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默笑着对她道,“手举酸了。”
那万小雪今夜不就要委身给那个一脸色相的李继宗了么?
萧默瞧着郁阙那忐忑模样,“夫人若还有兴致,那就替我举吧,无论多少银两,萧某都会出。”
他举着酒杯,“看夫人竞价去买花魁,颇有意思。”
“一万二!一万二!若无人出价那今夜李公子便抱得美人归了。”教坊坊主道。
万小雪在台上泪流满面,她未婚夫更是神情痛苦。
李继宗笑得很欢,对张之原道,“你若不放心,夜里可来房中看着,待结束之后,将人领回去。”
这简直禽兽不如!
郁阙举起了手,“一万三千两!”
这一举动引得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教唆她出价的男人笑得更欢了,“清贵的御史夫人,如今在欢场里与人竞价,真该叫你那些相识的人来看看。”
李继宗不满道,“这里是教坊,何时容得了你一女子与男人竞价?!”
“萧某包场,恐怕该出去的是李公子。”萧默淡然回呛。
二人有过旧怨,李继宗自恃有皇室血统,从不将萧默放在眼里,“小人得志!两万两!”
“夫人接着举。”萧默道。
郁阙:“三万两。”
此时全场鸦雀无声,今日算是来着了,竟看到这等精彩场面,以万起跳,皇城权贵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李继宗不甘示弱,“四万两!”
郁阙:“五万两。”
“六万两!”
萧默:“十万两!”
此时李继宗身边的人劝阻,“算了李兄,十万两不值当,我们不与他一般见识。”
“就是,这几万两不算什么,只是县主家规森严,李兄素有孝名,还是不要惹县主生气吧。”
“算了算了,李兄。”
李继宗双眸赤红,在众人的劝说拉扯之下,愤愤不平地离开了教坊。
“真没意思,不过十万两就跑了,看来富庶的县主也不过如此。”萧默起身要走,“夫人难道想留下来看下一场么?”
郁阙立即跟上。
萧默的随从将十万两银票给了教坊。
未过多时,万小雪颤颤悠悠地跟着登上了萧府的马车。
她蜷缩在马车角落,默默落泪......
“雪儿......”
郁阙听见这一声,来开窗帘去看,那一身素袍的张之原跟在他们车后,不肯离去。
萧默置若罔闻,只是盯着万小雪,欣赏着她的容貌。
正如他当日凝视她一般。
郁阙别开眼,纵然自己身陷囹吾,也见不得别人的苦难。
教坊四周行人如织,终于行至宽阔处,车夫准备挥鞭,郁阙就听到车厢里的男人道,“下车吧。”
郁阙惊奇地抬眸看向萧默,他的意思是命她下车?
萧默看向万小雪,“下车”
万小雪迷茫了一瞬,确定了这个男人的意思,他、他这是要放过自己?成全她与张之原?
“多谢萧大人!多谢萧大人!”万小雪感恩戴德,怕萧默反悔,匆匆下了马车。
马车外传来两人欢喜的笑声。
“多谢萧大人!!”
萧默吩咐车夫启程。
“夫人何故这么看着我?”他笑问,“没见过奸臣做好事?”
确实没见过。
郁阙诧异之余,“你为万小雪花了十万两,都可以淡然放之,为何一定要为难我?”
郁阙嗫嚅,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男人,带着试探的心思道,“若你能放了我,我也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萧默饶有兴致地看着女人假意放低身段。
“我买下她初、夜,不过是想看看天下四大美人之一的万小雪能有多貌美。原来抵不过夫人貌美。萧某不是什么善人,更不可能成人之美。我放她的理由不过是,对她没有兴致罢了。”
“至于区区十万两,本官更不可能放在眼里。”萧默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上神情傲然,“所以万小雪可以放,夫人可得长长久久地留在本官身边!”
“本官对夫人,可是兴致盎然。”
郁阙别开眼,她不屑于与他争辩,不但争辩不赢,还会被气死。
“夫人别忘记了,这十万两买的不过是她的初夜,她是罪臣之女,与情郎温存一夜,还得回到教坊。”
一语惊醒,“他们难道不会逃么?”
萧默笑笑,“逃?她美人名声在外,那一张脸所到之处,无论在哪里定居都会惹人注意。根本逃不掉。美貌对于一个毫无依靠的女子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这就是罪臣之女的下场,夫人有空操心别人,还是想想自己!夫人原本也会沦落欢场。”萧默道,“若不是有本官做倚靠,如今在台上跳舞,褪尽衣裳,待价而沽的女人就是夫人你了。”
“不过如今也不晚,萧某随时都可以将你送入教坊。”
郁阙面上血色全无。
“到时候该邀谁来观赏夫人曼妙舞姿、玲珑身躯呢?”
萧默垂眸轻笑,“沈御史?郁大人?庄国公府的亲眷?”
即使是圣人也被他惹急了!郁阙羞恼,恨不得扇他一巴掌。
“夫人可想好了,这一巴掌下去可是家破人亡。”萧默深深看她一眼。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郁阙的心气就泄了,她承受不起后果,颓丧地放下手臂。
今夜他带她进这肮脏的欢场,就是威胁恐吓,叫她再不敢从他身边逃走。
“而且这十万两,最后也会回到本官口袋。”萧默不介意叫她知道更多,“萧某与教坊可是三七分账,每个月收益约有三十万两。”
郁阙难以置信地瞪向他,这个男人简直龌龊卑鄙!
萧默面对她这样厌弃的眸光,浑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甚至于她越厌恶他,他就越痛快。
他与她,本就是至纯至恶,天壤之别,她最好早一点认清他是个怎样的人。
***
隔日清晨,郁阙去绿水苑伺候奸臣穿戴时,萧默的手下泽元进来道,“家主,户部尚书派人送来一封请帖,说是过几日他家摆宴,还请大人赴宴。”
萧默拿过请帖拆开,“户部尚书是个聪明人,县主也八面玲珑,没想到这样的夫妇竟然生出那样的愚蠢之辈,他们替儿子赔罪来了。听说李继宗喜欢年纪轻的双生子,去兽园找一对能歌善舞,过几日随本官去尚书府赴宴。”
仆人应下。
“夫人怎么停了?本官还赶着进宫。”
郁阙继续替他穿衣。
年纪轻的双生子?她想到了院里的苏苏与小小。
回到小院,远远听见了苏苏小小的哭声,“我不去伺候李继宗。”
“我宁死也不去!”
苏苏小小不过十四五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扎着双环髻,我见犹怜,每日勤苦练琴,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琴技能得萧默赏识。
郁阙坐在自己床边。
“郁姐姐,你每日都能见到家主,替我与小小求求情吧!”苏苏扑到郁阙足边,泪水满面,“求你了郁姐姐!!”
小小也跪下,“郁姐姐,只有你能救我们了!”
郁阙这些时日看多了人间女子的疾苦,圣贤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她人微言轻,怜悯女子,虽也有庇佑之意,但她自身难保啊。
杨柳儿道,“李继宗可是欢场里有名的老色鬼,专挑年轻的少女下手,若是双生子共同侍奉,他就更喜欢了,赏钱给得多,但下手也重,听问他的后宅每年都抬出去好几个被弄死的。但有户部尚书与做县主在,他有恃无恐。”
苏苏与小小听了愈加惊恐,姐妹二人自父母双亡之后就被舅舅卖入青楼,练舞习乐,到了要接客的年纪,运气好,经人买下送到萧府,从未被男人沾过身。
如今毫无头绪,只能抱着彼此哭做一团。
夜里郁阙去绿水苑伺候萧默更衣。
“听闻夫人院子里那对双生子不肯去伺候李继宗,夫人劝劝吧。”
她还未开口,他倒是先发制人了!
“既然她们不肯,何不作罢,就一定要用女子作为礼物讨好旁人么?”
“夫人又要发善心了?自己尚且身陷泥泽。”萧默道,“那你说送什么?将夫人送过去可好?”
郁阙不再言语。
“在我府里金尊玉贵地养了两年,也该派上点用处不是?她们凭什么不愿?”萧默笑道,“忘记了自己原本就是艺伎,本该侍候人。”
“原本就是艺伎?本该侍候人?没有一个人生下来就该伺候人。”这一点郁阙可不苟同,“她们不是生来就是艺伎,是这世道待女子不公,使得她们身不由己。”
萧默未恼,“夫人说说,如今这世道如何对女子不公?”
“其一,苏苏与小小是被他们的舅舅卖入教坊,舅舅侵占姐妹二人的房产,又私自贩卖,仗着不就是本朝律法不会惩戒他这一荒谬之举。”
“其二,古有领兵打仗的女将军妇好,也有行商天下的女巨贾,我们女子什么事做不得?而今日以礼法规束女子,女子或被束在宅院,或卖身欢场。”
“自古以来,男子的处境总优于女子,如今更分明,故而你说她们原本就是艺伎,原本就该侍候人,大人特错特错,没有人生来就是侍候人,也没有生来贵贱之分!”
萧默安静听完,“那夫人以为,她们二人不肯侍候李继宗,是因为那一份骨气么?”
“她们二人弹得一首好琴,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自然不屑于以美色侍人!!”
萧默笑笑,“那夫人可愿意与本官打赌么?”
“赌什么?”
萧默取出两张卖身契,“赌她们会不会用美色侍人?”
“若夫人输了,今夜就留下来陪本官如何?”
“你不是说没有兴趣?”
“有没有兴趣是一回事,夫人肯不肯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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