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不稀罕
陆伊冉不会认错, 随着队伍越来越靠近,她看得清清楚楚。
后来她是如何回到侯府,如何回到如意斋, 她统统记不清。
她只记得前世今生, 陈若芙给她带来的伤害和影响。
今日发现那小侍卫是陈若芙的, 远不止陆伊冉一人,侯府众人几乎都认出来了。
方嬷嬷把几个丫头都赶了出去,就她一人陪着陆伊冉。
她见陆伊冉半天不作声,担忧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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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也别着急, 侯爷这样明目张胆把人带回来,老太太都不会答应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去皇上……”
“嬷嬷放心我没事, 我的心早已不在他身上, 他们如今伤不了我。”
陈若芙在此时出现,的确让陆伊冉很意外。
前世谢词安还朝回京可没带陈若芙,她是在两月后陈氏寿宴上才出现的。
说罢,陆伊冉起身脱下那件斗篷, 换了件厚实的褙子,继续道:“我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这样也好,我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方嬷嬷越听越不对劲,她们姑娘不哭不闹,反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忙问道:“我的祖宗, 这话让我这老婆子瘆得慌, 什么计划,什么提前, 你到时给句明白话呀。”
“嬷嬷,到时就知道了。”
仙鹤堂里,老太太和谢庭芳也是一脸忧色。
“芳儿,你叫老二媳妇把人支走,她陈家是要干什么。”老太太许久未发火,她把桌案拍的呼呼作响。
“前面有一个陈若雪害了钦儿一生,这个又想来害安儿,老身绝不答应。”
“陈氏和微儿打的什么主意,老身我心里明白的很,我绝不会让她们得逞。”
老太太发完一通火,已累地气喘嘘嘘。
谢庭芳也不敢再多言,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劝:“母亲,你先别急,等安儿回来问明情况让他自己处理。”
眼瞅着老太太不依,谢庭芳解释道:“我们长辈一出面,旁人定会以为,安儿与陈家大姑娘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反倒让安儿说不清,道不明。”
经自己女儿一分析,老太太觉得自己的确有些操之过急。
这事自己真不好插手,只能适当提醒自己孙儿。
*
谢词安在宫中用完酒宴回府已是亥时,他走到如意斋院门外,见院内漆黑一片,连盏灯都不愿给他留。
他心中恼怒,对陆伊冉更是怨气十足,心中对陆伊冉的那点思念,全变成了无法宣泄的苦水。
又想到自己在北境几月,她一封家信都没有。
心中涩意满满,没有丝毫犹豫拂袖转身离去。
一进雾冽堂,就见到荣安堂的杨嬷嬷等在院门。
“侯爷,太夫人在荣安堂等着你,让你回来了过去一趟。”
“烦请嬷嬷告诉母亲,今日太晚,就不去打扰了,明日自会前去请安。”
谢词安撂下一句话后,大步跨进自己院子。
余亮为他准备好沐浴衣袍后,杵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谢词安轻蹙眉头,放下公文,神色不悦说道:“你又有何事?”
“侯爷,今日你代表姑娘回来时,夫人也看到了,你要不要和她解释一下。”
“有何可解释的,人家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禹州才同的路,路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不成我还能做什么出格之事。”
谢词安越说越恼火,最后把手上的文书狠狠一摔,吓得余亮赶紧闭嘴。
余亮立在屏风旁边,时不时地探头望一眼书案后的谢词安。
只见他疲倦地坐在圈椅里,沉默半天也不吭一声,手上的公文也不曾翻动一页。
余亮正想厚着脸皮再提醒他,该沐浴时。
却听到,谢词安对他吩咐道:“去告诉方嬷嬷一声,明日我去如意斋用早膳。”
“此刻就去。”见余亮一脸懵,谢词安出声催促。
“是,属下这就去。”
方嬷嬷悬了一天的心,在听说侯爷要来如意斋用早膳时,才落到实处。
天不亮就在小厨房忙开了,老早就把阿圆和云喜叫起来帮忙。
两丫头破天荒听说侯爷要来如意斋用早膳,那股起床也烟消云散了,动作麻利干劲十足。
方嬷嬷做好早膳后,急忙去厢房叫醒陆伊冉。
陆伊冉听后,觉得谢词安有些莫名其妙,以前他要在府上,不是在荣安堂用早膳,就是去老太太的仙鹤堂,不知今日他发哪门子疯,要跑到如意斋来。
方嬷嬷催促无效,只好把陆伊冉从床榻上拉起来,让云喜和阿圆进来为她梳妆打扮。
听到院中循哥儿唤声‘爹爹’后。屋内阿圆和云喜两人也加快了速度,在谢词安进屋那刻终于收拾妥当。
循哥儿拉着谢词安走了进来。
“娘亲。”
看到陆伊冉已起身,他果断撒开自己爹爹,扑进娘亲怀中。
陆伊冉抱起循哥儿,抬眼看向来人,轻声说了句:“侯爷来了。”
“嗯。”
两人半年未见,四目相对相互打量一番后,一时之间都沉默下来。
“娘亲,我要吃。”
循哥儿软软糯糯的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无言气氛,他指了指桌案上的糕点。
陆伊冉顺手为他夹来一块糕点,塞到他手上,柔声说道:“小馋猫就知道吃,爹爹回来了,高不高兴。”
循哥儿只顾着吃,含糊不清答了句:“高兴。”
谢词安的目光在母子俩身上久久停驻,在外的警惕和疲惫,随着这温馨的一刻也消失殆尽。
他目光柔和,轻声开口:“你和三姑母把府上打理得很好,辛苦了。”
谢词安昨日一回府,管家就堵在路上把府上的一切对他交代得清清楚楚。
“不辛苦,侯爷为国为民才辛苦。”
“侯爷,夫人用膳吧。”方嬷嬷见两人客客气气的,越看越像外人遂出声打断。并给陆伊冉挤眉弄眼让她多说些夫妻间的私密话。
方嬷嬷为两人各盛一碗鲍鱼粥后,带着循哥儿出了屋。两丫头也见机退下。
谢词安想起余亮昨日的提醒,斟酌一二开口:“芙儿,是我在禹州碰到的,刚好她的马车在路上坏了。”
陆伊冉手上挑菜的动作一顿,淡笑一声接道:“是嘛,可真巧呀。”
“你是何意,难不成是她或者是我故意为之。”谢词安被陆伊冉那淡漠的口气激怒,脸色有些阴沉,语气冰冷。
“本侯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也无需向你解释。”
言毕,他放下了手上筷箸,却并未起身。只是有些落寞地凝视着陆伊冉,好似又不愿罢休。
看着陆伊冉娇美如花的脸庞,心中越发不愿起身离去。他在北境的半年里,只有想起这张脸庞,和她温柔如水的模样,他才觉有盼头。
追击突厥时,谢词安不慎中了对方的毒箭。军医给他拔箭时,他就把怀中的枕头,当着陆伊冉香软的身子紧紧抱着,好似痛意就能消失。
此时,他不知道说些什么能打破这种争吵。他想在陆伊冉身边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有这短暂的一餐早膳也好。
他更希望,陆伊冉像之前那般,问问自己在北境过得好不好,或者问他为何不给自己写信。
他都愿意耐心地讲给她听,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嫌她聒噪。
殊不知,陆伊冉不但没有多问,反而对他说道:“侯爷,有事先忙吧,妾身就不留你了。”
她一句话,成功把谢词安气走。
谢词安离开后,方嬷嬷气得捶胸顿足,“祖宗,你这不是把人往外推嘛,表姑娘昨日一直没回陈府,留在荣安堂。她把侯爷缠得那么紧,侯爷前脚刚进如意斋,后脚那边就让人来催。要不是哥儿奶娘在外拦着,只怕人都进来喊了。”
“那就让他去吧,人在我这儿,心早飞到荣安堂了。如今我也不稀罕,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嬷嬷,你还是操心你家丫头的事吧,其余的你别管了。”
方嬷嬷气虚短叹一番,直嚷嚷难得再管。
谢词安怒气冲冲回到雾冽堂。
杨嬷嬷也一路也紧跟他身后,不把人请去,她不好交差,便堵在院门口。
“侯爷,荣安堂也备了早膳,太夫人还等着你了。”
想到陈氏的特意嘱托,又继续说道:“表姑娘也在等你。”
这一句犹如点了爆竹的引线,谢词安脸色铁青大声呵斥道:“谁准许你这般不知礼数地磨缠,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来人,本侯不想在侯府看到她,给本侯把她赶出去。”
余亮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是太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犹豫道:“侯……侯爷。”
“啰唆什么,还要本侯再重审一次嘛吗?”
“不敢,属下这就是办。”
余亮不敢怠慢,走到杨嬷嬷身边,客气请她出府,“杨嬷嬷请吧。”
杨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她惹恼了谢词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起来:“侯爷,老奴是冤枉的,是太夫人叫奴婢来的。”
已踏上廊芜的谢词安,微微侧身冷声说道:“余亮,本侯再听到她呱噪声,你也不用在回府了。”
“侯爷……侯爷奴婢错了,你就饶了奴婢吧。”
杨嬷嬷挣扎一番,也难敌余亮和府上侍卫。
人就被直挺挺抬到了荣安堂。
听了余亮的转述,荣安堂的人都懵了。
“太夫人,你可一定要给老奴做主呀,老奴是按你的吩咐办事的。”
陈氏一脸灰白,见余亮把管家都喊来了,看来此事没有再转换的余地。
管家也不敢忤逆谢词安的命令,建议道:“二太夫人,既然侯爷发了话,我们做奴才的只能照办。要不,先让杨嬷嬷去庄子上待一段时日吧。”
陈氏知道谢词安的脾气,同意了管家的提议。
杨嬷嬷也收口,为今之计只能等谢词安消气。
管家把人送走后,陈氏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她只留下谢词仪和陈若芙两人。
“芙儿,你先回陈府吧,昨日你表哥已有些不悦,这样硬来也不是办法。”
第二十四章全尚京的人都在等他们和离
陈若芙到此时, 人依然是神思恍惚。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她人都到他府上了,谢词安私下还是不愿见她。
两年前谢词安大婚后, 对陈若芙说得明明白白, 让她不要再来磨缠。
但陈若芙不甘心, 寻遍尚京城也没几个有与谢词安可比的。
年纪轻轻就官职二品,还靠军功承袭侯位。
再一看,她当时的未婚夫婿,孝敏郡主家的长子。长相不及谢词安高大英俊,虽也是进士入仕, 可在官场上能力平庸,无半点上进心, 全靠祖荫庇护。
她更恨陆氏, 一个县令之女如何配得上她表哥。
后来,又听她姑母陈氏说,谢词安对陆氏没有半点情义,还厌恶她。等过两三年, 就让谢词安与陆氏和离,再迎娶她过门。
于是, 她更加确定,谢词安有不得已的苦衷。愈加激发她要抢回谢词安的决心。
为此,她离京到禹州,暂避亲事这一去就是两年。
陈若芙好不容易退了孝敏郡主家长子的婚事,一心等谢词安与陆伊冉和离。
这两年, 她从陈若雪口中得知, 陆伊冉在府上人人嫌弃,他表哥对她也是不闻不问。心中欢喜的同时, 还让陈若雪时常出手刁难打压陆伊冉。
唯一不满的谢词安没为她守身,与陆伊冉同了房,两人还有了孩子。后来听说是御史台弹劾,谢词安不得不碰陆氏,心中才稍稍释然。
陈若雪帮她传了几次私信给谢词安,他一封都未回。她偷偷回京,私下相约几次他人也未到。
如今少了陈若雪这个眼线,谢词安的情况她不得而知,心中更加慌乱。
尤其是,知道皇后娘娘给谢词安送了两个妾室,他留下准备收房后,心中也失了主意。
便不顾自己的名声,设计了在禹州的这一场偶遇,甚至有意为之众人面前露了脸。
“姑姑,你说的,要我安心等待表哥三年。他定会与陆氏和离的,为什么侄女觉得表哥她变了。”
陈若芙有些不确定她们的计划,毕竟谢词安从未亲口在她面前承诺过。
“芙儿,我是你亲姑母,难道还会害你?”
“他与陆氏是皇上赐婚,现在你们不能太过张扬,那日你太冲动了,虽穿着铠甲,只怕有心的人已认出了你。”
谢词仪也赶紧抢过话题,接着说道:“大表姐你放心,我长兄肯定不会喜欢陆氏的。那个妾室也只是因为长得像你,长兄才留下来的,没有收房,他应是睹物思人了。”
“仪儿,你说的是真的。”谢词仪眼中又重燃希望。
“自然是真的,我长姐和母亲,还有我,都希望你做我们二房的长媳,陆氏她不配。”
这份计划,要说目的最单纯,应当只有谢词仪了。
陈若芙那么在意谢词安,非他不嫁,为何在谢词安卧病半年时,同意自己父母退掉了两人的婚事,与孝敏郡主家长子定亲。
还有陈氏和谢词微,为何母女俩执意要陈若芙做二房长媳,除了利息环环相扣外,别的原因,只怕只有她们母亲俩才知道。
这厢余亮刚回雾冽堂,便见迎面而来的谢词安大步往外迈。
余亮以为他要去衙门,本想提醒一句,皇上特意让他休沐三日。
谁知谢词安却说:“去望月楼。”
余亮愈发不解问道:“侯爷,可是有何公务?”
“没有公务要办,你去把魏之武给我请到望月楼来。”
“侯爷,魏大人今日要上衙。”
“怎如此啰唆,去请,就说我请他饮酒。”话音刚落,谢词安头也不回地穿过抄手游廊,往侯府大门而去。
望月楼的厢房中,魏之武稀里糊涂被余亮请来后,就被谢词安不分青红皂白连灌三盏。
他自从在战场上落下病根后,酒量就大不如前,第三盏刚下肚,谢词安又给他续上。
魏之武按住酒壶,忙道:“不能饮了,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什么话都不讲,就按住让人饮酒。”
“你到时快说说,我还得回官署区。”
魏之武乡野出生,性子大大咧咧,却武艺高强,战场上英勇无畏。
他和谢词安同一年参军。两人年纪相仿,那时魏之武并不知谢词安身份,很快两人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后来,谢词安靠自己的战绩在军中慢慢有些声望后,谢词安的祖父便把魏之武安排给他做副手。
上下级的关系,并未让两人关系疏远,私下关系依然如故。
一次激战中,魏之武奋不顾身为救谢词安伤了腿,落下了跛脚毛病。
谢词安就用他的人脉在礼部为他谋了个六品官职,并在尚京为他置办了一份家业,保媒把谢家一个旁支庶妹嫁给了他。
此时,谢词安一言不发,脸上流露出几分黯然和挫败。
魏之武何时见过他这般模样,忍不住问道:“我的谢侯爷,你到时说句话呀。学什么不好,偏偏学别人借酒浇愁。”
谢词安依然沉默寡言,自斟自饮起来。
“凯旋而归,又军功加身,赏赐不断,还有何烦心事?”魏之武见谢词安不理人,就胡乱猜测起来。
“能不能把你的嘴先闭上,才入六部几年,嘴碎得很。”谢词安出声打断。
魏之武见他说话,咧嘴一笑说道:“嘴碎的毛病,是给你谢家人学的,没办法,只怕这辈子改不了。”
“越来越没出息,跟个妇人一般。”
“妇人就妇人吧,每日能搂着内子孩儿一觉到天亮,这才叫日子,”魏之武用一口下酒菜后,乐呵呵说道。
“不过你不懂。”
“我为何就不懂,我也是有家室的人。”谢词安低吼道,心中有些懊恼找他来,不但没为自己分忧,反而添堵。
“你的夫人,又不是你的心上……”
魏之武知道自己失言,暗叫不好立马住嘴,见谢词安狠狠地瞪着自己。他心中直哼哼,瞪我有什么用,人人都这样说。
“不是公事,哪是家事?侯爷大人,你倒是说说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出出主意。”
被魏武问烦了,谢词安只好委婉说道:“倘若有一日,八妹妹不在意你去何处,何时归府她也不问。她身上的秘密也越来越多,你该怎么办?”
“侯爷,你问错人了,灵儿绝不会这般对我。”
“首先,我要去何处,何时归家,我都会主动告诉灵儿。不会让她去猜,更不会让她白白等着。秘密就更不可能,我俩知根知底,眼中心中只有她,哪来的秘密。”
魏志武一说到自己的妻子,眼中泛着光,嘴巴合不上。
看得谢词安心中更加烦闷,再次后悔自己今日找了他,说到最后,好似全是他的错。
谢词安单手撑着自己额头,嗤声说道:“的确问错人了,也找错人了,我今日就不该找你来。”
“侯爷,不是我这个当妹夫的嘴碎说你,你的夫人除了地位低点,其余一切你都不吃亏。”魏之武浅饮一口,又继续唠叨起来,完全不顾谢词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
两人私下饮酒的场合很少,他时常说饮酒延误战机误事。上一次还是谢词安大婚的前一晚,孝正皇帝逼他娶陆伊冉时,此时再请他喝酒,魏之武大概也能猜到,是内宅事,便大胆替陆伊冉抱不平。
“别在整日再想着和离啥的,听说你打仗都不忘记带红颜知己,何时添了这癖好?”
谢词安心中的怒火差点冒到天灵盖,这句话又成功让他想起今日府上的事,他对魏之武冷喝道:“你可以走了。”
“那你总得让我带点东西回去吧,被你喊来,你就让我这么空手回去。”魏之武厚着脸皮提要求
“这里没你要带的东西,余亮,把人给我赶出去。”
谢词安真动了怒气,又让余亮赶人。
魏之武忙说道:“别的不行,你让我给灵儿带份糕点回去吧,她最喜欢吃这里的如意糕。”
余亮见谢词安不发话,只好客气请人,“魏大人请吧。”
“谢侯爷,你冲我发啥火,昨日全尚京城都传遍了。说你那红颜知己,很像你的青梅竹马,陈家表妹,你不会到现在,还未忘记她吧。”
魏之武又自顾自坐回原位,也不顾谢词安气得铁青的脸庞。
“你也别气,城中的赌馆,都为你专门下了赌注,有人赌你三年和离,也有人赌你五年。”
谢词安倏地起身,终失了平静,把酒盏狠狠一放,“你和他们一样,就见不到本侯好是吧。”
“我没有。”魏之武不知那句话又戳到他了,连连摆手。
“本侯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谢词安也懒得理会魏之武,见他赶不走,自己撩袍离去。
余亮知道他今日心情不好,亦步亦趋跟着谢词安身后,也不敢吭一声,决定做个哑巴。
谢词安没去衙门,也没回侯府,而是去了皇城司的练武场。
他换了一身青色劲装,身形越发修长健壮,拔剑出鞘一人持剑立于练武场中。一副拒人千里的气势,往日与他切磋的属下也不敢再贸然上前讨教。
他一跃而起,动作干净利落没有虚招,剑花挽得层出不穷,让人眼花缭乱。时而凌空回刺剑气狠厉,时而单腿扫地如疾风刮过没有一丝痕迹。时而正面劈来剑气凌厉,让场外的人不由得心一紧,不自觉倒退几步。
他动作流畅有力身姿优雅俊美,就是周身的寒气,让人不敢大声聒噪,只能在心中默默夸赞一句好剑法。
突然他周身戾气涌现,长剑直直飞了出去,刚好刺中余亮身后一颗粗壮书干上,发出阵阵剑鸣声。
第二十五章柔情保质期
余亮虽也是习武之人, 此时也是一动不动,吓得脸色发白。
谢词安气息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脑中想起魏之武那句:“人人都盼着你和离。”
像一根刺一样扎得他生疼。
又联想到陆伊冉今日呛他, “可真巧呀。”好似他是故意为之一般。
他心中愈发肯定, 陆伊冉听信了谣言,以为他与自己表妹有不清不白的关系。
谢词安人生中的谣言可以编撰一本传记了,之前他从不理会,此刻却有种要把那些造谣之人统统屠之的想法。
谢词安中进士后,他舅舅陈尚书十分满意, 有意撮合他与陈若芙两人。
那时谢词安父亲谢庭轩也在世,双方一合计, 就把两人的亲事给定了。
谢词安也未反对, 他一向不擅与女子打交道,与旁人相比,对陈若芙也要相对熟络些。
后来他与祖父入了陈州军,在战场上有勇有谋军功无数, 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
他入军第五年擢升至后军右都督,然而, 他的祖父老护国侯却因病而去。
谢词安顺利继承陈州军权。
一时之间成了尚京城的炙手可热的好儿郎。要不是,他与陈家提前定了亲,只怕媒婆要踏破谢家的门槛。
陈家愈发满意,两家早就选好了吉日,把婚期定在了年尾。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 也许谢词安与陈若芙也能作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谁知, 谢词安却因保护皇上受了重伤,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年。
这半年里, 大家都以为他伤了腿,也伤了根本,很难再好起来。他自己也消沉不少不愿与外人接触,任何人都走不进他的内心。
陈若芙来看他几次,都被拒之门外。
一来二去,陈家也就失了耐心,为陈若芙另议了一门亲事。
谢词安听后,心中并无太大的波澜,不仅是他舅舅,就连他母亲陈氏和他长姐谢词微都对他变了看法。
除了他祖母,一日又一日安慰鼓励他。
看着他跌倒又鼓励他站起来,祖孙俩坚持了两个多月,他才慢慢好起来。
人潜意识的毅力被激发后,往往是不可估量的,他又用了半年的时间,让自己的武艺恢复如初。
陈家后悔莫及,尤其是陈若芙。
此时,谢词安挥手招来惊魂未定的余亮,对他淡声吩咐道:“你去望月楼订过雅间,今晚我要宴请徐将军和舅父。”
*
当天晌午后,如意斋这边才听到,太夫人身边的杨嬷嬷被赶出侯府的消息。方嬷嬷听后,本已放下的碗盏又端了起来,让云喜帮她再添了一碗黍米。
其他几人也心中舒坦,这些年受她的白眼不少,谢词安也算是为她们报了仇。
陆伊冉听说也只是淡淡一笑,而后又要出府。
方嬷嬷见此,摇头叹气起来:“夫人,你就不能再等两日,侯爷正在气头上。”
方嬷嬷这几日为她的事费心不少,陆伊冉神秘一笑道:“嬷嬷,你先把眼睛闭上,我有东西给你。”
方嬷嬷无奈地低喝一声:“夫人!”
“嬷嬷,快些。”
拗不过她,方嬷嬷只好依言行事。她听到身后一阵柜子拉动的声音,接住手上就被塞团纸张。
“嬷嬷,睁眼看看。”陆伊冉笑嘻嘻说道。
方嬷嬷睁眼一看,霎时便热泪盈眶。她虽不认识几个字,可地契上方宅两个大字,她还是认识的。
“姑娘,你让我这老婆子说什么好。”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我说过要给你买一宅子养老,就不会食言的。”
方嬷嬷出生商户,七八岁时家中遭了劫难,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父母只好把老宅卖掉。
后来她父亲去世后,母亲过得更加艰难,就把方嬷嬷送给了她如今的夫家做童养媳。
夫家也是一般农户,方嬷嬷生下小女儿后,便被陆家选中做了陆伊冉的奶娘,这一当就是十八年。
“这宅子只怕不便宜,你还要为青阳娘家那边周转,哪有这么多银子。”
陆伊冉一边为嬷嬷擦眼泪,一边开导:“嬷嬷,大哥哥今年也快成婚了,你就安心收下吧。”
方嬷嬷的担心绝不是杞人忧天,她上月刚汇兑一万两银子给她母亲周转,谁知几天后,钱庄的小厮就找上门来,说青阳那边把票券退了回来。
就在陆伊冉一筹莫展之时,她母亲家信也及时到来,说是有人帮她解决了银子周转的麻烦。
她母亲江氏的性子她了解,困难都是留给自己的,她既然说解决了,就绝不会收她的银子。
她打算把东郊的地和山林卖出去以后,自己亲自回青阳把银票带回去,到时银子更充裕,就能为她母亲多备些。
这才有多余的银子,为方嬷嬷买那座老宅。
至今,她还在疑惑是谁帮她母亲解决了银子短缺的麻烦。
难不成,是她母亲为了不让她担心,故意找的借口,只有回了青阳,这一切疑惑都能找到答案。
*
余亮离开后,谢词安并未停下,他又唤来一旁观看的侍卫,赤手空拳要与人对练。
那人哆哆嗦嗦就是不敢出拳。
谢词安不悦道:“出手都不敢,还有何资格让本侯带你上战场。”
这个侍卫不是别人正是魏之武的小舅子,谢词安旁支族弟谢词川。
“二哥哥,小弟,小弟不敢。”谢词川瞟了眼,还在树干上的长剑,不但不出拳头,反而往后退。
惹得演武场上的其他人,一哄而笑。
谢词安想到魏之武在战场上的英勇,再一观他的小舅子这熊样,实在觉得心疼,不由得低声吼道:“这里没有二哥哥,只有谢都督。”
“舅舅,他不敢,我敢。”
忽然,一段洪亮的男声从演武场上的大门口传来,谢词安和众人转身,便看到一身锦衣华服瑞王赵元哲,身后跟着九皇子赵元启。
赵元哲今年十七岁,他身份尊贵容貌出众,天生的优越感让他自信满满,走路带风,疾步来到谢词安身前。
众人一见是两位皇子驾临,谢词安及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参见,瑞王和九皇子殿下。”
赵元哲让众人起身后,见九皇子依然伫立原地踌躇不前,便开始催促起来:“九弟过来呀,本王的舅舅他不吃人。”
谢词安这才抬眸看向门口的赵元启。
九皇子今年八岁,聪慧好学深受皇上宠爱。
如果说皇上对太子是厚望和责任,那么对他这个九皇儿则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可九皇子连自己父皇都不怕,就有些怕这个谢都督,他的表姐夫。
今日本意是与自己的皇兄来演武场上练习弓箭,谁知却碰到了谢词安。
赵元哲几次催促后,九皇子终于慢腾腾地挪到谢词安面前。
谢词安颔首示意淡声道:“臣见过九皇子殿下。”
“谢大人……哦不谢都督,免礼。”
九皇子慌慌张张的样子,逗得赵元哲哈哈大笑道:“不是说大齐的英雄是你的表姐夫嘛,今日见了面,反对生疏起来了。”
九皇子被自己皇兄一笑,脸颊通红,更不该抬眼看谢词安了。
“瑞王殿下慎言。”谢词安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外甥,很是不满,见一次提醒一次就是没多大变化。
“知道了舅舅。”
“殿下,记得叫臣谢大人。”谢词安一板一眼的纠正起来。
“知道了,谢大人。”
在宫中被他母后纠正这,纠正那的,出来了还要被他舅舅训斥。赵元哲心中很不得劲,就怕谢词安再提他在兵部的公务。急忙移步到靶场,九皇子紧跟其后。
“谢大人,你离京半年,要不检验检验本王的箭术。”
谢词安教授赵元哲骑射剑术多年,也算小有成就,刚刚与谢词安切磋不是一句空话。
赵元哲熟络地左手开弓,右手持箭,离弦而出,正中靶心。
谢词安今日没心情搭理他,也懒得指导,只立于一旁心不在焉地瞅了眼。
他的目光越过赵元哲,投射到跃跃欲试的九皇子身上。
他记得之前,陆伊冉总爱在他耳边聒噪她的表弟九皇子。是如何聪慧,五岁就能与太傅辩论国策,又是如何乖巧,能一整天不动地看完一本书。
谢词安记得那时的陆伊冉笑意盈盈,眼中像是有小星星,见他直视自己时,会一脸羞涩两眼含情,能把他的整个心都融化。
如今一看,还是那双能迷惑人心的杏眼,可眼中再无情义,只有敷衍和疏离。
是从什么时候,他失去了那眼中的柔情。
想到此,他心中止不住抽痛,一阵挫败。
“九弟,你学问尚可,为何拉起弓来却软趴趴的。”赵元哲耐心有限,指导两次就开始数落起来。
“九皇子不是无力,是姿势不对,让臣来教他吧。”谢词安在两人身后说道。
两位皇子和身旁的近侍神色错愕,有些不敢相信。之前谢词安见到九皇子,从来都是冷冷清清,连个好看的脸色都没有。
今日竟会主动教他,让人实在费解。
谢词安走到九皇子身后,屈膝扶正他的手和肘及腿的姿势,并详细告知发力点。耐心十足。
随着谢词安一声:“射。”
九皇子发射出去的箭羽正中靶心。
九皇子高兴得连蹦带跳,倒看得一旁的赵元哲心中一酸,不满道:“谢大人,你可真有耐心,教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心平气和。”
谢词安不自觉地嘴角上扬道:“瑞王殿下,何时学会了吃味。”
“哼,本王才没有。”
九皇子在谢词安的有效指导下,大有进步,要不是身旁的近侍一再催促,只怕天黑前都不想回宫。
他跑到谢词安前面,扬起红彤彤的脸庞,也没了之前的惧怕,轻声问道:“谢大人,你空闲时,本宫可以来找你学骑术和剑术吗?”
第二十六章浴室突发情况
赵元哲连忙阻止:“谢大人整日忙碌, 哪有空教你,父皇给你请了武艺太傅,你去找他。”
九皇子一听, 脸色微红又开始低头不语起来。
“只要臣有时间, 九皇子和瑞王都可以到此找臣。”谢词安和声答道。
“舅舅。”赵元哲小心眼起来, 不满唤道。
“殿下,你们都是圣上的子嗣,臣本该一视同仁,不可这般顾此失彼。”
赵元哲实在不解他舅舅的变化。心中胡乱猜测起来,难道他不想做都督了, 要改行做太傅。
九皇子一回到清悦殿,就止不住兴奋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母妃。
安贵妃自是不相信, 拉过九皇子就开始训斥:“你是不是忘了母妃交代的事, 不要去打扰你六皇兄,他如今有公务,不能带着你到处瞎晃悠。”
“母妃儿臣记下你的话了,今日是六皇兄带儿臣去皇城司的。谢大人, 真的教授儿臣箭术了。还答应以后教我骑术,不信你问小宁子。”
“回娘娘, 九皇子说得句句属实。”身旁小公公佝偻着身子,如实答道。
九皇子丢开安贵妃的手,拿起坑几上的茶盏就开始饮起来,一口气茶盏就见了底。
连秀在一旁瞧得直心疼,不时提醒道:“殿下慢些饮, 别呛着。”
安贵妃却未在意, 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
*
谢词安准时到达望月楼, 穿的依然是在演武场那套窄袖劲装。
他到望月楼时,徐将军徐永兴也刚到。
徐永兴一身鸦青色缎面圆领袍,已入不惑之年,长相粗犷。
同样是武将出身,和他对面的谢词安一比较,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两人之前虽同朝多年,私下并未太多交集,此次出征北境,两人才对彼此有所了解。
徐将军是大都督王啸栋的女婿,已是从三品云麾将军,此次北境出征任援北副统领。
皇上的用意很明显,用来他来制衡谢词安在军中的权利。
两人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客气相处跟没事人一样。
“谢都督,此次找属下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两人都是武将出身,不会文绉绉地绕来绕去。
“徐将军何须客气,你我之间不存在上下属关系,更谈不上吩咐。”谢词安三言两语绕过军中那套,直言今日正事。
“谢某记得徐将军有一令郎,仪表堂堂,听说是两年前中的进士,不知是否婚配?”
徐永兴听闻谢词安不谈公事,反倒谈起了自己儿子,心中有些疑惑,迟疑不决回道。
“谢都督说的,正是徐某的大郎,不知都督是何意?”
谢词安亲自煮好清茶,并为徐永兴续上,轻描淡写说道:“谢某能有何意,这么好的郎君,自然是想给他指门姻缘,难道徐将军不愿。”
“原来如此,徐某怎会不愿,谢都督保媒自然再好不过,如果能成徐某感激不尽。”
徐永兴心头纳闷起来,谢词安究竟安得什么心,要为他家大郎保媒,继续问道。
“不知谢都督说的是哪户人家的姑娘?”
谢词安茶盏握住手中,和声道:“你见过,在禹州与我们同路,一起回的尚京。”
“你说的是陈尚书家长女,你的表妹。”徐永兴神色一紧,茶盏一放,惊讶道。
“正是。”
禹州到尚京两天的路程,路上陈若芙与他关系如何,清不清白,谢词安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可同路的旁人可看的一清二楚
陈若芙虽退过亲,年纪不小,但凭她的出生和容貌,在尚京城依然是许多高门大户们想结亲的第一人选。
甚至对于陈家另一个女儿的丑事,人们早已淡忘。
徐永兴思虑到他岳父与陈家,在官场上立场敌对。
谢家和陈家是六皇子瑞王的背后依仗,而他岳父王大都督看似效忠的是皇上,实则归属太子一党。
随即徐永兴脑子一转又想到,如今他岳父年事已高,皇上对他也不如往日那般器重,此次让自己做副统领看似制衡谢词安,实则是给他岳父王啸栋一个台阶下。
自己是没那个本事入皇上的眼。也没那个实力与瑞王和谢家抗衡。
如今谢词安放下介怀主动示好,他这一路上也看得仔细,虽然谢词安与那姑娘订过亲,可一路上两人连话都很少讲,关系清白。
此门亲身若成,倒是对他家大郎仕途有益,觉得自己倒是可以先探探他的口风。
“只怕我们徐家高攀了,就怕陈尚书不会答应呀。”
“答不答应,谢某不敢做主,不过陈尚书马上就到,你到时可以问问他。”
果然片刻后,谢词安舅父陈劲舟款款而至。
陈劲舟与谢词安母亲眉眼有几分相似,眉清目秀长相儒雅,他一身靛蓝色锦缎直裰。
见到谢词安那刻,陈劲舟神色欢喜。可看到一旁的徐永兴时,眉头轻蹙有些莫名。
随即他和颜悦色起来,客气有礼问道:“徐将军也在此,本官这厢有礼了了。”
陈劲舟任工部尚书多年,拿捏场面自不在话下。霎时就能做到与政敌和气闲聊起来。
徐永兴立马起身回礼:“陈大人客气,请。”
两人落座后,谢词安直言:“舅父,外侄今日请你来,不为公务,只为芙儿的亲事。”
听闻,谢词安当着外人的面提陈若芙的婚事,陈劲舟心中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忐忑问道:“不知安儿何意?”
“外侄今日冒昧一次,替你引荐徐将军家的大公子,不知舅父可否属意。”
陈劲舟脸色一片凝重,他没想到谢词安当着外人的面,把自己与陈若芙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中间直接越过他的母亲。
这与之前陈氏承诺的相差甚远。
陈劲舟半晌不答,谢词安也不催。
一旁的徐永兴有些坐不住了,他主动挑明:“陈大人不必为难,要是觉得不妥,我们绝不勉强。”
“这儿女的大事,本官实在不好直接回复,等征得小女的意见后,自当托人告知。”
“既是如此,那徐某还是回去等候佳音。”
徐永兴看出勉强之意后,也不好再待下去,只能先行告辞。
谢词安让余亮把人送出酒楼。
雅间只剩下舅侄俩后,陈劲舟脸色阴沉,冷声问道:“安儿,你这是何意,难道你忘记了之前的约定。”
“侄儿从未在舅父面前承诺过什么,倘若之前母亲对舅父应允过什么,只能代表我母亲的意愿,她代表不了我。”
“之前我与芙儿的婚约,是舅父主动退掉的,侄儿心中从不怨谁。但如今我已有家室,也请舅父看好芙儿,不要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既对她名声不好,只怕对舅父在官场中的声望也有所影响。”
“就算之前我们两人有口头婚约时,侄儿与芙儿也是清清白白,见面最多问候两句,并未做任何逾矩之事。”
谢词安不惧陈劲淌的厉色,直言不讳说得明明白白。
“你怎能如此绝情,芙儿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陈劲舟气得大手一拍,震得茶盏中的水晃得只剩半盏。
谢词安神色平静,毫无惧意答道:“侄儿大婚后与她说的清清楚楚,叫她莫要纠缠。她的信件侄儿全部归还,此次在禹州碰见,侄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她一同回京。她这样不管不顾可否为侄儿想过,为她自己想过。”
“男女之情未在三聘六礼之前,都应当约束自己的行为,夸雷池一步,都是灾难,上次雪儿的教训舅父还未领会嘛,希望舅父好好管教好自己的女儿。”
眼看谢词安的脚步即将跨出雅间,陈劲舟在他身后忙道:“词儿,你别忘记了,你是谢家的当家人,娶了芙儿才是对你最大的益处。”
“舅父,谢家的利益,从来都是我靠自己去争取的,不靠一门亲事。”谢词安并未转身,只是微微侧身回答。
陈劲舟不依不饶,见他此事不松口,又改另一话题,“你实在糊涂,徐家与我们立场不同,如何能有婚事牵绊。”
“王大都督已是弃子,我们主动示好,皇上不但不会反对,反倒能让他放松警惕。”
“徐永兴家大郎徐书禹,此人有些才能,只是基于他外祖父的关系,皇上不愿用他。”谢词安既然能为两家保媒,其中利害关系早已看得透彻。
话已至此,陈劲舟也听得明明白白,他如何不知谢词安的言下之意。
只是徐锦毓与谢词安相比,依然相差甚远。
陈劲舟不愿罢休,只要厉声警告:“皇后娘娘不会答应的。”
谢词安脚步一顿,直接转身坚定道:“舅父,你忘记了,我自己的事,从来都是我自己做主,皇后娘娘她也干涉不了。”
*
谢词安一回侯府,刚过垂花门,就听到孩童的哭声。
他听出是循哥儿的声音,疾步朝哭声赶去。
就在大房与二房的院门口。
见到自己儿子和大房的玉哥儿。
奶娘抱着循儿哄劝半天,都无济于事。
玉哥儿见此,大声吼道:“你就是笨蛋,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循哥儿越来越大,知道说他‘笨蛋’是在骂他,不像以前还乐呵呵地傻笑。他是个倔性子一边哭,一边挣扎从奶娘怀中往地下溜。不愿服输,吵又吵不过,只会干着急嘟囔一句:“哥哥坏。”
“你是笨蛋,大笨蛋。”玉哥儿指着循哥儿额头骂道。
“哥哥坏。”循哥儿扬着脸庞,倔强地往玉哥儿身边凑。
仆人赶紧把两孩子分开,玉哥儿见循哥儿说不利索还嘴,更来气,推开婆子们。扬起手,准备打循哥儿,巴掌还来不及挥下,就听到威严的警告声。
“玉儿。”
玉儿一见来人是谢词安,彻底蔫了气,立马变乖,伫立一旁不敢动。
循哥儿一见是谢词安,哭声更大了,扑进谢词安怀中,告起状来。
“爹爹,哥哥坏,”
他满脸的泪水和鼻涕全都糊在谢词安的衣袍上,哭得打战。
谢词安接过奶娘递来的手帕,擦干循哥儿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起来,“循儿乖,我们回去找娘,可好。”
循哥儿一听找娘,也不哭闹当即止了哭声,温顺地靠在谢词安肩头。
走时,谢词安不忘对于玉哥儿嘱托道:“弟弟还小,不能打他,否则二伯父会家法伺候,听清了吗?”
“听清了。”玉哥儿轻声答应道。
哭闹一番,还未到如意斋,循哥儿就躺在谢词安怀中睡着了。
谢词安把他抱回东厢房,放到罗汉榻上。
方嬷嬷也跟了进来,躬身问道:“侯爷,可用过晚膳。”
“不曾。”
“奴婢,这就是准备,侯爷稍等片刻。”
陆伊冉在内室沐浴,听到谢词安地说话声,心中一慌立马起身穿衣,谁知起得太急身子一歪,撞在后腰上,差点摔出浴桶。
疼得她“哎呦”一声,惊得谢词安急步入了浴室。
第二十七章她的眼泪有软化的功效
陆伊冉听到脚步声, 忙出声阻止:“侯爷,别进来。”
“发生何时了?”谢词安急声问道。
陆伊冉捂住后腰处,压抑着疼意回答:“无事。”
“可要我叫你的丫头?”谢词安不死心, 立于屏风旁虽没继续进浴室, 但也未离开。
“嗯。”陆伊冉半天才应一声。
谢词安心中一急, 也懒得再叫什么丫头,越过屏风直愣愣闯了进来,就见陆伊冉披一件薄袍,赤脚蹲在地上。
“侯爷,你。”
陆伊冉里面啥都没穿, 紧忙捂紧衣领,遮得了上面, 就遮不住下面。
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腿和一双粉嫩可爱的玉足。
他忙背过身去, 眸色一暗脸颊晕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支支吾吾道:“我抱你出去。”
也不与陆伊冉废话,打横抱起她几步走出浴室, 把她放到内室的床榻上。
眼睛也不敢乱瞟,就怕像上次那样欲\\\\火缠身, 陆伊冉也不愿给他纾解。
谢词安掩下床帐,把陆伊冉严实盖在里面。
恰巧方嬷嬷此时来送膳食,也化解了两人的尴尬。
谢词安在一侧用膳,然而床榻里面窸窸窣窣地穿衣声,总能干扰他的视线和心神。
再美味的膳食谢词安也如同嚼蜡, 刚刚他的余光, 瞧见方嬷嬷为陆伊冉拿的是件藕荷色肚兜。
他记得,那个颜色的肚兜, 两人刚圆房时,陆伊冉经常穿。她肤色白得发光,像一朵高雅又不失娇媚的玉兰花,每每让他移不开眼。
肚兜下包裹的风景,才是最乱他心神的利器。
等谢词安平复好情绪时,陆伊冉也换好衣衫,撩帐坐予床榻边。
那日两人不愉快地争吵,到让两人有些相见不言。
谢词安在脑中搜索一番,干巴巴说道:“我与芙儿虽定过亲事,可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今日我就为她和徐将军家令郎保媒。徐将军一路与我同行看的清清楚楚,他很满意这门亲事。”
陆伊冉神色一怔,才不相信谢词安的言辞。
毕竟六年后,两人大婚的事实不会改变。
她随即淡淡一笑,“侯爷,你不用给妾身解释,妾身自是信你的。”
“真的。”谢词安脸色一喜,可看到陆伊冉一脸的淡漠,又神色黯然下来。
他苦涩一笑,轻声嗤道:“我怎么就忘记了,你早就不在意了。”
陆伊冉也装着没听见,低头忙碌缝制循哥儿的袍子。
谢词安突然有些羡慕起自己儿子来,在陆伊冉眼中无人能与他比,样样都是她亲力亲为。
心口骤然一痛,想起她以前也是这样对自己的,从什么时候,自己就变成了她眼中的陌生人。
他只能挫败地安慰自己,这样也好,两人相敬如宾,共同养育一个孩子。她还是自己的妻子,何须儿女情长,庸人自扰。
于是谢词安又主动找话题,“今日我在练武场上碰到了九皇子。”
果然,陆伊冉一听自己表弟,便放下了手上针线活,脸色也有几分生动。
“他与瑞王来演武场上练习,我还特意指导了他。”
谢词安见陆伊冉浅浅一笑恬静又柔美,他心头舒畅,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那会不会耽搁了侯爷的公务。”
“不会,下次得空,只要他愿意来,我还会再教。”
谢词安用指腹摸索着茶盏上的梅花花纹,动作轻柔,他记得陆伊冉有一对这样的耳铛,就好似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耳背。
“侯爷,有公务要忙,可别勉强。”
谢词安有些心不在焉,好似没听见陆伊冉的话。
陆伊冉正想找个借口赶人,外面却淅淅沥沥下起了下雨,正是应了那句人不想留天要留。
两人洗漱后,先后上了床榻。谢词安并未像往日那样直奔主题,而是把他的大手贴到陆伊冉后腰处,轻轻揉捏起来。
“可还疼着。”
陆伊冉轻轻一哼回道:“好些了。”
谢词安湿热的气息就触在她的耳背,她一转身,就撞进谢词安那双好看的星目中,眼中的炙热好似要把她吞噬一般。
她小心地挪过腿,膝盖却撞到某个硬物,谢词安地呼吸突然变粗,陆伊冉便不敢再动一下。
却不知,无意中她的衣衫全部滑开,雪白的沟\\\\壑悦然眼前。
衣衫全压在谢词安身下,她红唇亲启:“候……”
后面的话全被谢词安含到嘴里,连余音都他被吞咽殆尽。
身体是最诚实了,像是干旱封雨露,气血流窜全身,各自做着本能地回应。
谢词安含着她的丁香就不松口,在里面横冲直闯,陆伊冉用手推荐他炽热和厚实的胸膛,反而被他轻而易举,单手束在头顶不能动弹。
今晚的谢词安比往日温柔许多,他的吻激烈却不失技巧,所到之处让陆伊冉有些受不住地出了声,身体的空缺处,被谢词安填的满满当当。
谢词安的热吻一直未停歇,缱绻不舍,想要更多。心口荒凉在拥有陆伊冉时,才觉得踏实。
灵\\\\肉合一时,谢词安低吼道:“夫人,这半年可有想过我?”
陆伊冉眼神迷离,半晌都未回他。
谢词安不死心,执着地不愿抽身,用动作无声地抗议起来,他的唇,在陆伊冉的耳朵和纤细的脖颈处流连忘返,带着蛊惑又沙哑的嗓音问道:“有没有想我?有没有?”
陆伊冉不敢回道没有,被谢词安缠的得太久,周身没有一点力气,差点虚脱,只能违心道:“有想过。”
谢词安听闻后才肯罢休,抱起被他折磨得软瘫如泥的陆伊冉进了浴室。
浴桶里,陆伊冉无意摸到,谢词安背后又多出两条伤痕,软绵绵问道:“这次你又受伤了。”
“你会在意嘛?”
陆伊冉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假话说多了,她怕自己再一次迷失。
谢词安轻嗤一声后,也没在追问。
次日一早,等陆伊冉起身时,谢词安早已离开。
她第一件事,便是从床柜里拿出一颗药丸服下。
刚好被进来给循哥儿拿衣袍的奶娘看见。
陆伊冉装着没事人一样,淡淡问了声:“循哥儿了?”
奶娘答道:“在二房院门口玩。”,迟疑一息后,终是劝解起来:“夫人,那药丸对身子有害,还是少吃,我娘家妹子就是这般,后来想要孩子时,就再也没怀上过。”
“知道了,别告诉嬷嬷她们。”
“嗯。”
奶娘一走,陆伊冉心中一阵迷茫,又想起之前没了的那个孩子,过了这么久看,依然止不住难受。甚至开始猜想起,那个孩子是个哥儿,还是个姑娘,如果是姑娘会不会长的像自己。
直到院外方嬷嬷的说话声,才把陆伊冉惊醒。她摸了摸满脸的清泪,把药丸藏好,起身出了屋子。
同前世一样,过了二月二,皇上要圈禁围猎场也开始筹划。
山下的那块地,如陆伊冉料想的那般,也开始争相抢购起来。
陆伊冉提前核实一番后,打算山林她要翻两倍的价格,才出手。
而山下的地,争抢太激烈,里面有许多商户与谢家有着密切的关系,她怕暴露自己,决定用拍卖的方式竞价。
本以为,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情况还是出现了意外。
二月初十这日,户部主事也找上门来。
陆叔把他带到,官署区旁的茶楼洽谈山头价格之事。
那主事只愿给一倍的价,陆叔自不会答应。
虽说是朝廷征地,但只有户主不愿意,他们也无奈,双方都互不想让。
只好各自回去禀明情况,他们刚出茶楼,正好与外出办事的童飞撞了个正着。
陆叔回去向陆伊冉只说了谈价的事,并未提及这一茬。
谁知,晌午谢词安就找了过来。
他一进屋,就劈头盖脸问道:“为何卖掉西郊的果林和田产,而买下东郊的私产?”
陆伊冉还没未从第一个问题反应过来,接着他的第二个问题又接踵而来。
“和上次救穆惟源一样,你为何又是先知道,这片山头会被朝中征用。”
“说话呀。”谢词安暴喝道。
陆伊冉怔怔的望着谢词安不知怎么回答。
“不要告诉我又是梦见的。”
“东郊那块地,根本无人敢买,倘若不是提前知道有转机,你也不会冒然行事。”谢词安分析的头头是道。
思忖一番,陆伊冉答道:“是算卦先生帮我算出来的。”
“上次是做梦,这次是算卦,难不成天下的先机都能被你窥探。”
说道最后,谢词安的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泄气而沮丧。他觉得陆伊冉离他越来越远,秘密也越来越多。
她究竟要做什么?
陆伊冉怕他一气之下干涉自己的计划,只好搪塞一通:“侯爷,这个只是巧合,谁不想手上多积攒一些钱财。多备些,以后循儿大了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
谢词安实在不想听她胡搅蛮缠,低声吼道:“这个不需要你一个妇人操心。”
“可妾身想吃好的,穿好的不行吗?之前她们克扣如意斋的吃穿用度,你咋不说。”陆伊冉边哭边说。
一双无辜的杏眼,一眨眼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流过不停,和循哥儿委屈哭时,如同一辙。
谢词安叹气一声,心一软,声音也小了不少,柔声道:“现在管家权都在你手上了,谁还敢克扣。”
“妾身就想多挣些银钱,又不枉法,侯爷也不允吗?”
陆伊冉泪眼朦胧看向谢词安,一双眼已哭红,娇弱又可怜。
谢词安那还能说出半句责怪的话来。
“那块地,你打算要多少银两才肯出售,大家都在争抢,我怕到时反对你不利。”
陆伊冉走近他身旁,轻轻吻了吻他嘴角,笑嫣如花俏皮一笑道:“侯爷不要管妾身的事可好,妾身自有办法。”
谢词安被她一吻,脑袋空白,只是惩罚性地捞过她的腰身,把陆伊冉放在他腿上,加深了这个亲吻。
关于地的事,再未提半句。
第二十八章崛起的羔羊
不知是不是谢词安用了什么手段, 没过两日户部主事主动找上门来,也不砍价,就按之前的原价征收。
田产竞价也未间断, 到第十日终于定价, 以六万两的最高价成交。
比陆伊冉想象中的还要多, 翻了十倍,加上东郊围猎场的两倍,一共售价七万两千两银子。
陆伊冉做梦都能笑醒。
可第二日到户部让中间人转交地契时,陆伊冉却变了主意反悔不愿转手。
她宁愿多赔偿那户买主五千两银子,也要选择给价五万五的那家。
原来陆伊冉到场才知道, 那位神秘的买主就是皇后娘娘谢词微。
当日,陆伊冉不能露脸等在车厢里, 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她又贴着耳朵听了半天,确定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管事宫女方情,与中间人正在攀谈。
从她们的谈话中,她才知道谢词微也看中了这块地。
等方情和两位宫女进户部衙门后, 她便让陆叔当即回绝了中间人,言明她选第二家。
不愿卖给这家。
几人不明所以, 无奈陆伊冉一再坚持,旁人也只能照办。
晌午就让中间人找来第二家,是以五万五的价格成交。
这边方情回宫后,方才一告知,谢词微气得当场怒砸手上的茶具。
一通发泄后, 吩咐道:“去给我查, 我一定要知道背后的卖主是何人?”
“是。”方情不敢有片刻懈怠,当即带人就出了宫。
皇后娘娘的私库, 自从上次捐过军饷后,一直没机会让她收回损失。经人提醒盯上了东郊那片田地。
谁知却是这个结果,让她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陆伊冉这边,虽少赚了一万两银子,也算完美收官。
接下来,她便是想着法子让谢词安松口,她要回青阳老家,这样就能彻底甩开府上中馈的事务。
想象是美好的,傍晚时分,宫中就来了消息。皇后娘娘要见她,要陆伊冉马上入宫。
如意斋的几人都懵了,胆战心惊不知她们姑娘为何又惹到了谢词微,只有陆伊冉一人心中明白是为何?
宫里的小公公等在一旁,自是不能耽搁。她稍稍安抚好方嬷嬷她们后,带着云喜,随小公公一路进宫去。
*
华阳宫紧靠皇上的太乙殿,富丽堂皇,里面一砖一瓦尽显奢华。
前世陆伊冉每次都惧怕来这里,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亦步亦趋跟在陈氏身后。
她们高兴时,她像一个小透明,她们心中不痛快时,她就是出气筒。
终是被带到谢词微的厢房。她坐在美人榻上,一脸阴沉。身旁的侍女们个个垂首侍立,不敢有一点声音。
陆伊冉一踏进这厢房,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抑气氛。
主仆俩屈膝跪下给谢词微行礼,她也不宣两人起身。
“本宫听说,东郊那块山头是你的私产。”
云喜吓得一哆嗦,陆伊冉平静回道:“回娘娘的话,正是妾身的。”
“那此次倒是赚了不少,为此才敢这么狂妄吧,还敢欺负到本宫头上。”谢词微起身走到陆伊冉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凌厉不少。
“妾身不明白娘娘的话,此次能把地卖出去,都是靠运气。”
“是运气好,还是别的阴谋,本宫没兴趣听,本宫只问你为何拒了首家,而选择第二家,是不是知道是本宫要买,故意为之。”
“娘娘冤枉,妾身不知首价是娘娘出的,只知第二家是长公主,见她是熟人,才退掉的。还请娘娘见谅。”
陆伊冉也是过户后,陆叔告诉她第二家是长公主。
谢词微把裙摆一摔,拉开了与陆伊冉的距离,转身又坐回榻上,喝道:“本宫不想听你这些歪理,现在你只需办一件事,明日就去拿回地契,这块地必须是本宫的。”
“既然六万两的价你不要,那么本宫就不客气,给你三千两也算合理吧。”
谢词微知道卖主是陆伊冉后,心中又有了别的打算,还给什么六万俩银子,她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陆伊冉讽刺一笑,淡笑道:“只怕此次,妾身要让娘娘失望了,地契过了户,那就不是妾身的私产了。娘娘想要那块地,还是去找长公主吧。”
“你说什么,你敢忤逆本宫。”谢词微气得广袖一摔,倏地起身喝道。
陆伊冉虽跪地不让起,但语气镇定无一点惧意,平静回道:“忤逆娘娘这个罪名,妾身担不起。”
“好一个担不起,来人掌嘴。”
方情举步上去,扬手就要打。陆伊冉眼疾手快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并反手就是两耳光打得方情眼冒金星,冷声道:“想打我,你得先尝尝这滋味,这是你欠我的,还有三次先欠着,日后有机会还给你。”
想起自己前世,在这华阳宫不知被她打了多少耳光,那些屈辱的日子犹如近在眼前。
这两耳光是为曾经那个软弱的自己报仇,更是在向谢词微表明,她不再做任她随意磋磨的羔羊。
转变来得太过,几人都被震惊在场。
尤其是谢词微,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长公主是皇家公主,两人身份都尊贵无比,妾身谁也不敢得罪,如果娘娘实在想要那块地,就与长公主去协商吧,妾身爱莫能助。”
她们主仆俩跪在这冰冷的地板上,膝盖都麻了,自己不快刀斩乱麻,只怕她们要跪到天亮。
“如果娘娘没有别的交代,妾身就先回去了。”
陆伊冉拉起摇摇欲坠的云喜,转身踏步往外走。
谢词微反应过来后,恢复她威严的凤仪,大声吼道:“给本宫站住,本宫这华阳宫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见陆伊冉步子停下后,继续说道:“今日这般冲撞本宫,你以为还能走得了。”
“叫你的丫头,去淮阴侯府上把地契拿来,否则你今日就休想出华阳宫。”谢词微疾步走近陆伊冉身旁,神色狰狞道。
云喜不但没走,反倒跪在地上苦求道:“奴婢,求娘娘放了我们夫人吧,”
“把地契跟本宫拿来,本宫自会放人。”
“只怕要让娘娘失望了,地契没有,命倒有一条。”陆伊冉决然从衣袖拿出一支锋利的发簪,狠狠抵在自己脖颈上。
几人闻声色变。
“夫人。”云喜惊呼一声,哭喊起来。
谢词微气得脸色铁青,怒声道:“陆氏,你莫非疯了不成。”
“娘娘,今日让妾身顺顺利利走出这华阳宫,一切好说。”陆伊冉寸步不让,神色坚定与谢词微对峙起来。
“你……”谢词微气得浑身颤抖。
从未有人敢这么与她对着干。
“侯爷,侯爷。”
就在此时,殿外宫女的惊呼声传来,接着珠帘被粗鲁撂开。
谢词安高大急促的身影便出现在她们面前。
他一脸谎言,也来不及行礼,几步跨到陆伊冉身边,想拖夺下她手上的发簪。
可她一脸防备,后退一步,眼中的警惕和惧意让谢词心中一疼。
他嘴角上扬柔和一笑,轻轻抹了抹陆伊冉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别怕,我不会伤你,也不会让别人伤你。”
这时,陆伊冉才耷拉下两肩,两手一松。
谢词安趁此拿走她手上的发簪,紧握住她的肩头,像是要给她一些力量。
“二弟,难道你也要来忤逆本宫不成。”谢词微严厉问道。
谢词安从侧身搂住陆伊冉,淡淡道:“臣不敢,臣只是想告诉娘娘凡事莫要过火,因小失大,后果难以挽回,只怕对我们都没好处。”
随后,他放开陆伊冉,微微抬手向谢词微恭敬说道:“这件事,臣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这地无论如何也拿不回来了,还请娘娘看开些。”
说罢,拉着陆伊冉转身要走。
“安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最近接二连三的事,你让本宫太失望了。”
谢词微阴冷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谢词安停驻一息后,并未回答,拉着陆伊冉快步走出华阳宫。
*
一路上谢词安走得飞快,他拉着陆伊冉的手腕不放,陆伊冉在后面小跑才能跟上。
云喜不敢离得太近,和余亮一路在两主子身后保持安全的距离。
上了马车后,云喜也不敢进车厢伺候。
车厢里,谢词安神色阴沉,刚刚在宫中那难得一见的温柔,也消失不见。
他狠厉问道:“为何定价后要反悔?为何要惹这么多风波,你究竟要干什么?”
陆伊冉就坐在他对面,平静看着谢词安,回答不出半个字来。
刚刚那场闹剧,消耗了她大部分精力,她至今还未缓过神来。
“说话,难道今日我不来,莫非你真要戳死自己。”
半晌后,陆伊冉才悠悠出声道:“妾身嫁给你以后,每年至少要去华阳宫两回。每回去都需得谨慎小心,稍不留神,惹娘娘不快,就少不了方情一顿掌嘴,要不跪地板。我算过,方情一共掌过我五次嘴。你还要妾身说什么。”
她泪眼蒙眬,转过身去,背向着谢词安。
是真情流露发泄也好,是答非所问蒙混过关也好,她心口的疼意却是真实曾在的。
那种失控又自责的感觉,又从谢词安的周身冒了出来,他虽没亲眼所见,却相信陆伊冉所说的遭遇,心中闷痛,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他坐近陆伊冉,拉开她的衣劲,见未伤到脖子,才放下心来。
谢词安紧紧包裹住陆伊冉冰冷的双手,半天涩然道:“日后,不要私自进宫,如果宫中有传召,一定要告诉我。”
第二十九章人心
从宫中回来后, 陆伊冉就染了风寒身子发热,身上滚烫,直到次日晌午后人才有所好转。
孩子也是有灵性的, 循哥儿见自己母亲, 一直晕晕欲睡醒不过。又看到嬷嬷她们给自己娘亲喂那黑黄色的药水, 他也喝过,知道娘亲生病了。就和奶娘等在陆伊冉身边,也不像往日那般吵闹着出去玩。
实在无趣就去旁边玩一会小木马,或把他的小藤球、 绵娃娃,还有陶瓷小老虎, 全都搬到陆伊冉身边。
时不时凑到他母亲身边,轻轻唤一声:“娘亲, 娘亲。”
用过午膳后, 哈欠不断都不愿走,奶娘无奈,只好把他放到陆伊冉身旁,他才乖乖睡着。
陆伊冉醒来, 见自己儿子睡得香甜无比,怕把病气过给他, 才让奶娘抱回西厢房。
“夫人,你总算醒了,哥儿都守你一天了。”
方嬷嬷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为她披上褙子,又让阿圆给她端来菜粥。
“嬷嬷, 我不想用。”陆伊冉虚弱地推开碗盏, 无力起身,坐到圆凳上。
“你好歹也用一点, 秦大夫说你是昨日受了风寒,依老婆子我看,是吓的吧。云喜那丫头回来也不吭一声。”方嬷嬷担心地唠叨起来。
“嬷嬷,夫人她还难受着了,你就少说两家吧。”
阿圆心疼陆伊冉,把菜粥吹了吹,又端到陆伊冉面前。
“夫人,这菜粥是阿圆熬的,你就尝两口吧,可香了。”
陆伊冉被她那副馋样逗笑,张嘴用了两口,就摇头作罢。
突然,她说道:“嬷嬷,我想我爹娘,还有卓儿,我想回青阳了。”
“哎,回青阳一趟路上来回就得二十多天,谢家怎会放人。”
方嬷嬷看陆伊冉才病一日,人就消瘦憔悴了不少,也怜惜她嫁远了,想回娘家一趟都不容易。
前世八年里,陆伊冉回青阳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只有一提回娘家,陈氏立马甩脸子。抱怨起账没人理,又是她跟前没人伺候。
也只有在此时,她在陈氏眼中才有点价值。
阿圆不像方嬷嬷瞻前顾后,几乎都依着陆伊冉,也欣喜提议:“实在想回,我们去找侯爷说,不用找太夫人,有三姑奶奶料理中馈,侯爷定会答应。”
“我觉得,侯爷自从回京后,对姑娘好了许多。昨晚听说你发热,在这里守了许久,要不是余亮来唤,只怕就要歇在此处。今日一早,又来看过,还特意交代秦大夫,给你看仔细些。”
阿圆性子粗糙,连她都能看出来。方嬷嬷她们几人心里更是清楚,侯爷最近变了性子,开始在意她们姑娘了。
陆伊冉发愣半天,既没多少感动,也没答话,只是淡淡说了句:“谁都不用找,我自会有办法。”
接住她问道:“嬷嬷,明日是不是太后娘娘的生辰。”
方嬷嬷一怔,点头道:“正是,明日三月十五,再过六日就是府上二太夫人的生辰。”
*
太后娘娘六十五岁生辰宴,百官朝贺,酒宴摆在齐宣殿。
皇家园林齐宣大殿热闹非凡,丝竹管弦奏过不停,群臣百官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各个热情洋溢祥和一片,丝毫不见朝堂之上的剑拔弩张。
正厅上首御案坐着孝正帝和太后娘娘,右侧是以皇后娘娘为首,依次是宫中各嫔妃,左侧则以太子领头按序齿而坐的皇子们。
圣上今日龙颜大悦,此次北境大捷。草原附属小国们,送来不少养生滋补药材。邻邦西楚送来各式玛瑙宝石,其他邻友外邦也送来自己的特色贺礼,摆满大殿桌案,再现大齐繁华国威。
下首诸位朝官们,向皇上和太后举杯,共享这难得的太平盛世。
宫宴渐入佳境,歌舞一起,大家更是身心放松。
寿宴进行到一半,众人对这软绵绵的歌舞都好似不感兴趣,跳来跳去就这几个动作。尤其是与大齐国力相当的西楚,宣称要见识一下齐国儿郎的雄风。
甚至西楚使臣有备而来,还带上了自己的剑客,想与大齐的武士们一决高下。
皇上听闻欣然答应,大齐剑术好的多的是,当即就选了御林军几个统领。
谁知,西楚的剑客却不答应,指名点姓要与大齐的常胜将军谢词安比试。
众人哗然一片,一个普通的剑客竟然要挑战谢都督,他可从不愿参与这种比试。
谢词安对众人的猜测置之不理,依然自顾自与几位同僚举杯对饮。
西楚使臣,见谢词安不为所动,诚意十足说道:“谢将军,倘若愿意与鄙国的剑客比试,胜出者,将赠我西楚的并蒂花女子发簪一枚。”
群臣听后哈哈大笑,其中有人不齿道:“知道你西楚出宝物,可谢都督一个男子要那女子饰物有何用。”
西楚使臣也不在意众人的嘲笑,耐心解起来:“并蒂花是我西楚的神圣之物,他寓意着夫妻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我西楚儿女成婚之时,都会种上一株放在他们的厢房,夫妻就能长长久久,携手到老。”
众群臣一听个个偃旗息鼓,人人心中都暗骂这个外来的和尚乱念经,说别家夫妻百年好合还有人信。
这谢都督和那他夫人,能撑过今年就不错了。
然而,谢词安却肃然起身,对西楚使臣双手拱礼道:“既是如此,这个比试本侯接了,本侯与内人定会如使臣大人言语的那般,夫妻和睦,永结同心。”
而后他又大步跨到皇上和太后面前,撩袍跪在两人面前说道:“臣有个不情之请,如果臣能获胜,望皇上和太后娘娘能赏臣一样东西。”
太后娘娘精神矍铄,今日她穿一身雍容华贵的金色宫袍,目光有神。
今日是太后的生辰,她自能先皇上问道:“不知是何东西,值得谢都督向皇上和哀家开这个金口。”
“雪蚕。”谢词安恭敬答道。
草原上的雪蚕稀有珍贵,对妇人进补大有益处。平常有价无市很难买到真品,除了宫中赏赐。
孝正帝今日心情大好,当家随口应承道:“些许小事,朕准了,母后更不会反对。”
太后娘娘也暗松一口气,遂看了眼皇娘娘有意打趣道:“听说尊夫人最近身子不适,谢大人可是为你夫人求的。”
谢词安没有片刻犹豫当即答道:“正是。”
皇后娘娘一脸地懊恼,而陈劲舟也是一脸的灰败。
孝正皇帝和安贵妃却是震惊不已。
*
陆伊冉今日身子好了大半,谢庭芳带来了一大堆,自己和老太太送的补品来看她。
近日,陆伊冉忙卖地的事,基本没管过府上的事务,都是些谢庭芳一人打理。
谢庭芳这几日为筹备陈氏的寿宴,忙得不可开交。又要管府上平常的内宅事,好在有管家在一旁协助。
陆伊冉打算早晚把中馈彻底甩开,可私心对谢庭芳还是比较感激,一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就更内疚。
“都是侄媳不好,这些日子辛苦三姑母。”
陆伊冉让方嬷嬷为谢庭芳熬了碗血燕,端到她跟前。
“你我之间,何需这般客气。这些东西你得自己留着用,我这老太婆,喝这东西太浪费了。”
这血燕是安贵妃给的,平常陆伊冉自己根本舍不得用。
谢庭芳忙把燕窝又推到陆伊冉面前,柔声道:“你看看你,才病了两日,人就瘦了一圈。身子还未复原,更应该多加注意,花儿一样的容貌可要呵护好。你和安儿把日子过好了,我和你祖母才踏实。”
侯府里真正关心陆伊冉过得好不好的,应当只有谢庭芳和老太太两人。
在这冰冷的府上,温情显得太过珍贵,陆伊冉心中一暖,忍不住泪水涌动,她微微转身憋了回去。
见陆伊冉半天未动汤匙,谢庭芳不依不饶,反客为主端到她手上,看陆伊冉用完才罢休。
“我知道,你近日在忙铺子的事,我不怪你,东西采买也差不多了,府上布置有管家负责。就这邀请客人的名单,你得和安儿商量一下,主要是他朝中的客人,要他定夺。”
“三姑母,放心,侯爷晚上回来我就问。”
晚上谢词安回如意斋时,循哥儿已经歇下了。
陆伊冉正喝完汤药也准备歇息。
他难得一回脸上有笑,坐到陆伊冉身旁,从怀中掏出一枝鎏金镶松石的并蒂花发簪,那颗松石有拇指盖那般大,圆润饱满颜色绚烂光彩夺目,让人一看就舍不得放手。
谢词安拿到陆伊冉眼前,柔声道:“夫人,这是我为你赢的彩头,不知你是否喜欢。”
他眼中的欢喜藏不住,一直紧紧盯着陆伊冉,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几分打量,几分期待。
陆伊冉神色一顿,这个簪子是她曾经所有美好的寄托,也是她最后梦醒的开始。
她接过发簪神色平淡,无一点欢喜,轻轻说道:“侯爷,你确定送给妾身,不后悔。”
这一刻,谢词安眼中所有的光彩消失不见,他脑袋一片空白,半天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看来,你不喜欢。”
接着又听他苦涩喃喃道:“我究竟要如何做,你才能像从前那般。”
随即也不等陆伊冉回答,落寞伤神离开。
陆伊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并没说出半句解释和挽留的话。
谢词安走后,方嬷嬷进屋,拿出一包雪蚕放到陆伊冉身侧的坑几上,她才记起谢庭芳交代的事。
“夫人,你这是把侯爷往外推呀,这雪蚕是他在院门口给我的,啥话都没留。”
方嬷嬷见陆伊冉没有丝毫动容,忙道:“这雪蚕定是宫中的贡品,金贵得很,他这是把你往心上放了。你倒好,把他往外推。往日,你不就盼着这样的日子,为何,盼到了,却要又撒手了。”
“嬷嬷,往日我错了,如今我就得改。我只是看清了这世道的人心而已,与其让别人对你上心,还不如自己对自己上心。”
第三十章大度
次日, 谢庭芳又来问邀客名单的事,陆伊冉只好推辞谢词安忙,未到如意斋来。两人之间的不快半句未提。
最后邀客名单的事, 是如何解决的陆伊冉也不得而知。
只知道陈氏生辰这天, 侯府陆陆续续来的客人, 坐满了几个大庭院。
吹拉弹唱一样不少,热闹又喜气。
陆伊冉身子也大好,与谢词安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谢词安今日一身暗红色锦缎直缀,肩宽腿长越发身形健壮,古铜色的肌肤, 更显他威严冷漠气势逼人。
陆伊冉与他说话,他也不理, 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有客人进门, 表情淡淡地一声:“里面请。”
有女眷微微抬头后又立马羞涩垂首,不敢多看。
陆伊冉一身桃红色提花窄袖褙子,胸圆柳细窈窕有致,脸庞白嫩娇美。
两只红宝石耳铛, 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摆,像是摆在谢词安心间。陆伊冉与客人寒暄时, 他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看向她细白的脖颈处。
最终目光越过脖子,又看向她的发髻,见她发髻上戴的,根本不是那日他送的发簪,脸色就更加阴沉。
陆伊冉实在看不下去, 开口提醒道:“侯爷, 今日是你母亲的生辰,妾身知道你看不惯妾身, 但也不能对客人们太过冷淡。”
而谢词安却不答反问:“为何不带那日给你的发簪?”
陆伊冉听他没头没脑提发簪,又不能说出真实想法,随便找个借口胡诌一通:“那发簪和我今日穿的衣裙颜色不配。”
谢词安听闻这个理由,心头堵得慌压抑着怒火,低声问道:“那你告诉本侯,什么样的衣衫才配,我此时就去买。”
说毕,甩袖而去,留下陆伊冉一人。
随着最后一位客人姗姗来迟后,陈氏的寿宴也正式开始。
谢庭芳又把她叫到库房,收拾客人们的回礼。
这一忙,就忙到客人们用完酒宴移步到后院的戏台。
她才有空回如意斋饮口水,阿圆又给她端来午膳。
她还未用完,就听到有人撩帘而进。
她背向门口看不见来人,以为是阿圆,忙道:“你别管我了,你去看看循儿在何处?把他接回来。”
来人一声未回,反而踏步走了进来。
陆伊冉下意识地转身,就看到陈若芙一脸人畜无害地伫立一旁,她一身水蓝色襦裙,盈盈一握的细腰,容貌如清水出芙蓉般清丽脱俗,笑容明媚。
“表嫂,不知我不请自来可有打扰到你。”
陆伊冉恍惚半天,心神才回笼,前一世,陈若芙可没来过如意斋。
她神色镇定,说道:“表姑娘是不是走错门了,如意斋可没你要找的人。”
陈若芙神色哀戚,一脸无辜样,“表嫂这是何意?不喜欢芙儿。”
“我喜不喜欢不要紧,自然有人会喜欢。表姑娘请坐,人虽不在我这里,不过茶还是要吃一杯,怎好让你白跑一趟。”
陆伊冉提示这般明显,陈若芙就是不接话茬,陆伊冉猜测她应当有旁的事。
陈若芙笑容不达眼底,在陆伊冉看不见的时候,才露出阴沉之色。见陆伊冉并不像陈若雪说那般好欺,再次示弱。
“表嫂,你是不是对芙儿有什么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来看看你。”
“多谢表姑娘还记得我,你甚少来如意斋,有何事就明说吧。”
陆伊冉话锋一转,倒让陈若芙有些不自然。她轻咳两声后说道。
“听说表嫂如今掌家,不知忙不忙得过来,要是不嫌弃,芙儿正好可以过来帮你。”陈若芙一边打量陆伊冉,一边又怕她直接拒绝。
“表姑娘,能过来帮忙自然是好的,只不过,你还得给你表哥说一声。”
陆伊冉心中冷笑,真是运筹帷幄的一家人。她这个正主还在,就想着来管家了,并堂而皇之留在府上,背后有个当尚书的爹就是不一样。
不过这样正好,她可以将计就计,也不须再和谢词安磨缠下去。
“表哥把管家权给你,表嫂自是可以做主,这样一来,表嫂也可以好好歇歇,多陪陪循哥儿。”
“既然表妹这么为我着想,我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那就麻烦表妹了。”
陆伊冉的计划得逞,怎会在意陈若芙在府上折腾,谢词安这个男人她都不要了,哪有心思去管两人在她眼前眉来眼去。
如今两人就是自己棋盘上的棋子,不是为了自己的那些计划,何须和谢词安纠缠这般久。
“表嫂,你当真同意。”陈若芙太过震惊,脸上的野心昭然若揭。
“当真。”陆伊冉淡声答道。
陈若芙心情雀跃,没想到她的第一个计划实施起来这么容易。正暗自窃喜时,又听到陆伊冉说道。
“为了略表谢意,我要送表姑娘一个东西。”
陆伊冉不慌不忙起身,从妆奁中拿出谢词安给她的那支并蒂花发簪,亲手递给陈若芙。
陈若芙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心七上八下。
太后寿辰那日,她虽未亲自到场,却听说了这支发簪的来历,也知道是男女情义的见证。
这个彩头她自然想要,却不是从陆伊冉这里得到。
“表嫂,这是表哥为你赢的彩头,芙儿不敢要。”
“妹妹接住吧,我从来不夺人所好。该你的我早晚会还给你。”
陈若芙眼中燃起些许希冀,可又想到此时自己的身份,只好装作满不在乎。
“难道妹妹不想要?”
陆伊冉见陈若芙扭扭捏捏,想要又不敢拿的表情,忍不住出言激她。
“既然表姑娘不想要,那我就收起来了。”
陆伊冉作势要收回,陈若芙立马抢了过去,事后又觉得自己太过鲁莽。
尴尬解释道:“芙儿……先替表嫂收着,哪日表嫂想要了,芙儿定会给你。”
“不用,收着吧,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陆伊冉心中冷笑,我才不稀罕。
谢词安连着几日未回侯府,也不知府上情况。
陈若芙以协助陆伊冉管理中馈为由留了下来,陈氏自当高兴。
老太太却是置之不理,毕竟她知道自己孙儿,做事向来有条有理,不会糊涂如斯。
大房袁氏婆媳俩见风使舵,以为陆伊冉在谢词安那处失了宠,转头就开始巴结陈若芙,一个劲往她跟前凑,就想再分一杯羹。
那日谢词安回京带着陈若芙的画面,府上人人看得清清楚楚。
比起太后寿宴上,逢场作戏的谢词安,大家似乎更愿意相信尚京的谣言,谢词安和陆氏撑不过今年就要和离。
这不,陈氏为谢词安把下家都找好了。
郑氏还在观望中,毕竟陆伊冉和谢庭芳管家后,她们三房该有的也没少过,好的东西也能分到。
倘若谢词安再娶陈家大姑娘,那她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说了。
如意斋内,陆伊冉也难得去听外面那些糟心的事,一心准备不久后就回青阳的行礼。
谢词婉就在此时,来得如意斋。
自从上次惟阳郡主的及笄宴上,谢词婉也看出了穆惟愿对陆伊冉的一些心思,她心中难受,对陆伊冉也生了怨意,许久没来如意斋了,平常见面也是掉头就走。
时间一长,她好似也想明白了,陆伊冉有何错,这几日人人都在说她二哥哥不要陆伊冉了,她心中对陆伊冉的怜悯又多了几分。
遂主动找上门来,一探究竟。
谢词婉一进院子,方嬷嬷就热情地招呼起来。
陆伊冉在屋内听到声音后,也大步跨了出来。
“二妹妹来了。”
“二嫂,我来看看你。”
陆伊冉拉着谢词婉不但没请人进屋,反而移步要出院门。
“这几日在屋内闷得慌,我们去后院莲池坐坐可好?”
“好。”谢词婉以为她是想找人谈心,当即答应下来。
看着两人携手出院的背影。方嬷嬷一脸忧心。
谢词婉问道:“二嫂,府上传的可是真?”。
“你二哥哥虽未明提,不过我想应当是真的吧。”
陆伊冉没解释半句,她模棱两可的样子,倒坐实府上的谣言。
“二嫂,你真甘心二哥她这样对你,任她们这般欺负。”谢词婉平常知书达理,听到此,有些坐不住,为陆伊冉打抱不平起来。
“二妹妹,我为何要不甘心,放下了执念,自己一身轻松。”
随后她又继续说道:“你也应当如此。”
她怕谢词婉难堪,点到为止地提醒一句。
陆伊冉掷地有声一句,听到谢词婉心头一颤。
方嬷嬷一整晚都未合眼,眼睑下的青印子愈发明显。
陆伊冉从后院回来后,继续整理自己的行李。
刚刚她不想让谢词婉进屋,只有方嬷嬷看出了门道。
她忍不住开了口:“夫人,你给我们一句准话,回青阳月余就能回尚京,为何要收拾这么多行李。像是……像是不回来似的。”
陆伊冉手上动作一停,温声道:“嬷嬷,此次回青阳后,你就不用来尚京了,大哥哥家的孩儿也要生了,你就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的孙子吧,一家团聚多好呀。”
方嬷嬷听闻扑通一声,差点滑倒在地。
阿圆和云喜也是一脸惊慌,个个吓得没了主意,往陆伊冉身前凑。
方嬷嬷就更严重了,坐在地上也不起来,心中难过,眼泪越抹越多。不由得小声哭诉起来:
“夫人,你是不想要我这老婆子了吗,我还没把你伺候够了。”
陆伊冉才知自己这话有些不妥,拉起地上的方嬷嬷,又拉近云喜和阿圆两人,轻声说道:“不但嬷嬷你不回尚京了,我们几人也都不回尚京了。”
三人听后更是惊起了毛毛汗,一脸惨白。
“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我们先把行李船运回青阳,别人问起,就说你们给家里人托运的东西,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夫人,你究竟要干什么?”方嬷嬷止不住惧意,首先问道。
“嬷嬷别怕,我们会名正言顺地离开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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