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生怕再出什么意外，匆匆结束会谈，甚至都没敢开车回家，直接在剧组附近开了间套房。三令五申不许宋知寓出去后，把自己关在了房间。
手中这本蓝色硬封的笔记本，在没有变成人设卡册前，其实是她的备忘录。上面杂七杂八地记了不少东西，即使是现在也能看到以前记下的内容，只是蒙上了一层人设卡的虚影。
但今天她写在上面的内容消失了。
不，或许说融合更为恰当。它和人设卡册的信息融合了。
和陈飞他们谈投资的事情时，她顺手将金额、投资时间之类的信息，记在了宋知寓的那一页。或许是因为带了“风云录”这个关键字，它自动和原有信息融合了。
陈飞等人的人设卡上，拍摄的电视剧《红颜泪》已经改成了《风云录》，但这部剧依旧是没能播出，甚至拍都没有拍完。
没拍完的原因也不再是因为章散，而是宋知寓的死。
宋知意垂头看着那一页人设卡，久久没有翻动。
原本密密麻麻写了一页半的信息全部消失，宋知寓的生命依旧结束在了二十三岁，但不再经历那些纠纠缠缠的爱恨情仇，人设卡上，二十三岁的经历只剩下了短短一句——
【认识林晓枫，五日后的晚上被神秘人刺伤，抢救无效死亡。】
看到那几个字，宋知意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像前几天那样无知无畏，她不会再把这次的死亡预告，只当做一个诡异的玩笑。
冷静，冷静，再看仔细些。
宋知意耐心翻着人设卡册，直到眼睛再也承受不住，以眼泪发出抗议。
她眨眨眼，润着因长时间没有闭眼而极其干涩的眼球，接着咕咚灌下一杯苦咖啡，拍了拍脸。
还有时间，冷静下来。
冰凉的咖啡下肚，因过度思考而有些发胀的大脑也得到了舒缓。
宋知意踢掉鞋子，光脚踩在地板上，膝盖微弯，做了个八段锦的起势。
这是她特有的思考习惯。刚出生时因为双胞胎加早产，她和宋知寓都很弱，据说小时候的哭声比猫叫还细弱。
后来长到四五岁，便被家长带着练八段锦强身健体，十岁宋知寓去学舞蹈后，她依旧跟着外婆的朋友练武术，打八段锦的习惯也保持到了现在。
身体进行机械运动时，大脑反而会比平常更清醒。宋知意闭着眼，快速将记下的人设卡信息过了一遍。
今天的事涉及到的人不多，就算自己没有过来，按照原来的发展流程，小鱼应该也是在剧组拍戏。但之前的人设卡上没有出现神秘人，也就是说，他确实是因为今天的蝴蝶效应才出现的，章散的嫌疑还是很大。
可人设卡上的信息显示，他明明也死了，而且和小鱼是同一天……
等等。
宋知意猛地睁眼，三步做两步跑到桌子前，快速将人设卡册翻到了章散那一页。
【他的经历：……被风云录剧组踢出后，于次日在过量吸食毒品去世。】
如果，他死在宋知寓后面呢？
……
宋知意再次拿起笔，做了几个实验。
一、先随便写几个没逻辑的信息，比如章散现在突发脑溢血去世。
字迹消失，但人设卡册上什么都没改变。
二、尝试进行有逻辑的修改，比如宋知寓被神秘人刺伤，但医生医术高超，把他救了回来。
效果同上。
宋知意咬了下笔头，接着拿起手机点击换行，再敲下几个字。
三、只补充已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修改。
她拿起笔，一字一句写下她所知的一切：章散被剧组踢出、被赵白胖揍、风云录剧组将迎来新投资，并不再接受王老板的投资、章散黄赌毒全占的事疑似暴露……
终于写完了。宋知意把笔放下，眼也不眨地盯着如水痕被晒干一样消失的字迹，接跟着，新的文字浮现。
成了。
*
次日中午，在经纪人刘哥的夺命连环call下，宋知意陪着宋知寓用过午饭后去了趟华星娱乐。
还特意去前几天那个把她拦下的保安面前转了几圈。
可惜并没有被认出来。
宋知意遗憾地跟着宋知寓进了电梯，尚未关闭的电梯门，框出一群热热闹闹走过来的彩毛们。
衬得那个白衣黑裤、鹤一般的黑发少年格外显眼。他皮肤很白，左耳带着一个小巧的银色耳环，随着转头的动作反射出一道炫光。
宋知意被这道光晃了下眼，再睁开时，电梯门已然合紧。
“运气真不好，两个电梯都上去了。”染了蓝发的男生抱怨一声，伸手搭上旁边的黑发少年，“南风，昨天那首曲子，part的分配再商量商量呗。”
祁南风眉目冷漠，侧身躲开他的触碰，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条斯理地撕开一张消毒湿巾，轻轻擦过肩头。
“矫情。”蓝发男生含糊嘟囔一句，不再自讨没趣。
使用过的湿纸巾被丢进垃圾桶，肩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酒精味道。祁南风远离人群，再度看向关闭的电梯门，略长的额发遮掩下，眉眼柔和地几乎要化出水来。
……
办公室里，经纪人刘哥十分友善地给宋知意倒了杯橙汁，接着把宋知寓拉到办公室内置的小会议室。
“你姐要投资红颜泪？真的假的？”
“假的，”宋知寓故意逗他，“现在叫风云录了。”
“小样，你有这么个富婆姐姐以前怎么不说。”刘琉白他一眼，转头透过玻璃门，看向正小口吸着橙汁的女孩，又叹了口气。
“不过那个王老板我也帮你们打听过，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还是劝劝你姐姐，别做太绝。”
宋知意挑了下眉，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该怎么提醒他，这门没关好压根就不隔音呢？
算了，留给小鱼糊弄吧。
宋知意放下杯子，从一旁凳子上拎起银灰色的电脑包。
时间也差不多了，正好一口气看看从昨天到现在章散到底都做了什么。
打开拉链，掏出蓝皮笔记本，即将翻开时，宋知意的手指顿了一下。
【从哪开始看呢……万一有他们的py交易怎么办，我不想长针眼。】
会议室里，还在询问这次投资事情始末的刘琉一怔，迟疑问：“你姐刚说什么？”
“她说话了吗？没有吧，”宋知寓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笃定道，“你看，她嘴巴都没有张。”
是没有张，但是，他听到的声音是哪来的？
另一边，宋知意终于翻开了人设卡册，看着上面如果写出来一定会被屏蔽的大胆用词，忍不住撇了下嘴，最后为了弟弟的小命，还是咬牙把手指放了上去。
【好消息，穿衣服了；坏消息，这穿的什么玩意啊！】
【这是大奶牛吧？这是大奶牛吧？王老板的x-p为什么是扮成纯情大母牛让人给他挤奶啊？话说这鸭子果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章散的心理素质可真强啊。】
【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这都什么羞耻台词，能不能快进一百倍速啊啊啊啊！】
什么大奶牛？哪来的章散？这又关王老板什么事？
朗朗白日，空凋嗡鸣，刘琉倏然生了一身冷汗。
宋知寓越发摸不着头脑，两人都在门边站着，他犹豫了下从后面拖了个凳子过来：“刘哥你要不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倒点水？”
“别去，”刘琉把人拦住，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宋知意，“我们就在这儿休息。”
——
被王老板一个电话打过来时，章散正在喝酒。
身上的伤被简单处理过，心头仍有余怒未消。区区一个女人，还是个长得不好看的女人，她怎么敢对自己动手的？！
等着吧，他们迟早会跪下舔着他的鞋请他回去！
挂断电话，章散冲了个澡，拿起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背包，按照电话里给的地址赶了过去。
咔哒一声推开房门，章散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只身着仿真奶牛服的肥胖身影。
即使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皮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瞬。
他拉开黑色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件深棕色的皮质围裙穿上，脸上挂着笑意，边走边戴上手套。
“这是哪里来的小母牛啊？”声音腻得让人发颤。
“这么多奶，一定很痛苦吧。”他走上前，捧着王奶牛罩在仿真奶牛半包围式头套下的脸亲了一口，接着十指游走，沿着短短的绒毛，一路滑到了目标。
隔着手套也能摸出是硅胶的质感。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王奶牛催促般哞哞叫了两声。
“小东西，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章散轻笑一声，十指若即若离。
纯白香甜、经过巴士灭菌法处理的牛奶淅淅沥沥地从硅胶牛乳中流出。
王奶牛更是心痒难耐地耸动着肥胖的身躯，尾巴也跟着晃动。
章散却在这时收手，站起身居高临下、正大光明地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左手缓缓从围裙的口袋中取出一根放牛鞭。
“这么急做什么，是想吃点苦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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