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章正文完结
“不是梦, 冉冉我来了。”谢词安嗓子嘶哑,艰难回道。
这一声,让陆伊冉彻底清醒, 她两手肘一撑就要起身。
谢词安护着她的肚子, 顺势把她扶了起来。
她不确定地又摸上谢词安的脸庞, 上颌和下巴处的胡茬,扎得她手指痛。
陆伊冉像烫到似的,忙往床榻里侧挪,喃喃道:“不可能,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趁着从窗棂投射进来的月光, 陆伊也瞧得真真切切。
谢词安拉过陆伊冉的双手,他修长的手指插进陆伊冉的指缝, 与她十指相扣。
手掌处的老茧, 磨蹭着陆伊冉柔软的肌肤,这真实的触摸,让陆伊冉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谢词安压抑着自己悲伤激动的情绪,努力对陆伊冉挤出一丝微笑, 当目光接触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时,最终没能忍住潸然泪下。
他嗓子沙哑, 低声道:“冉冉,对不住,为夫来晚了,让你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想到接下来自己与关韶的大婚,已是不能更改的事实, 陆伊冉一脸消沉, 苦涩道。
“你为何要来,来了又如何, 我们回不去了。”
陆伊冉的言外之意,让谢词安有些慌,“如何就回不去了,你们还没大婚,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陆伊冉也没回他,垂首不语,泪花涌动,又想起循哥儿,“循儿好吗?”
“好,也不哭闹。就是天天念着你,时不时就问何时下雪。”谢词安不敢靠她太近,伸手想为陆伊冉抹泪,却被她歪头躲开。
陆伊冉听后心中也不是滋味,终是小声哭出了声。
谢词安想也没想,把陆伊冉紧紧拥在怀中,心疼落泪。
“冉冉,我们回家可好?”
“岳父岳母都在等着你,太后娘娘日日问我,你何时归家。”
陆伊冉抬起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嗡声道:“你为何要改变主意,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两人额头相贴,谢词安低声道:“因为我不想失去你,更不想我的两个孩儿,从小就没有爹娘疼爱,那种苦,我经历过,不想再让两个孩子尝了。”
“日后你入宫,再也无人敢给你气受,脸色看了。”
“再信我一次可好?”
“我信你,可我们没有重来的机会了,承诺关韶的事,我不能失约,你走吧。”
“不……”
一句话,把谢词安再次拽入深渊,他痛苦不堪,绝不能忍受,陆伊冉带着自己的孩子嫁给别人。
“你答应过我,不会强逼我的,多谢你我做了那么多,以后,你就带着循哥好好过吧,这几月承蒙关韶照顾,我不能这么做。如果……”
“别说,冉冉别说了。”谢词安忙打断陆伊冉,有些承受不了她的决定。
两人加在一起说不到十句话,她却提了关韶好几次,让谢词安嫉妒得发疯。
更不敢去想,陆伊冉与关韶,如今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就怕陆伊冉说出心中再也无他,而有了别人之类的话。
陆伊冉不愿回尚京,他可以慢慢等。如果陆伊冉移情别恋,那对他来说无异于万劫不复。
他逃也似的从窗户,一跃而出。
等云喜推门而入时,只看到自家姑娘,怔怔出神望向窗口。
无论她如何询问,就是不答一言。
好似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接连几日都没见谢词安。
陆伊冉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经常走神,时不时就看向窗口。
谢词安撂下身后所有公务,不辞辛劳,二十多日的路程,半月就赶到了金陵,本以为能顺利带回陆伊冉。
谁知陆伊冉依然不愿与他回尚京。
他一蹶不振待在落脚处,对周围的事一律不闻不问。
随着陆伊冉与关韶的大婚之日越来越近,他的心好似死了一样,痛得麻木做不出任何回应。
大婚的前一日,碧霞着急找到谢词安,看着躺着圈椅里没有半点生气的自家主子。
不得不僭越礼仪问道:“侯爷,你既然来了金陵,为何不带走夫人走,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看她嫁给关韶。”
谢词安这才迷茫地看向碧霞,目光游离半天才说道:“她不愿与我回尚京,她想要留在金陵与关韶成婚。”
“不可能的侯爷,夫人心中有你,不会拒绝与你回尚京的。”
这几月来,碧霞和如风,从没把陆伊冉在关家的情况,告知给任何人。
谢词安自不知实情。
“夫人与关少爷清清白白,夫人到现在,都不愿让关少爷进她的厢房。平时两人有事,多数是在大厅中谈。”
“自从那夜你走后,夫人越发沉默,这几日膳食都不怎么用,就看向窗口。”
好似枯木逢春。谢词安倏忽直起身子正襟危坐,半信半疑说道:“可在她心中,与关韶的约定,比我和循儿都重要。”
这消沉的这几日,心中总想着陆伊冉已看上了关韶,他的日子看不到一点光。
事实却是如此,自责的同时又激动不已。
碧霞不知两人往日的矛盾,擅自替陆伊冉回答道:“夫人在关掌柜面前只认银子,不是关掌柜重要,是他的银子重要。你和哥儿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不然一个月前,她为何要知道你的情况。”
碧霞一席话,解开谢词安心中多日的死结。
他眼中重燃希望,脸色雀跃,大声道:“今日你立了大功,回京后,想要什么赏赐,告诉童飞即可。”
碧霞羞涩一笑,“多谢侯爷,别的要求没有,就想下次有任务,别总把如风派给我,能不能换个人。”
“你想换谁?”
“属下,想换到童飞身边。”
谢词安心情一好,也有了吃瓜的兴趣,打趣道:“你看上了童飞,我自当成全。”
当即吩咐道:“那你以后,就在夫人身边当差如何?”
“多谢侯爷。”
“你先回去吧,记得今晚叫醒夫人,我来接她。”
*
关宅半夜烧起了一场大火,烧的就是关六爷未婚妻住到青莲阁,等众人来灭了火以后,只剩下四具焦黑的身体,惨不忍睹。
关韶吓得当时就瘫软在地,老太太则是晕死了过去。
这好好的一场大婚,也就只能成为葬礼了。
而陆伊冉这边,等她消了气,愿意与谢词安说话时,已是第二日,客船已出了金陵城。
她推搡着谢词安,靠过来的身子,嗔怪道:“何至于此,好好的院子烧了多可惜。”
“不烧院子,夫人不愿与我离开,我只能苦苦在尚京盼你一辈子。而烧了院子,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难道夫人不想速战速决,回去给循儿过生辰。”
陆伊冉被他赌得哑口无言。
这一次谢词安帮她做的决定,她也只能默然认下。
在大齐谢词安帮她解决了后顾之忧,她的心也早飞回了尚京。
对关韶的内疚,和上一世的结局,让她心中始终下不了决定。
随着大婚日子的越近,她心中也隐隐期待,谢词安能带她离开。
今生和前世结局完全不一样,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看清谢词安为她做的改变了许多。
就算为了自己的孩子和陆家的亲人,她试着再给谢词安一个机会。
也算给自己一个机会。
远走金陵她不后悔,就当是逼迫,谢词做了有利于她和陆家人的选择。
回到尚京,已是七月。
循哥儿像往常一样,和阿圆从坊院回来后,抱着藤球在院中玩。当陆伊冉慢慢走到他面前。
他迟疑半天不敢确定,主要还是陆伊冉突起的小腹。
“循儿,我是娘亲呀,你不记得娘亲了吗?”
样子有些变化,声音他还记得,那一声呼唤,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他丢掉手中的藤球,直接扑进陆伊冉怀中。
什么也不说,就抱住陆伊冉伤心地大哭起来。
这几月,他天天想着自己娘亲,找不到,又不能哭。
因为他答应过自己娘亲,哄循哥儿不哭。
埋在心中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谢词安怕循哥儿踢到陆伊冉的肚子,又把他抱到自己怀中,哄了半天,他才收口。
方嬷嬷和阿圆从厨房跑了出来,两人早已泪流满面。
“姑娘,回来就好。”方嬷嬷还要顾及面前的谢词安,多得也不敢说。
而阿圆却是眼眶微红,拉着陆伊冉就不撒手。
无论陆伊冉如何解释,她都不放手。
最后还是谢词安一句:“你累着我的夫人和孩儿了。”
片刻后江氏也赶了过来,她看着陆伊冉的肚子,眼中有泪,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老太太本对陆伊冉有怨气,可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再一看自己孙子,宝贝得紧,她哪还能有半句微词。
晚上陆佩显下衙,陆伊卓和袅袅晚上也赶了回来,一家人又能在一起。
次日,陆伊冉穿着,方嬷嬷为她做的,那件云绫锦的红色薄褙子进宫,见自己姑母和新皇。
陆伊冉每一次进宫,陆佩瑶都会特意准备一些零嘴和糕点。
如今已是太后的陆佩瑶,因为要照顾太上皇,依然住在清悦殿。
孝正帝知道姑侄俩有体己话要说,让薛禄带他御花园去逛逛。
陆佩瑶等在院中,听到循哥儿蹦蹦跳跳的脚步声后,忍不住走到院门口,去迎母子俩。
姑侄俩,此次见面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诸多顾虑,两人喜笑颜开,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话题都是围绕着,陆伊冉肚子里的孩子展开。
根据陆伊冉越来越爱吃甜食来判断,陆佩瑶也看不出她究竟是生男还是生女。
一桌子糕点,不知不觉都进了陆伊冉的肚子,陆佩瑶有些担心会撑着她。
然而,下一瞬,陆伊冉对着连秀又道:“连秀姑姑,不用担心,我不会积食。你再给我煮些暑汤可好?”
“伊冉姐姐也说到朕心坎上了,朕也要喝。”
听到赵元启雀跃的声音,陆伊冉带着循哥儿忙起身行礼。
“伊冉姐姐,快些免礼。等会儿,大司马可要怪朕了。”赵元启看了眼身后的谢词安,调侃道。
这时,几人才看到谢词安也跟了过来。
“臣见过太后娘娘。”谢词安柔软的目光扫过陆伊冉后,向陆佩瑶抬手一礼。
“我们是一家人,大司马何须这般客气。”陆佩瑶扶着陆伊冉,也起了身。
“礼数不可废。”
谢词安客气有礼后,走近陆伊冉伸手扶了过来。
赵元启许久没见过陆伊冉,唠唠叨叨说了许多朝堂之事,言语之中都是对谢词安的崇拜。
直到用过午膳后,赵元启要午休。
谢词安才带着自己妻儿离开。
马车经过护国侯府时,陆伊冉看到正门处挂着的白皤,灯笼也换成了白色。
两人面面相觑,均是神色复杂。
陆伊冉又想起了,方嬷嬷打探来的消息。
侯府大房长媳周氏,本与谢词佑的夫妻关系有所缓和,谁知,只因田婉又有了身孕。周氏的也彻底崩溃。
趁着谢词佑上衙后,把田婉推进院中的深井。
田婉也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把周氏也拽了下去。
等打捞上来,两人都没了呼吸。
自己的一妻一妾,双双殒命,谢词佑难受打击,晕死了过去,听说到今日都没醒过来。
而袁氏天天在自己院中说闹鬼,疯疯癫癫的。
如今府上的丧事都是谢词婉,夫妇俩在操持。
大房如此,二房谢词安搬走后,就剩下个荣安堂的陈氏,她瘫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半步,无人再去看她。
日日在屋中哀嚎。
一屋又脏又臭,只有谢词仪隔三差五去收拾。
而谢词仪也是一言难尽,谢词微一死,谢词安也不愿关照。
梁家人日常虐待她,梁既白经常对她拳脚相加。
陆伊冉收回复杂的心思,不得不想起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
她在谢词安怀中,想起谢词安的真实身份,不由得心疼起小时候的他。
才知道,他为何他人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陆伊冉伸手抚了抚,谢词安微皱的眉头,应当也是看得侯府如今的模样,心情难辨吧。
“以后,不需再皱眉头,我不喜欢,我喜欢看你笑。”
谢词安抓住陆伊冉的纤细手指,低头吻了吻,眼神如丝悄声道:“有夫人疼,为夫的眉头不会皱,皱的是塌上的被褥。”
“坏胚子,快别说了,”臊得陆伊冉脸色通红,粉拳乱捶。
惹得坐在一旁玩水晶球的循哥儿,呵呵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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