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江市。
备受全网瞩目的美食节在此召开,五星级酒店内的大厅内灯火辉煌,来自全国的网红店面各设了铺位,邀请美食博主前来打卡。
其中最受期待和关注的是华安市的“初棠”烘焙店,它家的甜品自开业那天起就刷爆了各大社交软件的同城。
因造型美观独特,味道甜而不腻,好口碑广为流传。所有甜品每天限量供应300份,不接受预约,卖完即止,不售隔夜产品。
即便在如此火爆的情况下,“初棠”也只在华安市开了两家门店,许多外地经销商想要加盟皆被拒绝,店主对外只说精力有限,无暇顾及。
其实,她只是怕名誉权落到他人手里,万一经营不善,砸了自家的招牌,得不偿失。
开放时间一到,美食博主蜂拥而至,个个都举着手机在直播。
“初棠”的甜品台吸引了最多关注,主体是做成一棵绿树造型的蛋糕,树枝向外延伸出各种各样的造型,每一根上面都悬挂着口味不同的蛋糕,朦胧的白色雾气飘散,乍眼望去,如绿野仙踪。
博主们纷纷拍照打卡,有的还问旁边的工作人员:“你是不是老板?”
真正的老板在三楼,手持纤细的高脚杯,俯瞰一楼景象。
她的头发只用一根丝带系住,穿着湖绿色的褶皱抹胸裙,长度及脚踝,银色链条堪堪悬挂在纤细的脚踝上,处处散发着妩媚而成熟的女性魅力。
旁边走来一个男人,望见“初棠”的盛景,羡慕感叹,“这些博主有一大半都是冲你的店来的。”
虞韵初的红唇边漾着微笑,“许总的店也不差,国内的分店超过两百家了吧?”
“你要是想,恐怕已经超过我了。”许劲客气恭维着,突然话锋一转道:“不开分店,那虞小姐有没有考虑过同五星级酒店合作?比如这家。”
听闻,虞韵初的眼底闪过惊诧,还未开口,许劲已信誓旦旦地讲:“我和他们老总认识,你想的话,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原来是想向她炫耀自己的人脉。
心底嘲弄一笑,虞韵初果断拒绝,“不用了,我守着我那两家店挺好的。”
“真不用?这酒店可是萧家的产业,如今已经交给萧凛白接手了,就是最近上第一财经杂志的那位。”
许劲不着痕迹靠近虞韵初,“你要知道,网红店的热度只能维持一时,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拥有靠山。”
虞韵初似是而非点下头,“许总的意思是让我去攀上萧凛白那样的大人物?感谢提点。”
听闻,许劲一瞬间像喉咙里灌了沙子,被堵得哑口无言。
这个女人真狠。
她是懂如何嘲讽男人弱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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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盛津小学的栀子花开了,校园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老师的办公室里也飘进阵阵花香。
陶昱澈耷拉着小脑袋,跟在班主任的后面进了语文教研组的办公室。在他背后还有一人,身高腿长,穿着笔挺的墨黑色西装,气质凛然卓越,一踏进门,女老师的目光便齐刷刷朝他望了过去。
哦,这招蜂引蝶的家伙就是他的舅舅。
陶昱澈手里攥着纸和笔,气鼓鼓地在办公桌前站好,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是不服气。
他都告诉舅舅是宋岩那小子先骂了他,他气不过才动手的,舅舅不帮他在老师面前说好话也就算了,居然还主动向老师提出要求,会督促他写三百字的检讨。
早知道不打电话让他来了。
“昱澈舅舅,您在沙发上坐着就好。”班主任十分客气,还给萧凛白倒了杯水。
转而,她回到办公桌前,无奈地看了眼陶昱澈,“写检讨书你应该很有经验了,老师也不用教你了,去你舅舅那儿吧。”
陶昱澈搬了个凳子,坐到萧凛白面前的那张桌子旁边,把纸一铺,就要开始写,下课铃声在这时响了。
下节可是体育课啊……
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渴求望着窗外蓝天,内心的小人咬着手绢哭唧唧。如果不是和宋岩打架,他就能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了。
“快写。”
萧凛白食指弯曲,在他额头上敲了下。
陶昱澈连忙落笔,三年级的他歪歪扭扭写下一行:我不应该打jia,我这样做是不对的……
看到他连“架”这个字都不会写,萧凛白眉宇间拧起深深一道褶皱。
触到舅舅凶凶的眼神,陶昱澈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磕巴解释,“我只是突然忘了下面是木还是马了。”
萧凛白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皮肤很白,穿着英伦风的校服,扎着高马尾,走起路来,辫子一晃一晃的。
看起来就是老师和同学都会喜欢的类型。
脑海中飞快闪过一抹倩影,来不及捕捉,就已消失不见。
压下心头悸动,萧凛白平静收回目光。
“老师,我的作文修改完了。”小女孩走到语文老师的桌旁,把手里的笔记本放到老师面前。
校徽上的名字和她本人一样甜美——林晚棠。
“你读给老师听吧。”语文老师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神中全是鼓励,“把我当成比赛现场的评委就好。”
林晚棠即将参加市里的作文朗读比赛,她抽中的题目是《我的家》。
“舅舅,那是我们隔壁班的班花,漂亮吧?”陶昱澈抬起头,小声问萧凛白,嘴角还翘起弯弯的弧度。
萧凛白还是那两个字,“快写。”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林晚棠读稿的声音。
女孩的声音还很稚嫩,但不难听出有经过专业训练,这么小就有极其标准的播音腔。
“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我猜他应该是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他的光辉会照耀着我,伴随着我成长………”
念到最后一段内容,林晚棠的声音有几分哽咽,她忍着情绪念下去,轻轻对老师说一声“抱歉”。
林晚棠的妈妈是单身母亲,关于这点,班里的老师都是清楚的。
无声地摸摸林晚棠的头,语文老师笑着说:“你很棒呀!变成星星的爸爸在天上听到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陶昱澈望着林晚棠,手托腮叹了口气,“她好可怜,这么小就没爸爸了。”
“不要私下议论他人是非。”萧凛白伸出手指,点在白纸上,“我为保护我自己感到骄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打人还有理了?”
没想到被发现了,陶昱澈赶紧划掉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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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声敲响,林晚棠收拾书包,和好友骆菲菲一起走出教室,在门口排队,等着老师把他们送出校门。
“我妈妈明晚要出差回来了,好开心呀。”林晚棠白皙的小脸上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那你妈妈又会给你带礼物了,好羡慕你啊!”骆菲菲叹气,“我妈妈出差只给她自己买东西,从来不给我买。”
“我还羡慕你有爸爸呢!”林晚棠望着窗外的夕阳,小大人似的说:“就算不结婚,我妈妈也该找个男朋友了,她一定是怕我受虐待才不找的。”
两个小女孩嘀嘀咕咕说着,一路去到校门口。
夕阳西下,橘色渲染得天空绚烂又绮丽,同时也染红了林晚棠的半边脸。
笑得眉眼弯弯,她对骆菲菲挥挥手,道了声“明天见”。
今晚还是保姆阿姨开车来接林晚棠,拿下肩上的书包,温柔对她说:“早上你说想吃肯德基,我打电话问了你妈妈,她说可以。”
“我就说妈妈肯定不会反对的,我又不是天天吃。”林晚棠嘟哝着,心想她可是有一位全世界最开明的妈妈呢。
无论她想做什么,只要好好跟妈妈商量,都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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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德基里。
陶昱澈在埋头痛写数学作业。
“小明今年10岁,他比爸爸小25岁,那么5年前爸爸比小明大几岁?”
念着题目,陶昱澈苦思冥想没算出来,扯扯身旁人的袖口,“舅舅,这道题我不会。”
萧凛白看完题目沉默了。
他总算知道从前温柔的姐姐如今为什么如此暴躁了。
“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的年龄增长的时候,你爸爸也在长?”
陶昱澈似懂非懂点点头,“他都秃顶了。”
“我没跟你聊这个。”
萧凛白想耐心向他解释,但陶昱澈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不了,眼珠子一会儿偷瞄左边,一会儿又瞥向右边。
“陶昱澈!”
“林晚棠!”
训斥声和打招呼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陶昱澈正激动地朝门口挥手。
萧凛白定睛一看,是下午在办公室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林晚棠看见同学,告诉阿姨一声,让她去点餐,然后小跑着去到了他们那桌。
当看到萧凛白,她的眼睛眨巴眨巴,心想这跟她死去的老爸也太像了吧。
唯一不太像的是她爸爸看起来很温柔,鼻梁上有一颗痣,而这位叔叔非常冷漠,好像很凶的样子。
见林晚棠盯着萧凛白在看,陶昱澈主动向她介绍:“他是我舅舅。”
“陶昱澈的舅舅,您好!”林晚棠嘴甜又有礼貌,落落大方地问候完对方,还主动问:“我可以叫您叔叔吧?”
“当然。”萧凛白微笑颔首。
他身边在正常年龄结婚的朋友,孩子都是这般大。
如果当初没和她分手,他们应该也会生个如此可爱的女儿吧。
由于萧凛白还要到澜江市出差,陶昱澈的爸爸结束会议后匆忙赶到,和他进行了交接。
临走前,萧凛白还特地指了那道题目,让陶志勇好好跟他儿子解释解释。
打量着男人出门的背影,林晚棠小声对陶昱澈说:“你跟你舅舅长得不像哎。”
听闻,陶昱澈攥住了笔杆子,气愤不已道:“那是因为我随了我爸。”
这个话题不能聊,简直是在往他的痛处插刀。
“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
林晚棠随口接了一句,把陶昱澈脆弱的小心脏扎成了马蜂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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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凛白抵达澜江市是晚上八点。
萧氏集团在本地的五星级酒店共有六家,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是在开发区那边,他的视察工作便从这家开始。
最近,火爆全国的美食节正在此召开,司机将车停在酒店门外,仍有不少记者和自媒体博主驻足于此。
这会儿美食节刚结束,萧凛白决定等人群散了再下车,将车窗降下一些,低头看起平板上的股票走势图。
司机在前方正襟危坐,呼吸都不敢大声,唯恐打扰到萧总。
“听说华安这边的会所男模个顶个会摇,待会儿我得点几个好好欣赏欣赏。”
“光看他们摇?那这钱花得也太亏了。”
——久违的熟悉的嗓音传进耳朵,萧凛白猛地抬起头。
后视镜里倒映着他紧锁的眉宇,吓得司机浑身一震,急忙问:“怎么了?萧总。”
“视觉享受倒也能带来感官上的愉悦,这么想的话,那钱花得很值。”
确定是她的声音,萧凛白推门下车。
人已经从车旁走过,朦胧夜色中只看得见女人在晚风中摇曳的裙摆,一如从前,冰清玉洁,似水仙花。
可从前的她,被他逗弄两句都会脸红,现在竟然也会和朋友公然聊起男模的话题。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将一个人彻底变成陌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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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曦果然没说错,这家会所的男模的确很会摇,白衬衫扎进紧身西装裤里,小腰纤细如柳,那胯就像永动机似的,电动马达臀晃得十分起劲。
见虞韵初露出感兴趣的眼神,还会装作不知不觉晃到她身边,用一种无辜小狗的眼神盯着她,脆弱又缠绵地喊一声“姐姐”。
虞韵初扬起红唇,从包里抽出几张人民币,从男模敞开的领口塞进去。
“乖。”她轻眨下睫毛,笑得妩媚动人。
如此人间尤物的姐姐,哪怕不花钱嫖,让他白给她睡都心甘情愿。
随便招招手,男人都趋之若鹜。
男模以为虞韵初下一句话就是要带他去酒店,不料开口说道:“让让,我去个洗手间。”
清冷和疏离来得猝不及防。
男模一怔。
这才恍然意识到人家是天上的皎皎月光,岂容凡人高攀。
她对你笑,给你钱。
也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摇得再起劲,看多了也总有审美疲劳的时候。
虞韵初走出包厢,闻见新鲜空气,才发觉她厌恶得只是那些男人身上廉价的香水味。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喜好竟还没变。
依然钟爱干净清爽的皂角的香味。
偶尔也会怀念明媚的午后,她枕在男生穿着白衬衫的胳膊上的那种安心和踏实。
与那个人无关,她只是惋惜那样的青春岁月再也不会回来。
还好,32岁的她过得也很精彩。
女人在不同的年纪都有属于这个阶段才能拥有的独特魅力,她也非常爱现在的自己。
去洗了手,虞韵初心想要不然还是回酒店休息,留孙曦一个人在那享受得了,有她在,还妨碍她发挥。
从包里拿出粉饼和口红,认认真真补了妆,转身之际,虞韵初点开微信,准备给孙曦发消息,一不留神却撞在了别人的身上。
刚刚她在低头看手机,也没留意身后有没有人,眼下一抬眼,看到那张许久未见的脸,哽在喉咙里的那声“抱歉”瞬间哽住了。
其实她有些不太敢认了。
曾经有着稚嫩学生气的大男孩蜕变成了精英人士,没了柔软的刘海,鼻尖上也没了她最爱亲最爱咬的那颗痣。
两人间的过往,仿佛随着痣的消失被一并带走了。
不过,现在的虞韵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只会躲在他怀里哭鼻子的小女生。
短暂怔愕过后,她将手机锁屏放回包里,友好问候道:“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从大学同学的口中,她无意间听说萧凛白这些年一直留在伦敦。
她去过那边两次,若说去的时候没想到他那是不可能的,再怎么说他也在她的青春里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她没有了那种强烈的想见到他的冲动,甚至某个一瞬之间还怕会在转角处偶遇。
正如此刻。
“三个月前。”萧凛白淡淡出声,看着她的眼睛。
他闻见女人身上很刺鼻很强烈的香水味,是男人会用到的那种。
“回来就正式接手集团了?”虞韵初敷衍夸赞,“挺厉害,明明大学是物理专业的。”
“我在伦敦……”萧凛白想说他在那边学习过经商管理,但虞韵初明显不感兴趣,只好放过她,“我去洗手间。”
“好,再见。”虞韵初顺势开口。
两个人擦肩而过,仿佛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
经此一别,未来也许再不会有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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