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但我拒绝感化反派 > 13、仙山渡来13
    净玄峰顶,遏月府。


    江泫盘腿坐于殿中,阖眼冥思,意识同殿外呼啸的风雪一同沉进灵识海中。


    江泫的灵识海荒芜漆黑,幻化出的地面覆着一层浅浅的水浪,在这片昏黑的空间中微微散出光亮。然而它并非真正的水流,只是虚影,江泫行走其中,衣摆被水浪轻轻拂过,未曾沾湿半分。


    灵识海很大,举目四望望不到边,颜色又黑沉,很容易让人感到喘不过气般的压迫感,而江泫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找到了方向走了一会儿,见到了泡在水里的系统。


    系统道:“都说了让你没事不要来找我了。”


    江泫道:“你似乎没有在睡觉。”


    系统转了转身体,语气中带上些许不耐烦:“快问,问完我就睡。”


    江泫照例在他面前蹲下来,开门见山地问道:“宿淮双出现在上清宗,是你做的手脚?”


    系统听了这话,似乎感到颇为惊诧。


    “不是。”它立刻回答道,语气中的诧异不似作伪。“我连你的灵识海都出不去,怎么动手脚?”


    江泫思忖片刻。


    既然不是系统做的手脚,那问题一定出在长尧身上。他或许有了一些别样的打算,在宿淮双拜入蓬莱之前就将他捡了回来,随手丢进了净玄峰。


    究竟是什么打算?宿淮双现在还是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究竟有何特质,能够引起长尧的注目,让他专门出世寻找?


    系统道:“想那么多干什么。主角在你身边,岂不是更好掌控,未来的变数不也会更少?上一世你也是这样做的,把江明衍带在身边,试图剪掉他恶性的枝桠,若非他最后突然反水,效果也……你干什么?!”


    机械音突然滑稽地拉高了,似乎在表示自己的猝不及防与恼怒。因为它话还没说完,迎头就来了一道大浪,将它小小的躯体整个儿掀翻了。


    它在水流之中滚了好几圈,因为没手没脚,好一会儿才稳住身体。正想发几句牢骚,却见江泫的脸色异常苍白,不禁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江明衍。


    江泫不太听得这个名字,即使已经再世为人快百年,每一次听见还是心神不稳,这次尤甚,一向波澜不惊的灵识海中都出现了浪涛,还把它给掀翻了——


    系统于是向前滚了滚,滚到江泫面前,干巴巴地道歉:“对不起。”


    江泫愣愣地盯着它,感觉身体不可遏止地发冷。胸前明明没有伤口,此刻却突兀地泛起疼痛,其中夹杂着刀锋的森然杀意,仿佛江明衍就站在自己面前,仿佛那冰冷的玄铁剑还嵌在他的胸膛里。


    刀锋被打磨得明亮,月光为其渡上清透的颜色,向下映出自己混杂着愕然与哀色的眼睛,向前便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攥着剑柄,力气大到手臂不自觉地发抖。江明衍的袖子是黑色的,江家人都喜白,只有他常年一身黑在江家窜来窜去,江泫亲自陪他入世历练的时候,为他添了一柜子的黑衣服,挑了几件他最喜欢的,一针一线绣上护身的家纹。


    现在这些银丝线盘盘绕绕,未被血染红的地方,在月下发出耀耀的银光。四处都是血,江明衍的手上、袖子上、剑柄剑锋上,全是江泫的血。江泫的身上也有,红与白在他昏沉的视野中交叠成一片,一会儿像他书房墙壁上的挂画,一会儿又像净玄峰上的红梅与雪。


    试图更改或掌控一个人原本就是异想天开,前世江泫已经吃到了巨大的教训。对于系统所说的“掌控宿淮双”他没有丝毫想法,如果能回到上一世,他也一定要走得远远的,绝不再沾染半分。


    他精神不稳,灵识海中也掀起惊涛骇浪。天际泛出隐隐的血红色,漆黑的雷光缠绕其中,地上覆着的水浪也微微泛红,远远一看,像是从江泫身上流出来的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水。系统虽然不受灵力影响,但在灵识海中有实体,此时被冲得东倒西歪,一边滚来滚去,一边想:□的,忍了!


    江泫深吸一口气,狠狠地掐住自己手腕,借由疼痛将自己从梦魇中拔出来。他抿紧唇,神情冰冷地将注意力挪开,伸手将系统抓回来,之前翻涌不息的血浪此刻诡异地开始褪色,凌乱破碎的水面也被骤然压制,霎那间风平浪静,仿佛方才的狂涌全是幻觉。


    系统被他放在死水一般的灵识海中,头顶是江泫冷淡无波的声音:“不必道歉。睡吧。”


    离开灵识海,江泫睁开了眼睛。


    心不静,闭关修炼事倍功半,浪费时间又耗费心力。他起身推开木门,迎面扑来鹅毛大雪与簌簌的寒风,净玄峰顶的雪势比腰部的要大许多,登上峰顶的路也时常被积雪堵塞,江泫每次上山都要用灵力清扫一番。


    被这样的风雪一扑,他感觉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不少。靴子踩在雪上的沙沙声响与呜呜咽咽的风声混杂在一起,纯白的冰花从灰蒙蒙的天幕降下,如同大雨一般,缓慢地将他的身心洗濯干净。


    江泫轻轻呼出一口气,再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他现在在净玄峰。他已经不在栖鸣泽了。无论是家族的烂摊子也好、江明衍注定潦倒破碎的结局也罢,都不再是他肩上的担子了。他挪动脚步迈进后院的四角亭中,靠在栏杆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落雪,某片雪花栖上栏杆时,江泫盯着它,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回浮梅殿。


    但他旋即打消了这个想法,现在还有事情等着他去做。


    之前虽然对长尧的动机有些困惑,但一直没有头绪,在外头吹了会儿风,神识清醒了些,一个名字忽然浮上了心头——


    夔听。


    他要再去苍梧山下看一看。


    *


    浮梅殿。


    宿淮双趴在栏杆上看雪。


    他被捡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开始时发了一场高烧,退烧之后那位面相和善的师兄似乎意识到了宿淮双和上清宗师弟的不同之处,开始恶补如何照顾未开灵力的普通人,当日便为他添置了几床厚厚的被褥、好几套足以过冬的厚衣,件件都为他围上暖和的绒领,叫他再不受净玄峰寒雪的侵袭。


    宿淮双的房间在孟林旁边,他发烧不能下床那会儿,孟林就给他收拾出来了,还咨询了山下人过冬的方式,为他添置了一只漂亮的小暖炉。


    “好不好看?”孟林笑嘻嘻道,“你猜上面刻着的是什么?”


    宿淮双盯着暖炉上异常抽象的纹路看了好半天,视线在孟林兴高采烈的神情与暖炉之间来回转了几转,最终不确定地开口道:“……老虎?”


    孟林大喜道:“没错!小师弟好眼力!就是老虎!嗷呜嗷呜!”


    说话语气像是逗弄七岁稚童一般,但宿淮双并不讨厌,且十分配合地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孟林一看见他笑,双眼都快放光了。自从上次玄知下山以后,净玄峰冷清多年,他和岑玉危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新师弟了。现在师尊抱回来一个,不仅长得可爱,还非常听话——纵使性格有些沉闷,也不能改变他是个讨喜好孩子的事实。


    孟师兄面相文弱,像是凡间的书生。然而其实性格最活泼、话最多,是净玄峰上最亮的一团火。宿淮双规规矩矩道:“谢谢孟师兄。”


    最开始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叫师兄。江泫没有说要收下他,按理来说他并不算净玄峰的弟子,岑玉危却摸摸他的头,告诉他没有关系。


    “师尊既然将你带回来,你就是净玄峰的弟子。”岑玉危笑道,“要过的只是入门大选,分峰的时候会直接将你分来净玄峰的。从明日开始,你就前往主山的训教堂和其他峰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学习,淮双悟性高,若勤加修习,一定能在入门大选中拔得头筹……”


    岑师兄修如玉竹,像是凡间官宦家的公子。然而乐于操心、又时常唠叨,再小的事情都要细细嘱咐,恨不得将每件事都掰碎了讲一遍不可。宿淮双同样不讨厌,每次都乖乖地听他说,第二天便独自一人离峰,去训教堂学习了。


    算起来,他也已经在净玄峰呆了好一段时间了。在师长的教导下,他已经能使用灵力,相较于几月之前进步巨大,然而不常看见江泫。


    今日休沐,他视线漫无目的地追着飞雪跑,一边在心中默默地想:“等那人出关了,看见他进步如此之大,会夸奖他吗?岑师兄和孟师兄都夸过了,想来进步确实可喜。”


    想着想着,鼻尖似乎又嗅到了江泫身上缠绕着的冷香。像是怀中揣着盛放的雪梅,香气却并不逼人,反而清冷淡雅,悠远绵长。


    他想了想,出声道:“岑师兄。”


    岑玉危坐在旁边看书,闻言抬头道:“怎么了,淮双?”


    宿淮双捏了捏衣角,神色踌躇道:“伏……伏宵君什么时候回来?”


    未得到江泫的亲口承认,这声师尊他是断然不能叫的。岑玉危同样明白这样有些僭越、失了尊敬,从不主动让他改口。


    他回答道:“师尊时常闭关,此次只去了一月有余,应当还早。最长的一次,我记得是三年。”


    三年?!


    宿淮双似乎被这个答案惊到了,愣愣地问道:“师尊不饿吗?”


    在岑玉危看来,这个问题就天真得可爱。青年面上浮现浅浅的笑意,眉眼弯弯道:“师尊已经辟谷,不会饿的。”


    岑玉危和孟林皆已辟谷,只是宿淮双还是凡人不可缺少饭食,在他还在发烧的时候,孟林就收拾出了一间厨房,又与岑玉危一同下山添置了厨具食材,在江泫闭关的这段时间里,净玄峰多了不少人间烟火气。


    岑玉危奇道:“可是想念师尊了?从前的弟子看见师尊就心中发怵,我以为淮双也会怕他。”


    宿淮双困惑道:“为何要怕?”


    岑玉危合上书卷,宿淮双知他又要开始“解释说明”了,立刻回身站好,摆出了异常乖顺的倾听姿势。


    “因为师尊很强大。踏入仙途之人千百万,师尊是站在峰顶上的几位大能之一,威名无人不晓。他年轻的时候傲气凛然,干出来不少大事……”


    青年挑挑拣拣,将净玄峰主年轻时候干过的大事儿挑挑拣拣讲了一遍。宿淮双原本只是打算随意听听,不想被塞了一耳朵“屠宗灭恶”的猛事,在廊下的寒风中怔愣片刻,磕磕巴巴地问道:“真……真的是师尊吗?”


    岑玉危道:“是啊。起先师尊收了许多弟子,细心教导。可师弟们看见他就紧张磕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个个都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师尊有些伤心,此后就不再从弟子们说话了。”


    宿淮双心情复杂。他捏了捏袖角,感觉有些荒谬,又十分合理。


    那位伏宵君,竟然会因为弟子冷落而感到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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