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总开的一周病假像是笑话。


    夏澈前脚落地京城,人还没休息好,后脚就收到了高层紧急会议召令。


    幸好毒菌菇吃的不多,输几天点滴康复得七七八八,不会妨碍工作。


    总裁办的人不知道他们夏总遭的什么病,只知道他进了医院,复工第一天,众筹买了个蛋糕,给亲爱的老板当做贺礼。


    甜腻的水果和奶油香味溢满整层楼,夏澈刚进去,还以为误入了哪家烘焙坊。


    “夏总,”秘书长故作庄重道,“岑总听说您此番出差劳苦,业务顺利、身体抱恙,让我们好好为您接风洗尘。特意备此惊喜,望您笑纳——”


    她伸手挥了挥,白奏等人便立即端着个巨大的蛋糕飘过来:“老板老板恭喜康复!”


    夏澈差点被脸盆大的蟠桃蛋糕糊上脑袋。


    他保持微笑:“如果我记得没错,搭配这种款式蛋糕最多的场合是老人寿宴?”


    “通用、通用。寓意都是长命百岁,您这病刚好,吃个桃吉利嘛。”白奏心虚笑了声,“我们这个桃可不是普通的奶油,整个蛋糕都是健康的水果味呢!”


    其实是众人转转盘选蛋糕款式,无意摇中的寿桃,又无意摇中的口味。


    “……谢谢,有心了。”夏澈心情复杂地接过蛋糕,“送的很好,我很喜欢,工作加油,一小时后开会。”


    众人:“……”


    在一片哀嚎声中,夏澈心情终于好了些,笑道:“行了行了,回来请大家喝下午茶,早干完早走,尽量别加班。”


    他留下一块蛋糕,让大家把剩下的分了,对白奏招招手:“你跟我来下办公室。”


    白奏屁颠屁颠跟上:“夏总,有什么吩咐?”


    “下周慈善晚会当天行程给我报一下。”夏澈打开电脑,单手叉了块蛋糕,入口的那一瞬间,动作稍顿。


    竟然是白桃味。


    “好的。”白奏一板一眼开始汇报,“早上九点半和岑总前往国贸一号会展厅和路雅进行签约仪式,中午十二点和a国分区总负责人进行线上交流,两点约了万总和徐总前往菲尼俱乐部打高尔夫,下午四点半在昔年小楼和裴总订了下午茶,五点半出发前往湖东,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抵达慈善晚会现场。”


    夏澈听完,不吝夸奖地赞许道:“进步了。”


    语速流畅且不带个人情感,比刚来的时候好太多。


    白奏有点不好意思:“平时受了前辈们不少关照。”


    “你自己也很努力,继续保持。”夏澈说,“对了,把那天下午裴总的约推掉,我们提前去泉湖园,接渡盛的向总。”


    白奏问:“您邀请了向小姐当女伴?需要我为她准备礼服吗?”


    夏澈答道:“不用。”


    向稚娴昨天主动发消息问询出席晚会的事情,表示自己需要夏澈的人脉扩大知名度,夏澈稍作考量后,答应了对方的邀约。


    因为听说这次晚


    会林家那位也会去,向稚娴是渡盛的人,也算是他用来跟林家搭讪的桥梁。


    两人各有所图,谁也不欠谁,向稚娴还坚定拒绝了夏澈要给她买礼服的好意,不愿占半分便宜,夏澈便尊重她的意愿。


    这件事昨晚才板上钉钉,没来及给别人说。


    白奏听完他的要求,点头应好:“裴总那边推掉后需要另约时间安排吗?”


    “我想想……”夏澈靠进椅子里,钢笔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下巴,有些走神。


    和裴燎的约本就是私人约,因为昔年小楼下午茶出了新品,他才忙里偷闲跟裴燎约了饭。


    眼下跟公务冲突,这无关紧要的下午茶肯定要靠边让位。


    某人估计会很不开心。


    夏澈有些头疼:“算了,你直接把行程安排好,裴总那边我去说。”


    话是这么说,但到了下班,夏澈也没想好怎么说。


    按照道理讲,这其实很正常,他又不是无缘无故爽约,成年人肯定会彼此理解。


    然而问题是。


    裴狗他根本就不像个成年人。


    怎么会有因为蛋糕店打烊,气到晚上吃不下饭的成年人?


    夏澈心不在焉拎着车钥匙下班。


    距离裴燎散会下班时间还早,他给白奏发消息问早上那个蛋糕在哪里买的,得到回复后,迅速联系店家订了个白桃味慕斯送往公司。


    夏澈坐在一楼休闲区等外卖,旁边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们下班后聚在一起,讨论着周末去哪儿玩。


    有人提出周边穷游,遭到旁边人否决:“不行不行,不能穷游。年后开工以来,我为了赚钱累死累活拼三个月命,得奖励自己吃点好的!”


    夏澈无声笑了下,忽然想起:原来已经三个月了。


    说好的只住三个月,裴燎月底就应该回家或者找别的地方住。


    但那货跟亲爹还犟着,仍然无处可去。


    他垂下眼睫,对等会儿爽约的措辞有了打算。


    夏澈放下杂志,解锁手机切到微信页面。


    属于裴燎的头像昵称醒目地印在最上面。


    这人发现他把好友加回去后,连续几天间歇性抽风,隔一会儿就要发消息验证一遍是不是真的。


    最新三条消息还在半小时前。


    【裴燎:1】


    【裴燎:嗯,没有红色感叹号。】


    【裴燎:我晚点下班,你累了就先回去,不用等我。】


    备注从默认“。”变成“裴燎”,瞧着有点别扭。


    夏澈弯起眼睛,先把“裴燎”又改成熟悉的邮箱名“p”,随后在对话框输入“1”发送,表示收到,趁着空闲,又开始在朋友圈批奏折。


    他朋友圈设置的半年可见,列表好友又多,随时都有人去他主页连续点赞。


    夏澈批奏折的时候会点进小红点清理一下,这次也不例外,手指轻车熟路点几下,发现那张水墨画后的点赞列表,多了个陌生


    又熟悉的黑色头像。


    【p】


    “。”


    夏澈缓缓吐出一口气。


    裴燎,应该,看不出……吧?


    这坐立难安的感觉不亚于作弊被揭发、偷窥被抓包、看片被扫h。


    犹豫再三,他终究是颤抖着手指,把那张图片权限设成了仅自己可见。


    “尾号7621的顾客……您好,是夏先生吗?您点的外卖到了。”


    外卖小哥小跑进来放下蛋糕,又小跑出去,动静不算小,也不算大,刚好够周围一片人听到。


    那些讨论声瞬间消失,员工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心谨慎地往夏澈那儿看。


    小蛋糕已经等到,夏澈无意久留,不再打扰这些年轻人的雅兴,目不斜视地往停车场走。


    他人刚消失在门口,沉寂的人群再次骚动。


    “操!怎么没有人提醒夏总在我旁边?!”


    “我也才看到啊!谁能想到老板也会在大厅坐着等外卖啊?不都是让助理拿?”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我刚刚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吧?吓死我了……不过说真的,夏总真好看。”


    “醒醒姐妹,那是老板,不是你能觊觎的!哎,向南?你发什么呆呢?”


    “嗯?”向南回过神,对他们笑了一下,“我在想夏总长得真好看。”


    他说完站起身,对他们摆摆手:“咖啡我请了,你们慢慢喝,我有点事,先走啦。”


    ……


    裴燎下班看到停车场的库里南时,强烈的第六感觉得非常不对劲。


    夏澈给他小蛋糕,又主动做了五菜一汤时,他整个人简直像等待判刑的囚犯,惴惴不安。


    那天以后,两人关系就算变好了,夏澈也不会转性走温柔知性挂。


    裴燎相当自觉: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必定有诈!


    等到夏澈用公筷把最后一块雪花牛肉放在他碗里,他的惶恐达到了巅峰,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认真看着对方:“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哪样?我不一直都这样?”夏澈笑得温柔,“裴燎啊,给你说个事。”


    裴燎额角缓缓坠下一滴冷汗。


    装穷被发现了?加他同事微信窥屏动态被发现了?手机里几千张偷拍照片被发现了?


    要不要坦白从宽?


    他张了张口:“我……”


    “我过几天晚上有点事,没时间跟你去昔年小楼了。”夏澈歉疚道,“对不起啊,要爽约了。”


    裴燎:“。”


    裴燎逐渐冷静:“什么事?”


    “那天晚上的慈善晚会,我要去接渡盛的向稚娴向总。”夏澈话一出,内里含义就很明显了。


    裴燎蹙眉:“女伴?你以前参加这种活动都不带女伴的。”


    “也不是没带过,得看情况。”夏澈很理智地分析,“前提是能带来利益。”


    裴燎面无表情


    看了他会儿,吐出一口气:“所以你觉得,和我吃饭没有女伴重要,是吗?”


    夏澈没有犹豫:“是。”


    岑总要是听到这段对话,一定会疯狂地抓着夏澈肩膀晃,质疑他不清醒的脑袋。


    这个圈子里有什么比小裴总更重要的人?!


    可惜夏澈没把裴燎当小裴总。


    裴燎在他这只是裴燎,答应下午茶邀约只是因为想,无关任何利益。


    特别有钱有权又怎样?还能分他一半不成?


    裴燎知道夏澈公私分明,没有现场表演崩溃。


    可听到斩钉截铁的回答,还是忍不住眼睛一红。


    夏澈早有准备地蹿到他身边,双手捧着他脸往上抬,摆成45°仰望天空的姿势面对自己,恐吓道:“敢流眼泪我就把筷子插/你眼里。”


    裴燎仰视着他,眼尾通红,神情冷淡:“好了,没哭。”


    夏澈将信将疑松开手:“真的?”


    “真的。”裴燎淡淡道,“是我没能力给你带来创造利益的女伴,这不能怪你,我理解。”


    夏澈:“。”


    该死,为什么那么愧疚?


    他摸摸鼻子:“临时爽约是我的问题,我会补偿你的。”


    裴燎漠然抱着胳膊,等着他后话。


    夏澈试探道:“让你多住两个月,不收你房租,好不好?”


    裴燎愣了一下。


    他这段时间一直出差加班,跟夏澈两人在家的悠闲日子屈指可数,完全没意识到时间流逝,差点忘记还有三月期限这回事。


    夏澈看他不答,轻轻挑起眉:“你赚到钱可以自己租了?”


    “没有。”反应比大脑快,裴燎不假思索道,“好,我同意了。”


    夏澈漂亮的狐狸眼轻轻眯起。


    好奇怪的反应,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呢。


    他说:“裴燎,你知道你不可能有事瞒得过我。”


    裴燎一阵心虚,强装镇定地打岔话题:“我能瞒你什么?”


    那可多了。


    夏澈心想:比如之前在白奏面前故意遮挡的到底是什么,现在还是个迷。


    他耸耸肩:“那就这样吧。”


    裴燎松了口气,主动收拾起碗筷。


    夏澈无所事事跟在他后面,靠在厨房门口,第一次光明正大欣赏小裴总做家务的样子,调侃道:“裴总给别人干过活吗?”


    “谁还能有你的待遇?”裴燎扯了扯嘴角,把属于夏澈的碗筷仔细摆列整齐,“有一个夏澈就够我伺候的了。”


    夏澈乐了会儿,心一痒,拿出手机对他背影拍了张。


    裴燎听到快门声,头也不转道:“你果然应该转行摄影。”


    “嗯……”夏澈漫不经心地回,“我忽然想起来,上一张还没发你。”


    裴燎不甚在意,故意道:“干脆拍十几张做个相册一起发我算了。”


    夏澈听了,当真没给他发这两张


    :“也不是不行。“


    “……”裴燎擦干手,转身把人拉进来,一把关上后面厨房门。


    夏澈警惕地站在墙角:“干什么?”


    “怕什么?”裴燎声音很低,伸出手,握着他脖子,拇指指腹托着他下颌,朝某一方向用力按压,喃喃道,“就是这个角度。”


    什么角度?乱七八糟的。


    未擦干的水珠顺着脖颈线条下滑,夏澈顺着力道被迫侧过头,忍不住双手攀上他小臂,冷声冷气道:“谋杀?”


    “不敢。”裴燎勾起唇角,左侧脸颊上那枚梨涡显出来,空着的手忽然揽着他腰,往自己怀里带。


    “!”


    夏澈被抱了个猝不及防,偏偏家居服穿的薄,掌纹穿透布料传至敏/感的腰窝,脊椎颤抖,使不上力。


    他有些恼怒道:“松手,别太过分。”


    玩归玩闹归闹,这个程度有点超标了。


    他跟祝亿鹏可不会亲密接触到暧昧的程度!


    裴燎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腰,心里五味杂陈,像掺了蜂蜜的柠檬水。


    夏澈对自己人好到了没底线的程度。


    占这么大便宜,竟然只是骂两句,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其他朋友也可以吗?朋友就可以受到这种待遇,爱人呢?是不是还可以肆无忌惮地亲吻他,肆无忌惮地将人钳制在床上?


    一想到会有人比自己拥有的权限更多,裴燎就嫉妒得喘不过气。


    他手上忍不住用力,五指几乎快嵌进对方皮肉中。


    夏澈吃痛,双唇微张小声喘息,握着抓自己脖子的手腕,轻轻蹙起眉。


    原本是想打人的,但……


    他感到裴燎好难过。


    无可奈何,还夹杂着隐忍怒意的难过,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夏澈不明所以,犹豫片刻还是忍了,尽量放松身体,不让肌肉过度紧绷,免得更疼。


    他清楚裴燎不可能伤他。


    果然,没几分钟,裴燎很快缓过来松了手,轻轻在他腰上揉了揉,小声道:“抱歉。”


    夏澈身体僵住:“你!别、别揉,痒。”


    “嗯?”裴燎听话地停下手,“不疼吗?”


    “没多疼。”夏澈没好气道,“我们哪次真打过?”


    裴燎不管多生气多失控,都不会对他下狠手。


    每次力度都恰好在夏澈神经发麻却不会难受的程度。


    这种技巧用在互殴上,会造成密密麻麻的无痕伤,让人很恼火。


    现在用在微妙的肢体接触和对峙上,倒是让人有点……


    夏澈抿了下唇。


    很难以启齿,但确实是有点爽。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按摩店的推拿一样爽。


    他心里飞快打着算盘,寻思着以后该怎么开口,让裴燎给他捏肩膀。


    裴燎不知道他肚子里的小九九,发现他走神,有些不悦地圈住他整个人,把


    头放在夏澈颈窝上。


    夏澈注意力回拢,一言难尽道:“你很喜欢抱抱吗?()”


    嗯。?”裴燎不否认,“很难接受吗?”


    “也还好。”知道他有这个癖好,夏澈反而莫名松了口气,“我回头给你买个抱枕,免得天天祸害我。”


    裴燎轻声笑了一下,鼻尖擦着他耳朵:“你那么开明开放啊。”


    夏澈懒声道:“人都有癖好,可以理解。”


    裴燎问他:“你的癖好呢?”


    夏澈随口胡诌:“工作。”


    “是吗?”裴燎又笑了,“不是画/裸/体吗?”


    “……”


    夏澈表情僵住:“你说什么?”


    “你心虚,才把朋友圈删了,对吧。”裴燎声音不紧不慢,落在夏澈耳朵里却像催眠咒,“那张画——类似刚才我按着你脖子摆角度的那张,不是画的我吗。”


    语气很笃定。


    夏澈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别慌:“别自作多情,随手画的,不满意才删了。”


    “随手画的?”裴燎把这四个字重念一遍,忽然松开手,当着他面开始解衬衫扣子。


    夏澈大惊,抬脚就跑:“耍流氓!”


    “耍流氓的是你。”裴燎单手揽着这人腰拽回来,把手机打开到保存的画上,摊给他看,“解释一下吧。”


    夏澈喉结滚了一下,目光闪烁着从手机屏转移至裴燎开了四个扣子的领口。


    “遗传我妈的体质,我身上有很多痣,左边锁骨窝一颗,右侧斜方肌一颗,右侧胸锁乳突肌两颗,后颈一颗。”裴燎表情平静,每说一句,骨节分明的手指就会指向具体位置。


    指到耳根的时候,波澜不兴的语调终于染上戏谑:“随手画的,为什么每个地方都吻合?”


    夏澈:“……”


    铁证如山,无力辩解。


    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些痣的位置记住了。


    夏澈低下头,默默把他敞开的领口扣子一个个扣上,坚守住最后的镇定:“我把画送你,不算侵犯肖像权吧?”


    “这是重点吗?”裴燎看着他,半晌,很笃定地说,“夏澈,你很喜欢我的脖子。”


    夏澈:“。”


    夏澈轻轻闭上眼睛。


    裴燎得寸进尺:“你——”


    话没出口,他整个人被巨大的推力按在地上,惊愕地睁大双眼,看向双膝跪在自己腰腹两侧的人。


    夏澈单手垫在他后脑勺处,以防他磕伤,另一只手撑在他颈肩位置,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妖艳的双眸夹着痞气,恹恹道:“错了,我不止喜欢你的脖子。”


    裴燎曈孔微微缩紧,热意从耳朵传至小腹,指甲掐着掌心肌肉,才不至于太狼狈。


    夏澈浑然不觉,俯下身,长发倾斜而落。


    “是喜欢你一整个肉/体,裴燎。”夏澈轻佻地冲他笑,捏着他滚烫的耳朵,诱哄道,“我这么坦诚相告,你考虑给我当裸/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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