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两人惊了跳, 顾不得纠缠暧昧。
唐窈推开他快速往外走去，郁清珣紧随在后。
“怎么回事？”
“可有请大夫？”两人出到庭院。
奶娘就等着外头，见主家出来, 忙回道：“已让人去请了大夫, 今日也没去哪儿, 小公子身上不知怎的，突然就长满了红痱子。”
“红痱子？”唐窈心下一紧, 脑中闪过前世场景，脸上血色顿失, 踉跄着就往厢房奔去。
“别急。”郁清珣伸手扶了她，随着往厢房去，一边扭头吩咐：“让日居递牌子进太医院，将李院正请来！要快！”
“是。”后方另有丫鬟匆忙出去传话。
几人过到厢房。
才进门就听到郁棠的声音, “你别挠, 挠破了会疼……”
“痒……”另一个声音软软的带了哭腔。
“桉儿！”唐窈快速进到屋。
屋内丫鬟婆子围了一圈, 见唐窈两人进来, 赶忙让开路来。
厢房里间，两小人站在一处。
郁棠小眉毛皱紧，捉了弟弟的手不让他往身上抓。
郁桉脱了外衣，只松松垮垮穿着件小中衣，脸上、颈部以及裸露的双臂上, 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疹，看着颇为吓人。
唐窈心头一颤，疾步走近, 差点扑过去, 拉着儿子一边检查一边急急问：“有没有很难受？呼吸可顺畅？喉咙有没有肿？”
“痒……”郁桉委屈地一瘪嘴，眼泪吧啦往外掉。
唐窈心疼得不得了, 但见他呼吸平稳，除了身上长满红疹很痒外，并没别的难受，悬着的心又稍稍放了放。
这不是误食花生后的反应。
唐窈镇定下来，又想起前世也曾有过类似的场景。
当时桉儿不知怎地，周身突然长满红痱子，将身边人都吓了跳，好在用过药后迅速消退，并没造成影响。
前来的太医也言小孩常有此类病症，只要不发热，大多不要紧，就算放任不管，过上一两日也能自行消退。
那时没人往花生方面想，都以为是寻常病症，只用药将院子内外都熏了遍。
后来，桉儿还曾复发过一次，但并不严重，用药后很快消退。
倘若这其实跟花生有关……
唐窈暗自心凛，一边安抚儿子，一边扫过周围仆从，“桉儿今日有去过哪儿，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
“回夫人，小公子今日就去过东院学堂，跟六郎他们玩过一阵子……”郁桉的贴身丫鬟将事情一一回禀。
六郎郁桐，四房的嫡次子。
这事跟王玉荷或郁四有关？
唐窈思忖着，马上道：“将今日见过桉儿的人统统寻来！”
“是。”丫鬟应着，很快去办了。
郁清珣也蹲在旁边安抚儿子，目光多往唐窈那边看了两眼。
开始紧张得腿都软了，现在又能如此镇定，是看出什么了？
“痒……”郁桉还掉着眼泪，委屈又可怜。
郁清珣收回想法，帮他来回轻抚着身上红疹子，柔声安慰：“爹帮你挠挠，等太医来上过药就不痒了。”
“还痒。”小人儿委屈掉泪。
京中回春堂的大夫比太医先到，一见郁桉这情况，便知怎么回事，拿出药膏给他涂抹止痒，又开了药，安抚道：“不要紧，只要没发热便不是大事，等过上两日就能消退。”
这话跟上辈子相同。
郁桉用了药，身上红疹子未消，但痒痒渐弱，窝在母亲怀里时不时蹭着扭动几下。
唐窈暂且放下心来，一边试探着问大夫：“这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这……”大夫斟酌着不敢乱说，“或有可能，三岁以下的稚童常有此病，大多是不常沐浴，周身不洁所引起的，还有可能是触碰过猫狗等物……”
唐窈听着，显然大夫也没往花生等物上想，只以为是寻常红疹。
没过多久，太医院李院正也匆匆过来，把脉细看过后，得出跟回春堂大夫相同的结论。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吃了什么东西引起的？”唐窈再次问。
“有。”李院正点头，“三岁以下稚童饮食当清淡，不可像大人般重盐重油重荤腥，不仅饮食方面和清洁方面需注意，寻常接触的物品也要注意，春季花多，有些孩童闻过花香，也会这般长满红疹……”
唐窈仔细听着，依旧没能听到花生相关。
她想直问，又怕打草惊蛇，或被人发现问题。
郁清珣一直注意着妻子，猜出她有话想问，便挥手将其他人打发，只留下李院正。
唐窈看了他一眼，没隐瞒地询问道：“若是吃了花生，有没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这……”李院正沉吟了稍许，点头道：“是有人吃不得花生杏仁松子等物，小公子先前吃过？”
唐窈摇了摇头。
她早叮嘱过多次，不可让郁桉接触这类。
但明面没触碰，谁又清楚暗中有没有被人动手脚呢？
前世那凶手能知道郁桉吃不得花生，定是先从这里发现了什么！
“若是吃不得花生的人，误食了花生会怎样？”唐窈声音微颤了下，听着又镇定。
“这难说，有的吃了后会呼吸不畅，有的会腹泻难受，还有的会全身浮肿，严重者食之毙命，若是……”李院正也猜出些什么，“若是吃不得花生等物，千万莫要让孩子触碰。”
“若是误食可有解救之法？”唐窈紧接着问。
李院正摇了摇头，“寻常难救，若不严重还好，难受个几日能自行恢复。
若是严重者，那花生于他无异于剧毒，误食之后，若有擅长此道的医者在场，或能施救一二，若是……”
他没把话说完。
唐窈听他这样讲，恨不得将他留在国公府，锁在院里以防万一。
但院正乃五品官，掌管整个太医院，除了当朝皇帝，没谁能让他一直贴身候着。
“京中可有擅长此道的医者？”郁清珣出声问。
听了这么久，他自也猜到原因。
李院正点头，“有，我太医院太医甄远便精擅小方脉（儿科），对此也颇有钻研。”
郁清珣点了下头，心中已有计较，拱手道：“多谢院正，今日之事还望院正勿要泄露给他人。”
“自是。”李院正应着。
郁清珣再看了眼妻子，见她没别的疑问，便亲自送了李院正出门。
等返回来，郁桉已躺在榻上睡过去，身上红疹用过药后消退了不少，唐窈坐在旁边仔细守着。
郁清珣再挥手让候着的丫鬟婆子退下。
他过到唐窈身边挨着坐下，低声询问：“你怎知桉儿吃不得花生？”
国公府内，三岁以下的孩童是不会给吃花生杏仁等物的，甚至连枣子桂圆等也不可食，就怕小孩呛到噎到。
唐窈看了他一眼，眼尾似有丝嫣红，像哭过又像含着哀思。
郁清珣被这一眼勾住，顿时舍了询问，只将她拥进怀里，柔声安慰：“莫怕，我会将甄远暗中唤来，让他守在桉儿身边，也不会允许其他人将花生带到桉儿面前，就算他吃不得花生，也没什么要紧。”
唐窈嘴唇动了动，想说“若是那养女将花生给桉儿吃了呢”，可这是前世之事，现在徒说无用。
“夫人。”外头传来晓晨的声音，“今日见过小公子的人都到了。”
唐窈立即挣开他，起身往外走去。
郁清珣看了眼熟睡的儿子，也跟了出去。
外头庭院站了四五十人，不仅有丫鬟婆子，还有几个年轻小厮。
唐窈已稳住情绪，眸子扫过一圈，开门见山道：“你们今日见小公子前，可曾有抱过猫猫狗狗，或摘过花朵树叶？”
仆从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后，才有丫鬟弱弱出声：“禀夫人，我、我今日路过西园时，摘过一朵海棠花……”
一有人领头，其他丫鬟也低声开口，“我也摘过……”
阳春三月，园中花木众多，路过时摘过碰过花的人有不少。
唐窈没表现地继续问：“当时身上可有带糕点小吃，或枣子花生杏仁等物？”
“小人跟着六郎伺候，身上带了糕点小吃……”
“奴婢在学堂外等着三姑娘，也带了些糕点……”
主子在学堂上学，跟在的丫鬟仆从总会备些吃的喝的，既可以自己吃着打发时间，等小主子饿了也能及时拿出来垫垫肚。
“婢子当时带了些花生碎当零嘴。”有丫鬟跟着道。
唐窈眸光转了过去，又不动声色扫开，指甲紧印入掌心，强自克制住情绪，“你们暂且留下，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
“是。”仆从们有小半离开。
唐窈进到屋里，让剩下的人分批进来，不厌其烦地询问着相同的问题。
丫鬟仆从一一答了。
直到那带有花生碎的丫鬟进来。
“婢子今日都跟在二姑娘身边，在学堂等二姑娘下学时，见到过来玩耍的小公子，就跟小公子招呼了几声……”丫鬟仔细答着，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只跟其他人一般压着紧张。
唐窈不动声色，“你中途吃过带着的零嘴？”
“是……”丫鬟略有些心虚，“那花生碎是上回二姑娘吃剩下的，因为剩得少就没收进柜里，我、奴婢一时嘴馋，就悄悄收起来合馒头吃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往常小主家吃剩下的东西，都是身边丫鬟婆子分吃了。
唐窈明白问题很可能就出现在这里。
她吃花生碎时，指不定有被郁桉接触到，因为没直接吃，所以这次不严重，看着就像是寻常红疹。
“你之后又做过什么，遇见过什么人？”
“婢子之后就随二姑娘回了院，哦，路上遇见四爷，四爷问我是不是吃过花生。”丫鬟轻细道。
郁四！
那个暗中探出桉儿吃不得花生的人是他？
唐窈心下一紧，死死压着情绪，继续询问：“那之后你又做过什么？”
“婢子之后一直跟在二姑娘身前伺候，直到李妈妈过来，将我们唤来郁盎堂。”丫鬟如实道。
唐窈点了下头，如常转问下一个人。
等将所有人一一问完，夜色倾盖下来，各处已点了灯火。
“夫人，可要摆膳？”晓晨过来问话。
唐窈没答，目光看向郁清珣，一时说不出是悲是喜。
她没想过郁四有参与这事。
她虽跟王玉荷偶有碰撞，虽对婆母偏心王玉荷有不满，但从未想过，郁四会联合那养女对付亲侄子侄女！
他跟郁清珣同父同母，何至于……
可仔细一想，又觉处处都是疑点。
无论前世还是这世，寿宴上四房都有跟那养女联合，打压委屈棠棠；整个国公府内，也只有四房的二姑娘跟那养女走得近……
郁四能跟郁长欢联合也不算太意外。
且若郁清珣无儿无女，依宗法律法，将来继任国公府爵位的，必然是四房郁清珏的儿子！
郁清珣没往这方面想，见她看来，还以为她是担忧儿子的弱点被人察觉。
“别担心，双玉未必知道这事。”他靠近安抚着，又扭头吩咐道：“摆膳。”
“是。”外头丫鬟鱼贯而入，将唐窈先前下厨做好的菜，一一摆出。
郁桉睡着没醒，郁棠挨不住饿已经吃了先去睡。
屋内就他们两人。
郁清珣坐在旁边，积极给妻子布菜，又继续安抚道：“就算他知道也不打紧，他是桉儿四叔，岂会害……”
“若是会呢？”唐窈坐着没动碗筷，只看着他。
郁清珣动作稍顿，眉头拧了下，只当她是担心儿子，又继续给她夹了菜，安抚道：“先吃饭，若他真敢在这上面动手脚害我儿，我自也不会放过他，你别多想。”
唐窈嘴角微动，又将话语咽了下去。
这确实只是她的猜想。
真凶未必就一定是郁四。
*
四房，双玉院。
王玉荷半是开心半是羡慕地，将唐窈想要和离的事说了。
“……她想和离，母亲非但没想着劝兄长同意，还安抚起她来，你说她唐窈怎么那么好命？”王玉荷感叹着。
郁四眉眼风流如旧，氤氲带笑般划过她脸颊，语音稍带调戏：“怎么？嫁给我不好，你还羡慕起她来了？”
“哼！”王玉荷嗔了他一眼，“你要是像兄长那般守身如玉，只有我一个而没那两狐狸精，我又岂会羡慕她？可你偏啊……”
不待她说完，郁四笑着将人扯进怀中，多情眸轻垂下来，另一只手轻点了下她鼻尖，“哪有你这样拐着弯儿的吃醋？”
“不过……嫂嫂真想跟兄长和离？”那双桃花眼里柔光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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