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铸的话终于让斩月的目光慢慢聚焦,他仰头看去,眼底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你......怎么可能......”少年的嘴唇轻轻颤抖,“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灵铸轻蔑地笑了一声,而这时,云黛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斩月......”
她下意识唤出了他的名字,她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此时此刻,她最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怎么样了。
在这声呼唤之下,斩月扭过头,将目光落在了云黛身上,他视线停留了片刻,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露出了惊恐之色。
“别过来!”
他的提醒显然已经晚了,云黛眼看着便朝着他扑了过来,可就在她即将触碰到他时,一道灵光骤然从斩月脚底亮起,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那光亮将云黛的双眸照亮,她神色间闪过了一抹诧异,随之便有一股极强的灵气震荡猛地袭来。
那气息扑面将她罩下,云黛连忙握紧手中的渡厄剑,抬腕去挡,但饶是如此,她还是被撞得倒飞了出去,连退了数步。
云黛脸上出现了吃惊之色,她低头看去,就见自己握着渡厄剑的手正在剧烈地颤抖着,跳跃的电弧噼啪缠绕,疼痛感带着某种钝麻传遍了她整条手臂。
至少在短时间,她的这条左臂是无法再施展出太大的力气的。
灵铸大笑了起来:“小丫头,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竟想用我锻造出的剑,破掉我布下的阵法!”
云黛抬眸看去时,就见斩月被严严实实地关在一座完全封闭的阵法之中,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云黛......”他显然是在担忧她,“你有没有受伤?”
云黛没有回答,因为眼前这座阵法,她是见过的,在斩月过去的记忆中,灵铸在炼制醉流鸢的那二十七年中,斩月便是被关押在了这座阵法中,日日受着最痛苦的折磨。
云黛慢慢移动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灵铸,而在这期间,鬼剑渡厄也被她换到了右手之中。
“你那是什么眼神?”灵铸看着她,“你是想杀我吗?”
“你觉得......你真的能办到吗?”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云黛,“你来此找到我,不就是想要修复醉流鸢吗?你若将我杀了,你觉得这世间还有谁能修复得了那把剑?”
灵铸的话让云黛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她没想到她竟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意图,她就听她道:“小丫头,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修复醉流鸢,毕竟这把剑可是我灵铸此生最满意的作品,只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云黛!”斩月在阵法的压制下,连说话都变得有些困难,但他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不要听她的!她很危险!立马杀了她!”
云黛偏头看了斩月一眼,但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攥紧了手中的剑。
灵铸笑道:“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我想要你的身体。”
“你只要自行掐灭神魄,将你的身体给我,我自然会将醉流鸢修复好,”她眼底的笑容中充满了恶意,“谁让我自始至终,都只是想拥有这把天下第一神剑而已呢?”
这个疯狂的女人笑盈盈地凌空盘腿而坐,她单手撑起下巴,认真地看着云黛:“小丫头,我当初给斩月定下的诅咒可是‘凌迟而死’,他为了你连凌迟之死都能忍受,你怎么就不能为他牺牲一下呢?”
“既然彼此相爱,就该彼此付出才对,你怎么能让他单方面为你牺牲呢?”
她那充满了恶意的语气转而又变得很温柔:“放心地把你的身体给我,我会修复好他,也会对他好的。”
“当然......”女人说到此处却又突然话峰一转,“你若是不答应,我也可以在你面前,再将他一点点地折磨死。”
她食指轻飘飘地一指,那围绕着斩月生成的阵法突然就闪烁起了光芒,无数电弧雷光跳动,瞬间缠上了少年的身体。
灵铸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将残剑之中本该魂飞魄散的斩月召唤而出的,他的状态并不好,自出现以来便一直强撑着,如今被雷光攻击后,他再支撑不住,整个人都栽了下去,一道道焦黑的血痕在他的身上出现,像是雷电交织而成的鞭子,抽打在了他的身上。
但或许是为了不让云黛担心,斩月始终咬着嘴唇,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你住手!”云黛露出了慌乱之色,她想上前将斩月救出来,却深知自己是无法破开那道阵法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如今的灵铸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她将她拖入之处,也是用于夺舍的梦境罢了,她已经恢复了修为,与灵铸的差距不该如此大才对。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本命剑,都是由这个人炼制的,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她。
灵铸无法收服渡厄剑和醉流鸢,并不代表她不强,只是那两把剑颇为桀骜,不服她管教。
女人手指微微一收,于是那些弹跳着的雷光便停了下来,斩月匍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他还没那么快死,”她笑道,“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
“云黛!”斩月用力捏紧了拳头:“不要听她的话,你根本没必要为我牺牲,你根本......没那么喜欢我不是吗?”
“你不需要感觉愧疚,更不必用牺牲自己的方式补偿我,”云黛扭头向阵法中的少年望去,就见他正在用一种近乎于绝望的眼神看着她,“若是不能见到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雷光便骤然跳动而起,如锁链般地再次将他缠绕禁锢,斩月再次倒在了地上,他紧抿着唇仍是忍不住发出了轻轻地呜咽声,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望着云黛的方向,目光是从未有的坚定。
雷光消散后,少年便喘息着,用颤抖地声音咬牙切齿道:“云黛!你若是敢答应她,我不会原谅你的,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云黛看着斩月,她突然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没
那么喜欢你?”
少年微怔了一下,因为剧烈的痛苦,他鬓角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那双金色的眼眸仿佛沁了水般的明亮,可云黛却没再对他多说,而是再次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灵铸。
她的右手抬了起来,渡厄剑的剑尖也顺势指了出去,但下一刻,她却五指一松,渡厄剑也应声掉落在了地上。
“云黛!”斩月的眼底又出现了浓郁的绝望之色,他几乎想不管不顾地从阵法之中冲出来,可那牢固地防护层却死死地挡住了他。
灵铸大笑了起来,笑得极度疯狂:“很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云黛也笑了,也是在这个瞬间,她身形突然一阵模糊,整个人便从原地消失了,眨眼间,她就又出现在了灵铸面前,在这个疯狂的女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握紧拳头,一拳朝着她的脸砸了过去。
灵铸始料未及,更没机会躲闪,于是,“砰”的一声,她就被这一拳砸得倒退了出去。
云黛攻势未收,拎起灵铸的领子便直接将她推倒在了地上,原本嚣张的灵铸在此刻却突然变得脆如纸片,根本无力反抗,轻易便被云黛压制住了。
她果然猜得没错,渡厄剑是由灵铸炼制而出的,而这方空间是一处由神魄构成的虚幻天地,她手中的渡厄剑自也只是一道幻影,只要她将剑握在手中,便会永远无法战胜灵铸这个铸剑人。
“你疯了吗?!”灵铸挣扎了起来,她怒吼道,“你杀了我!你也别想修复醉流鸢了!”
可惜她只是个炼器师,论力气,她怎么比得过云黛。
云黛的拳头再次捏紧了,她又一拳砸了下来,狠狠砸在了女人的脸上,灵铸那张美丽的脸也瞬间红肿了起来。
“我不允许任何人折辱我的爱人!”
云黛的话让被关押在阵法中的少年瞪大了眼睛,他的目光紧盯着云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灵铸在疯狂地尖叫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醉流鸢和渡厄都是我炼的剑,凭什么能被你收服!凭什么!”
她的声音尖利无比,其中带着浓重的怨恨:“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你杀了我!我会带着斩月一起下地狱!”
云黛很快便又将一拳击在了灵铸的脸上。
“你以为这样能威胁我?”云黛一把揪起了灵铸的领子,冷笑道,“斩月只要活着一天,便永远只能属于我,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否则我宁愿他死!”
她眼里的凶狠暴戾终于让灵铸露出了惊恐之色。
“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
女人挣扎着在地上攀爬,向远离云黛,云黛却一把揪起了她的头发,将她用力扯到了自己面前,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眼眸冰冷异常。
“你说我是疯子?”云黛笑了起来,“这倒也没说错,我大概真的是疯子,毕竟我现在恨不得将你一寸寸撕碎,让你好好尝尝我的爱人曾遭受过的痛苦!”
“放开我!放开我
!”灵铸的指甲徒劳地抠着地,她的目光很快触及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正安静躺着的鬼剑渡厄。
“渡厄剑!快来救我!快将这个疯子杀了!”
也不知此时的灵铸是精神失常了,还是病急乱投医,竟转头向鬼剑渡厄求救了起来,只不过那把渡厄剑并未理会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像是在冷漠地嘲讽她。
“闭嘴!”
云黛按住了灵铸的后脑勺,将她的头猛地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而灵铸的额头上也随之出现了一道血痕,她整个人也总算是安静下来了,或者说,她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云黛就见灵铸突然伸出五指,用力收紧,而与此同时,那座困住斩月的阵法也骤然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灵铸要对斩月出手了,云黛眼底闪过了一抹冷意,她抬起左手,凭空一握,一道灵光就从她的手心延展了出来。
而当灵铸看清那突兀地出现在云黛手中之物后,她也终于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因为云黛此时握住的,竟然是一把剑,一把让灵铸无比熟悉的剑。
醉流鸢!
醉流鸢不是已经毁坏了吗?怎么可能再次出现在云黛手中。
也是这片刻的愣神,那把剑就被云黛重重压了下来,一剑穿透了她的咽喉。
于是灵铸便直接被这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剑钉死在了地上,连最后的疑问都未能问出口,便瞪着眼睛,死在了云黛手中。
在完成了这一剑的使命后,那把插.入灵铸咽喉的剑,也随之消散成了漫天的灵光。
云黛的神色有些异样,刚刚被她召出来的,自然不是原本的醉流鸢,而是醉流鸢的一抹剑意,这道剑意并非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醉流鸢,而是来自于上一世,来自于云黛重生之前。
是在刚刚她丢弃了渡厄剑,向灵铸冲来时,突然感知到的。
也是这道剑意,让云黛恍然明白了过来,为何斩月会和她一同重生......
她这一世入华清池修无情道时,也曾召出过这道剑意,只是那时她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随着灵铸的死亡,她的身体连带着这方天地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坍塌。
云黛再来不及去仔细思考其他事,而是猛地回头看向了身后。
她眼底的凶狠之色也在这个瞬间烟消云散了。
那个满身伤痕的少年印在了她的眼眸中,他也正随着这坍塌的天地逐渐破碎。
“斩月!”
云黛再顾不得其他,几步便朝他扑去,胳膊缠上了他的脖子,与他紧紧相拥。
少年的手也环上了她的腰,可也只是在这拥抱的一瞬间,这方天地便彻底溃散了,她怀中也骤然一空。
短暂地相触后,就什么都不剩了,唯有一滴冰冷的泪滴在了她的唇角,带着咸湿的味道,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爱他。
“斩月!”
云黛猛地睁眼,就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处幽暗的墓室中,头顶是绘着壁画的石壁,是完全陌生的场景,但云黛却知道,此处就是灵铸墓了。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冰冷的水打湿了,沉甸甸地裹着她,带来一阵阵的寒意。
好在她的眼睛和修为都已经恢复了,这点寒冷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云黛很清楚,她醒了,她杀了灵铸的残魂,从那处古怪的神魄幻境苏醒了过来,而被灵铸召出来的斩月,也随着那方坍塌的空间一同消失了。
他再一次地消失在了她面前......
此时,一张小女娃的脸试探性地出现在了云黛的视线中,带着几分忐忑,小心地打量着她,此人自然就是司棠了。
司棠的视线触及到云黛脸上的泪痕后,立马缩了一下,眼底也闪过了一抹惊恐之色。
在云黛反应过来之前,这个外表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娃就迅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惊呼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那模样仿佛是害怕云黛会在此将她杀人灭口一般。
云黛:“......司道友,我还没脆弱到不允许别人看到我哭。”
“哦,是吗?”司棠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我们来说正事吧。”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她道,“你想先听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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