搭理旁人的季昭开了口,“言曦,你瞧瞧他,真是个不中用的,今天敢找不到线索,明天就敢拖你后腿,没准儿后天就敢出卖你。”
说完,季昭就看向端鸿哲。
端鸿哲汗颜,虽然他确实挺坑的,也可能拖后腿,但出卖队友,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真的很有理由怀疑季昭在拱火。
季昭确实是在拱火,虽然现在她没之前偏激,直接简单粗暴的暗杀言曦的队友,但悄悄拱火和暗杀还是可以的。
想着,季昭看向端鸿哲的目光没由得染上几分寒意,端鸿哲打了个寒颤,惊声,不敢说话。
将两人的小动作收进眼底,言曦也没阻止,端鸿哲真得长点心了。
在端鸿哲这得不到线索,言曦就带着季昭自行在四处寻找,不过,她们才走出佣人房,映月就急急跑来。
“三小姐,老夫人醒了。”映月语气急切,顿了顿,又道,“这会儿正念着三小姐呢。”
也不耽搁,言曦带着季昭跟着映月往言老夫人房中走。
很快,来到言老夫人门口,她不过才离开两日,似乎就变了样。
开了窗,房中也不见有多少光亮,近中午竟是有些暗。
隐隐有药味从房中传出,在映月把另一扇半掩的门打开后,药味更是浓郁,让言曦忍不住咳嗽几声。
咳了几下,她才生生停了,看向映月,低声道,“祖母可是病了?”
“三小姐离去后,当晚老夫人就病了,张大夫来看过,开了药,今天好多了。”映月低声说着,又宽慰道,“三小姐无需过多担忧。”
言曦点头,却是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除了药味还有腥臭味,不像活人味道。
顿了顿,言曦又问,“玄羡道长可来看过?”
“来过了。”顿了顿,映月还是没说出接下来的话。
昨天,玄羡道长面上是安抚言老夫人,言并鬼怪作祟,只是寻常小风寒罢了。
然而他出门后,映月却见他不经意皱了眉头,显然是严重的。
映月自小在宅院中生活,是最会察言观色的,断不可能看错。
又回想起言老夫人这几日的病症,纠结几下,映月还是悄悄把言曦拉到一旁,极小声道,“三小姐,待会儿进去可要注意些,老夫人虽说好些了,却还是好得不利索。”
“好。”言曦点头,小心打量着映月,看出了映月的几分不寻常。
目光转了转,言曦还是小声开口,“映月姐姐,可是有不对。”
“也没什么不对,只是这几日老夫人有些怪。”小心翼翼观察言曦的神色,见她没有任何不悦,映月才大着胆子,又道,“老夫人一向是爱干净的,可这几日除了不再沐浴,连擦身都不让。
三小姐,并非我胡说,若是凑得近了,还,还有些臭味……”
说着,映月神情更加忐忑,言曦安抚了她两句,追问,“那张大夫可来看过?”
“来过,老夫人很配合张大夫诊脉,除了胃口差些,张大夫言,老夫人的病确实好了许多。”映月应着,目光又有些复杂,“三小姐,还是多留意些。
老夫人一向疼爱你,如今老夫人病着,若有不对,还望你想想法子。”
这几乎是求助了,言曦诧异,“父亲呢?他可来看看过祖母?”
“老夫人一病,老爷就来了,只是,隔日老爷也病了……”
听着映月絮絮叨叨说着,言曦也明白始末,家里的主子,除了消失的二姨太,其他的都病了,就连四姨太也是。
现下,言家能拿主意的正经主子,就只有她了。
这真是要团灭的节奏啊,言曦有种不详的预感。
而一开始映月没和她说明情况,自是怕吓到她,要是她也病了,那真是没有拿主意的人了。
不过,想起l在沈家看到的言泽,言曦又觉得,言家的情况或许也还没这么糟糕。
正思索着,屋里传来响动,是床榻嘎吱声,言曦回了神,正想询问,言老夫人低哑的声音即传来,“曦曦,可是你回来了?”
“是,祖母,我回来了。”言曦应着,却觉言老夫人的声音不太对劲,似乎低哑得厉害了,像是淬了冷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
明明该是暖心的话,却听得言曦打了个寒颤。
第97章 寂静深宅(二十)
不只是言曦, 就连映月听着老夫人的话都觉不对,她看向言曦,极小声道, “三小姐……”
“既然祖母醒了, 我就进去探望一二。”言曦朝映月微微点头,算是安慰了。
留季昭在门外守着, 言曦直接推门而入,才踏入屋中就有浓烈腥臭味传来, 刺得言曦鼻子生疼。
屋内光线很暗,言曦开了灯,寻着低沉的喘气声,她往床榻看去。
窗帘被放下,隐约见个模糊的身影。
剧烈咳嗽声传来, 言老夫人的声音低沉,夹杂着极大的喘气声, 如能随时断掉一般, “曦曦, 快过来。”
“祖母可好些了。”关切问着话, 慢步向老夫人靠近,言曦又悄悄打量四周,心生警惕。
靠近, 她隐隐闻到腐臭味, 像是新鲜的肉放了许久, 这会儿已坏掉。
来到床榻边,几道嘎吱声传来, 床榻响动,隔着床帘, 言曦见老夫人已挣扎坐起。
这腥臭与腐臭味远比映月所说要浓得多,无奈,言曦只能用嘴呼吸。
她缓缓拉开床帘,好在没看到想象中的恐怖场景,只有面色惨白的言老夫人。
不止面色惨白,老夫人目光浑浊,明明才两日没见,可言老夫人就衰老许多,就连鬓间白发都多了不少。
更奇怪的是,初夏时分,天气已是热得厉害,正常人或是着短衫,或是着轻薄的长衫,而老夫人却穿着厚绸布长衫。
扣子系到最顶,像是冷极了。
房中不通风,言曦坐着有些热,说了几句体己话后,她小声询问,“祖母,可觉热?”
“尚可。”应着,言老夫人忽的伸手,抓住言曦,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个慈爱却有些渗人的笑容,“曦曦可是奇怪,为何在初夏时节,祖母还要着长衫?”
余光瞥向被言老夫人抓住的胳膊,带着湿热和黏稠,让言曦倍感不适。
忍了忍,这才没拨开放在她胳膊上的手,她顺着问,“为何?”
“因为你啊。”猛地收紧手上的力道,言老夫人死死盯着言曦,用极其凶狠的语气,却带着几分哀求,“你说,这些年,我们言家待你如何?”
没立即回答,搜索着接收到的记忆,有了结论,言曦才道,“是好的。”
“是啊,是好的,好到都越过了言家自己的子孙。”声音带着颤音,言老夫人忽然提高音量,“可饶是如此,为何她就不能放过言家?非得要置我们言家于死地!”
瓷白的胳膊被言老夫人抓出红痕,言曦拨开言老夫人的手,做迷茫和害怕,“祖母,你,你在说什么?”
见言曦这样,言老夫人又像是失了力气,猛地往后倒,重重靠在软枕上。
又开始剧烈咳嗽,咳得像是要断气一般,言曦扯了一旁的帕子递给言老夫人,害怕怯怯道,“祖母,快擦擦。”
言老夫人顺着接过帕子,捂住嘴巴,待咳嗽停了,她才移开帕子,又急忙揉成一团,像是不敢看帕中的脏污。
虽然言老夫人的动作极快,言曦还是瞧见了,洁白的帕子上染了猩红,猩红上有两条极细小的褐色小虫,细细长长,在挣扎扭动。
似乎,真如杨师傅所言,言老夫人和言老爷立的毒誓起作用了。
将手中的帕子扔到地上的篓子,言老夫人又咳嗽两声,停下后,身子就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伴着咔咔声,像骨头位移。
喉咙深处传来痛苦的哀叫声,面部也开始变得扭曲,似是强行在压抑着,言老夫人才有精力看向言曦,“曦曦,求求你,去找她,饶了我,饶了我吧,我,是我错了。”
“祖母……”言曦做出关切模样,凑近,又疑惑,“去找谁?”
“找,找洛南曦。”说着,言老夫人倾过身,伸手就要抓住言曦,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言曦,又是猛地咳嗽一声,侧头猛吐。
顺着看去,言曦就见一滩猩红的黏液,黏液之中蠕动着密密麻麻的小虫,看得言曦头皮发麻。
她做出害怕模样,往旁边靠,看看地上猩红黏液,又看看言老夫人,表情惊愕又恐惧,“祖母,这,这是什么?”
“这都是拜你所赐,拜洛南曦所赐啊,哈哈哈哈哈哈。”看着自己吐出来得东西,言老夫人竟是癫狂起来。
猛地扯领口的扣子,激动又疯狂的说着,“你瞧瞧,瞧瞧,这都是那个毒誓所赐。
她明明和我说过的,只要言家好好待你,她就不会对言家怎样的。
我们分明好好待你了,她却说话不算话,把我们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瞧瞧,你快瞧瞧!”
顺着看向言老夫人胸口,就没一块好皮肉,而且皮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孔洞,如圆筷差不多粗,一个连着一个。
孔洞中不时冒出数只细长的褐色虫子,虫子左右摇晃,蠕动着,如冒出巢穴呼吸新鲜空气一般。
随着虫子的动作,不时流出猩红黏液,一股一股的,恐怖又恶心,让言曦只觉头皮发麻。
下意识移开眼,言曦顺着垂下头。
她现在知道腥臭味和腐臭味来自何处了,虽然她早有猜测,亲眼所见,显然比她想象的要恐怖许多。
见言曦这样,言老夫人似乎更被激怒,表情古怪,低吼着,“你可是怕了,我这两日就看着自己的身体烂着,长出这些小畜生。
刚开始只是痒,痒了我就挠,挠了就成了一个个细小孔洞。
流出血水和脓水还不算,竟是长出小虫,它们在我们的皮肉底下钻来钻去,又痒又疼。
可我却不敢挠,挠了,这虫长得更多。
一开始,我还捉了不少虫,把它们都拔出来,狠狠扔了,烧了个干净,可越拔,长得越多。
最后就连我咳嗽,都能咳出虫子……”
越说越小声,言老夫人似乎平静些了,死死盯着言曦,哀求道,“曦曦,祖母有多爱干净,你知道的,求求你,求求你,让洛南曦放了我吧。
看在,看在这些年,我待你确实不错的份上,饶了我,求你了。”
说着,言老夫人又伸手去抓言曦,因着她动作过快,小虫子又落了一地,在床上,地上,蠕动挣扎着。
面上满是害怕,言曦起身往后退,做出愧疚模样,怯生生的,“祖母,对不起,如能让您好受些,我愿去求她,可,可我确实不知,她究竟是谁。”
“她是你亲祖母!你去宅院最深处的荒院,就能寻到她,她的尸骨就被葬在那!”
“她死了?我又如何能找到她?”言曦面上满是害怕,悄悄套言老夫人的话。
“她死了,成了鬼,又活了,还是最厉害的鬼。”言老夫人有些咬牙切齿意味,又急急道,“曦曦,你是她唯一的孙女,她总是顾及你的,求求你,求求你去寻她,替我求求情吧!
如若她确实不肯放过我,那,那就求她给我个痛快吧。
我实在,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啊,曦曦,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说着,言老夫人就是嚎啕大哭,她的身子止不住颤抖,随着动作,褐色小虫不时从小孔洞落下。
一只只粘在一起,又不停往言老夫人身上爬,争先恐后钻入小孔洞中,实在是恶心。
虽然没有密集恐惧症,但言曦瞧着这模样的言老夫人,也是倍感不适。
想起方才才见到的温柔娴雅的洛南曦,她更是好奇,真相到底有多残忍,才让洛南曦这么残忍的折磨言老夫人。
目光转了转,言曦着急又犹豫,看向言老夫人,“祖母,她是如何死的,又是如何与言家结的仇怨?
我想,若是我提前知晓这些,再去求她,成算也更大些。”
这话很合理,冷静些的言老夫人面上闪过几分犹豫,挣扎一会儿,还是开口,“她,她死于言家之手……
你祖父曾想复活她,寻来不少秘法,她才成那样。”
言老夫人挑着说了几句,不咸不淡,完全不敢说出真正缘由。
听出言老夫人的隐瞒,言曦却不戳破,而又道,“祖母,你刚才说,她才是我亲祖母,那我便不是言家的孩子,如此,我又为何会被养在言家呢?”
“此事说来话长,言家与你亲祖母之间存在一些误会,才会演变于此。”说着,言老夫人眼中竟染上几分希冀,“都是误会,误会啊,曦曦,你去求求她!”
“好,我自会去,您别担心,毕竟言家养育我近二十年,我总该记恩的。”
言曦这话情真意切,让言老夫人眼中希冀更浓,然而,下一秒,她却听言曦疑惑道,“祖母,你说我的亲祖母姓洛,我记得您也姓洛。”
“不,那个贱人,根本就不配姓洛!”言老夫人一时激动起来,高高扬起手,又落下,语气又变得癫狂,“她不配!不配!”
随着言老夫人的剧烈震动,棕色小虫撒了一地,在四处蠕动着,言曦已退到后边屏风。
静静站了一会儿,见言老夫人的情绪冷静些了,她才准备向前,然而,屏风后却传来响动。
既有木板嘎吱声,又有极低的痛苦□□声,顺着望去,隔着屏风,言曦隐隐见一只木桶,木桶上似乎有个头。
第98章 寂静深宅(二十一)
许是察觉到言曦的注视, 木桶中又传来几声扑腾声,木桶中的头颅开始上下抖动。
床榻上的言老夫人还在哀叫着,言曦也顾不得, 绕过屏风, 向屏风后探去。
木桶估摸是红檀木制成,雕着奇怪的纹路, 似是祥云与仙鹤,可这仙鹤却与寻常不同, 明明有头有尾,却被硬生切开,像是被人阻了长生。
借着微弱的光亮,勉强见桶中盛着黑水,黑水并不清澈, 上边浮了不少东西,似是小虫蠕动, 荡起点点波纹。
最中央, 果然漂浮着一个头颅, 是小孩模样, 才是总角年纪啊,面色惨白着,正瞪着比寻常人大了一倍得眼睛, 盯着言曦, 似是好奇。
头颅之下有身子, 可惜被黑水阻隔视线,言曦并看不清。
注视一会儿, 言曦视线移开,往一旁看, 有个三层架子,架子上有几个小碟,小碟上放着不少生肉,不过许是放久了,都生了虫。
白刺刺的小虫从猩红的腐肉中钻出,蠕动摇晃着,恶心至极。
除了生肉,竟还有数只剥了毛的老鼠,在盘子上堆成小山。
察觉到言曦的目光,桶中的怪物就眼巴巴的盯着木架,竟发出嘤嘤声,像是饿极,显然,那些就是它的食物。
往四周看去,就见房中最深处隐着一张供奉桌,供奉桌上并没牌位,也无神位,竟是一个圆胖的稚童。
却是烧制成灰瓷,灰瓷上有数道红色裂纹,竟像稚童身上的血管纹路,看着有几分诡异。
稚童前有一个小香坛,香坛中插了不少香,旁边洒了不少灰渍,很明显,是常有人供奉的。
视线从供奉桌上移开,言曦又望向屏风外,就见褐红色的帘帐,帘帐很厚,显然不透光,以往都是放下来的,这次却被拨开,她才发现这一小片天地。
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从记事起,就有人叮嘱三小姐,去老夫人房中时,千万不要去翻这褐红色的帘帐。
显然,这诡异的稚童是言老夫人供奉的,桶中的怪物也是言老夫人养的,只是,言家之前是最忌讳这些神鬼之事的,没想竟有这些东西。
屏风外的言老夫人还在哀叫咒骂,桶中的怪物也在嘤嘤叫着,扰得言曦有些心烦。
她垂头,看着桶中的怪物,淡声询问,“你是何人,又怎么在这。”
怪物瞪着眼,看着言曦,面上满是不解,又嘤嘤叫了两声,显然,它听不懂言曦的话。
又试着问了两句,怪物都没反应,无奈,言曦只好自己找线索。
目光环视一圈,蹲下身,言曦可算见线索,靠近木围栏处,桶身上刻了字,“言玥 X年子时生”
搜索着接收到的记忆,言曦就认出桶中的怪物是何人了,除了言老爷,言老夫人还有一女,不过早早夭折,没在这世间享几天福。
然而,谁也想不到,传言中夭折的言老夫人幼女,竟是被做成怪物,养在桶中,且藏在言老夫人房中。
没由得,言曦有些心情复杂,她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可这明显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
许久,言曦才移开视线,顺着往地上望,竟有一道道红痕,并非凌乱,而是井然有序排列。
往后退,再往地上看去,红痕连在一起是看不懂的古文字,像是符,又像阵法。
木桶正在这阵法中央,言曦心中有了初步猜测,能达到牺牲亲生女儿得程度,定是严重得足以威胁言家根本的事情。
果然,言家近期的恐怖经历,并非只有洛南曦报复那么简单。
又仔细打量四周,看了遍,言曦的目光又落回木桶上,那怪物依然是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渴望又期待的盯着她。
抛却恐怖模样,它也就同稚童一般,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绝大部分人都单纯。
察觉到言曦望向它,怪物又嘤嘤叫着,一时间,言曦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她不认识脚下的阵法,救不了它。
可要是灭了它,言曦又有些不忍,毕竟变成怪物,也不是它的错,错的是某些贪婪的言家人。
就在言曦纠结之时,屏风外传来砰的落地声,接着就是痛呼声和急切沉重的喘息声。
也不犹豫,言曦拨开屏风,就见言老夫人掉落在地,正匍匐着,艰难爬向屏风,抬眼盯着言曦,凶狠道,“不许进去!这不许进!擅闯者死。
曦曦,从进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你就被诅咒了,快出来!”
竟像是极为担心她的模样,配合着,言曦顺着快步跑出屏风,然而,她才走到外边,言老夫人就是换了一副态度。
面色变得阴沉起来,却又大笑,畅快又恶狠狠道,“哈哈哈哈,你也进去了,你也要受到诅咒了,你也要死了!”
说着,言老夫人爬到言曦脚边,伸手就是要抓住言曦的脚踝,却被言曦轻巧躲过。
言老夫人却没多在意,态度又变得奇怪,眼中又多了几分希冀,盯着言曦,极为渴望道,“曦曦,你别怕,虽然你也中了诅咒,但洛南曦一定不会不管你。
只要她肯,她肯解除这咒术,你就得救了!”
“那祖母和言家所有人,也会得救了吗?”没有俯身去扶言老夫人的意思,言曦只是垂下眼,表情淡然。
只是,言老夫人没来得及开口,门口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声,接着是一声惊恐尖叫,言曦回头,就见映月。
除了言曦,言老夫人也转眼盯着映月,看到言老夫人的恐怖模样,映月就是死死捂住嘴,硬生生把又即将涌出的尖叫咽下。
她忍不住颤声,“老,老夫人,三小姐……”
听到映月的声音,言老夫人又变得激动,伸长手,直直指向映月,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映月,过来,快过来,快扶我起来。”
看着不停在言老夫人身体孔洞上钻入钻出的小虫,又看看落了一地的虫子,映月心生胆寒。
哪怕她再担心言老夫人,此刻也不敢过去的。
看出映月的犹豫,言老夫人直接恼了,大吼道,“你个小蹄子,平日时常表忠心,常把挂念我放在嘴边,而今我不过是病了,你就避得远远的。
待我好了,我定要抓住你,直接吃了,吃得连皮肉都不剩。”
说着,言老夫人又是癫狂大笑,笑声许久才停,她又低吼,“还不快滚过来!小蹄子!”
许是病痛折磨得厉害,言老夫人已全然丧失理智,哪有半点以往的慈祥和蔼。
映月更是惶恐,后退一步,想起以往言老夫人待她也不错,她又有些犹豫看向言曦,迟疑道,“三小姐……”
“映月姐姐,你快出去吧,快寻玄羡道长过来,就说这里乱了套。”言曦带着安抚意味说着。
见言曦全然不慌,映月仿佛也有了主心骨,压住心底的恐惧,抬步,急急往外走。
见映月竟然离开,言老夫人又是大骂起来,与市井粗妇也没差。
言老夫人一直在叫骂,屏风后的怪物又一直嘤嘤叫,两种声音,一粗一细,交杂在一起,就是让人烦躁。
试着探了探线索,打听不出什么,索性不再待下去,言曦痛快出了房间。
季昭连忙迎上来,拉过燕言曦的手,语气关切,“言曦,可有被伤到?”
“没受伤。”顺着回握住季昭的手,言曦又问,“外边可有异常?”
“没,只是有几个小丫鬟想过来打探情报,都被映月撵了去。”季昭应着,又问,“言曦,你在里边看到了什么?似乎动静很大。”
也不隐瞒,言曦将在房中的所见所闻告诉季昭,末了又安抚道,“还好你没进去,真是恶心。”
“是啊。”季昭点头,表示赞同,“光是听你这么说,我就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说着,季昭趁机蹭进言曦怀里,怯怯撒着娇,“言曦,我害怕。”
“别怕,那些虫子不会跑出来的。”言曦安慰着,顺着搂住季昭的腰身。
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她不自觉勾起唇角,其实她也很喜欢季昭这种亲昵的靠近。
悄悄捏了捏季昭腰上的软肉,言曦又想着安慰几句,就有两道急促脚步声传来,顺着望去,言曦就见玄羡和映月。
玄羡神色难掩焦急,然而在看到季昭那一瞬,他又是一顿,浓烈的危机感从心底生起。
看着明明是个较弱普通人,却让他不自觉害怕。
掩下眼中的惧意,玄羡如常走近,冲言曦微微颔首,他就迈大步子往屋中走去。
映月轻轻扯着言曦的袖子,担忧询问,“三小姐,玄羡道长不会有危险吧?老夫人她,她不会有碍吧?”
“不会的,祖母自当会平安无事,她只是病了而已。”言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面上满是对老夫人的担忧。
然而,她话音刚落,屋中就传来轰隆声,接着,才被玄羡合上的木门被猛地推开,飞出个穿着道袍的长发男子。
正是玄羡。
玄羡重重砸在地上,狠狠吐了一口血,挣扎着睁眼,看向言曦几人,像是用尽全力大喊,“快跑!”
第99章 寂静深宅(二十二)
听着玄羡的话, 言曦反应过来,转头望向屋内,就见一只东西窜出, 如□□一般趴在门前, 冲躺在地上的玄羡嘶叫着。
这东西,正是之前被养在木桶中。
玄羡挣扎着爬起, 又看向言曦几人,大喊, “快跑!晚了,就没命了。”
也来不及思索发生了什么,言曦小声让季昭先出去等着,又推了映月/一把。
季昭倒是干脆,而映月见言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又是忍不住拉了一把,“三小姐, 你也走吧!”
见状, 也不用言曦劝诫, 季昭就直接把映月拉走了, 她可不想留这个NPC在这成为言曦的累赘。
强撑着起来,玄羡又是手中掐诀,就是攻向那怪物, 那怪物却是快了一步, 攻向玄羡。
玄羡忙侧身躲过, 又扔出符纸,他身上的道袍损坏不少, 有几分狼狈,显然, 这怪物是劲敌。
见玄羡落入下风,在一旁观战的言曦想了想,还是出了手。
取出符纸,念着口诀,将符纸扔出。
然而,和其他鬼物躲闪不同,怪物竟是迎着她的符纸,直接扑过来。
见状,玄羡急忙大喊,“三小姐,快躲!这怪物凶恶至极,是吃人肉的。”
然而,玄羡话音未落,怪物就猝不及防的扑到言曦面前,就在言曦以为它要狠狠咬上她一口时,它却突然抱住她的脚腕。
一时不清楚怪物的操作,言曦低头,就见怪物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脚腕,嘤嘤叫着,像是在撒娇。
言曦:……
凶恶至极?
一时间,连玄羡都愣住了,他急急收回手中的符纸,有几分愣然,“刚才在屋中,它并非如此作态。”
言外之意,在屋里,它就是凶恶至极。
怪物还在蹭着言曦的腿,也不好轻易把它拨开,言曦看向玄羡,轻声询问,“道长,它是何物?”
因着在玄羡面前,她已经很出格了,言曦也不再故作害怕。
“可以说是阵灵,也是鬼物。”玄羡揉揉眉心,看着抱住言曦脚腕猛蹭的怪物,也有几分无奈。
“祖母房中有阵法?”言曦捂嘴,微讶。
顿了顿,玄羡也没瞒着,说出了言老夫人房中的具体情况。
言老夫人房中的阵法是聚财阵,聚财阵并不能算是什么阴毒阵法,而若用骨肉之亲作为阵灵压阵,那就不一样了。
几十年前,言家老太爷还在,玄羡的师父曾来过言家,给言家看过前程,算到,几十年后,言家将会落败。
言家老太爷就寻遍方法,想阻止言家落败,然而并非来得及实现,言老太爷就去了。
后又过了几十年,到了玄羡的师父预估言家可能衰败的时候,言家却安好。
玄羡师父不再下山,算了一卦后,就不再管言家之事。
“那时,师父应是算出言家做了恶毒事,如今看,果然如此。
靠着这聚财阵,言家才能保持荣华富贵长久。”玄羡有几分嘘唏。
看着脚腕上的怪物,言曦还是询问,“那又是如何让它成为阵灵的呢?”
“在她还活着时,先将她放在木桶中,生活三日,这三日不再喂食,生生将她饿着。
第四日,待她饿得不行,再喂其死老鼠肉和生肉。
一连喂食四日,她适应生肉后,再寻来南疆的蛊虫,放入桶中。
蛊虫将会从她的七窍钻入体内,以其身体为窝,彻彻底底的,将她改造成至邪之物。
估摸半月,趁她神智未消散前,取来骨钉,钉入她的头颅,慢慢凿开头骨,取出最大的母虫,取其血,拿来祭阵。
祭阵后,它便成为阵灵。”玄羡神色微冷,顿了顿,又道,“寻常阵灵断不能是邪物,而这阴毒阵法则不一样了。
言家的聚财阵彻彻底底是邪阵,通过消耗至亲血肉,来供养言家,达到聚财效果,这样才保证言家不至于散尽家财。”
这听着就极为残忍,言曦皱了皱眉,看着抱着她的腿,边蹭边嘤嘤叫的怪物,一时心情复杂。
许久,才看向玄羡,“现在聚财阵是破了吗?又该如何处置它呢?”
“破了,也正是因为这聚财阵破了,才引来言家的这些怪事。
聚财阵本就是邪阵,运行数十年,积攒的怨气难以想象,这怨气除了阵灵的,还有数不清死去的无辜之人。”玄羡也没瞒着。
“无辜之人?”不过一瞬,言曦就得了答案,“它吃的那些生肉,果真是人肉?”
“确实如此,而且还都是稚童的肉,并非全要,只取心头肉。”说真,玄羡面上毫不掩饰表露出厌恶。
原本奉师父之命来到言家,他是想着解决言家诡事的,而随着对真相的深入调查,他才觉,言家真是咎由自取。
若不是还身处言家,他是断不想再躺这一滩浑水。
“聚财阵的怨气,将困于言家的鬼物全数唤醒,寻常的,寻仇的都有。
一开始,我便是被寻仇的鬼物误导,误以为它们才是作乱源头,失了先机,现下才后知后觉真相,却已来不及。
三小姐,言家中确实有人该死,但无辜之人更多,如若可以,望你能与洛前辈沟通一下,放了无辜之人。”玄羡的目光带着几分悲悯。
哪怕玄羡没把话说完,言曦心中就明了,她斟酌着开口,“聚财阵是她破的?”
“是由她主导破的,不过,也有推波助澜之人,沈家夫人。”玄羡又觉好笑。
沈夫人自然是言家大姑,也不待言曦再追问下去,玄羡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鬼主与洛南曦是旧相识,十年前,鬼主遭其他鬼物暗算,几近消亡,无奈求助洛南曦。
洛南曦便给他指了一条路—沈家,那时沈老爷仕途不顺,正是寻仙拜神时。
通过设计,鬼主救沈家与水火之中,顺利的,鬼主成为沈家侍奉的鬼神,鬼主接受沈家的供奉,通过供奉疗伤。
因着沈家每次所求都是带着杀孽的,鬼主可不想平白担这些杀孽,沦为厉鬼,便与沈家提出转移杀孽之法。
于是,便有了“念娘家的”沈夫人,直接提言将杀孽转移到言家,言家从前朝发家至今,且越来越繁华,福泽深厚,自是不怕这小小的杀孽。
洛南曦便巧妙的利用了这杀孽,使其不断冲击聚灵阵,两股怨气不断碰撞,久而久之,聚灵阵便破了。
听玄羡说完,言曦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真是不得不感慨,言家老一辈,真没一个好东西。
正想着,屋中传来动静,寻着望去,言曦就见言老夫人挣扎着从屋中爬出,惨叫着,面庞狰狞扭曲,洒了一地的虫子。
玄羡也注意到了门口的言老夫人,却没上前。
目光转了转,言曦还是开口,“老夫人她还能活着吗?”
“能,短则七七四十九天,长则九九八十一天,在此期间,虫子会不停啃食她的血肉,繁殖,直待这具身体只余骨架。”玄羡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在这过程中,言老夫人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啃食,强忍住疼痛,绝对是残忍的虐杀。
确实够狠,言曦皱眉,想了想,还是道,“言家其他人也与老夫人一样吗?”
“差不多,能躲过去的,不过寥寥几人。”顿了顿,玄羡还是继续之前提过的话,“如若可以,三小姐,你向她求求情吧,放过那些无辜之人。”
玄羡口中的她自然是洛南曦,言曦没应下,却问起其他的,“道长,可以和我说说她的事吗?”
“大体的与你在杨师傅之处所听差不多,我所知的更多则是她的身份,她其实来自南疆……”玄羡开始诉说着。
洛南曦与言老夫人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洛南曦从小被养在南疆,长成后才回到洛家,被洛父许配了人家。
所嫁之人并非大富大贵,却是她所喜爱的,后来就如杨师傅所言,与言家有了牵扯。
洛南曦虽知晓些巫蛊术,却未仔细研学,又怎敌得过手下奇人无数的言汝卿,只能暂且妥协。
进入言家后,她本想暗中运作,却被言老夫人害了命。
某种层面上来说,言汝卿也是个情种,用尽秘术要复活洛南曦。
一直被至阴的邪物滋养,洛南曦竟成了鬼王。
玄羡把洛南曦变成鬼王的过程简单描述,不过光是听着,言曦就知不简单,莫不然,洛南曦也不会有那么重的怨气。
目光直视玄羡,她淡声,“成为鬼王的过程很残忍吧。”
如是为了救无辜的言家人,玄羡想瞒下的,可想到自己查的那些,他又断扯不出谎,顺着点头,“像言老夫人现今差不多,她曾受过蛊虫煅体。
一连三年,尸骨才被啃噬殆尽,没了尸骨,才能逼得她凝成实体。
死人虽不用承受蛊虫啃噬尸骨之痛,但蛊虫撕扯魂魄的痛,更是难熬,比之痛了十倍不止。
修得实体后,她直接找上言汝卿,却是不敌,转而,她灭了洛家。
也是由此,玄学各家联合,将她封印在言家。”
言曦面色更淡了,洛南曦这一生确实悲惨,生前被强娶,家庭破灭,死后还要炼尸,忍受酷刑。
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她才道,“那她又是如何能挣脱封印的?”
“因为你啊。”玄羡应着,正想继续说下去,后边却传来轰隆声。
寻着望去,烟尘飞起,碎石乱飞,一时模糊视线。
数分钟后,烟尘散去,言曦就见原本牢固的白墙被粉碎推毁,成了乱石与碎砖。
一片狼籍之中,有个衣诀翩飞的红衣女人,女人青丝如黛,较好的面容却含着几分怒意,直直盯着玄羡,“休得在曦曦面前胡说!”
这人正是玄羡口中的正主—洛南曦。
第100章 寂静深宅(二十三)
与上次见到的浅衣温婉不同, 一袭红衣的洛南曦多了几分凌厉,她正冷然注视着玄羡,似乎下一刻, 就要攻过去。
“洛前辈。”玄羡朝洛南曦恭敬拱手。
“是玄沧老道让你来护住言家的?”洛南曦可没半点客气的意思。
没出声, 言曦在一旁悄悄打量着,看来这两人是旧相识。
两人的对话依旧继续, 言曦渐渐听明白了,还在世时, 洛南曦与这些玄门中人并不相识,也是死后,才开始与他们打交道。
当时,洛南曦眼看着就要大仇得报,却是这这些玄门中人出现, 阻止了她的报复。
“若不是当初玄沧为我说过几句话,我念着, 你从踏入言家那一刻起, 就该死了。”洛南曦收回目光, 不再看玄羡, 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得知洛南曦心意已决,玄羡也识趣不再多言。
又再次拱手,往门口而去, 却还是在踏出门槛后, 回了头, “洛前辈,言家也并非没有无辜之人, 那些人……”
然而,玄羡的话还没说完, 洛南曦就猛地挥手,将玄羡轻松扇飞。
玄羡重重撞在墙上,一看就摔得不轻,言曦默默垂下眼,不忍再看。
回想初见,言曦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洛南曦还有这么简单粗暴的一面。
玄羡挣扎着爬起,这次不再多言,直接走出,希望门派的人能早些过来,毕竟对上洛南曦,他是远不敌的。
待玄羡走远后,洛南曦才看向言曦,语气又变得柔和,“有什么想问我的?”
“其实他们已经与我说了许多,我应是没什么想再问您的。“言曦笑笑,顿了顿,又注视着洛南曦,很是笃定,“姨娘应该无碍吧,甚至,玄羡道长口中真正无辜之人,也无碍。”
“你如何这么认为?”洛南曦似乎很意外言曦会这么说。
“因为您本就是良善的。”说着,言曦握住洛南曦的手,有几分心疼,“祖母,您去做您想做的吧,无须顾及什么的。
不过,报完仇,我希望您能全身而退,去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希望您能以洛南曦的身份,自在的活着,而非谁的妻子,谁的母亲,甚至是我的祖母。
您不欠谁的,那些事儿,并非您的错,错的是那些肮脏的人。”
哪怕洛南曦不说,言曦也知道,她是极其愧疚的,愧疚自己给夫家带来灾害,又因着她的缘故,害死了儿子和儿媳。
这份愧疚,也渐渐转为执念,一直支撑着她去报仇,一旦大仇得报,执念没了,言曦真怕她也跟着没了。
所以,言曦才会多嘴说这些。
“嗯。”洛南曦点头,目光中有几分动容,又有些无措,她伸手,轻轻抚着言曦的头,笑得温柔,“你姨娘将你教得很好。”
“姨娘确实真心疼爱我。”言曦顺着答着。
“之后,好好孝顺你姨娘。”说着,洛南曦又有几分释然,说到底,她所求的不过一个公正,只是可惜,她现在能数倍报复了,可被害死的亲人也不在了。
不自觉叹息一声,她回头,看着趴在地上,惊恐又无措瞪着她的言老夫人,又忽的笑了,恐怕,他们在害她时,也断想不到这一天吧。
看了许久,一直到言老夫人努力瑟缩着身体,洛南曦才回头,看向言曦,语气也变得平缓,“快把你姨娘带出言家吧。”
言曦点头,洛南曦又回头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言老夫人,再次开口,“除了二姨太之外,其他院中的人也带走吧。
这个院中和主院的人就不必了。”
“嗯。”言曦应着,主院是言老爷居住,看来,很明显,一开始洛南曦就没想着迁怒。
见言曦应下,洛南曦就摆摆手,在赶言曦走。
言曦却没急着走,而是向前,朝洛南曦伸手,带着小辈的娇憨撒着娇,“祖母,我想抱抱你。”
似乎是寻常不过的话,洛南曦却红了眼眶,也冲言曦敞开手,笑得温和,“过来吧。”
言曦小跑过去,洛南曦顺着搂住她,目光中满是慈爱。
她的身子一僵,还是不自觉闪过几分无措,她已经数十年没与旁人这么亲近了。
很快,言曦就被洛南曦松开,言曦定定注视着洛南曦,很是认真,“祖母,我等你出来。”
洛南曦点头,却没回答,催着言曦离开,言曦这次不再犹豫,转头就走。
然而,在她将要消失在长廊时,却被洛南曦叫住,“曦曦,从言家西门出去。”
“好,我知晓了。”言曦笑得灿烂,挥着手。
灿烂的笑,配上纯澈至极的目光,洛南曦瞧着又觉羞愧,她心中的肮脏,多了去了。
不过,也不会有旁人知道了。
才走出老夫人院中,季昭就快步跑上前,拉住季昭的手,仔细查看着。
言曦好生安慰季昭几句,目光才落到后边,发现站着近二十个人,都是言家的佣人,映月与端鸿哲都在也在其中。
见季昭这逾越举动,他们虽觉不对,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见两人分开,映月才急急迎上来,说明情况。
其余佣人该逃的都逃了,现在几个院中的就剩这些,至于各个院中的主家,都病得不省人事了。
“瞧着,主家的病实在严重,我们也不敢妄动。”映月有些羞愧。
换句来说,就是各个主家得的病实在太过恐怖根本就没人敢靠近。
也不责怪,言曦好生安抚了几句,让佣人们再回各个院中,把主家带出,若是他们已恢复神智。
除了主院与老夫人的院中,其他院中若是有佣人,也一并带出。
之后,大家再在西门集合,一起出去。
不过,言曦才说完,就有佣人出声,“三小姐,我们真能出去吗?有从宅院各个门逃回来的,说是,只要靠近大门,便有怪吃人的怪物等着。”
听着,言曦心中有了数,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在她离开后洛南曦又叫住她,叮嘱她走西门了。
也是提到西门,洛南曦才真正打算放过无辜之人,也包括她。
又有些后怕,如果洛南曦最后没改主意,或许,连她也要死在这宅院中了。
不过,洛南曦为何改了主意,言曦还是想不通。
现下也容不得她纠结,言曦目光转了转,面上淡定说着话,“出得去,不过你们要与我一道。
要将我所说院中的主家带来,还要叫玄羡道长。”
佣人们虽还是怕的,但见三小姐这风轻云淡模样,恐惧不自觉少了许多。
也有心思浮动的,想着自个儿跑,但又想到宅院中各种恐怖的事,还是歇了心。
或许,三小姐知道破解之法才是。
想到这,佣人们只能纷纷应是,转身,分成几波,往各个院子走。
也不耽搁,言曦让端鸿哲去三小姐院中寻桃儿和柳儿她们,自己则带着季昭往四姨太院中走。
走得很急促,没一会儿就来到四姨太院门口。
许是早察觉言曦回来,院门是开着的,四姨太正站在门口,身后是跟着等候的三五个佣人,熟悉的嬷嬷也在。
看到言曦,四姨太露出温和笑容,快步迎上来,很是关切,“曦曦来了,可有伤到?”
说着,四姨太拉过言曦的手,仔细检查着,见言曦依然面色红润,这才安下心。
“我没事,姨娘别担心。”言曦安抚笑着,也不动神色打量着四姨太,见四姨太身上并无孔洞,也没密密麻麻的吓人小虫,这才安了心。
也不耽搁,言曦快速带着四姨太往西门走,几位佣人虽是心里没底,却也没更好的法子,只能跟着。
反正,顶多就是一死,不像其余主家一样,烂肉生虫,已经好了不知多少。
几人速度很快,几人来到西门,已有不少人在等候,瞧着,言曦就见三姨太和二哥言瑞。
仔细看着,三姨太和言瑞露出的皮肤虽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却留了不少红点,像是才愈合的一样。
轻易的,言曦就知道,那里曾出现过什么恐怖的东西。
三姨太和言瑞面色都不好,看到言曦,言瑞强撑着兄长模样,打了声招呼。
言曦笑着回应,又等好了一会儿,然而,却始终等不到言泽和大夫人。
最后还是几名佣人带着玄羡道长匆匆前来,玄羡没有要任何要瞒着的意思,看向言曦,直接开口,“言泽早已和鬼主结了主仆契,昨日就带着大夫人,离了言家。”
“嗯。”言曦应了一声,这下,她是明了,为什么在沈家会看到鬼气森森的言泽了,原是与鬼主结了契。
不过,言曦却没什么指责之意,言泽到底是为的自救。
见言曦没有怪罪鄙夷的意思,玄羡索性又说了些,“他本想借着鬼主,再多带出些言家人的,奈何鬼主没能如他愿。”
没回答,言曦点头,正想询问与鬼主结契后会有什么后果,后边就传来轰隆响着,热浪瞬间飞袭而来。
快速回头,言曦就见,后边竟是凭空生滔天火海。
并非寻常黄色,而是灰蓝,如鬼火一般,将言家宅院全然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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