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旖璐点头记着。


    唐窈对她很放心,又叮嘱林婉道:“你可别露了馅,要是让郁清珣发觉,我便走不了了。”


    “可、可为什么啊?”林婉不解,急得杏眸都浮上了水光。


    唐窈摇了摇头,“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你只需回去告诉三弟,我定要跟郁清珣和离,且还要带走棠棠和桉儿。”


    唐子规不会多问,只会帮她助她,为她扫清障碍。


    “好、好吧……”林婉小声应着。


    唐窈还要再说,就有丫鬟来报,太夫人寻她过去。


    另一边。


    酒过三巡,宴上气氛正浓。


    郁清珣喝下同桌推来的祝酒,亲随日居便快步走近来,轻声耳语道:“夫人适才让江碧来传话,说她在汀兰小筑等您,有要事相商。”


    郁清珣皱了下眉,“可有说原因?”


    “没有,江碧似乎很急的样子。”日居答着。


    郁清珣没有多想,跟桌上亲朋招呼了声,便起身朝汀兰小筑那边走去。


    汀兰小筑位于西园中心湖畔,有上下两层,类似画舫游船,其内装潢简雅,精美不俗,旁边湖波粼粼,风景秀丽,是西园几处独特佳景之一。


    郁清珣一路过来,见唐窈的大丫鬟暮合和二等丫鬟江碧,守在通往小筑二楼的楼梯前。


    暮合神情尚稳,只眼底稍有急切。


    江碧则满脸焦虑地来回走动,一见郁清珣过来,面上焦虑转为惊喜,“国公爷!”


    “怎么回事?”郁清珣大步走近。


    江碧急切道:“夫人她不好了,您快上去看看!”


    “夫人身上有不好,一时来不及回院里了,晓晨陪夫人在楼上,您请先上去看看。”暮合较为沉稳。


    有不好?


    郁清珣眉头一皱,隐约有所猜测,面色沉了两分,快步朝小筑二楼行去。


    汀兰小筑二楼分内外两间房,郁清珣推门进去,没在外间见到人,只隐约闻到一股幽香。


    “阿窈?”他唤了声,加快脚步朝里走去。


    绕过挡路的屏风进到里间。


    屋内小憩用的软榻被素色纱幔遮掩,通过那层薄轻纱,隐约可见里头躺着个人。


    郁清珣没做多想地靠近,掀开遮挡的纱幔,正欲询问:“……可还好?”


    里头那人“啊”的一声惊坐而起,身上半盖着的衣裳掉落,露出凝白肌肤。


    她怯生生抬眸看来,巴掌大的小脸布满惊慌,杏眸含水温柔,眼尾处还有着几分嫣红,仿佛刚被谁欺负过。


    “表、表哥?”


    她不是唐窈,而是前些天就抵达国公府,为太夫人王氏祝寿的江姝琴。


    郁清珣脸色骤变,立时明白怎么回事,心头怒意顿起。


    不是惊怒于唐窈让丫鬟算计他,而是妻子身边的大丫鬟竟也是母亲的人!


    “表哥,你、你……”江姝琴惊慌又紧张地看着他,像是吓傻了,竟忘了将衣服拿回来遮挡,就这般任由自身展现在对方眼前。


    郁清珣脸上怒意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色。


    他放下手,纱幔落回去。


    外头传来响动,似有一群人推门进来,脚步杂乱,还有熟悉嗓音传来:“姝琴啊,听说你身上有不适,可需要请……”


    话还没说完,一群人绕过屏风,进到里间。


    领头之人穿着袭暗红亮色大衫衣,发髻高盘,满身雍容,正是太夫人王氏!


    而伴随在她左右两边的人,一个是郁清珣舅母王冯氏,另一个赫然是唐窈!


    后方不仅有丫鬟婆子,还跟有一众女宾客。


    “清珣,你怎么在这?”太夫人话音一转,脸上惊讶如真。


    旁边舅母王冯氏同时惊呼,“呀,姝琴你怎么……”


    话尾巴及时消去。


    眼前这场景不用多说,一看就清楚怎么回事。


    ——连郁清珣那面无表情冷着的脸,也像是被人撞见“奸情”后的不悦。


    “你们先退出去!”太夫人赶忙朝后发话。


    后头跟着的一众宾客,还没看清里头场景,听到这话大概猜到什么,连忙先退了出去。


    郁清珣颀身玉立站在榻前,俊容冷漠,眸子没看其他,只落在进来的唐窈身上。


    她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恼怒,只静静站在婆母身边,神色温婉淡柔,一如往昔。


    他一时不懂,她是佯装平淡,还是真不在意。


    “姝琴,还不快穿好衣裳下来!”太夫人冷喝。


    “……是,是。”床幔里头传来声音。


    江姝琴匆匆将衣裳裹在身上,顾不上鞋袜,从榻上下来就跪在地上,红眼抬眸看了眼太夫人和王冯氏,又低下头来。


    没有解释也没多言,只身体微微发颤。


    “清珣,姝琴是你表妹,你怎可如此!”太夫人出声呵斥,音量传到外头。


    旁边王冯氏赶忙劝阻:“老姐姐,这许是有误会,孩子面皮薄……”


    “有什么误会,你看看、你看看这样子!姝琴可是好人家的姑娘,千里迢迢来为我祝寿,结果却、却……”太夫人说不下去。


    王冯氏也叹了声,“哎,事已至此,姝琴名声已失,不若……”


    唐窈站在旁边垂眸听着,心绪平稳得没有丝毫波澜,只觉可笑。


    她上辈子没见到这幕,只在酒宴上听说郁清珣和江姝琴纠缠到一处,被婆母当面撞见。


    婆母将她喊去,要将江姝琴抬为妾侍,却被郁清珣冷面拒绝。


    她当时还以为是江姝琴有意勾搭郁清珣,却没想竟是婆母算计。


    这般逼自己儿子纳妾,还将她特地喊来见证,是以为郁清珣是被她盯着看着,才不碰通房不纳妾室?


    “大郎媳妇,你说该怎么弄?”太夫人的声音传来。


    唐窈收敛心神,没看郁清珣脸色,只恭顺道:“听凭母亲做主。”


    太夫人脸色稍霁,对她的识相还算满意,又转向长子,“清珣,你说呢?”


    郁清珣还在看唐窈,深深看着唐窈,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恼怒,眼睁睁看着自己夫君被算计,被要求纳妾,她怎能这般平淡,这般平静?


    郁清珣压下情绪,脸上犹显冷漠,“凭母亲做主。”


    嗯?


    唐窈稍讶,克制着没看过去。


    太夫人脸色更为缓和,余光斜过大儿媳,面上露出满意笑容,“好,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就委屈姝琴了,虽不能明媒正娶,但我国公府可纳你为贵妾,你可愿意?”


    太夫人看向跪着的人。


    江姝琴发髻松垮,衣裳散乱,跪在地上看着娇软温顺,听到询问,她俯身下去,“姝琴全凭姑母做主。”


    “好!”太夫人心情舒畅,当即转向唐窈,“大郎媳妇,你且让人下去准备,选个吉日良辰,就抬姝琴入门,切不可待慢。”


    “是。”唐窈顺从应着。


    她能感受到郁清珣盯着她的目光。


    是在指望她反抗闹腾?


    可她为什么要闹?


    守着一个心里没自己的夫君,假装两人夫妻情深,好似对方真深爱自己,为自己守身如玉,为自己不碰通房不纳妾侍,为自己宠儿纵女家庭美满……


    而后一朝梦醒,迎接儿死女亡,悄然死去的凄惨下场?


    呵,她不闹了。


    爱娶谁娶谁,爱纳谁纳谁。


    “嗯。”太夫人满意颔首,只觉大儿媳今天格外顺眼,“那就且先这样……”


    “母亲。”前方站着的郁清珣陡然开口。


    “嗯?”太夫人笑着看过去。


    “我不纳妾。”郁清珣道。


    太夫人脸上笑意凝结,周围其他人面露诧异。


    跪着的江姝琴一下抓紧了衣袖。


    “你适才不是已经答应……”


    “我不纳妾。”郁清珣冷声重复。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大步朝唐窈走去,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似布满霜寒,没看场中其他任何一人,过到唐窈身边,抓住她手腕就往外走去,嗓音犹寒:“适才怎么回事您心里清楚。”


    唐窈猝不及防被他扯得踉跄了下,“你……”


    郁清珣不言不语,只冷脸拽着她朝外走去。


    前方丫鬟婆子不敢拦截挡路,匆匆往两边避让。


    “清珣,清珣,大郎你回来!”太夫人在后叫喊。


    郁清珣已扯着唐窈绕过屏风,穿过外间,出到廊前。


    小筑走廊上站着不少人,见他冷脸出来还惊了跳,不及开口,郁清珣已拉着唐窈从人群中穿过,直往楼下走去。


    暮合江碧还守在下面,见两人下来,一个脸上还有惊讶,另一个吓得赶忙低了头。


    通往小筑二楼的梯子有内外两个,俩丫鬟守在外梯楼下,唐窈等人上楼走的是内梯。


    “她们是你喊来这里的?”郁清珣扯过唐窈,凉声发问。


    唐窈黛眉微蹙,只觉手腕被他扯得生疼,听到询问才注意到自己的两个丫鬟,“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多,又有晓晨贴身伺候,被太夫人仓促喊来,也没发现后头少了人。


    暮合诧异答道:“婢子更衣回来,遇到江碧,江碧说您中……您身上不好,晓晨扶您上去歇着了,让我在这儿等着国公爷过来。”


    “我……”江碧被两位主家看着,膝盖一软,当即跪了下去,颤颤道:“是、是太夫人身边的蒋嬷嬷让我、让我去传话的,国公饶……”


    “拖下去。”郁清珣没听她讲,拉着唐窈从旁掠过。


    后方另有亲随应声,将丫鬟拖走。


    郁清珣人高腿长步子大,唐窈三步并作两步才勉强跟上。


    她眉头紧蹙,走得过急,连气息都有些不稳,“你要带我去哪……”


    “啊…”唐窈轻呼,身子好似被人甩飞出去,腕上的大手钳得极紧,又硬生生将她拽落下来。


    上方阴影投下,周遭气息冷凉。


    郁清珣紧攥着她手腕,将她提溜到身前,眉眼垂睨下来,俊朗容颜冷如冰雕,通身气势寒似锋芒。


    唐窈心口颤了下。


    “方才为什么不否决?”他看看她,声音犹寒,紧拽着她手腕的手极紧,近乎要将她手骨捏碎。


    唐窈痛得眉头紧攒,忍着没哼声,仰头看他,尽量控制住音调,平静反问:“为什么要否决?”


    “她算计我要逼我……”郁清珣嘴唇开合,“纳妾”两字没能吐出声来,那仿似浮着水光的眸子颤了下,像薄冰碎裂后坠入深渊。


    他看着她平静昳美的面容,脑子里闪过三日前她曾说过的话。


    郁清珣,我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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