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倪音睡醒,身体状态有好转,精神也饱满平和,是那种和突然被尖锐闹钟吵醒后胸闷紧张的情绪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抬起双臂,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身侧已经温凉的热水袋被不小心撞落地面。
她趴在床边,探着半个身子去捡。
等等,闹钟?!
她好像没有听到闹钟响!
倪音倏地坐起,转头看向床头柜,摆放着的小闹钟正滴答滴答地工作,时针分针显示着此刻的时间——九点三十七分。
已经迟到了三个多小时!
意识到这一点,倪音慌张爬下床,她来不及换衣服,匆忙跑去卫生间洗漱。
伴着东西七零八落,客厅传来平缓的声音:“别急,帮你请过假了。”
倪音挤牙膏的动作顿住,她探头望向声源处,周程远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份纸质资料,笔记本电脑是工作状态放在茶几上。
他难得穿了套休闲风格的衣服,白色宽松t恤,灰色短裤,没有任何修饰。
许是长期被遮掩在布料之下,肤色很白,不过他本来就是冷白皮,经常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比常人要白一些,两条长腿笔直,可以直接去应聘男模的程度。
周程远询问:“还难受吗?”
倪音如实:“今天好多了。”
周程远点点头:“你先洗漱,等下过来吃饭。”
周程远简单整理下手边的东西,起身,到吧台处先烧了热水,趁着这个空档,他去厨房用微波炉重新加热食物——一碗小米粥和三个生煎包,是在小区附近早餐店买的。
倪音出来时,周程远正用她的杯子冲泡东西。
深棕色,因搅拌浮起一层白色的细沫,挺让人抗拒的样子。
倪音脚步退缩,刚想装作没有看到,周程远抬眸,招呼她过去,倪音只得硬着头皮、亦步亦趋地过去,走近后她瞥到台面上被撕开的包装袋,上面写着——益母草颗粒。
“……”
干嘛啊,还专门买这个。
周程远递过杯子:“我怕等会儿忘记,你先把这个喝了。”
倪音瞥着堪比毒药的液体,又看向周程远,目光踌躇,好半天,小声恳求道:“能、不喝吗?”
周程远不给半点希望,很冷酷:“不能。”
倪音真的接受不了,她从小就不爱喝药,每次都要钟书兰哄上好半天,并贴上不少承诺,这才用赴断头台般的心情,在钟书兰的监督下,磨磨唧唧把药喝完。
但现在……
对上周程远不容任何拒绝的视线,倪音默默把想要耍赖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好吧。”
倪音瘪着嘴,不自觉流露出委屈的神情。
周程远看在眼中,好心提醒了句:“凉了应该会很难喝。”
倪音哪儿还敢继续磨蹭,她端起水杯,以壮士断腕之姿一口闷掉。
味道很冲,熏进鼻腔,又刺激着味蕾,已经很难喝,当药水划过喉头,她感觉恶心,差点吐出来,倪音咬着牙咽下,随口咳嗽不止,泪花挂在眼角。
周程远不知道从哪儿摸出颗薄荷糖,撕开一半,递给倪音。
倪音接过,但仍觉委屈,嘴巴都撅了起来,她塞进嘴里,也没含着,牙齿“咔嚓咔嚓”几下就给咬碎,泄愤一般。
周程远眉心轻跳,拿过杯子,去厨房洗漱:“早餐在餐桌上,你趁热吃,碗碟收进洗碗池,你不用洗。”
倪音以为他小看自己,强调:“我会洗。”
周程远:“生理期尽量不要碰冷水,你本来就生理痛。”
倪音尴尬了瞬,小声应:“知道了。”
倪音在餐桌坐下后,周程远又征求倪音意见,询问她今天或者最近要不要去医院了,倪音有些抗拒,沉默地吃完生煎,摇头说不想去。
周程远“嗯”了声,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勉强。
直到倪音吃完早餐,周程远都还待在客厅,没有要去上班的意思,倪音边收拾餐桌,随口问:“周叔叔,你今天不忙吗?”
周程远把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在家办公,怎么了?”
倪音:“没事。”
所以是特意留在家里陪她吗?
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倪音没来由的有点开心。
沙发很长,能并排容下三四人,倪音从卧室拿了本书出来,坐在沙发另一端,分针滴答,时间流逝,房子内静悄悄,只偶尔的书页翻动声和敲击键盘声。
倪音习惯很差,还算端正的坐姿并未维持很久。
原本踩着拖鞋的脚被抬到沙发上,双腿屈起在身前,她一条手臂横在膝盖上,另一条手臂搭在宽宽的扶手上,虚压着书本,时不时翻上一页,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已至十一点,周程远放下手头工作,起身倒了杯温水,倪音被惊扰,注意力也从书本挪出,循着周程远而移动。
“中午想吃什么?”
周程远问倪音,当看向她时目光微顿了下。
十七八岁的女生好像还没有应有的警惕和防备心,亦或是已经将他拉进安全行列中,翘起的脚在空中有节奏的晃动,脚背筋络清晰,骨肉匀称,脚趾圆润似一排小珍珠,可爱极了,随着乱糟糟的坐姿,棉质睡衣的裙摆上移,将将遮过大腿根,裸|露的皮肤洁白如玉,肌肉线条流畅,像是艺术品。
周程远避讳地侧开目光,他犹豫了下,最终没有提醒。
“都可以,我们出去吃吗?”
倪音合上书,坐姿随之改变,缀着蕾丝边的裙摆滑了下来。
周程远心头微松:“在家吃。”
倪音:“点外卖?”
周程远:“我做饭。”
倪音惊讶,她第一次知道周程远竟然会做饭,因为家里很少正式开火,最多就是用微波炉加热一下食物,至少在她入住这段时间里厨房从未被使用。
而她,一直都是在学校用三餐,周末在律所和周程远一起吃饭,或堂食或外卖。
周程远:“我现在去买菜,你在家休息还是和我一起?”
倪音连忙起身:“一起!我去换衣服,等我几分钟!”
话都还未说完,倪音一溜烟跑进卧室,周程远在身后说不着急,关闭的房门把最后的声音截断,周程远颇为无奈。
等待间隙,周程远拿出手机:[我记得你有个亲戚是中医?]
很快,那端回过消息:[怎么?西医治不了你的病,现在开始信仰中医了?]
都不等周程远回复,岑定又噼里啪啦发来嘴欠的内容:[胃病又犯了?那抱歉啊,就你这有一顿没一顿,还不好好吃饭,中医也救不了你。]
岑定:[严重到哪个地步了,说出来,让我心里有点底儿。]
岑定:[我得好好考虑这几天晚上还睡不睡觉了,毕竟你孤家寡人,倒在家里也只能联系我了。]
周程远:[滚。]
岑定:[哦不对,你现在多了个小棉袄,不是孤家寡人了,有人能帮你叫救护车了。]
岑定:[不过人家小姑娘大半夜听见“咚”的一声,起床后发现地板上躺着个人,叫也叫不醒,这多瘆人啊,像不像鬼片现场,估计得留下心理阴影吧?]
周程远忍无可忍:[你那个案子我不帮你弄了。]
岑定连忙求饶:[得得得,我错了,远哥,我亲哥,我不说了还不成。]
周程远懒得和他多讲,且涉及到女生的隐秘,直接道:[联系方式。]
岑定正经:[估计你之前听岔了,学中医那个是我堂妹,准备当医生,但现在还没毕业,找她看病这不想不开嘛。]
岑定:[你找闻歆啊,她中医世家,她家在溪城出了名的,她虽然不学这个,但她随便给你介绍个叔叔伯伯姑姑婶婶的,不都比其他人靠谱嘛,而且你俩又熟。]
周程远记下这件事,翻了翻通讯录,看到有对方名字,准备晚点再联系。
这时,岑定又发来消息:[你今天怎么回事,一早上都没来律所,中午也不来?]
周程远:[嗯,下午过去。]
随着轻响,卧室门被从里面打开,倪音换好衣服出来,周程远正站在玄关处,她到周程远旁边更换鞋子。
手机振动,岑定的消息再次悬在锁屏界面。
周程远本来没准备理,他扫了眼,见对方在讲工作上的事,便多回复了句:[等我到办公室再说,我现在去买菜,没时间看。]
岑定:[?]
周程远收起手机,和倪音出门,电梯正停在顶楼,他们等了会儿,从电梯走出来时,岑定的电话打了过来,周程远摁掉,对方坚持不懈,周程远只得接听。
“今天这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你竟然准备做饭了?”
岑定一惊一乍的声音传出听筒。
倪音都听到了,她侧头看了眼周程远。
周程远把用完就丢发挥到极致,懒懒道:“还有事儿?”
岑定不乐意了:“不是,你向我咨询,我都没收你咨询费,你做饭竟然不邀请我?”
周程远的厨艺是从小练出来的,最起码有十年基础,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岑定吃过一次便忘不掉,早些年周程远还经常做饭,后来他们开了律所,随着工作渐忙,周程远几乎没再动过手,岑定馋这口很久了。
周程远接收到明示,他倒也没有那么绝情,而且他不喜欢刷碗,正好缺一个刷碗工。
在岑定机关枪似的嘴巴下,周程远询问倪音意见,倪音和岑定还算熟悉,对于多一个人吃饭,她没有意见。
周程远:“那你看着时间过来吧。”
岑定扯着嗓门,试图和周程远旁边的倪音对话:“谢谢妹妹啊,咱妹妹就是心肠好,不像某个人,破开胸膛心都黑透了。”
这突然提高的音量在周程远耳边如惊雷,他忙挪开手机,揉了揉耳朵,没好气道:“倪音喊我叔叔。”
岑定:“……”
不想低人一辈的岑定连忙改口:“咱大侄女!”
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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