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澈和裴燎刚回到别墅,客厅里原本散漫的一群人瞬间变得言笑不苟,拘谨地围坐在餐桌前。


    跟老板住一起就这点不好,干什么都不自在。


    “夏总,裴总,”有人站了起来,“民宿安排了厨师晚上做当地菜,您二位需要点些什么吗?”


    裴燎摇摇头。


    夏澈看他一眼,把人往楼梯那推:“我们刚在外面吃了,不跟大家一起了,你们自己定就好,不用管我们。”


    这话一出,其他人肉眼可见松了口气。


    老板毕竟是老板,人就算再好再没架子,私下一起吃饭还是太让人有压力了。


    而且要只是夏总也还好,可旁边还有个裴总。


    谢邀,别说吃饭了,坐一辆车大气都不敢喘两下。


    他们各自回房间,众人开始小声聊着八卦。


    不久前站起来的那人突然说:“我操,夏总刚刚给我说什么?他和裴总在外面吃过了?他和谁?一起吃?”


    两人恶劣的关系不是秘密。


    餐桌安静了一秒,抽冷气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宛若瓦斯泄漏。


    听着他们从“和好”猜到“拜把子”再到“xx被xx抓住把柄”,白奏实在忍不住了,出声为自家老板正名:“能不能动脑子想想?夏总肯定是不想大家吃得不自在,才随便找的借口。”


    逻辑没问题,人设没崩塌,这话有点可信度。


    但还有个问题。


    “夏总是好人,裴总又不是,为什么要配合夏总?”


    “……”


    白奏答不出来了。


    如果夏澈在这里听到全部,应该会夸赞白奏的进步,已经能把老板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剩下的一两分,就是他怎么都不可能想到的后续发展。


    夏澈回房间后把今日工作整理了一下,饿得前胸贴后背。


    隔壁的某人这会儿应该也饿着。


    他想了想,打开邮件。


    【x:空吗?】


    隔壁秒回。


    【p:在开视频会议。】


    【x:重要吗?能摸鱼吗?】


    【p:可以。】


    【x:上微信。】


    【p:?】


    裴燎看着那三个字,大脑短暂空白。


    紧接着,夏澈的消息就通过微信传了过来。


    【x:我是x。】


    【x:宵夜?】


    裴燎手指轻颤。


    【。:好。】


    【x:/分享小程序/】


    【x:这里很火一家店的共享点餐程序,你先加购物车,点完我结账。】


    五分钟后。


    【x:好了吗?】


    【。:嗯。】


    【x:ok,删了。】


    【。:?】


    【x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


    裴燎:“……”


    竟然毫不意外。


    他对着那个红色感叹号叹了口气。


    “裴总?”视频里说话的人打了个顿,“我哪里说错了吗?”


    “没事。”裴燎收敛心绪,面无表情道,“继续吧。”


    鄢东的人要是知道他们小裴总被同一个删三次好友,眼珠子估计会瞪出来。


    偏偏当事人毫无自知,点完宵夜还特意备注让人从别墅后方送。


    不然被楼下那群人看到,他们肯定很尴尬。


    夏澈无聊刷着手机,例行在朋友圈跟各位行业大佬们互动,联络一下虚无缥缈的感情。


    把今日份动态刷完,才想到许久没动静的宋念和张氏父子。


    自上次通话无疾而终,张彬一直没再打来,估计是知道他忙,没在这个档口过多打扰。


    打给家里的钱还够花,他也不太想主动找事,便搁置到现在。


    夏澈返回主页,不合时宜地想到裴燎那一连串乱码。


    他记性好,上次加好友无意中记住了对方的,倒方便了这回把小程序分享过去。


    ……不对劲。


    删之前他点进那人朋友圈看了看,仅三天可见,空空如也,想到自己朋友圈的某副画,没来及多想,赶忙点了删除。


    现在反应过来,夏澈意识到了一个差点被忽略的问题:他只是点添加,就自动进入和裴燎的对话框,完全不需要验证消息。


    这种情况要么是账号设置不需要验证,要么就是……


    他删了对面,对面却没删他。


    夏澈摩挲手机侧面的手缓缓停了下来。


    如非特殊工作需要,基本不会设置不需要验证。


    而裴燎的账号虽然看起来像小号,但明显不是小号——他了解他,这货图懒省事根本不会开小号,公私号都不分。


    那天裴燎没有把他删了?


    夏澈轻蹙起眉,握着手机的拇指紧绷,关节微微泛白,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或许,上次忘了?


    这次记得删吗?


    他有点想再加一下试试。


    可要以什么理由再加?


    外卖员电话打来的时候,夏澈依然没想到合理又不显多事的借口,只得暂时把这事压在心底。


    他站起来朝阳台走去:“您好。对,是我,稍等下,我把绳子放下去,您给我挂上来就好。”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方法是蠢,胜在好用,总比拿着一大包外卖来回穿梭满是下属的客厅好。


    早准备好的晾衣杆挂着晾衣绳往下放,外卖小哥抬头跟他对视一眼,竖了个大拇指,利落地打结:“有点重,您小心别摔下来了。”


    夏澈半截身子都在外面:“放心,区区外卖……嘶!那么重?”


    小哥托了一把外卖给他缓冲:“三百多呢……您一个人吃吗?这几份加起来好几斤,点的时候没看分量吧?”


    “不是我点的。”夏澈勉强一笑,为了方便用力,又往外站了站,“没事了,您先走吧,辛苦了,路上注意安全。”


    “客气客气。”小哥摆摆手,乐呵着骑车离开。


    小龙虾和海鲜汤汁很多,夏澈趴在栏杆上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稳洒出来,外卖上升不到一半就累得够呛。


    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的时候,旁边“吱呀”一道推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裴燎惊恐的呼唤:“你在干什么!”


    夏澈回头,只见一个身影飞快跳过间隔两米的阳台,冲过来揽住他腰:“炒股亏本了还是被公司开了?你别想不开!”


    宛若被一团火裹着的夏澈:“……”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某人手死死卡在腰腹,力气大得让人浑身打颤。


    “开你个头!”夏澈攥紧杆子才没把外卖丢下去,低声骂道,“你眼睛瞎了吗?看不见我手里有东西?”


    裴燎死死抱着他,经过提醒,后知后觉顺着他手看过去:“……你怎么点了那么多外卖?”


    “讲不讲理啊裴燎?你点完后我一个都没加,全是你点的!”夏澈瞪他,“手松开!手链硌着我了。”


    屋里空调热,他就穿了件薄短袖,后背往某人滚烫的前胸一贴,烧得都快灼起来了。


    裴燎垂眸看了眼,把戴着手链的那只手松开,上前一步,保持圈着他的姿势握住了晾衣杆:“自制的钓鱼竿?夏总还挺有创意。”


    体温越来越高的夏澈:“。”


    狗男人为什么一点社交分寸感没有?关系好就可以挨得那么近吗?


    他不想臀部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被迫直起腰,后脑勺紧挨着对方肩膀,这个姿势稍一偏头,嘴唇就能擦上裴燎棱角分明的下颌。


    夏澈僵硬地绷着脖子:“你觉不觉得太冒昧了?”


    “有吗?”裴燎倒很淡定,低声在他耳边道,“自己点的东西自己拿,不然你等会儿又要骂我。”


    “我怎么可能那么不讲道理?”夏澈耳根有点痒,腰上像箍了把锁,动弹不得,烦躁道,“……那你自己拿,手松开,我要过去。”


    裴燎知道过犹不及,轻声“嗯”了下,把人松开,看着他三两步跑回屋里收拾桌子,单手拎着杆拽了上来。


    和后期才去学搏击的夏澈不同,裴燎会走路后,裴博瞻就把他扔给了外祖父那边的格斗外聘教练,先是耳濡目染了解各种打法,又学了理论知识,等年龄一到,直接被扔上擂台挨揍。


    他性格倔,不肯服输,学起来也不要命,有几次教练都怕把人打死,专门跟裴博瞻聊过这件事。


    结果他亲爱的老爹转头买了保险,给教练说:“打,他要打你就陪他打,打死了我帮你伪造意外证据,保险金咱俩平分。”


    裴燎听得一清二楚,从此人生有了把他爸按在擂台上暴揍的目标,学得更起劲。


    他学的东西没有固定招数方式,因为家里培养的不是擂台冠军,而是继承人


    。继承人不需要正大光明的赢对手,只需要活命,大多数人力气跟他完全没得比。


    而夏澈是个薄血易伤的高输出脆皮,裴燎跟他相处,大多数时候都克制再克制,生怕一不小心留下痕迹。


    他把钓饭杆拆开,挂回原位:“在你房间吃?”


    “不然呢?你都翻过来了,还要再带我翻过去?”夏澈赞叹道,“裴总挺牛逼啊,两米多的距离说跳就跳,小时候偶像是spider-n吗?”


    裴燎面无表情剥了只虾塞进他嘴里:“你少说两句行吗?”


    夏澈乐了会儿,舌尖舔走嘴唇上沾到的汤汁:“你剥虾,我剥蟹,公平吗?”


    裴燎视线匆忙地略过他嘴唇:“嗯。”


    这顿宵夜大概是两人认识以来,吃得最和谐的一次。


    没有工作干扰,没有无关的电话,夏澈随便聊什么裴燎都能接上。


    夏澈必须承认,和裴燎聊天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他们人生轨迹重合太多,不管阅历还是知识储备都不相上下,偶尔观点不同也不会起争执,更像思想的撞击和精神的交流,为的不是说服对方,而是为了找到能一致认同的更高层次结论。


    如果开局没有那么大差距,如果后来没有那么多误会,如果性格稍微不那么对冲,夏澈想,他们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哦对,还要加上一个如果: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周奕歌。


    没有情敌能坐下来好好说话,这场面放早些年是不可能发生的。


    夏澈有些出神,没注意手上的力道,蟹壳刺破手套,扎进了肉里。


    他薄唇抿起,没发出声音,把蟹壳报复性用力地扔掉。


    “你跟螃蟹有仇?”裴燎忽然夺走他手里的螃蟹,“太厉害了夏总,小时候偶像是doctoroc吗?”


    章鱼博士?


    哦,章鱼喜欢吃螃蟹。


    夏澈冷下眸子,以牙还牙地在他嘴里塞了块土豆:“真是一点亏不吃。”


    裴燎哼哼两声,把需要动手的东西都揽到自己面前:“以防等会儿吃到人血下饭,你去洗手等着吃吧,别捣乱了。”


    平生第一次被嫌弃捣乱的夏澈狠狠踹了他一脚:“那你剥快点。”


    裴燎小声嘀咕:“还挺难伺候。”


    “你在抱怨?”


    “我说遵命。”


    当晚吃完,裴燎带着外卖垃圾翻回了自己房间。


    悄无声息的宵夜行动没有让外面任何人发现,像开了静音的奏鸣曲,只有演奏者和他唯一的观众能听到。


    ……


    团队返京那天,夏澈和裴燎借口有事没跟队走,把他们送上大巴。


    嗯,夏总还是借了裴燎钱。


    向稚娴好奇道:“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跟这个项目有关的。”夏澈笑着解释,“向总千万别想太多。”


    向稚娴心道我


    还能担心你俩联手背刺我们?开玩笑,你俩不互撕就算好了。


    她说:“不会的啦。那我们就先回去,你们辛苦了。”


    大巴缓缓驶离市区,朝云城的机场开。


    向稚娴在车上和这边负责人做完最后交接,登机前,第n次收到了亲弟弟的电话。


    “向南,你他妈这几天是疯了吗?”她接起来就骂,“短短一周给我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催命呢?”


    “我打二十几个,你一次都没接!”对面抱怨道,“姐,我还是不是你最亲爱的弟弟了?”


    “我在工作,亲爹亲妈的电话我都不接,哪有空接你的?”向稚娴头疼道,“说吧,这么着急什么事?”


    向南“嘿嘿”笑了两声:“姐,你前几天朋友圈发的照片,给弄拍照的人是谁啊?”


    “哪一张?”向稚娴想了会儿才想到,“哦,我们公司的合作方cfo,怎么了?”


    “没什么,好奇,问一下。”向南说,“你今天回京城?是跟他一起飞回来的吗?要不要我去给你接机?”


    “无事献殷勤,你想干什么?”向稚娴怀疑道,“他跟我不一起,你认识他?”


    “不确定哎。”向南问道,“他叫什么?”


    “夏澈,kl的夏总。”向稚娴下意识补充,“长得特别帅。”


    向南“噗嗤”笑出声:“我知道。”


    “连人家脸都没看清还知道。”向稚娴正办理托运,没在意他语气里的兴奋和期待,“你到底打电话有啥事?”


    “就是想你了问问,真没别的事。”向南笑道,“姐,我想进kl的网络部当官网网页设计美工实习生。”


    行李封完,向稚娴换了个手拿手机:“好。”


    ……


    放空大脑在云城玩了一天,临走前晚,夏澈没想到裴燎会带着他回到坪河镇。


    “我还以为,你要找个高档茶馆,或者高档咖啡厅跟我聊天。”夏澈一手拎着几个毛绒玩具,一手打着手电,一步一顿走在泥泞山路上,阴阳怪气道,“没想到你那么朴实无华,热爱自然。”


    少爷的好奇心很强,大好休闲时光不躺在市区里,硬是拉着夏澈玩刺激,非要来坪河镇的后山,体验一把员工体验过的野炊露营。


    来之前还他妈在白天去电玩城抓娃娃,说等天黑了能体验过夜,现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娃娃抓在手里碍事的要命。


    裴燎走在前面,先一步把松软的土地踩实,拨开杂草开路,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没钱就要回归自然,我现在身上的余额不足以请你下馆子了。”


    自费出差不是开玩笑,这几天请他想要的项目方团队吃饭支出太大,按照“卡里不足十万元”的人设,就算加上这几个月的工资收益,也该穷得买不起商务舱机票了。


    夏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着前面冲锋衣工装裤的人,感慨道:“当年带周奕歌爬山,他也穿得这么帅。哎,你们喜欢运动的都爱这种风格吗?


    ”


    裴燎脚步稍缓,声音冷得发寒:“你看着我在想别人?”


    “嗯?没有,随便提一嘴,你不想说就算了。”夏澈暗自懊恼提到了人家伤心事,脚下没注意踩到石头,身形晃了晃,还没稳住,胳膊瞬间被人抓住。


    裴燎臭着张脸,没好气道:“看路,别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分心。”


    “哦。”夏澈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任由手腕被握着,没有不知轻重地挣开。


    夜里的山路本就不好走,两人互相帮衬要安全点。


    这山坡不高,野草和枝桠因无人打理四处横生,秃了一般的植物很容易划伤,踩在满地枯叶上还有“咔嚓”声。


    从山脚走到导游推荐的主营地要半小时,裴燎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段路程便显得很乏味。


    夏澈打了个哈欠,实在受不了诡异的沉默,主动开口:“我是不是让你难受了?”


    “嗯。”裴燎点点头,又怕他误会,补充了一句,“跟周奕歌没关系。”


    夏澈理解他的挽尊:“抱歉。”


    “……”裴燎目视前方,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爬过山?”


    夏澈有些惊讶他主动问这些,如实相告:“就23年,还在申城,周……他怕我一个人冷清,翘课来找我跨年,本想去山顶看星星,结果到半山腰的休息站他爬不动了,我们就找了个宾馆住。”


    裴燎声音听不出情绪:“两人住一间?”


    “怎么可能。”夏澈失笑,“他倒是觉得两个大男人住一间就好,还能省钱,但你知道我什么情况,我不会做这种事的。星星没看到,不过零点的时候一起喝了啤酒,那间宾馆暖风很好,穿单件衬衫也不冷。”


    夏澈声音不似长相那么有攻击性,温和清冷,叙事条理清晰,让人几乎能幻视出当时的画面。


    记性真好。


    裴燎忍不住攥紧手指,听到他吸气声,又慌忙松开:“对不起。”


    “没事,力气还好,就是你手链又硌到我了。”夏澈看到他手腕上的链条,挑了下眉,“你这个手链很贵吗?戴了快两周。”


    “才两千多。”裴燎垂眸,“很贵。”


    “语义矛盾,你多说了个‘才’字。”夏澈好笑道,“什么时候两千多的手链对你来说算贵重了?”


    裴燎不答反问:“不觉得很实用吗?”


    “怎么说?”


    “头发碍事吗?”


    夏澈愣了下。


    裴燎不等他回答,转身走到他身后,手指勾起如墨长发,用手链捆成一个低马尾,黑色的皮质手链缀着音色的骷髅头,在月光的明辉下静静躺在黑发上。


    “很好看。”裴燎简单说了三个字,牵其他手腕继续往前走。


    夏澈久久没说出话。


    总觉得刚才那一幕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具体在哪里出现过。


    他唤道:“裴燎。”


    裴燎应声:“嗯。”


    “来点坦白局吧。”


    夏澈小跑两步,“听上去很幼稚,但很适合你这种闷骚。”


    裴燎不可置信:“谁闷骚?”


    “我我我,我闷骚,行了吧?”夏澈无奈,“爽快点,一问一答,一人一次,遇到实在不想回答的可以跳过,来不来?”


    裴燎略一思忖:“你让我一轮。”


    夏澈:“?”


    裴燎解释:“我刚刚好难过。”


    夏澈:“……行,你问。”


    裴燎勾起唇角:“你追他有多惨烈?”


    夏澈:“。”


    裴狗,你棒棒的。


    上来就扎人心,要不要那么狠?


    “不算追。”言出必行的夏澈满脸厌世,“给他定了蛋糕和玫瑰转头被分给同班同学;飞海城去见他发现人跑北岛去了;花大价钱买来的摩托车他拿去带宁恬兜风……”


    夏澈平静吐出悲伤过往,发现每多说一个字,裴燎嘴角就上扬一份。


    ……幸灾乐祸个毛?


    他冷冰冰念完最后的字,说:“裴燎。”


    裴燎挑眉:“嗯。”


    夏澈从拎着的那堆毛绒玩具中挑出只双面章鱼,一拳把“开心脸”砸凹进去,“伤心脸”凸出来,丢进裴燎怀里:“别太缺德,你学学它,行不行?”


    裴燎哂笑一声,揪住“开心脸”拽出来,挂在他背包上:“那你也学学它,不要难过,笑一笑。”


    “笑不出来,你太会问了。”夏澈叹气,“下一个问题吧,还是你开始。”


    裴燎换了正式点的表情:“我们可以关系很好,对吗?”


    “嗯。”夏澈坦然点头,“你想吗?”


    “嗯。”裴燎不假思索道,“是你一直不愿意。”


    “我……”夏澈想解释,发现无从解释,确实他的问题更多,只好道,“别说你以前没看不惯我。每次我跟周……嗯,你都要跟我作对。”


    给周奕歌买个好吃的裴燎要先吃,带周奕歌出去玩裴燎要跟着,就连那年一起爬山……


    夏澈想起:“23年跨年夜,你是不是给我打电话喊我工作?”


    那天周奕歌坐在他旁边,他拿着手机跟人打电话,没顾上零点说一声新年快乐。


    耳边只有裴燎不近人情的数据分析总结。


    “是。”裴燎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夏澈安慰他:“我懂。”


    不就是嫉妒他当时跟周奕歌在一起吗?


    “你懂个屁。”裴燎忍无可忍爆了句粗口,“我要说我没喜欢过他,你信吗?”


    “没意思了啊裴燎。”夏澈谴责道,“这不能说假话。”


    裴燎呼了口气,压下烦躁的心绪。


    他该怎么让夏澈相信?


    他根本没法解释以前那些所作所为,难道要说不是为了周奕歌,而是为了你?


    夏澈不喜欢他。


    所以即便剖开血淋


    ()


    淋的心脏展现给对方,换来的也不是拥吻,顶多是怜惜和远离。


    裴燎太了解夏澈了,这人心软,共情能力强,记性还好,什么事儿都喜欢往心上放。


    拒绝别人尚且会不忍同情,何况忽视了别人漫长的注视?


    这种人总是温柔又残忍,拉来的距离是一辈子都再追不上的鸿沟。


    他只希望夏澈知道自己的喜欢,却不太想对方知道本该独自承担的感情。


    被爱本身是幸福的,夏澈只需要体会到这点就好。


    满月居于夜空,流淌的岁月是没有色彩的默剧,星光静静浇在河面上,倘若被涟漪打碎,默剧就成了悲剧。


    裴燎走在夏澈左边,假装听不见无声的心动。


    爱者与被爱者,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夏澈果然没有在意他的不开心,看着他侧脸,鬼使神差问道:“你……删过我微信吗?”


    他没问“删了吗”,而是问“删过吗”,话里微妙的逃避或许自己也没品出。


    这次,上次,还有早些年前的第一次,任何一次都算。


    裴燎沉默了下,说:“删过。”


    不等夏澈松口气,又补充道:“只有第一次。”


    想当年年少轻狂,还有点脾气,一身傲骨的小裴总被删了当然是反删回去,删之前机智地把聊天记录截图了,现在在加密空间存着,十分安稳。


    于是后来发现夏澈改了,还不让手机号搜索账号后,他悔得在屋里自闭一整天。


    夏澈大概是听懂了未尽之言,手腕微动,反抓住对方的五指,问:“为什么?”


    “你的问题结束了。”裴燎没答,“我们到了。”


    夏澈抬起头。


    晚间万籁俱寂,月明星稀,不算高的山丘凌于山水之上,方圆几里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帐篷,不算热闹,却有人烟。


    他们听到了寒暄家常,闻到了糖葫芦的飘香,看着脚下万千灯火,隐隐于众。


    导游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裴燎晃了晃手,问道:“你找个空地等着,还是跟我一起搭帐篷?”


    这一晃,夏澈才意识到两人手还握着。


    他连忙松开,镇定道:“你搭吧,我去附近转转。”


    “偷懒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裴燎把外套扔给他,“别走太远。”


    “……啰嗦。”


    这里荒郊野岭,想走也走不远,除非不要命了。


    夏澈因为微信的事情走的有点心不在焉,四周观察一圈,愣是一个景观都没记住。


    他走到两棵树交织的阴影处,心不由主地回头看了一眼。


    裴燎在家慢慢吞吞笨手笨脚,在这里行动倒是利落,袖子撸到手肘处,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臂。


    也不知道怎么练出这么好比例的。


    他想到了裴燎给他扎头发时,无疑瞥见的眼神。


    晦涩难懂,像看到了必然沦为困兽的猎物,


    暗藏不加掩饰的偏执和侵略。


    夏澈之前的预感没有错,裴燎就是对他身上的某个东西有所图谋。


    而且所图一定不小,轻易给不起。


    以前他不在意,因为无论什么,他都根本没打算满足对方。


    现在倒是对答案很好奇,心想只要不是太贪心,也不是不能给。


    毕竟怜香惜玉嘛,男人的本能。


    裴燎哭起来实在太麻烦了。


    夏澈默默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熟练地搜索出那个,点击添加。


    果不其然,依然无需验证。


    裴燎还在琢磨帐篷的朝向角度,没有在意手机。


    夏澈叹了口气,轻轻笑了一下。


    不管对人对己,他一贯奉行事不过三原则。


    所以不会再删裴燎好友了。


    不远处有人在跟裴燎搭话,夏澈没再逛,缓步走了回去。


    “回来了?那么快。”裴燎靠在靠垫里玩手机,指了指小桌子上的两只一次性小碗,“帮了人家忙,隔壁叔叔阿姨分享的,说自己做的汤,给我们暖暖身子。”


    “有人敢跟你搭话?你还帮人家了?热心市民裴先生。”夏澈感慨一声,端起小碗坐到他旁边,“好香。”


    “嗯。”裴燎接过一碗,“挺好喝的。”


    夏澈小口抿着汤:“我听说这片景区已经被做成项目包下了?这里风景挺好,搞成商业化就太可惜了,也不知道能摊上什么样的项目方。”


    裴燎倒是知道内幕:“还好。包给枫御了,行事作风还可以,不是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


    “枫御啊……我认识拾总。”夏澈笑了声,“学弟呢。”


    “你挺多学弟妹。”裴燎语气听不出起伏。


    夏澈没理他这句话:“这个项目应该很不错吧?鄢东怎么没争?”


    “本来是鄢东的,前两天让出去了。”裴燎淡声道,“我有求于他。”


    夏澈有些惊讶,裴燎却不欲多言,低下头摆弄起手机。


    夏澈凑到他跟前去看手机:“这什么?股市?说好出来放松你偷偷卷我?”


    “不看了。”裴燎从善如流切出页面,点开视频软件,“给你搜狗血电视剧?”


    “……内涵谁呢?”夏澈点了个狗血电视剧,“不过真的可以当荒谬喜剧看。哎,胳膊往这儿来来。屏幕那么小,怎么不带个ipad?”


    “要求还挺多,到底谁是少爷?”


    裴燎给他举着手机,尽职尽责扮演支架,等他看出神了,胳膊慢慢往自己这边移,眼睁睁看着某人身体跟着一起无意识挪动,最后几乎快要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鼻尖小心地在发丝上蹭了蹭,弯起唇角:“之前说要跟我约好什么?”


    “约好你的脾气。”夏澈声音很懒,“别随随便便跟我耍小性子,有事要开口说,我可以让步,但不能老让我猜,我没那么多耐性,脾气也不好,你最好不要反复踩雷。”


    裴


    燎不置可否。


    这人脾气要还不算好,还有脾气好的人吗?


    他点头说:“好。”


    “光说不做你是最懂的。”夏澈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我怎么感觉有点晕?”


    “困了?”裴燎收起手机,想放回口袋,却没对准口袋位置,手机掉落在地上。


    他蹙了下眉。


    夏澈看着地上的手机,忽然倒下去,脑袋枕到了旁边人腿上。


    “!”裴燎错愕抬起手悬在半空。


    夏澈下巴抵在他大腿上,盯着手机,面无表情道:“嗷呜。”


    裴燎:“?”


    裴燎左手微微颤抖着落在他头发上:“你说什么?”


    夏澈竟然没有拍开那只手,侧过头仰视着他,拧起眉:“你……不对,你刚刚把什么东西弄掉了?”


    裴燎趁机摸了把他头发,拇指揉着他耳根,不明所以道:“手机啊。”


    “……裴燎,我感觉我不对劲。”夏澈语调涩然,双手死死抓住他大腿,“我好像看见小老虎了。”


    “什么情况?”裴燎被掐的生疼,闭了下眼又睁开:“……”


    “夏澈。”


    “嗯?”


    “你有狐狸耳朵。”


    “?”


    “你好色。”


    “……”


    夏澈浑浑噩噩撑着他大腿坐起来:“裴燎,你刚给我喝的什么汤?”


    裴燎:“菌菇汤。”


    话音刚落,死寂无声蔓延。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


    夏澈起身:“去医院,现在,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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