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刚从大理寺监牢中出来,便见刑部右侍郎王舒温已经等候在门口了。
这会儿日头正高,王舒温额角已沁出几分汗意,见云枝出了门赶忙迎了上去。
她一个闺中小姐,年纪尚小,向来是被爷娘兄长们护佑在身后的,如何见过这样的架势。
“先生在里面情况如何?”
瞧那鼻尖红意,她应当刚刚才哭过,王舒温摸出帕子,将她牵到无人处替她揩了揩脸颊泪痕。云枝是他们师门中兄弟自小看大的,向来是连眉头都不舍得叫她皱一下,如今这戚家上下却要女眷们来扛,叫他如何不心疼。
“阿爷吃不下,睡不好,身子骨瘦了一大圈。这‘升溢粮’案牵扯竟这样重大么?”
王舒温不好瞒她,“若是往日,大不了官降一级,给些教训便罢了。可这回不同,大战之前正筹集粮草。先生督办下出了这样大的窟窿,那些个粮仓侵吞粮款千金之众,官家雷霆震怒……”
王舒温看看左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到我府上候着,待下值之后咱们详谈。”
云枝这会儿也没了主意,从前能依仗之人贬得贬走得走,只剩王舒温一个尚能信服,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的。
云枝心中忐忑,在王舒温府上如何也冷静不得,一时站一时坐,直等到日落西山,方才等到人出现。
王舒温快马回来,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将官帽递给一旁的小厮,“云娘子可还在?”
“在,等了整个下午,坐卧不安的。”
正说着几步去了云枝所在的屋子。
云枝见他回来赶忙迎上去,“如何,可说了何日审理?”
“尚在整理案宗,官家指了二王亲自督办。”
她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升溢粮案”就是冲着阿爷同梁王来的,主犯梁王被贬,慢慢竟将阿爷也牵扯了进来。
实则阿爷早已料到,自梁王倒台,他这梁王少师,便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二王来审,岂不是毫无转圜之地,他与阿爷一向不睦。”
更何况梁王乃是皇子,官家不论如何会留他一命,那此等大案要寻个背锅之人,不就只剩阿爷一个够格的了。
王舒温沉默下来,云枝便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不假。
她急得六神无主,又强行叫自己冷静下来,总还是要理清思路,“阿兄,这‘升溢粮’是什么,同往常的粮食有何不同?”
“粮食从收购入库到出库的过程中,会扣除水分杂质等量,剩下的才是真实存量。这扣出量计算本有定规,时常会在扣出后产生盈余,这便是‘升溢粮’。‘升溢粮’需严格上报,重新入库,可有人打起了这段的主意,侵吞粮款……”
云枝恍惚之中,记得阿爷曾告诫过梁王这事,叫他及时收手。
“这侵吞粮款之事,是梁王做得,是不是?”
王舒温只余一声叹息。
“梁王还是,太心急了——”
原本,云枝是要作配梁王的。
本就是一路,梁王得戚如敏多年栽培,戚家对他也极看中,为他多番引荐朝臣。
如今,却都白费了。
云枝强撑着默了一阵,“如此,当真是走到山穷水尽处了。”
王舒温自然不忍她如此,“回来前我去了一趟二王府上……”
云枝眼中满是希冀,“他说如何?”
“二王不在府上,倒是遇上了五王,他给指了一条明路。”
“什么明路?”
云枝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王舒温接下来这话上。
“他说‘不过是他一抬手的事情,何至于叫你如此奔忙’。”
“他?”
云枝一时间未来的及将“他”,同实际的哪个人联系起来。
忽而福至心灵,“是临南王?”
临南王便是戚如敏一直以来的得意门生独孤及信,从前他曾向梁王数次引荐,他却出人意料做了二王临南一战的先锋军,一力促成二王成了大事。
如今临南边界已向南推进千余里,深入敌人腹地,全境收回指日可待。他已封了临南王,王舒温所说得大战在即,便是临南王接下来要继续进攻的任务,这一战势必要将百年失地全部收回,是朝廷当前要务的重中之重。
这个关口,能与二王和官家都说得上话,且还能有足够分量的,只他一人罢了。
可戚府同他早已决裂。云枝虽然并不十分了解阿爷同独孤及信二人在政坛之上的恩怨,但她并非闺中不问世事的娇儿,一早便明白政坛上少有妥协,多的是刻骨铭心的流血牺牲。就如阿爷旧友中书舍人唐元令,被二王和独孤及信陷于狱中,冻馁而死。
唐元令温和待人,是朝中名望极盛的君子。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因寒冷饥饿,死后胃中仅有狱中稻草,右手的食指与小指甚至被生生冻掉。
此事对阿爷的打击巨大,差一点断了他为官之路。
正因如此,阿爷对于独孤及信的“背叛”,才尤其无法释然。
云枝也久不曾见过他了。
临南王府同学士府之间并不算远,云枝并不想叫阿娘知道自己要去寻他。阿爷和阿娘自然是绝不想同独孤及信再有牵扯的,可如今走到这般地步,哪怕是硬着头皮也须走这一遭了。
云枝对他的记忆,其实并未随着时间推移有所淡漠,儿时是极喜欢黏着府上的师兄弟们的。独孤及信大她许多,又是众人的大师兄,向来是独来独往,性格其实有些孤僻,远不如王舒温容易亲近。
可他饱谙经史,文采斐然,连身为详文殿大学士的阿爷对他都是赞不绝口,在众人之中实在出众,云枝自然会时常注意到他。
那时候仗着年龄小,府上的人对她自然是疼惜有加。独孤及信虽常常对旁人冷言冷语,云枝却能感受到他对自己有明显的偏疼。只是那日子久了,又曾亲眼见过阿爷如何同他断绝生徒关系,她不知那偏疼还能剩下几分。
或许早就当自己是个陌生之人了罢。
直到已经坐在王府之内,云枝仍旧感觉极不真实,她心中惴惴,甚至不知见他之后要如何开口。
事情却也并未如她想象中顺利,哪怕进了王府,可既然他无心见面,自然还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磋磨她。
云枝足等到了二更天,远远已经能听到远处打更人颤颤巍巍的喊着“关门关窗,防偷防盗”,梆子敲了几下渐渐远去了。
不过是惩罚当年阿爷将他赶出师门,给她一点小小颜色罢了。
冷板凳她自然是坐得住的。
云枝的心从未有这样定过,她非要见上他这一面,虽然等来得很可能是他的羞辱或是嘲讽。
嘲讽阿爷沦落至此,竟然要靠着他这个已经被赶出师门的徒弟,嘲讽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云云。
云枝想着,这般羞辱她皆能代父接受。
只怕她肯,那人却瞧不上。
只是她并未察觉,漏窗之后摆着漆木双面彩围屏,自她来后,围屏后那烛火便忽明忽灭。
云枝早忘了时辰早晚,等得双腿已然僵直,她轻转身子挪到另一处,只这样简单一个动作都费了些神。
云枝俯身握拳,在小腿上捶打两下,却见视线里忽而出现一陌生皂靴。
她愣了下,缓缓抬眼瞧他,“——临南王。”
他离得极近,简直呼吸相闻。
云枝及笄后,已很久不曾同他这般接近,一时不知要如何处理才好。
身后便是方才一直坐着的圈椅,面前是他冷漠的一张脸,简直避无可避。
彼此僵持了好一会儿,“临南……”
“怎的,不叫我‘阿兄’了。”
云枝看他脸上的表情,那般平静无波,叫人猜不出他是不是在戏弄人。
还是真的想要听这一句“阿兄”了。
云枝感觉到他正盯着自己的嘴唇,那里立刻火一般灼烧起来,她嗫嚅下轻轻唤他一句,“阿兄——”
不知这般能不能叫他满意,可他的视线却不曾偏去别处。
“何事?”
“是我阿爷,王爷应当也听说那‘升溢粮案’,实则他并未参与此案,是……是梁……”
临南王挑了挑右眉,“如何,到这时,你仍旧舍不得供出他?”
他语气越发冷了下来,似乎不想多谈,转身便要离开。
“不是!”
云枝情急,“官家圣明,梁王如何自有决断,我只是不知这时候提起旁人,会不会叫你觉得是在推卸责任。”
他果然被“旁人”二字取悦到。
却丝毫不肯在她面前表现分毫,云枝不知他心中所想,禁不住垂下泪来,“阿爷对梁王多番劝导,不论阿兄相不相信,此事确实同阿爷无关。”
“戚如敏好生双标,”他寻到云枝话中错处,“梁王私吞‘升溢粮’便‘多番劝导’,直至将他自己都拖下水。”
临南王的眼神仿佛沁着无尽寒意,“对我这小小郡公之子,便是连番羞辱赶出师门,如今还要让我这断绝联系的前弟子来相助,娘子是否觉得,临南王府的大门,确实比梁王府好进多了?”
云枝眼角红红,脸颊上还沾着几滴未来得及滚落的泪珠。
“你出征临南归于二王他纵然心有不愿,可此事兹事体大,绝非个人恩怨所能左右,他也盼你平安归来……”
临南王静静听她娓娓道来,仿佛这才能纾解这多年来郁结心中的怨气。
“他去信十余封,只是见你不曾回应才作罢,之后又出现了中书舍人唐元令一事,好友冻死才是叫我阿爷震怒的原因。”
十余封书信,言辞激烈,他一个字都不会忘记。
他在前方冲锋陷阵,后方的恩师却因个人恩怨,指责他不与梁王并肩去横扫西旗,转而跑到临南相助二王。
“阿爷并非偏颇之人,阿兄应当知晓得。”
云枝只看他踅身回到了座位上,翻开手边一不知何时放于此处的文集,疲惫得揉了揉眉心,无谓提上一句,“是不是偏颇之人,你应当心中有数。”
走到如今这步,不知戚如敏是否得偿所愿。
他赢了梁王,彻彻底底,从根本上赢了。
云枝知道二人成见之深,不可能靠今日的三言两语便能改变,她轻轻跪于这人脚边,“求阿兄高抬贵手,饶了阿爷一命。”
这样娇美的人,如此低微又哀戚的姿态。
他冷眼瞧着,这情景如他想象中一般无二。从她并肩立于梁王身侧那时起,花树下一双璧人,彼时深深刺痛他的眼,他便畅想这一日。
他钻营已久,那碍眼之人永不可能起复,她身边也不再有贵人环绕,临南王本以为自己目的达到,该心满意足扬眉吐气。
可他没有,那无边欲望逐渐蔓延。
云枝的小脸陡然扬起,他捏着她脸颊的力气有些重,疼得她不由抽泣,止不住一声轻吟。
无人知晓,这样一张檀口,他肖想已久,若是……
云枝感觉他俯身下来,忽而替她擦起脸上泪痕来,可越是如此她越是忍不住,泪水模糊她原本明亮的双眸,越发不知他现在有何打算。
又回到那叫人胆怯的距离,一样的进退不得,一样的呼吸相闻,甚至比方才更加接近。
他似乎侧了侧脸,手指从脸颊移到她唇角上去。
她身上有温墩墩的香气,叫他已然迷醉,只想贴上去近一些再近一些,彼此距离不过一层薄纱罢了。
云枝不由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不想却轻含到他指尖一点,叫他皮肤感受到一点意外湿润。
只是一瞬,他力气之大,天地都要为之倒转似的,云枝已经叫她一把揽起站好。
顿了下,那门外小厮却低声问询着,“王爷,马已备好,即刻便能启程。”
云枝不知他要去到何处,这样晚了。
他终究离如愿差上几分,大抵还是老天作弄。
“阿兄要去哪里?”
云枝扯他衣角,急急问到。
“明日大军出征。怎么,娘子不知道么?”
他要走了。
云枝心口有什么东西极速下落,她只是未料到自己无论如何晚来了这一步,到底迟了。
她眸中灿若繁星的一点光亮,仿佛就此熄灭,再捏不住他的衣角,就此垂落下来。
临南王不再理她,此一去生死未卜,再同她纠葛也是叫自己越发放不下,不如不说不做,一干二净。
“凡事小心,刀剑无眼。”
不知这一声叮咛,在他心中足有千斤之重。
“夜深了,府外有我亲兵相送”,他最后一次转身看她,“代我向先生问一声好。”
……
正是晨起好光景,宜园也仿佛将将苏醒的玉面美人,姿容静谧美好。
丫头们捧着铜盆自曲折游廊那头袅袅而来,便听到葡萄藤一边有朦胧的贴面耳语之声。有年纪小的丫头子忍不住偏头去瞧,也只从那葱茏缝隙之中瞧见一片鹅黄的裙角罢了。
“喏,是云娘子和令娘子在玩耍呢。”
丫头们此时虽然瞧不见小娘子的模样,可常在宜园伺候的,哪个不知道这宜园里住着的可是大学士的宝贝心头肉云娘子,前儿夫人的大姊带着令娘子来宜园小住,两个小娘子开心的什么似的,整日的黏在一起玩笑,比那同母姐妹都不差分毫。
云枝正被妃令扶着,摇摇晃晃立在小凳儿上剪葡萄枝子。
那嗓音娓娓道来,似是九转莺啼。
云枝伸出一双柔荑,妃令赶忙伸手去扶,入手只感觉是一截子柔软的缎子,触之生凉,既娇又柔。
她伸出一指在眼前清点,那小指便翘起小小兰花,在妃令面前舞出花来。
妃令看得入迷,云姐姐要是自己亲姐姐便好了,她要天天粘着她,谁叫她长得像幅美人图里的佳人似的,谁瞧见了能不宝贝?
妃令正胡思乱想着,忽听云姐姐“哎呦”一声,单举起一根手指给她瞧,“叫小虫咬了个大包。”
果然见眼前那葱白小手的指头上一个不小的红色凸起,“是蚊子咬人吧?”
只是说话间就瞧着那凸起大了一圈,妃令正觉奇怪,正巧却听到姨母在园子那头一路喊着云姐姐的小字而来。
“宜都——”
“宜都——”
云枝扶着妃令的肩头回应着,“阿娘,我同妃令在这头。”
娘子一眼瞧见宜都挂在那藤上,心都叫她吓得揪了起来,“你这妮子,把妹妹带来这儿受虫叮么,爬高上树的没个规矩。”
一面说一面将人掺了下来,嘴上虽教训着,手上却半分不敢含糊,小心将她鹅黄的襦裙提起小小的弧度,免得她一个不小心踩到裙角上跌下来,娘子可要心疼坏了。
宜都给母亲身后的丫头桐儿指了指方才择选好的葡萄,“要这一串,我特地给妃令选得。”
娘子是一向什么都依着她的,“好好好,我的小姑奶奶,南市上的时令水果还不够你妹妹吃的?竟打起你阿爷这片葡萄的主意了。”
娘子要拿帕子给她擦拭净手,宜都正觉得指头有些麻不乐意人碰,扭身歪在母亲身上撒着娇,“阿娘怎么这会子就来了,昨日不是还说头疼的毛病犯了,现下是大好了么?”
娘子这才想起正事。
“是今夏裁剪的新衣到了,你同妃令一人两件,一会儿到前院试试大小。”
“这样快?往常不是得一月才得好,今次不过十日罢了……”
“今岁不同往日,”说起宫里,娘子不觉轻叹一口气,抚了抚云枝鬓边的细小绒毛,“明日太后殿下千秋,官家为表孝道,自然是要大力操办的,届时京中四品上的官眷皆要入宫贺寿。”
宜都自然知道阿娘缘何叹气。
原本梁王有阿爷为其做政治主张,军事上又有舅家在孜阳□□西旗人之战功,当是夺嫡极热门人选。
可仍敌不过二王,凭借临南一战收复百年失地叫官家龙颜大悦,如今已封了二王生母为后。
二王虽并未再晋封,可这事大局已定,新的政治集团已经早早将阿爷排除在外。
“升溢粮”案之后,阿爷郁郁良久,在朝中越发成了边缘之人。
阿娘一面担心阿爷一蹶不振,一面也发愁起宜都自己的婚事。
同梁王婚事告吹,云枝自己倒是并不觉得可惜。梁王面对自己时大半时间皆是阳光和煦之态,可自己没由来便觉得他沉郁难懂,总是耐不住性子陪他,恨不能插上翅膀从他眼底下飞走。
若真成了,想必也是怨偶。
这会儿倒有些不道德的庆幸。
阿爷的政治抱负无处施展,也因为被梁王连累差点丢了性命,如今在同僚中越发寡言。自己这样想实在不好,云枝摇了摇头,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赶了出去。
果真到了入宫这日,昨日还无甚反应的手指,今日越发痒得恼人,云枝左右挠挠不解痒意。
娘子扭身瞧了瞧宜都薄施粉黛的小脸。
这样便很好,花儿一般的年纪,不必携浓妆之色,便足已叫人移不开视线了。
宜都拽了拽身前的宫绦,一会儿又拨弄着打了个结,“妃令他们的马车可跟的紧?莫要同咱们走丢了。”
宜都一面说一面掀开帘子望去,正巧看到一队人马同她相向而行。
宜都觉得奇怪,这么一大队人马,将长街挤得水泄不通,在今天这样的大日子里攒这样大的排场,竟不怕官家怪罪么?
她张望了下,又听在旁的小厮们窃窃,“执着‘独孤’字样牙旗的,是临南郡王的队伍不是?”
“除了他还有哪个,从前是非召不得入京的藩王,如今可是二王的座上之宾,官家的呈阳剑你晓不晓得,赐给临南王后,特允他可佩此剑面圣。”
“临南王到底厉害,不过是皇室远亲,他这一支外放了好几十年了,又是临南那等山水高远之处……”
再看不远处,队伍里为首的那个人,身着走兽刺绣紫色襕袍,腰间缠着金銙革带,一手执呈阳剑,一手握着缰绳,确然是常胜将军的模样,只是面色冷峻,表情似是青山坐钟一般岿然不动……
宜都瞪圆了眼睛再细瞧了瞧,心中一动,他回来了?
宜都心中急跳,赶忙放下帘子规矩坐好。
娘子回身瞧了瞧自家小女,“瞧见什么了,慌成这幅样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伸手去掀宜都那面的帘子。
宜都眼疾手快,将阿娘的胳膊捧到手里,“一个花子,坦着胸脯……”
阿娘“哦”了一声。
阿爷那事,之后是官家出面解决,说梁王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念及阿爷多年劳苦,罚俸三年,职降两级便了了。
这样大的转圜,若不是临南王从中游说,云枝也不知还能有谁办得到。
可官家半点不曾提起,云枝也曾与王舒温打听过其中内情,却被他一再提醒警告,“官家不提便是没有的事,既然是官家出面,那你便记着官家的好即可。”
如此,她装着这桩秘密,在阿娘面前也并未提起。
宜都不由叹气,如今他是人前显贵的郡王,一月前结束了大获全胜的一场仗,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这会子躲开了,只是料想席间到底难避其锋芒。
几人相携入了禁中。
宜都同阿娘先去慧美人处说了几句话。
慧美人出自妙芸安氏。
戚家同样发迹于妙芸道彤山县,安家与戚家一向交好。故而阿娘每每被召入宫,阿爷总不忘嘱咐着到慧美人宫中小坐片刻。
慧美人冲着云枝和善的笑了笑,她不过年长云枝五岁,说来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罢了。
话题推来换去,慧美人这才聊到正题。
“不瞒嫂嫂,我这儿还有个不情之请。”
云枝望了望阿娘,见她缓缓搁下茶盅,目光柔和地等着贵人的话。
“家中才来了消息,说是执白今年府试榜上有名,也是喜事一桩,想着年下到京中游学,不知可否到府上借住一阵?”
阿娘是不懂前朝事的,可戚家与安家交情匪浅,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娘娘尽管叫执白来便是,腾一间屋子出来的小事罢了。”
云枝对安执白也略有些印象,记得是个柔和温润的少年,文采斐然,很得阿爷的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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