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
她的声音有点低，傅靖远透过车窗望了眼对面办公大楼。这会儿早已过了下班时间点，院子里出来的车子和人都渐渐稀少。
他吐了口烟，“还没忙完？”
对面顾大就在那看文件，许宜帆含糊应了一声，“什么事？”
傅靖远听出她说话不是很方便，“你先忙吧，我楼下等你。”
等她？
许宜帆一愣，“你在我们单位？”
眼神下意识朝窗口方向看去。
傅靖远嗯了一声拿下烟头，“接你下班。”
他语气自然，许宜帆却十分不自在，“不用……我可能没那么快……”
两天没联系，还以为他已经忘了领证的事。
竟然……直接杀到单位来了……
正要随意搪塞几句，面前传来顾大的声音，“没什么事的话早点回吧。”
傅靖远耳尖，斜了斜嘴角，“你们领导都发话了……”
许宜帆迎上顾大含笑的眼神，尴尬地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胡乱嗯了一声挂掉电话，听见顾大打趣道，“红包都准备好了，喜糖啥时候发呢……”
许宜帆几乎落荒而逃。
回到办公室，何莉和童佳媛也还在，两人凑在窗户那边不知嘀咕什么。
许宜帆回到自己座位，“你俩不下班吗？”
两人闻声回头，何莉朝她招手，“我们在说楼下那部迈巴赫好帅。”
一旁童佳媛笑嘻嘻附和，“车牌号也好牛掰，不知道哪个有钱人的？”
许宜帆听见“迈巴赫”三个字心里跳了一下，放下材料快步走过去。
下午六点多的光景，霞光给整条街道镀上了一层橙黄色的光，对面路边停了一排的小车，那部眼熟的迈巴赫赫然停在其中，犹如鹤立鸡群，质感上乘在夕阳下反射出耀目的光，看着十分夺人眼球。
许宜帆：“……”
“很不错吧？”何莉兀自感叹，“咱们大半辈子工资都买不起人一个车轱辘。”
“把你家那位甩了，也去找个霸总呗。”童佳媛故意揶揄她。
“也得霸总看得上咱啊。”何莉碰了碰许宜帆肩膀，“听说搞工程的都蛮有钱的，将来也让你老公买一部去。”
许宜帆哪有心思和她开玩笑，“车又不能当饭吃，你俩不打算下班了？”
“妈耶都快六点半了。”两人相视一眼，“下班下班。”
“宜帆你还不走？”童佳媛边收拾东西边问，“你老公一会儿过来接你吗？”
许宜帆默了默没接话。
肖林建刚买车那会儿每天下班都会顺路过来接她，后面她经常加班，就没让他等了……
时过境迁，虽然楼下那位也是货真价实的“老公”……
面前掠过男人不羁的眉眼，许宜帆鸡皮疙瘩差点冒出来。
缩了缩脖颈，收回思绪，她借着整理文件含糊搪塞了两声。
终于等到两人走了。
夜华初上，整条街道的路灯都亮了起来，许宜帆探头一看，那部惹眼的迈巴赫还在楼下，不仅如此，车旁还多了道颀长的身影。
年轻男人上身一件纯白色的t恤，搭配浅蓝色的牛仔裤，斜斜倚着车门，嘴里叼着烟，回头率十足。
叹了口气，她拿起手机给他回电话。
“我晚上得回家一趟，其他的事能不能改天再说？”
略显疲惫的声音自手机那端传来，傅靖远拿下烟头，“回家？”
许宜帆点头，“嗯，家里有点事。”
傅靖远牵起唇角，“刚好，我送你。”
顺便登门拜访一下。
“不用了。”许宜帆忙不迭拒绝，“我自己打车就行。”
开玩笑，这种时候哪能再让他去添乱。
“不用？”傅靖远挑眉，“为什么？”
这人一向不好糊弄，许宜帆暗叹了口气，“今天不方便，以后有机会再去。”
“以后？”傅靖远眸光微闪，哂笑道，“你是觉得我拿不出手？”
是太拿得出手了。
许宜帆面上无奈，“傅靖远，我有事要回去处理，实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你——”
“如果是去解决前任的问题……”
懒散男声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她的话，“建议最好是现任也在场的情况下……”
许宜帆一愣，动了动唇，“你……”
只说了一个字，后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那头的人仿佛知道她想要问什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刚好，给你壮胆去。”
许宜帆握着手机低头看去，路边那人也正好抬头……
五楼不算高，她依稀看见他嘴角扯了抹笑，优越的轮廓隐在缭绕的烟雾后……
“下来吧，我车上等你……”
—
许宜帆上车前左右看了一眼。
傅靖远将她动作尽收眼底，嘴角一哂，“又不是做贼。”
“谁让你开了部这么高调的车？”
许宜帆系上安全带，看他烟抽的那么猛，车里倒是没什么烟味，只有一股很淡的松木气息。
“高调？”傅靖远垂眸扫了眼方向盘，随即撇嘴，“规矩真多。”
说归说，心里还是把车库里的几部车过了一遍。
许宜帆见他开入左转道，忙道，“直行，往东园方向。”
“先去商岳买东西，”傅靖远打开车载音乐，“第一次见岳父岳母，总不好空手。”
岳父岳母？
许宜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能不能别乱叫？”
“叫错了？”傅靖远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不然叫什么……爸？妈？”
许宜帆张了张嘴，“……”
包里手机适时响起。
许宜帆视线在屏幕上的“李双琴”三个字上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才接起，“喂？”
现在连阿姨都不叫了？
疏离的声音听得李双琴目光一闪，面上却若无其事笑道，“到哪儿了呢？”
热忱的语气一如往常，好像几天前并没有发生过那件事。
许宜帆看了眼窗外，“刚走。”
“又加班呢？”李双琴嗔怪道，“这孩子，整天就想着工作。”
桌子那边，肖林建父母相视一眼，林海琼眼中掠过一丝不赞同。
许宜帆并不知道那头的情况，抿了下唇，“先挂了。”
“好的，快点啊，都在等你呢。”李双琴说着挂掉了电话。
都？
许宜帆疑惑扫了眼手机屏幕，一旁传来傅靖远不冷不热的声音，“鸿门宴？”
许宜帆没接话，侧脸隐在斑驳的光线里。
她身上穿了件黑色的警用短t，黑色警裤没换，一身的黑衬得身形越发纤瘦。
前面就是商业街，傅靖远停下车子，“怕吗？”
许宜帆有些恍然转头，他挑眉打量着他，漆黑的桃花眼在光线明灭的车厢里显得有些幽深。
她自嘲地弯了弯唇，“没什么好怕的。”
“嗯。”伴随着戏谑的声音，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探了过来，“这才是我认识的许小妞。”
头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下，许宜帆脸颊一烫，“傅靖远。”
正要躲开，男人已经收回了手。
“车上等着。”
解开安全带，径自推门下了车。
许宜帆有些怔愣地望着窗外。
霓虹斑斓，光怪陆离的灯光落在不远处年轻男人颀长的身影上，他一手插兜，步伐随性而放松……
引得几个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
许宜帆收回了目光。
傅靖远很快提了几大袋东西回来，有烟有酒还有茶叶……
许宜帆只看了一眼便皱眉，“买这么多？”
“这还多？”傅靖远将东西放好，“今天去的匆忙，下次有机会多准备点。”
恐怕也没什么机会了。
许宜帆眼神黯了黯，拿起手机问，“多少钱？”
傅靖远刚系上安全带，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斜，“不要钱。”
“？”许宜帆从转账页面移开视线，“我问真的。”
“我也说真的。”傅靖远手肘撑着侧脸目光在她脸上梭巡，轻启薄唇，“许小妞……”
许宜帆被他叫得眉头一皱。
车内有些幽暗，几许影影绰绰的光线倾洒而入，隐约落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衬得那双漆黑的眸子越发看不透了。
他嘴角噙着笑，“非要这么见外吗？”
清越的年轻男声落在耳畔，压低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缱绻。
许宜帆想起那个迷醉的夜晚，脸颊一烫，不自在地别过了脸，“该怎样就怎样。”
“是吗？”傅靖远视线在那只烫红的耳垂上停顿了一下，笑意渐深，“那我是不是应该上交银行卡？”
“……”
许宜帆微瞪了下眼，正要反驳，傅靖远已经转过头，“先欠着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还。”
瞪着某人悠闲随意的侧脸，许宜帆到嘴的话卡在了吼里。
我好像也没让你买吧？
之后的车速明显快了起来，傅靖远神色从容握着方向盘，车子疾驰爬上高架桥，窗外路灯像风一样飞速向后掠去……
夜色深沉，黑色迈巴赫就像一尾高贵而灵活的鱼，在喧嚣的车流里自由穿梭……
二十几分钟的车程生生缩短成十来分钟，到东园小区时许宜帆后背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旧小区停车位少，许宜帆见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就要停，连忙阻止，“这里不能停。”
傅靖远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前面那些不都这么停？”
“没有停车位就是不能停。”许宜帆很坚持，“回头监控拍下来，这些一部都跑不掉。”
傅靖远耸了耸肩，“行吧，听许警官的。”
之后绕了一圈才找到停车位，上楼时已经快七点半了。
旧小区没有电梯，楼道里的灯有些暗，许宜帆想起那天自己提着行李箱离开，恍惚还只是昨天的事。
许家住顶楼，里面的门没关，屋里灯光明亮，连闲聊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就那样，一个小科员，也不知道整天瞎忙些什么？”
“自己的事情不知道处理，天天把单位当家，脑子愚钝地很。”
“哎，毕竟她妈走的早，从小缺教养，人也木——”
沙发上的李双琴话头一顿，“哟，回来了呀。”
一道纤瘦的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门口，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走路都没个声音，吓谁呢？”
当着肖林建父母的面，许启仁板了板脸，“这么晚才回来，让全家等你一个，不知道还以为当了什么大领导？”
不远处依偎在肖林建怀里玩手机游戏的许思思连忙站了起来，娇俏的脸上扯了抹讨好的笑，“姐姐回来了。”
肖林建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起身将人挡到了身后。
许宜帆木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几道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她脸上，仿佛，她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
“你们家，还挺热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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