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芜眼睁睁的瞧着这一切直叹气。


    唉!这一大早的戏可真多啊,不想看都不成。


    不过她自认也不是多事的人,只要不惹到她,她也乐得看戏。


    打了个哈欠,兀自看了一会,秦芜不动声色暗暗挪了挪身体,就又靠着牢房栏杆闭目养神去了,直到听到吵闹中,一道年老的声音唉唉长嘘着,牢房的喧嚣才算暂止。


    “老太君,老太君您终于醒了!”


    “母亲您可还好?”


    “老祖宗,孙女可惦记您了,老祖宗您醒了可真是太好了。”


    “唉,唉……都莫吵吵,莫吵吵,谁,谁来告诉我,眼下,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昨日,昨日……你们的父亲他如何了?可,可回啦?”


    昨日的事情发的太突然了。


    先是京都戒严,当家人未归,而后府里又莫名其妙的着火被烧,这都还不算,紧接着让人措不及防的是,火都还没救了,乌衣卫就手持圣旨上门抄家了。


    接连的打击下,老太君赵氏一口气没提起来,人就晕死了过去。


    但是那样的情况,丹书铁券又丢了,谁也顾不上,她们也哭了,求了,闹也闹了,但那些该死的乌衣卫还有差役,竟是连大夫都不给请一个,就这么把老太君与她们一道送入了大理寺地牢。


    可怜老太君临老临老可遭大罪了,一直昏迷,好在眼下终是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倒不是她们真心孝顺,而是只要这位还在,上头那位在发落他们谢家的时候总得顾忌下老人遗眷,修好的姻亲故旧也还会念着些情份,这些于眼下的她们来说就是可救命的。


    因此老太太一问,一窝蜂围上去当孝女贤孙的人就接连开口了。


    先是小袁氏。


    她安抚的拍了拍惊吓过度还在泪眼婆娑的女儿,点了一边推了女儿过去,不紧不慢的指派王氏柳氏扶起老太太,自己上去一下下摩挲着老太太的心口,声音温和。


    “母亲莫要烦扰,大家一切都好,二郎跟他媳妇也找回来了,家里丹书铁券也没丢,眼下一大家都整整齐齐的,先前府那一把火烧了也就烧了,总归陛下下旨抄家,那些个咱们也是留不住的,权当报效国家了,眼下母亲还是以身体为重,我们一大家子还指望着您老掌舵啊。”


    其实叫她看来,那把火烧的甚好,若是不烧,也是白白便宜了乌衣卫,便宜了当今那位昏君。


    小袁氏极其会做人,哪怕到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她的所作所为也一点不落人口实,秦芜见了就是觉着这位心机深沉。


    果然,那位缓过来的老太君一脸的受用,抖着手缓缓的一下下拍着小袁氏的手,唉唉的嘘出一口气,“唉,唉!眉娘啊,我,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家里,家里多亏有你。”


    “母亲说得哪里话,儿媳这都是应当份的。”


    “唉,难为你了,娘都知道,知道!对了,昌儿呢?我儿他如何呢?”


    见老夫人问起儿子,边上被蒋氏搂着的七姑娘谢思玉就憋不住了,这位年纪小又是个爱表现的,自来在把她当小玩意养的嫡母面前讨乖巧惯了,也分不清状况场合,忙探头出母亲的怀抱急忙道。


    “回老祖宗的话,我爹爹他没在,我母亲说,爹爹还在天牢。”


    老太君大吃一惊,“竟还在天牢吗?”,那家里这回怕是要遭!


    想到什么,老太君顿时大惊,竟是一口气又没提起来,人嘎嘣又晕了过去。


    “母亲!”


    “老祖宗!”监牢顿时又乱成一团。


    秦芜看了个全场,悻悻耸肩,觉得尿意再来,她旁若无人的爬起来又去尿了一泡,又在一干女眷的焦急中晃荡回来坐下。


    不是她政治嗅觉不敏锐,也不是她不知前头凶险,实在是她知道有时候怕也没用,反正她还有金手指,只要是不立马砍她的头,她就不急,反正不是还有条敏锐的狗子顶着么。


    秦芜晃荡回来盘腿坐下,捡出三根草就编制了起来,闲着也是闲着,总看这一牢房的女眷阴阳怪气也不是个事,干脆的编个绳子,一来可以记录日子,二来等绳子多了她就给拢一起编个草兜草包什么的,指不定以后能用上,她这也是物尽其用了。


    编好了记日绳,秦芜给放一边,而后挑拣出草茎继续编,进入状态后,这坐牢的日子仿佛也没那么无聊难熬了,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时辰,监牢走道的尽头传来动静。


    秦芜就坐在牢门边上,听见后下意识探头,就看到与昨日押解自己来的几张完全不同的面孔,正推着一辆独轮车从前头过来,走走停停。


    “起来了起来了,派饭了,都给老娘老实点,排队等着。”


    原来这是放饭了呀,不知这大理寺地牢的伙食怎么样?不过想来也不会有多好。


    四人派饭很快,秦芜仗着视力好观察了下,发现所谓派饭,就是一人一个黑漆嘛呜也不知道是嘛玩意做的窝窝头,至于稀的,那不好意思,你想多了,一个监牢给派一罐子水都是格外开恩。


    她看了下前头,发现装水的罐子是每个监牢里配有的,看着脏兮兮的,而碗的话那不好意思,那是没有的,要讲究,自己想办法。


    刚才隔壁监牢的女眷因此就闹了起来,嫌弃她们牢房里水罐子脏有异味,嫌弃没有发碗她们没法喝,几个放饭的陌生女狱卒就不乐意了,手里舀勺往独轮车上的水桶一丢,不客气的骂。


    “还当自己个是夫人姑娘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也不看看如今自己是什么身份!都成阶下囚了还讲究?哼!爱吃不吃,不吃老娘我还不伺候了,走,下一间。”


    秦芜看的不由感慨,电视小说果然诚不欺我,生活来源于现实啊。


    她心里暗暗警告自己,待会轮到她们这间,她的态度要好,不要惹事。


    她的想法是好,却架不住一间牢房里有猪队友。


    有些人啊,到现在都认不清现实是一个,还有的呢,真是大小姐当惯了,不食人间烟火啊。


    等狱卒放饭到了她们跟前,秦芜倒是态度如常的接了那小孩拳头大,硬的能砸死人,还有一股子猪食味道的黑窝窝头,她不介意积极的率先排队,拿了窝头不嫌弃还好声好气的道了谢。


    不过她不介意,并不代表别人也不介意。


    喏,昨日那脑子不好跟自己对的母女俩就是。


    谢思怡都是十五的大姑娘了,要是府里没出事,明年及笄就能嫁人的人了,这会子落了难了还端着,看到狱卒递来的黑窝窝头,谢思怡眉毛都挤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不要!”


    她娘欧阳氏也跟她一个样,不愧是母女俩,盯着狱卒手里的黑窝窝头,欧阳氏止不住的扇风嫌弃。


    “这东西是人吃的吗?我家最最低等的粗使下人都不稀哒吃这鬼东西,哼,你们这些落井下石的狗东西,便是我们公府倒了,我娘家还在呢,我兄弟可是一府督军,我娘家还没倒呢,你们如何敢如此这般虐待将士家眷?你们就不怕日后我家人追责吗?识相的赶紧给我把这饭食换了,本夫人也不挑,给本夫人送份寻常饭食,本夫人就不与你们计较。”


    欧阳氏这态度把饭饭的四人给气笑了。


    “嘿,大姐头,这里还有个比隔壁还横的嘿。”


    递窝窝头的这位干脆把手里的窝窝头往筐子里一丢,跟着白了欧阳氏一眼。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不怕告诉你们,咱这大理寺地牢一日可只放一次饭,再多没有,你们要是扛得住大可不吃,反正也不是我们姐妹不给你们放。


    至于想要寻常饭食?


    呵,我们还想要呢,可惜也想不着呀,有本事,你叫你娘家人来送呗。


    哼!事到如今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那娘家要是真在意你,何故到现在都没个人上门探你一眼,隔壁的十二监,人家娘家才是真真心疼女儿的人家,人家昨个晚上连夜就来人了,哪像你们,嘁!晦气!”


    一干女狱卒也是见惯了世面的,知道有些人不能得罪,有些人外强中干。


    这会子外头的形式那般,这镇国公的爵位都被陛下下旨削掉了,外头鹤唳风声的,朝廷上下都喊着要重罚镇国公等一系列贪污军费的大贪官大蛀虫,根本没一个求情的,这样的人如何还能翻身,也就这帮没见识的娘们不知道深浅。


    爱吃不吃,几个女狱卒招呼着要走,小袁氏急了,她倒是能认清现实。


    捧着窝头啃的艰难的秦芜,就看着小袁氏能屈能伸的陪着笑脸,好声好气的告了饶,不仅要来了窝窝头,还要来了一大罐的水,又好声好气的送走了骂骂咧咧的女狱卒,小袁氏还跟没事人一样,把窝窝头亲手分了下去,一个不落,包括边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二房母女俩。


    可以说,除了自己领了窝头的秦芜,小袁氏把所有人都照顾到了,还不动声色的把地位巩固住了,不难想象,便是以后落难哪怕情况更糟糕,这位也能掌着权利,这种人,如果是敌人,怕是不好对付啊……


    秦芜啧啧啧的摇头感慨着,忽的咔吧一下硌牙了,秦芜不由嘶了一声。


    她揉着腮帮子心里泛苦,“该死的,这窝头真不是人吃的!”,这坐牢的滋味也真他妈酸爽!食物不仅硬它还臭,不仅臭它还硌牙,呜呜,自己哪怕不是娇小姐啥苦都能吃,可这鬼玩意她也真心不敢恭维。


    忍着憋屈,装样子赶紧啃了两口,秦芜把窝头往袖子里一踹,转身背对监牢众人,秦芜团住身体,仔细观察,见里外对面都无人关注自己,秦芜埋头胸口,借着遮挡,小心的从空间里偷渡食物出来偷吃。


    也不敢吃大块的,味道重的,专门挑那小巧无刺激味道的糕点塞嘴,一口一个,快速填饱肚子。


    感谢狗二爷的先见之明,料事如神,感激这货的率先筹备,要不然,自己可真就要饿坏了,这种情况下,她总不能吃她那还未来得及动的螺蛳粉吧?


    唉唉,不能想了,不能想了,越想越惨,打住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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