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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看相册时心不在焉, 压根没往后翻,并不知道相册的后半部分是什么内容。他这会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还在看岳航发来的信息。
岳航:「又不是让你们谈恋爱,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岳航:「你灯一关,就把他当成工具人,别想得太复杂」
黎然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 他觉得这简直是太胡闹了,压根就是乱来。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顺着岳航这个思路设想了一下。
抛去个人恩怨,客观来评价季无修:外在条件肯定是没得挑, 季无修属于那种棱角分明的长相, 身形挺拔肩宽腰窄, 气质则带着点压迫感, 很容易让人心动。至于他的内在,黎然没仔细研究过,但他是个学霸,读得书很多,甚至连表演相关的书都没少看,肯定不是个花架子。
这么一想,季无修确实是个很完美的对象。
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这个人是季无修。
黎然肯定没办法接受,一来季无修和他过节太深, 这辈子不做仇人已经算是很大的改善了,不可能更进一步。二来黎然在感情的事情上还是挺传统的,他骨子里有点浪漫主义, 不太能认同一段建立在某方面需求上的关系。
真像岳航说的那样, 把季无修当工具人, 他肯定接受不了。
“黎先生,麻烦这边请, 咱们先稍微上个妆。”摄影师的助理过来叫他,黎然便起身跟着对方去了化妆间。
黎然五官长得精致,皮肤底子也好,几乎不需要费心修饰,化妆师只给他修了一下眉毛,又稍微上了一点底妆。不多时季无修也进来了,化妆师抬眼一看,随口道:“要是来拍照的顾客都长成你们这样,我大概就要失业了。”
黎然闻言一笑,顺势透过镜子看向季无修,对方正好也在看他。两人对视的瞬间,黎然本能地想移开视线,但好胜心令他迎着对方的目光看了回去。
大约过了十秒钟左右,季无修败下阵来,收回了视线。黎然则一脸得意,高兴得像个赢了游戏的小学生。
一旁的化妆师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道这俩帅哥真会腻歪,化个妆还要眉来眼去。
化完妆后,摄影师过来了一趟,朝两人介绍了今天拍摄的内容。
“黎先生很有眼光,选了我本人最喜欢的一套图。这套图我出了设计示例以后放了好几个多月,你们是第一对选中它的新人。”摄影师显然极为高兴,言语间满是遇到了知音的满足感,“简单来说咱们的拍摄一共有六组主题场景,分别是西装、衬衫、丝绸睡衣、水中、花房以及森林。”
黎然疑惑了一下,心道怎么这主题分类前边是服装的类型,后边是场景?不过他并未多想,心道既然这么分类,那肯定有设计师自己的想法,他冒然质疑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一旁的季无修表情则十分复杂,因为他看过那组示例图,一听这几个主题的名称就猜到了其中的关联性。后三个主题之所以没有像前三个一样用服装类型命名,是因为那几个主题估计没什么服装。
“今天上午咱们先拍前三组,午饭后拍后三组。两位没有什么疑义吧?”摄影师问。
季无修看向黎然,黎然便点了点头说:“没有疑义,辛苦了。”
“好,那我就安排工作人员先搭景了。”摄影师说。
“还要现搭景吗?”黎然问道:“一天的时间能来得及吗?”
“放心吧,只有最后两个场景需要现搭,咱们拍前面的时候要用大半天呢,让他们慢慢搭就行了。”摄影师耐心解释道:“我们工作室虽然拍摄的风格有时候会有雷同,但是场景全都是不一样的。你们可以放心,在咱们这里拍的结婚照,绝对不会遇到同款场景。”
黎然点了点头,心道怪不得要现搭景,他们搞得还挺细致的。
前三组的拍摄都在一个棚里,摄影师只让助理换过几次后景的绒布。两人先是穿着西装拍了一组,然后脱了西装穿衬衣又拍了一组,最后那组则是穿着丝绸睡衣。
黎然一开始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拍结婚照肯定会有点亲.密动作,拥抱或者接.吻应该避免不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摄影师拍摄的风格好像挺克制的,从头到尾都没安排他们抱在一起,甚至就连牵手的镜头都没有。
这可太合黎然的心意了。
他想着,等照片拍完了一定要给这个特立独行的摄影师加鸡腿。这年头,拍个结婚照动不动就抱啊亲的,太俗了。新人隔着几步远拍,那才叫创新!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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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黎然的镜头感很强,季无修配合得也不错,所以他们前三组照片拍摄得特别顺利,中午不到十二点,他们就拍完了。
季无修提前订了外送,请摄影师和工作人员一起吃了午饭。
“两位对上午的拍摄还满意吗?”摄影师问。
“太满意了,我特别喜欢这样的拍摄风格。”黎然说。
季无修看了黎然一眼,没有说话,只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手里的冰咖啡。
“想不想看看效果?”摄影师问。
“可以啊。”黎然非常捧场,起身跟着摄影师走到了对方的工作台。
助理已经将上午的照片都导出了,还做了初步的挑选,并命名好了文件夹名字:【黎然季无修夫夫婚照1、2、3组】。黎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季无修前面,心情不由更好了几分。
“这是西装主题。”摄影师点开了文件夹,选中了所有照片自动播放。
黎然往屏幕上一看,顿时有些惊讶,他说过来看照片,原本只是为了捧场,其实没抱太大的期待。但当他看到屏幕上的成图时,还是被惊艳到了。
这位摄影师虽然没有安排他们拍比较亲密的姿势,但照片拍出来的质感,却极具张力。比如有一张画面是黎然微仰着头在整理领带,坐在角落的季无修偏头看过来,目光正落在黎然漂亮的喉.结上。
再比如,另一副画面中,黎然坐在古朴的红木桌上,两手扶着桌沿略垂着头。而在他一步之外的地方,季无修背对镜头站着,两手同样扶着桌沿。两人的身体虽然隔着半米的距离,且一个面对镜头一个背对镜头,但两只手却在冰冷的桌面上几乎相遇,将触未触。
还有一张照片黎然印象很深,画面中两人都穿着丝绸睡衣。黎然倚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支没有点的烟,季无修则站在窗户的另一边,一手把玩着火机。
明明画面中的两人什么亲密的举动都没有,但看着却会让人忍不住产生联想。
“满意吗?”摄影师问他。
“太棒了。”黎然忍不住想说,你这水平当婚照摄影师太屈才了,但又觉得这话好像不太礼貌,所以改口问道:“你的本职工作就是拍婚照吗?”
“不瞒你说,我拍婚照是为了挣钱,我的本职工作是人像摄影师。”
“怪不得。”黎然虽然没看过对方的作品,但他直觉这人的水平应该是能上顶级杂志的那种。
“我其实接单并不多,最近是缺钱了,所以多接了几单。但我说实话,今年遇到的顾客里,你是审美最在线的一个,简直就是我的知音。”摄影师说。
一旁的季无修抬眼一瞥摄影师,对方一头披肩发,稍微有点油,还有点小小的发福。这种外形对黎然那个颜控来说,应该是没什么吸引力。
“黎先生,你觉得这组风格最吸引你的特质是什么?”摄影师问。
黎然心想,我当时就是看着不用老换衣服才选的,但他这么说有点不礼貌,所以改口道:“大概是纯粹吧。”
“太对了,就是纯粹。”摄影师几乎要感动哭了,抓着黎然的手道:“黎先生,你绝对是我的知音,今天拍完照以后,我让他们多送你一副高级装裱的大幅照片,到时候你们可以挂在新房的卧室里。”
季无修盯着他抓住黎然的那只手拧了拧眉,好在他很快就放开了。
“你们再喝杯咖啡,我去看看景搭好了没,咱们一会儿开拍第四组。”摄影师说罢大步离开了。黎然则走到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岳航的信息。
岳航:「还非要有感情?你可真够浪漫的。」
黎然:「这是价值观的问题」
岳航:「那假如季无修主动追你呢?你考虑吗?」
黎然抬眼看了一眼季无修,男人立在窗边手里端着咖啡,看上去妥妥的西装禁欲帅哥。
黎然:「他脑子又没坏,怎么可能追我?」
岳航:「没有否认,那你俩还有戏」
他和季无修有戏?
黎然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
不多时,助理过来让两人去换衣服。两人去了换衣间,黎然才发现给他的衣服只有一条崭新的泳裤。
“只有这个?”黎然问。
“衬衣和西装还穿刚才那一身就行。”助理说。
黎然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一会儿估计得下水。先前摄影师说的第四个主题好像就是“水中”,黎然不禁有些好奇,摄影师在下午的三个主题中,还能有什么新鲜的花样。
“你好像很期待。”季无修朝他搭话。
“你不期待吗?”黎然反问。
季无修摸了摸鼻子,看向黎然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多说什么。
两人被助理引着去了最新的拍摄区域,那是一个小型的泳池。
池里做了一些增温措施,为了防止水温太高导致水雾过多影响拍摄,所以今天设置的水温比体温略低一点,人在里头待着多少有点凉。
“两位先生尽量配合我,这个主题咱们争取速战速决,免得在水里待久了感冒。”摄影师说:“咱们的第一组照片季先生穿着西装裤和衬衫下去哈,黎先生只穿衬衣,然后把上边的两颗扣子解开。”
黎然一怔,看了一眼季无修,但还是依言把西装裤脱了,又解开了两颗衬衣扣子。
“好,不用往里走,就在池边就可以。”摄影师调整了一下打光板,朝两人道:“季先生背靠在池壁上,把黎先生面对面抱起来。”
黎然一怔,心道不是没有亲.密接触吗?
怎么到了这个主题开始要求抱着了?
但水里实在太冷,黎然不想浪费时间,很配合的凑到季无修身边,让对方抱住了自己。
“不是拥抱哈,是抱起来,我给你们做个示范。”摄影师一招手,助理立刻跑过来跳到了他身上,“这么抱,黎先生的腿是这个姿势,正好环在季先生的腰上。”
黎然:……
他想收回此前的评价了,这一点也不纯粹。
“来吗?”季无修问他。
“你腰能撑住吗?”黎然挑眉。
他这话明显就是在挑事儿,但季无修并没搭话,只一俯身托住他的腿,将人抱了起来。黎然只穿了一条泳裤,这么被他抱着很是尴尬,但为了尽快完成拍摄,只能好好配合。
这池里的水大概到季无修腰部的位置,从镜头里看去,正好能看到黎然若隐若现的白.皙.长.腿。
“黎先生的胳膊别抱他的脖子,左手捧着季先生耳朵那个位置,右手按在他心口那里,身体稍微往后仰一点点,低头两人对视,停……就是这个效果……继续对视,别真的亲上了,保持……好!”摄影师拿着机器咔咔一顿拍,“完美,别动,人先别下来,季先生累不累?不累抱着人往水池中间,对就是这里。”
池里的水虽然不深,但抱着一个人在水里走,还是挺考验腰力的。季无修抱着黎然稳稳走到水池中央后,在黎然耳边问:“满意吗?”
黎然知道他这话是在回复自己先前的挑衅,只能闭着嘴不接茬。
“准备,基本的姿势不变,黎先生两手搭着季先生的肩膀,人往后仰一点,脖子抬起来,对对对,就是这个角度。”摄影师指挥道:“季先生脑袋往前凑一点,别亲,用鼻尖顶到黎先生喉结,非常好,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黎然身上沾了水,这会儿冻得直打颤,只颈间那一小块皮.肤萦绕着季无修温.热的气息,这令他浑身不自在,呼.吸频率也跟着有些不大规则起来。
“冷?”季无修问。
“你别说话!”两人这会儿的姿势,季无修说话时几乎是贴.着他的脖.子,那感觉简直太奇怪了。
“哦。”季无修道。
黎然深吸了口气,恨不得当场咬人。
“黎先生眼睛闭一下,做出很沉醉的表情。”摄影师继续指挥。
黎然只能照做,几乎使出了毕生演技,才没让自己的暴躁溢出来。
“好,下一张……黎先生可以下来了。”摄影师说。
黎然如蒙大赦,赶紧跳到水里,却被浮力带得没有站稳,被季无修一把揽在了怀里。
“好,这个姿势先别动,这样……黎先生转过去,季先生你从背后抱住黎先生,黎先生稍微弯一下腰,这一张咱们拍个带情绪的,你们俩呈现一个打闹的感觉,黎先生略微朝我偏头笑一笑,季先生下巴抵在你爱人的肩膀上,对就是这样……两个人中间不要有空隙,好……”
摄影师说到做到,仅仅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拍完了这个主题。
两人从水里出来去换下了湿衣服,黎然被冻得面色苍白,身上裹着毛毯依然忍不住直发抖。
“喝点姜汤。”季无修将一杯姜糖水递给了黎然。
黎然接过姜汤抿了一口,看到了杯身上印着的某个餐饮品牌的logo。他盯着那个logo看了一会儿,想起来之前在剧组拍淋雨的戏时,小何准备的姜汤也是这个品牌的。
黎然后来听剧组的女同事说,这个品牌主打的用户是生理期的女性,姜糖水、红枣茶、红豆饮之类的都做得很好喝。不过黎然自己不怎么用外卖软件,所以只喝过他们家的姜糖水。
大半杯姜水下肚,黎然身上总算暖和了些。
“黎先生,你休息好了的话,麻烦换一下衣服。”助理又来了。
黎然接过对方递来的衣服一看,整个人都蒙了,袋子里竟然只装了一件内.裤,而且是那种肤色无痕的,拍戏时这种衣服一般是为了防止演员走光才会用到。
“什么意思啊?”黎然等助理离开后问季无修。
“防止走光吧。”季无修说。
黎然心说我当然知道,但是拍个婚照怎么还涉及到走光的问题了呢?他心中有些疑惑,但身为演员的素养令他做事极有效率,不愿在这种疑问上耽误时间,所以他干脆利索地换上衣服,又裹上了那条厚厚的毛毯。
助理带着两人去了拍摄区域,黎然发现那里竟然真的搭出了一个花房的感觉。虽然全景的视角看着有点假,但他知道经过镜头的取舍以后,边缘和背景都能被虚化,呈现出的效果一定不错。
“来吧,毛毯扔了,你俩站在这个位置,拥.吻。”摄影师指了指地上的点位:“自然一点就行,平时怎么亲这会儿就怎么亲,不用管我。需要照顾镜头的时候,我会给你们提示。”
黎然:……
他看向季无修,眼神里满是震惊,但季无修却显得比较平静,仿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似的。
“呃,我们俩,就这么?”黎然一手在身上指了指,那意思不穿件衣服什么的吗?
“对,这组花房的照片,意象你俩是刚化形的花妖,站在花丛里拥.吻。”摄影师说:“这种最原始的亲.近,是不是很纯粹?”
黎然:……
纯粹,太纯粹了。
他在考虑,要不要取消这一组拍摄。
“花都是他们刚去买的,我们从前没搭过这个景,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摄影师说:“你们俩长得好,身形也好,拍这个主题赏心悦目。我估计一时半会儿我不会再碰到这么合适的新人了。”
黎然想要取消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和摄影师虽然不是很熟,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是个很有才华也很有热情的人。他自己是演员,知道有时候要创作出一件作品,往往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此时他若是改了主意,也就意味着整个工作室的人大半天的工作都白做了。
“拍吧。”黎然说。
他将身上的毛毯一扔,深吸了口气,摆出了一副要去赴死的架势。
季无修也将毛毯扔下,走到他身前,抬手轻轻扶住他的下巴,却并未吻上去。黎然在表演上是一个信念感很强的人,一旦他做好了心理建设,在表演状态下便会表现得十分专业。
只是眼前这人是季无修,多少令他心中有点别扭。
“好,可以亲了。”摄影师说。
黎然闭上双眼,主动凑上去吻住了季无修。
季无修呼吸一滞,紧张得浑身僵硬,背脊的肌肉线条崩出了很漂亮的弧度。摄影师不断找着角度按下快门,对两人这克制又充满张力的吻很是满意。
“好,换下一个姿势,季先生抱着黎先生,姿势大概和今天在泳池里的时候一样,但是这一次季先生坐在地上。”摄影师说。
黎然脑补了一下摄影师口中的姿势,耳尖不禁有些泛红。
季无修看了黎然一眼,主动盘膝坐下,然后朝黎然伸出了手。黎然无奈,只能配合地让他面对面抱着。
“太好了,就是这个状态。你们两个人额头抵着,说悄悄话。”摄影师道。
黎然闻言便两手搂着季无修的脖颈,开口道:“那本画册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啊。”季无修说。
“看完了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
“提醒你什么?”
“提醒……你知道拍摄内容还答应?”
“我问你了,你说你喜欢,我能怎么办?”
“……”黎然简直是欲哭无泪,更糟糕的是,这会儿屋里温度高,两人又贴得太近,他感觉自己可能是微微有些尴尬了。幸好季无修的状态比他更夸张,这么一想他心理平衡了不少。
“啧。”黎然瞥了一眼,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不是我能控制的。”季无修道。
“我也没说什么啊。”
“啧……”季无修学着他的语气也啧了一声。
摄影师在一旁看两人悄悄话说得好似挺投入,好心提醒道:“别亲上了,这个画面咱们不亲,一会儿还有别的亲的姿势。”
黎然:……
他真的想干脆一头撞死在花盆上得了。
花房的这组照片拍完,季无修坐在一旁连喝了两杯冰水。
黎然则裹着毛毯,面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最后一组照片,比花房里更夸张。
摄影师设计的不再是刚化形的两只花妖,而是已经在森林里相伴了百年的两只树精。
所以黎然和季无修,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完成了一系列令黎然崩溃的角度和姿势。有两人幕天席地侧躺着一前一后依偎在一起的,有季无修抱着人抵在树下亲吻的,有从背后搂着的……
当然,所谓的幕天席地只是一个氛围,他们的景是搭在摄影棚里的,所以一点都不冷,反而在灯光的照射下,有点燥.热。这倒是为照片提供了不少细节,两人身上的汗很完美地贴合了森林的主题,效果特别好。
“你故意的吧?”拍完照出来后,黎然坐在副驾驶上,看上去有点暴躁。
“你指的什么?”季无修问他。
黎然瞥了他一眼,一肚子火发不出来。
今天的图册确实是他自己选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不够细心,自己把自己坑了一把。他不高兴的是,季无修明明看了图册,竟然也不提醒他一下。
“我以为你喜欢。”季无修说。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风格?咱们拍的是婚照,你说这些照片将来能挂在家里吗?”
季无修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外头挂前三组,后边三组挂卧室。”
“你……”黎然快被他气笑了。
“你是不是猜到我没仔细看,故意不提醒我,好看我笑话?”
“我怎么会知道你没仔细看?你当时在忙什么?”
黎然:……
他当时在和岳航商量和季无修“内部消化”的事情。
“没什么。”黎然有些心虚。
“太草率做决定,早晚要吃亏的。往后你工作上遇到需要签协议的时候,记得发给吴法务,让他帮你把把关。”季无修说。
黎然一脸郁闷,没想到竟然还要被季无修教训。
待车里慢慢暖和起来,季无修便发动车子要离开,此时摄影师匆匆过来敲了敲车窗。
“黎先生,明后天我都在,你们有空过来选选照片吧。”摄影师说。
“好的,辛苦了。”黎然忙道。
“不客气,今天还要谢谢你们呢,终于让我把想拍的主题都拍了。”摄影师说:“对了,工作室的小姑娘让我帮忙谢谢季总的红枣茶。”
“不客气。”季无修说。
待摄影师离开后,黎然朝他问道:“那姜糖水是你买的?”
“叫的快送。”季无修说。
“哦,我还以为是他们准备的呢。”黎然说。
“这个品牌店铺不多,太远的地方不送,除非是钻石级vip客户。”
“你是他们的钻石级vip?”黎然问。
“一次充值一万块,就能直升钻石vip。”
“你充这么多,喝得完吗?”黎然失笑:“还是说,季总平时喜欢喝红枣茶?”
季无修看了他一眼:“余额大部分都给你用了。”
“我?”黎然一愣,总算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什么,他在剧组时喝的姜糖水,竟然都是季无修买的?他就说小何怎么忽然变得那么体贴了?
他转头看向季无修,心中微微一热,有点感动。
却闻季无修道:“结婚协议里有细则,双方工作辛苦时,要给予适当的照顾。”
黎然:……
“选照片我陪你一起吗?”季无修问他。
“我要去剧场开始排练了,你去行吗?”
“好。”季无修点了点头。
“别选后面那几组放大,选几张正经的。”
黎然叹了口气,他可不想将来一回家就在卧室的墙上看到自己和季无修的大幅艺术照。
***
眼看到了年底,但剧组并没放假。
现在终于排演到黎然的戏份了,他需要每天准时去剧场参与排练。
台词黎然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排练时非常顺利,为此蒙导没少夸他。
“导演,咱们这个戏如果顺利,大概什么时候开演?”这日中午休息时,黎然朝蒙导问。
“预计的演出日期是明年三月初,第一轮演出暂定的有二十场,第二轮还没定。”
黎然算了一下时间,正好是他和季无修婚后不久,这就意味着他不用陪季无修去度蜜月了。黎母昨天还说要给他们安排蜜月的事情,黎父也说自己病情稳定了,可以先去公司管管事,等两人蜜月结束再交给季无修。
但黎然不太认同,一来他不放心父亲的身体,二来他也不想跟着季无修去度蜜月。
这下好了,正好赶上话剧开演,他连借口都不用费心找了。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褚逸走到他身边坐下,将手里的咖啡递给了他。
“谢谢,我有。”黎然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红枣茶。
“忘了,你有特供饮品。”褚逸玩笑道。
“我未婚夫充了一万块的卡,不喝都浪费了。”这几日不止黎然每天有红枣茶喝,剧组里的女演员也都跟着沾了光。
“婚期定了?”
“嗯,正月十六,黄道吉日。”
褚逸点了点头,略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黎然的手机响了,是季无修发来的视频邀请。
黎然略一犹豫,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了?”他问。
“我在选照片,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季无修将手机屏幕对着电脑上的两张照片,“挂在家里客厅的照片,你喜欢哪一张?”
“这有区别吗?”黎然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两张照片,“这么小的事情你就自己定了吧,不用一直问我。”
“我怕万一选了你不喜欢的,你又不高兴。”
“你定吧,你实在拿不定主意,就问问妈,她审美好。”
“嗯,知道了。”季无修将手机摄像头重新对着自己,屏幕中露出了他那张帅脸,“下午我去接你,挂了。”
“嗯。”黎然挂断了电话,这才发觉一旁的褚逸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怎么了褚哥?”
“没什么,原本今晚想请你吃饭来着。”褚逸笑道。
“改天吧,我爸妈现在搬回家住了,每天都等我回去吃晚饭。”
“嗯,陪家里人要紧。过完了年一起演出的时候,有的是机会一起吃饭。”
黎然笑着应了,低头时才发觉季无修的头像换成了两人的结婚照。不仅如此,对方还很快给他发来了一组照片,让他挑一张当头像。黎然懒得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便选了那张自己正面季无修背面的照片换成了头像。
这天下午,岳航说有事情要找他谈,黎然给季无修发了个信息,让对方不必来接自己下班了。季无修得知是他的经纪人,没再多问,只说晚上在家等他吃饭。
“结婚照都弄好了,你这婚结得可真够正式的。”岳航说。
“别调侃我了,说正事,我还得回家吃饭呢。”黎然一脸无奈:“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男人了,回去晚了一堆人问东问西的。”
“我是看了你的新头像,想起有个还不错的杂志资源,看你要不要合作一下。”
“什么内容啊?”黎然问。
“还没谈呢,我这不是先问问你吗?我想着你现在要结婚了,以后也不能走单身路线,不如给你打造一下已婚人士的形象。”岳航说:“你未婚夫长得还不错,又是商界新贵,给你俩拍一组双人图,估计能有点话题度。”
黎然不是很想参与这种事情,开口就要拒绝。却听岳航又道:“这事儿你可想清楚,对你来说一点坏处都没有。而且你未婚夫很需要这个资源啊,他现在和你大张旗鼓地秀恩爱,不就是为了坐实自己黎氏太子妃的身份吗?”
“这倒也是。”黎然想了想,觉得这对季无修或许真有帮助,“我回去商量一下吧。”
“行,尽快想清楚,最好年前定下来,这样开春就能安排上,正好和你的婚期一致。”岳航知道他要早回家,也没带他吃饭,还开车顺便把他送回了家。
“哎,上回说的事情考虑了吗?”车子停在黎家别墅前,岳航忍不住朝他问道:“我是越想越觉得你俩有戏。”
“为什么呢?就因为我和他一个零一个一?”
“因为你每次否认都是找借口,从来没正面说过你不喜欢他。”
黎然无奈一笑:“那我现在就说,我不喜欢他。”
“这样,我陪你做个测试。”岳航伸手在他眼睛上一抹:“闭上眼睛听我说,你现在脑补一下,你和季无修洞房花烛夜,像所有恩爱的夫妻那样,你……”
黎然倒是挺配合,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场面,脸唰得一下红了。
“我就说有戏嘛,脸都红了。”
“不是,我那个……”
岳航一抬手示意他不必解释,然后冲他暧昧一笑,把人撵下了车。
黎然很是无奈,感觉自己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他也没脑补什么,就是不小心想到了那天拍结婚照时的某个尴尬瞬间……
当晚,黎然在饭桌上说了杂志的事情。黎母一听十分支持,直接打了包票说让黎然不用操心了,她和岳航聊细节。黎然一想此事关系到季无修,也算是和公司有关,就放心交给了母亲。
没过几日,黎母就说事情搞定了。
可黎然问她拍摄日期时,她却说不用拍了。
“什么意思?”黎然不解。
“你不知道吧?给你们拍婚照的那个摄影师,在国内很有名气的。我朝岳航一提,人家岳航都认识,杂志社一听说你们的婚照是找他拍的,立刻就找人谈了合作。这下好了,直接从你们的婚照里挑几组照片就行,都不用重新拍,多好。”黎母一脸得意。
黎然:……
也就是说,他和季无修那些很节省衣料的照片,要上杂志了?
大概是近期遭到的打击太多,黎然很快学会了接受命运。他想,国内的审核那么严格,上杂志肯定不可能太夸张,这么一想,他总算得到了一些安慰。
过年前,黎母怂恿黎然和季无修出去旅行,黎然坚决不答应。
没想到转天黎母就带着黎父出了国,说是家里的旅行名额不能浪费。
眼看快过年了,家里也没多少事情,黎然干脆大手一挥提前给管家他们也放了假。
这么一来,偌大个别墅里,就只剩季无修和黎然两个人了。
北京临近年关很多店铺都关门了,外卖小哥也有不少回老家过年的,点个饭一般都要提前两个小时起步。好在季无修还会点厨艺,勉强能应付两人的早晚餐,否则黎然少不得要饿肚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管家放假时太高兴,临走忘了检查电表,所以除夕的前一天晚上,别墅停电了。家里的电一直是管家缴费,黎然和季无修都没有缴费账户,无奈只能等天亮再说。
但谁也不会想到,黎家别墅今晚偶然断电,竟会招来了不速之客。
黎然手机没电了,摸黑想去父母房中找充电宝时,和正在撬保险柜的贼撞了个正着。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几秒,黎然瞥见了对方手里的一抹寒光。
他难得聪明了一回,转头便拼了命地朝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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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逃跑纯粹是出于本能, 几乎来不及思考。
那贼似乎也蒙了,见人跑便下意识追了上去。
黎然脑海中一片空白,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对方一刀捅穿后心。慌乱之际他心底闪过一个念头, 心道这一世不会这么阴差阳错死在一个贼的手里吧?
他还不想死啊,而且被利刃所杀,肯定特别疼。
就在黎然眼前已经不由自主开始播放走马灯时, 走廊上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他被人一把拽到屋内抵在了墙上。
对方一手迅速反锁了房门,另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黎然只当这是对方的同伙, 吓得心脏狂跳, 双腿几乎站立不住。直到嗅到身边这人身上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 他才意识到这是季无修。
或许是因为惊吓的缘故, 黎然这会儿浑身冰凉。季无修身上的暖意透过薄薄的丝绸睡衣传来,令黎然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他三魂七魄总算回了笼,将脑袋埋在季无修肩窝,大口地喘着气,最后直接抱住了对方的腰,像是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努力想从对方身上汲取点什么,来安抚自己的恐惧。
黎然从未如此依恋过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怀抱,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明明很辛苦却还要谈恋爱,原来拥抱真的可以救命。
“没事了,去报警。”季无修贴在他耳边低声说。
“我手机丢了……”
“用我的, 在床头上, 密码是你生日。”
“好。”黎然这会儿压根没法思考, 季无修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甚至连对方的手机密码为什么会是自己的生日都没留意, 只快步走去季无修床头拿起手机、输入密码拨了报警电话。
黎然手抖得太厉害,好不容易拨出了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机械地报出了家里的地址,以及遇到的情况,声音不自知地发着颤。
“你现在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不要出来,也不要和对方正面冲突。”警察在电话里叮嘱道。
“好,谢谢。”黎然拿着电话走回房门口,就见季无修手里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根棒球棍,朝他低声说:“把门反锁好,我不叫你别出来。”
黎然一怔,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我出去看一眼。”季无修伸手捏了捏黎然的耳朵,那是一个极具安抚意味的动作,“别担心。”
季无修说着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片刻,伸手握住了门把手。
“别去!”黎然的声音几乎带着点哀求,“不要去,他手里有刀。”
“你在担心我?”季无修问。
黎然这会儿紧张得要死,甚至都忘了反驳,两只手将人抓得死死的,看样子是不打算放开。季无修另一手轻轻拧动门把手,将门闪开了一条缝。
透过走廊尽头的窗子照进来的月光,季无修能看到一个人影从黎然的房间里闪身出来,大概是方才见那屋开着门,所以进去找了一圈。
那人手里握着的匕首再次闪过寒光,但他似乎并不着急,慢慢靠近书房,伸手拧开了书房的门,而后提步走了进去。
“锁好门,别出来。”季无修又低声朝黎然叮嘱道。
黎然死死拽着他的手,但季无修似乎是学过什么擒拿术,手腕一翻轻松便挣脱了。不等黎然反应过来,他便顺手带上了门。
该死!
黎然懊恼不已,恨不能把季无修揪回来骂上一顿。
他已经报警了,两人只要躲在房间里等着警察来就好了,季无修为什么非要出去!黎然又急又怕,一直忍不住脑补季无修被那贼捅死的画面,急得眼睛都红了。
他贴在门上听着外头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听到季无修的惨叫,或者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怎么办?
万一季无修打不过那个人怎么办?
黎然吓得手心直冒冷汗,但最终还是在屋里转了一圈,找了块水晶雕塑握在了手里。两个人打一个,总比季无修单枪匹马要好。
黎然一咬牙,抬手握上门把手,然而几乎是与此同时,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身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敲击到了人体发出的,下一刻,一声更重的响声传来,那是人倒地的声音。
“唔……”有人发出了痛呼,但黎然分不清是谁的。
继而是一阵杂乱的声音,像是两个人扭打到了一起。
黎然猛地拧动门把手,手里拿着水晶雕塑便冲了出去。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地上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双手被反剪到背后牢牢控制住了,另一人则以膝盖顶在地上那人的背上,看上去完全占了上风。
“去给警察开门。”季无修开口道。
黎然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转身朝楼下跑去。
然而刚跑了几步他又回头问道:“你没事吧?”
“有事的是他。”季无修一脚在地上一踢,将一个东西踢到了黎然脚边:“手电筒,用睡衣袖子包住再用,这是他的作案工具。”
黎然呆呆点了点头,像个失去了思考的机器人一般,依言用衣袖包住了手电筒。
“等等。别去了,拿手机再打个电话,让警察破门进来吧。”季无修忽然想到对方万一有同伙在楼下接应,黎然这么下去只怕会有危险,但他怕黎然害怕所以并未说破。
黎然乖乖拿出季无修的手机又打了个电话,不多时楼下就响起了破窗的声音。警察大概是觉得玻璃便宜一些,所以没破门,而是破了窗。物业的人也跟着一起来了,不知道怎么弄的,还帮他们恢复了供电。
直到那个贼被戴上手铐控制住,黎然都还是懵的。
今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令他觉得很不真实。但季无修握住他的那只手,不断传来温热的触感,提醒着他这并不是一场梦。
季无修将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朝做笔录的警察叙述了一遍,包括他为什么执意要出来:“起初我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贼,见家里有人也就跑了。但这个人的行为很反常,他已经被我爱人撞见了踪迹,却没有逃走,反而是非常耐心地在房子里找人。”
黎然刚才都没想过这些,听季无修这么说才觉出异样来。
“你怀疑什么?”警察问。
“他的做派很像是个亡命徒。”季无修说。
“那你出来与他交锋就更不应该了,这很危险。”
“家里今晚停电了,没有监控,如果他真的是个亡命徒,肯定也会避开小区里的监控,万一他逃走了,只怕很难锁定他。可他见过我爱人,还拿走了我爱人的手机……”
“你怕他将来蓄意报复你爱人?”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最稳妥的选择,就是把人留下来,永绝后患。
黎然惊讶地看向季无修,没想到对方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冒险。
“你就不怕自己万一失手?”警察问。
“我练过格斗,拿过全国二等奖,和一般人交手还是有点底气的。而且那个人手里一直握着匕首,这说明他并不是很能打,这才需要依靠武器来提升战斗力。”
“打斗的经过描述一下。”
“他当时先去了我爱人的卧室,没找到人以后又去了书房,我趁着这个时机躲到了我爱人的房间里。”季无修料定那个贼不可能再回黎然的房间,并且会因为检查过一遍而放松警惕。于是他等在门内,待对方从书房里出来时忽然出手,一棍就把人撂倒了。
当然,季无修自己也承认,这个举动略有些冒险。
换成任何其他的人,他可能都会建议对方老老实实等着警察来。
“你的思维很缜密,推测得也差不多,这人是在逃的通缉犯,身上有命案。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今晚的行为非常危险,幸好没出意外。”
“嗯。”季无修点了点头,并未反驳。
待一切取证结束后,天已经快亮了。
黎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每每听到动静就会紧张地四处张望,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尚未恢复。
他大一那年暑假出国旅游,曾目睹过一桩发生在酒店里的凶杀案,受害者就住他隔壁的房间,歹徒入室的时候对方奋起反抗,被捅了五刀当场毙命。
后来黎然才知道,那个歹徒本来是要去他屋里盗窃,但他那天晚上没开窗子,所以对方才去了隔壁,事后黎然过了好久才从那阴影中走出来。
这种事情看电影的时候总觉得只是个刺激情节,有时候主角不够勇敢还会被一些观众指责太怂,但只有事情发生在身边时才会切身感觉到那种恐惧。大部分人在面对亡命徒时,别说反抗,有时候连逃跑都未必有勇气。
“你去补个觉。”季无修朝黎然说:“我联系了朋友的安保公司,他帮忙安排了两个保镖,一会儿就到。他们这几天会帮忙升级一下家里的安防系统,物业那边也会严查那个人是怎么混进的小区,并做出相应的补救措施。这种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了。”
“那个贼呢?”黎然问。
“他身上背着命案,似乎还不止一条,肯定是枪毙,不用担心他进去几年出来报复。”
黎然看向季无修,似乎想翻旧账,抱怨一下对方当时的冒险举动。但想到季无修是怕放跑了人将来对他不利,那番话便说不出口了。
“窗户……”
“物业会联系人帮忙修,你不用操心。”
黎然点了点头,依旧窝在沙发上没动,那模样看上去像只无精打采的小猫。
“要是不想睡,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吧。”季无修说罢去了厨房,然而一转身却见黎然竟是跟了过来,委屈巴巴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我不饿。”黎然说。
“那就不吃,我给你热杯牛奶吧。”
季无修帮黎然热了一杯牛奶,黎然就站在厨房门口,双手捧着玻璃杯乖乖喝完了。今天的黎然脾气好得出奇,半点战斗的欲望都没有,季无修怀疑,今天自己若是上手撸毛,不仅不会惹得对方炸毛,说不定还能听到小猫打呼噜。
早晨八点钟,安保公司派来的保镖到了。
季无修简单交代了他们几句,便带着黎然上了楼。
“去睡觉。”季无修把人推到屋里。
“你呢?”黎然转头看着他,目光看上去有些无助。
“我给你讲故事。”季无修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手里捧着小王子,“让我看看上次讲到哪里了。”
“你几点去上班?”黎然问他。
“今天不上班,明天除夕公司放假了。”
黎然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假期。
若不是他给家里的人都提前放了假,昨晚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那个贼一定是看到黎家别墅黑乎乎一片,以为他们全家都出去过年了,这才起了歹意。
“睡觉。”季无修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黎然盖上被子闭上眼睛,那态度十分配合。
“小王子说,千万不能把花儿的话当真,只要凝望她们的模样,闻闻她们的芳香就好……【1】”季无修的声音低沉又平稳,令人听着便觉得安心。
“可惜从前我什么都不懂……我应该看出藏在她那些小把戏后面的柔情……”【2】
“季无修。”黎然睁开眼睛看向他,眼眶有些发红:“幸好你没受伤。”
季无修一愣。
不等他开口,黎然便重新闭上眼睛,这次总算慢慢睡着了。
但黎然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昨晚,那个贼抓着匕首在身后追他,刀尖几乎抵在了他后背上,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破他的身体。直到鼻息间传来熟悉的淡香,身上传来对方温热的体温,他才渐渐安稳下来。
等他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家里的窗户已经被修好了。两位新雇来的保镖穿着黑西装,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令别墅里瞬间充满了安全感。
其实黎然住的这个小区安全系数一直挺好,只能说昨晚的贼段位太高,再加上黎家停电了,这才阴差阳错被盯上。但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黎家只损失了几块玻璃,那个贼却成功把自己送进去了。
“今天带你出去吃饭。”季无修说。
“除夕,有吃饭的地方吗?”黎然问。
“放心吧,肯定饿不着你。”季无修怕黎然一直闷在家里又忍不住想起昨晚的事,索性带着他去了酒店,打算在酒店里陪他跨年。
“家里的保镖怎么办?”黎然问。
“今天放假让人回去过年,等咱们回家时再叫他们过去。假期这几天三倍薪水,到时候再给他们发个红包。”
季无修开了一间大床房,这次黎然不仅没有表现出异议,甚至还松了一口气。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盼着季无修能陪他一块睡。
不是那种“一块睡”,而是字面意义上的陪着。上次在国外遇到那件事后,他连续一个多月都不敢自己睡,这次只怕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
中午,两人在酒店里的餐厅一起吃了午饭。
下午,黎然窝在沙发上看脱口秀,季无修则坐在桌前忙线上办公。
“不是放假了吗?”黎然问他。
“员工可以放假,太子妃可没有假期。”
若是从前,听季无修这么说,黎然说不定要翻白眼,但这会儿他却抿着嘴没做声,只时不时抬眼去看对方。
“不舒服?”季无修问。
“没有。”
“在我面前不用逞强,想干什么直接说。”
“没想干什么,你忙你的吧。”
黎然抱着膝盖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和人的胆量天生就不一样,有人胆子大,杀人放火眼睛都不眨一下,有人胆子小,听到打雷都要做噩梦。”
“你在讽刺我?”黎然问。
“我在安慰你,让你不要觉得难为情。”
“我没觉得难为情,你想笑话就笑话吧。”
黎然嘴里这么说,语气却不复先前的针锋相对,听起来蔫蔫儿的。
“一部分胆小的人在经历创伤或恐惧之后,会渴望陪伴,甚至是身体上的接触和安抚,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季无修从桌子前起身,走到黎然身边坐下,“你需要吗?”
黎然脸一红,显然很不好意思承认。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渴望被人摸毛的猫,非常没出息,猫界耻辱。
“协议上有条款,安慰你也算是我应尽的义务。”
“是吗?”黎然有些怀疑。
“你要看吗?”季无修问。
“不……不用了。”
黎然抬了抬手,大概觉得不太合适,于是稍稍背过身去,侧身倚在了季无修身上。
这样的接触,令他心底的不安顷刻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积累的安全感。半晌后,见季无修毫无反应,他索性换了个姿势,将脑袋埋在了对方背上。
“需要拥抱吗?”季无修问。
黎然没有回答,但从侧面伸手抱住了季无修的腰。
“我刚才想起了一件事。”黎然问他:“你的手机密码为什么是我的生日?”
季无修一怔,眼底闪过心虚,但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坦然道:“你的手机密码不是我生日吗?”
黎然:……
他在问什么?自己的手机密码怎么可能会是季无修生日?
但黎然很快反应了过来,心道这不会也是协议上的细则吧?
他们不仅要用情侣头像,还要把密码互设成对方生日?
“嗯?”季无修转头看向他,眼底带着疑问。
黎然避开对方的视线不大情愿地说:“我忘了,一会儿我就改行了吧?”
季无修闻言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语气却十分淡定:“有劳了。”
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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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拿过手机, 不情不愿地把季无修生日设成了密码。
他感觉搞个协议结婚,完全没必要这么复杂,却也懒得和季无修掰扯。
最主要的是他现在的处境, 实在不适合和对方讨价还价。
当晚,季无修本来打算带他出去吃饭,但黎然说天黑了不想出门, 他就打了个电话,请人把订好的年夜饭送到了酒店。
黎然第一次和季无修单独过年,那感觉还挺特别的。若是没有昨晚的事情, 今夜他多半会选择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 最多在晚饭的时候和季无修说一句新年快乐。
但昨晚的变故, 令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很奇妙的变化, 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不能用缩短了来形容,而是直接消失了。
晚饭后,黎然给黎母打了个视频电话。
“哎呀,你们俩挺会浪漫啊?去酒店跨年?”黎母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不是在家里。
“酒店热闹点,家里人少。”因为怕父母担心,黎然并未将遭贼的事情告诉父母,否则两人肯定第二天一早就得坐飞机回来。
“晚上吃的什么呀?”黎母又问。
“季无修订的私房菜,做得可好了。”
黎然原本倚在沙发上, 为了让季无修能入镜就往对方身边挪了挪,等电话打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靠在了对方身上。黎母最喜欢观察这些细节, 见两人这么“如胶似漆”的, 心中十分高兴。
“现在的春晚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你们一会儿洗个澡早点睡觉,新年的第一天千万不要熬夜, 这样明年才能轻轻松松的。”黎母说:“我和你爸爸在外边也早睡早起,生活得可健康了。”
看着视频中的父母,黎然心中忽然觉得特别满足。上一世他过得确实不如意,但这一世也不知为何,他的运气一直不错。现在想想,他甚至对于要和季无修长期绑定这件事都已经欣然接受了。
俩人和父母说了会儿话,又拜了年,挂断电话时已经块十点了。
黎然去冲了澡,出来时看到季无修又在办公,房间里的电视上则播着春晚。他犹豫了一下,直接上床钻进了被窝,然后倚在床头看了一会儿电视。
这家酒店他们上次住过,柜子里肯定还有一床备用的被子,但他没有主动提起此事,因为他想挨着季无修睡。当然,他此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还没有从恐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一会儿季无修睡觉的时候会不会主动去拿备用的被子?
黎然想了想,如果季无修去拿了,他就装作刚想起来此事,免得尴尬。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黎然便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季无修把电视关了,又调暗了屋里的灯光,随后浴室便传来了隐约的水声。
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床身微微一陷,季无修躺到了他身边。
黎然睡得本来就不沉,这会儿已经醒了。他想季无修没去取备用的被子,那自己可以放心睡觉了。可他老老实实躺了一会儿,总是感觉心里不踏实,很没安全感。
后来估摸着季无修应该睡着了,他便悄悄挪了挪身体,直到感觉到男人身上熟悉的体温,这才觉得踏实。
就在黎然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时,身边的季无修忽然翻了个身,将他揽在了怀里。那一刻,黎然一颗心忍不住狂跳,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对方觉察到他并未睡着。
他心里明白,季无修应该是知道他还在害怕,所以在安慰他。他也明白,自己对季无修的过分依赖,是因为受到了刺激,再加上吊桥效应作祟。
但理智是一回事,心里的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被季无修抱在怀里时,黎然几乎没什么思考的能力,此时的他像是走在冰天雪地里一般,而季无修就是那团火,他完全无法抵抗对方带来的这份安全感。
黎然忍不住又想起了岳航的那番话,这一刻他心中那个“两人不可能”的念头甚至产生了一点动摇,当然只有一丁点。
次日一早醒来时,黎然发觉自己正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季无修身上,那姿势十分不雅。他尴尬不已,慢慢拿开腿和胳膊,想着尽量别把人弄醒,然而当他抬起头时才发觉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显然已经醒了许久。
“不好意思,我睡相不好。”
黎然生怕季无修开口挖苦自己,表情满是戒备。
但季无修显然没有取笑他的打算,表情十分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事实上,自从那晚的事情以后,季无修面对他时的表现就和从前不大一样。
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任何揶揄,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抚他。
黎然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歹徒吓出了毛病,竟然开始时不时就想起季无修的好了。
两人在酒店住了三天,大年初三才回到黎家别墅。
季无修这两天雇人在家里搞了些过年的装饰,看着红红火火的还挺喜庆,再加上有了两个保镖,看起来很安全。
管家初五就来上班了,黎然这才知道家里其实有发电机。可惜这些东西平时都有专人负责,黎然连杂物间的钥匙都没有。
初六这天,黎父黎母也结束旅行回来了。
婚礼定在正月十六,还有许多事情要忙,黎母不亲自盯着不放心。
随着家里的人陆续回来,别墅里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热闹,但黎然还是保持了前几天的习惯,和季无修睡在了一起。没办法,他现在一个人根本就睡不着,躺在床上干瞪眼能瞪到天亮。
季无修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把自己当成给黎然作伴的工具人,哪怕每天早晨都要面对一些不可避免的小尴尬,他也从不抱怨。
作为对工具人的回馈,黎然这段时间口头上对季无修十分客气,几乎没怼过人。毕竟,吃人嘴短,抱人手软,他这点基本的良心还是有的。
黎母特意为两人准备了一间新房,房间依旧在别墅里,但里头贴了大红的喜字,床上也铺了大红的床品,看上去非常喜庆。
“正式结了婚你们就光明正大睡这屋,省得小季每天晚上还要往你房间里跑。”黎母揶揄道。
“……”黎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没法朝对方解释,只能选择沉默。
“你们原来的房间都保留着不动,定期让人打扫着。我知道你平时喜欢耍小性子,万一结了婚俩人闹别扭,总要有个地方生闷气吧?家里留着各自的房间,将来吵架的时候就不用去酒店了。”黎母又道。
黎然对自家老妈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对方竟想得这么周到,连他们吵架的时候都考虑到了。
“那你和爸爸怎么没有多余的房间?”黎然问。
“我俩感情好,不像你们整天打打闹闹的。”
黎然:……
这话确实没法反驳。
“有件事情,司仪那边让我提醒你一下。婚礼的时候有一个环节是互相表白,你最好提前准备一下,免得到了台上措手不及。”季无修把黎然叫到一旁,又给他看了一眼司仪发来的信息。
“什么样的表白啊?”黎然问:“就说……我爱你什么的吗?”
“大概是小作文吧?说一说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咱们怎么走到一起的,还有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之类的。”季无修想了想:“也不用太复杂,写个八百字应该就差不多了。”
黎然:……
八百字这可不叫小作文,这就是大作文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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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背东西挺快, 上千字的大段台词,他用不了多久就能背得滚瓜烂熟。
但让他写作文,就有点为难他了。
尤其这作文还是朝季无修表白。
他被为难得够呛, 憋了好几天,直到婚礼的头一天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元宵时, 他还在琢磨着怎么润色。
当然,润色了半天,也就是些套话, 诸如自己是如何被季无修的帅气外表和丰富内心所吸引, 又是如何无法自拔地爱上对方, 并毅然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他自认为这表白水平不至于招笑, 但肯定也不会太出彩。
“你怎么写的?能给我看看吗?”这天晚上躺在酒店的床上时,黎然问季无修。
“我没写,口述,你要听吗?”季无修看着他:“我可以现在就给你背一遍。”
“算了。”
那些话在婚礼上背还行,真当着他的面在被窝里说,太怪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这天晚上黎然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在婚礼现场表白时发挥得特别差,而季无修却表白得非常完美, 赢得了满堂彩。
这几日黎然因为“抱人手软”没怎么和季无修互怼,没想到把满腹斗志带到了梦里。在梦境中,他忘了那是两人的婚礼, 当场表示不服, 非要重新表白一次。于是众目睽睽下, 他当众朗诵了一段《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经典台词,硬生生把婚礼现场搞成了戏剧舞台。
早晨醒来后, 黎然被自己雷得够呛。
季无修一大早没叫他,往他怀里塞了个毛绒玩具。所以黎然抱着那毛绒玩具起床时已经八点多了。黎母为他们算的吉时是十点,这会儿距离婚礼只剩两个小时的时间。
好在他们昨晚住在了举办婚礼的酒店,不用赶路。否则万一遇上堵车,黎然今天说不定会错过自己的婚礼。
“小黎总,醒了?”小刘从外头进来,给黎然端来了牛奶和烤面包。
“怎么没人叫我啊?”黎然一边刷牙一边问小刘。
“季总说今天要忙到很晚,他怕你起太早了休息不够。他还说你长得好看,不用浪费时间化妆,头发稍微抓一下就行,再加上洗漱换衣服顶多就二十分钟。吃个早餐再用二十分钟,还有半个小时可以让你发呆。”
“这倒也是。”黎然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没那么紧张了。他看了一眼小刘,见对方也穿了一身西装,随口夸了一句:“你今天还挺帅的。”
“谢谢。”小刘说:“还是季总最帅。”
黎然瞥了小刘一眼,心说为什么最帅的是季无修?难道不是他吗?但他很快想起了昨晚那个雷人的梦,决定还是不要在婚礼这天和季无修争来争去。
“一会儿还有别的流程吗?”黎然洗漱完后,一边吃东西一边问他。
“季总说你不用担心,只要把表白时的词儿说好就行,其他的有他罩着。”
“咳。”
黎然看向小刘,怀疑对方被季无修下了降头。
吃过早饭后,黎然去换了礼服,又自己稍微弄了弄头发。不得不承认,季无修让小刘传的话说得确实挺对,哪怕他不搞妆造,整个人往那儿一站依旧帅得没边。
快到婚礼环节时,黎然才跟着小刘下楼。
他以前听剧组的同事说过,结婚是一件相当累人的事情,但到了他身上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无论是结婚还是订婚,他都是最轻松的那一个,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人到场点个卯就行。
也许是太轻松了,黎然一直觉得有些恍惚。直到在红毯尽头看着季无修缓缓朝自己走来时,他才有了点“自己要结婚了”的感觉。
“你今天挺帅啊。”趁着司仪走流程时,黎然凑到季无修耳边说。
季无修转头看向他,并未夸奖回去,而是朝他笑了笑。
黎然:……
白夸了一句,这人竟然不回礼。
此时,司仪说完了一段串词,厅内灯光渐渐暗了下去,一侧的大屏幕亮了起来,继而开始播放一段短片,那是婚庆公司做的新人“相爱历程”回顾。
短片是从两人童年的合照开始的,软软糯糯的小黎然牵着小季无修的手坐在别墅前的台阶上,看上去无邪又快乐。
随后画面一路变化,从两人的童年,到少年,再到如今……
黎然发觉,他们合影最多的时候,好像只有童年,后来的大部分同框画面看着都不怎么日常,估计都是逢年过节黎母强制要求他们拍的。
视频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一束玫瑰花上。
黎然一怔,感觉那束花的包装好像有些眼熟,他很快想起来那是季无修去电影学院找人表白时买的那一束。
那天他为了此事还和季无修吵了一架,最后不了了之。季无修为何要把买给别人的花放到他们的结婚视频里?这是在羞辱他吗?
不对,黎然很快意识到,季无修不是那么没品的人。那么这束花只有一个解释,正如当日对方说的那般,没有别人,确实是送给他的。
这个念头令黎然有些迷茫,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季无修如果想送花给他,为什么会去他的母校门口?
不等他多想,司仪便cue到他,让他说出表白宣言。黎然早已背熟了,从容地在众人面前把那段话说了一遍,还适时加入点哽咽,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更逼真。
“季无修或许不是我认识的男人里长得最帅的,也不是最高的,甚至都未必是最聪明的……”黎然特意现场发挥了一段,想小小地“报复”一下季无修没夸自己帅的那件小事,“但他却是最细心,最了解我,也最能给我安全感的人。我从小到大经常和他吵架,甚至到了现在偶尔也会吵,但方才看那段视频的时候,我忽然很庆幸他一路陪我长大。如果没有他陪着,我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肯定会少很多乐趣。”少了互怼的乐趣。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多少也有点真情实感在里头。
台下的黎母看得眼泛泪花,感动极了。
司仪循例夸了几句,又说了些搞气氛的话,然后把话题递到了季无修这边。黎然收敛了心思,他倒要看看季无修怎么朝他表白,不会真像梦里那样吊打他吧?
季无修怀里抱着一束红玫瑰捧花,拿着话筒看向黎然,说:“我第一次确切地意识到自己爱上你,是在你刚上大一的时候……”
黎然一怔,不由想起了在电影学院门口吵架时那晚两人的对话。
他问季无修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那个小男生的?
季无修说,从他上大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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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看着季无修, 感觉脑子快要卡住了。
电影学院大一的小男生,竟然是他自己吗?
“……你那段时间很少回家,我经常去你学校门口, 不过一次也没遇到过你。直到那年平安夜,你发朋友圈说怪不得小情侣要送红玫瑰,那么漂亮的花谁收到不迷糊?”季无修自嘲一笑, “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借着醉意买了一捧红玫瑰去学校门口等你……”
黎然满脑袋问号,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肯定要问问季无修是不是发烧了?
“不过我的第一次告白并不是很顺利, 你拿到玫瑰花以后扔了。”他话音一落, 在场的宾客都不由失笑。眼前是两人的婚礼,所以在他们看来,季无修诉说的挫败并不心酸,反倒成了两人情路的小插曲。
黎然:……
季无修这是把前段时间在校门口那一幕,说成了是他们之间的往事?
“那个时候我就想,你的戒备心太强了,要想追到你不下点功夫是不行的。后来你每次放假回家时,我都会替小刘去接你, 有时候会说他的车限号,有时候会说他请假了,这个借口用了好多年, 一直用到现在, 真是委屈小刘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坐在宾客席的小刘笑得直捂脸,一旁的同事纷纷去拍他肩膀, 嘴里说着“你为他们的爱情付出了太多”。
黎然看着眼前的季无修,终于想起了被自己抛到脑后的那些往事。
他重生后从剧组回来时,在机场接他的人就是季无修,后来每一次离开和回来,甚至现在去剧场上班,也是季无修每天接送他。而他从一开始的惊讶,慢慢习以为常,现在几乎把小刘给忘了。
但事情不仅仅是这样……
他回忆起上一世自己上学的那几年,每次放假好像真的都是季无修接送他。他之所以把这段记忆忘了,是因为上一世父亲去世后,他和对方分道扬镳了。
在苦苦支撑家族企业的那几年里,他身边没有季无修,只有小刘。那段日子给他造成的创伤和影响太大,以至于他渐渐将过去那二十多年平安顺遂的日子都给忘了。就像人吃惯了残羹冷炙时,不会让自己去想山珍海味,因为那会令嘴里的东西变得更加难以下咽。
直到季无修说起那段往事,他才记起曾无数次陪着自己从电影学院到家,又从家里回去的人,并不是小刘,而是季无修。
夏天的蝉鸣声中,冬天落雪的长街上,深秋的月色下,初春的阳光里……季无修沉默又忠诚,像个永不会缺席的骑士,始终陪在他的身边。
“我对你没有什么别的要求,让我永远为你开车就行。”季无修说罢看向司仪,那意思自己已经表白完了。
“那我替咱们的司机小刘问一句,他这份工作还能保得住吗?”司仪笑问。
众人听了他这话再次哄笑,只有黎然红着眼睛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头司仪又说了什么,黎然一句也没听进去,全程在走神。直到交换戒指的环节,季无修执起他的左手时,他才稍稍恢复了注意力。
两人在聚光灯下交换了婚戒。
季无修凑到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黎然一颗心随着那个吻轻轻一颤,随后听到季无修凑到他耳边说:“不要再走神了,大家都看着呢。”
黎然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陪着季无修把婚礼的流程走完。
待整个仪式结束后,他便趁着休息的间隙,迫不及待将季无修拉到了休息室。
“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你去学校接我,你,你那个花……你把话说清楚。”黎然红着眼睛质问。季无修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黎然,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废话,我反应大很奇怪吗?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黎然像只炸了毛的猫,压根就冷静不了,“你说话啊!花到底是给谁买的?为什么要去接我放学?”
季无修安静地看着他,半晌后反问:“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有没有先预设好你想要的答案?你希望我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黎然被季无修这么一问,总算冷静了不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是真的又如何,是假的又如何?他现在得到答案,然后呢?
“听说我黎然,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宾客都在外面等着,爸妈也在等着……”
“那你为什么要说那些?你明明知道时机不对,为什么要那么说?”
季无修垂眸片刻,说:“因为这是我们的婚礼,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时机。”
“你……”黎然怔在原地,半晌也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是啊,这是他们的婚礼。
这种话不就是要在这样的场合说的吗?
此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继而响起了管家的声音:“小黎总,季总?该去宴会厅了。”
“如果我说是假的能让你冷静下来,那就暂且当成是假的。”季无修说。
“什么叫当成?我又不是傻子!”黎然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最终深吸了口气,打开了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季无修立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大步跟了上去。
大概是因为方才发泄了一番情绪,黎然看起来冷静了一些,陪着季无修一起去朝宾客们致谢。直到寒暄了一圈,他才疲惫地走到一旁坐下。
“可以呀。”岳航端着香槟走到他身边,眼里满是揶揄:“这回再说没谈我可不信了,你俩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没有!”黎然一脸无奈。
“蒙我,我不会看走眼的,你俩明显就有奸.情。”
“这种事情我有必要骗你吗?”黎然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你怎么看出来我们有奸.情的?”
“他朝你表白的时候,你的反应太大了,说明你们没有提前套好词。现在,我跟你说了不到两分钟的话,你们家季总已经往这边看了四次了,平均二十多秒看你一眼,这不是热恋中的小情侣是什么?”
黎然下意识转头看向,果然正对上了季无修的目光。
“那是他看我,我可没看他。”
“没看他?那你怎么知道他在哪个方位,这么大个宴会厅,你一转头就能找着人。”
黎然:……
如果不是岳航提醒,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看过季无修。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样很圆满。”岳航与他一碰杯,而后凑到他耳边说:“好好享受新婚生活,你会喜欢的。”
黎然知道岳航这话肯定是意有所指,面上不禁有些发红。
事情的发展好像和自己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他们明明只是最简单的协议结婚,怎么弄到现在这么不清不楚啊?
一整个下午,黎然都在烦恼这件事情。
他有几次机会可以拉着季无修再问清楚一些,可事到临头他又犹豫了。季无修问他的那个问题,他还没想出答案——他反应这么大是为什么呢?他想得到的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如果季无修说那是真的,他要怎么反应?
若对方说是个玩笑……那一次又一次长达数年的接送、往返又如何解释?
黎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太笨了。
当年季无修接送他上下学的时候,他为什么没察觉到问题?
要知道,那几年他们的关系正是最差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黎然叛逆又躁.动,面对季无修时总是没什么好脸色,如果他没记错,那几年自己甚至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季无修,每次都是放了学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就会上去。
不对……
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上电影学院时,季无修在国外的学业还没结束,按道理说对方应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国外,哪有时间来接他上下学?除非……
除非对方知道他要回家的时间,每次都特意飞回来接他,等周末晚上送他回学校后,再连夜飞回去。黎然那个时候并不是每周都回家,尤其大一课多的时候,经常一个月回去一次,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见面频率,让他忽略了很多细节。
如果真是这样,季无修也太夸张了吧?每次大老远飞回来,就为了接送他,然后在家里陪他吃几顿饭?那几年黎然每次回家,甚至连话都和对方说不上几句。
肯定不是这样的!
黎然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爱着自己,尤其那个人还是季无修。
一整个下午,黎然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甚至和季无修一起朝众人敬酒时,他满脑子里都还在想,这个男人不会真的爱着我吧?
不会的。
肯定不会。
就这样,黎然在不断的怀疑和否定中,艰难地熬过了这一天。
宴会持续到很晚才结束,送走了宾客后,黎然早已筋疲力尽。季无修看上去精神倒是还可以,就是醉得有点厉害。他今天帮黎然挡了太多酒,简直像是不要命一般,喝到后来黎然都担心他会酒精中毒。
黎然本来想说今晚要不还是住酒店吧,看季无修这样说不定还得送医院呢。但黎母却坚持认为,两人新婚之日,要回家里的新房里住,那样吉利。
“放心吧,小季没事。”黎父看出了黎然的担心,低声朝他说:“后边我让人把小季的酒换了,你俩大喜的日子,总不能让我们家太子妃喝得没法入洞房吧?”
黎然第一次被父亲开这样的玩笑,尴尬地面红耳赤。
等回到黎家别墅时,天已经黑透了。
黎然搀着季无修上了楼,本想把人送去原来的房间,但季无修却揽着他进了婚房。
两人刚进门,黎然尚未站稳,就被季无修一把按在了门后。男人身上带着酒气,俯身凑近,看那架势竟是要亲他。
“你干什么?”黎然一把推开他,就势按亮了屋里的灯。
眼前被照亮,黎然才发现他们先前拍的那副森林主题的照片,竟是被放大挂在了房间里。照片中季无修从背后抱着他,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那画面令人看了便觉脸.热。
“这张照片什么时候……”
“先别管照片了,听话。”季无修说着再次凑上去要亲他。
“你,你,你干什么?”黎然总算顾不上那副照片了,一脸戒备地看着季无修。
两人离得太近,黎然被困在那方寸之地,只觉对方身上的压迫感极强,一颗心不由跳得极快。
季无修倒是挺坦然,眼底虽有醉意,但更多的却是渴.望和热.烈,他看着黎然的眼睛说:“要亲你。”
不等黎然反应过来,他便捉住了黎然的手,继而倾身吻了上去。
“唔……”黎然断断续续地道:“你,你喝多了!”
“嗯。”季无修与他鼻尖相抵,“人喝多了,就会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黎然唇齿间充斥着季无修传来的酒气,一颗心忍不住狂跳。对方捉住了他的手,令他无法反抗,可他若想要挣脱,并不是难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那么做。
不多时,季无修放开了他的手腕,伸手开始扯他的衣服。
“你扯我衣服做什么?”黎然终于清醒过来。
“入洞房。”季无修说。
黎然一把将他推开,一脸震惊地道:“入什么洞房?谁要跟你入洞房?”
季无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表情仿佛有些诧异。
黎然:……
完了,那份该死的协议里不会连这个都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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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大脑飞速运转, 想回忆一下自己看过的协议里的内容。然而那份协议他只看了自己要求的部分,确认法务把他的要求都写清楚了,就没看其他的细则。
他哪里会想到还有这种关于“入洞房”的内容?
“季无修……”黎然想要后退一步, 可他的背就抵在门上,根本无路可退。他看着季无修,小心翼翼开口:“我们那个, 咳,我有点头晕。”
季无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手扶住他的下巴, 沉声问:“你想找借口逃避义务?”
“义, 义务?什么义务?”黎然问。
“婚姻中夫夫双方的基本义务, 既包含彼此关怀照顾, 也包含相互安慰,括弧心理上和生.理上。”季无修眼底带着醉意,说出的话却条理清晰,“协议是你给我的,你没忘吧?”
黎然心道完了,季无修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自己不占理了。但他还想狡辩一下,不愿就此妥协, 这可关系到他……他和季无修之间的那个。
“协议上明确列出了我们要……要洞房吗?”他问。
“双方应尽的义务细则那一栏,倒数第二条,自结婚之日起, 除一方有特殊情况外, 一周不少于两次同房。”
黎然马上抓住了漏洞:“同房的意思就是同一个房间, 咱们不是天天一个房间吗?”
“协议上用的是另一个词,三个字, 我只是改了个词。”
“我……我怎么不记得?”
“等着。”
季无修说罢走到保险柜旁,从里头取出了结婚协议,当场把那条细则指给了黎然。黎然惊讶的发现,那条除了一周不少于两次“某生活”之外,后边还有一句每次不低于一个小时。
黎然:……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要找小吴,我当时没让他写这些。”
“这是我加的条款。”季无修一脸坦然。
“你!”黎然顿时有些恼,“你怎么能背着我往协议里加东西?”
“既然是我们两个人的协议,双方都可以提出自己的诉求,全看另一方是否能接受。协议是我亲手交给你的,当时我不仅反复提醒你看仔细,事后还给过你不止一次反悔的机会,记得吗?”
黎然一脸心虚,季无修确实说过不止一次,他要是不满意可以改。但他那个时候怎么可能想到季无修会在协议里加这些内容?
现在的黎然,恨不得穿越回去把自己揍一顿!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黎然问他。
“因为我答应了要和你结婚,所以我会为这段婚姻做好我认为该有的一切打算。黎然,我是个男人,有七情六欲,这个不难理解吧?”
黎然无法反驳这一点,尤其他当初还在协议里加了一条,婚姻存续期间双方都不可以在外边拈花惹草。季无修再过几年就奔三了,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让人弄一个补充协议,撤销结婚期间不许你去外面……”
“黎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季无修眉头微蹙,眼底带着点怒意。
黎然本来就很怕喝了酒的季无修,见他脸色一沉,登时缩着脖子不敢吱声了。
两人彼此沉默,气氛一时十分微妙。
过了许久,黎然听到季无修轻轻叹了口气。
“你如果现在就撕毁协议,我也拿你没办法。”季无修苦笑,“你心里一直都知道,哪怕自己不守约,我也不可能真的和你对簿公堂。”
黎然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恼,“你别激我,我又不是无赖!”
“我允许你在我面前耍无赖,黎然。”季无修眼底带着点黯然。
黎然本来就有些内疚,被他这么一激将,脾气便上来了。
“我不用你让着,不就是洞房吗?”黎然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带,把衣服一件件扔到地毯上,扬着下巴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来啊!”
季无修看着他,眼底涌动着不加掩饰的渴.望,令黎然心中有些不安。但他并未退却,只赌气似的闭上了眼睛,那意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季无修一把将人捞起来,放到了床上。黎然紧张得直发抖,下意识想求饶,却抿着嘴忍住了。他想,自己若是在这件事情上耍无赖,季无修肯定要拿捏他一辈子。
但出乎意料的是,季无修并未对他做什么,而是扯过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我去隔壁睡。”季无修说。
“等等。”黎然叫住他,“这可是你自己要走的,不是我耍赖。”
季无修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忽然倾身凑了过来。黎然下意识闭上眼睛,却觉额头传来微痒,那是来自季无修的一个吻。
“晚安。”
直到婚房里的灯光被调暗,黎然才睁开眼睛,看着季无修离开时的背影,他心里不知为何有点难受。那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酸酸涩涩很不舒服,心里也闷闷的。
季无修说,允许自己在他面前耍无赖。
黎然今天不是真的想耍无赖,只是这一切太突然了,他根本来不及消化。
白天季无修在婚礼上的那一幕,他至今都没想清楚,回来对方就要和他洞房,这太快了。这和他少年时期待的婚姻和爱情完全不一样,他觉得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黎然起身去冲了个澡,出来时看到客厅里挂着的巨幅照片。
他忍不住想起拍摄这组照片时的情形,他和季无修相拥着依偎在聚光灯下,那种毫无阻隔的亲近和暧.昧,并未让他感觉到不舒服和排斥。
那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他甚至在失神时没忍住回味了一下。
那时他还忍不住想,怎么偏偏这个人是季无修呢?
但凡换个别人长成季无修这样,他肯定不会犹豫……
黎然看到了桌上那份协议,那是季无修的那部分,对方离开时没有拿走。黎然知道,季无修是故意的,那人嘴上说允许他耍无赖,行动上也没有吝啬。
如果他今晚把那份协议撕了,季无修可能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黎然拿起那份协议翻看了起来,虽然知道现在再看早已晚了,但他还是好奇这协议里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条款。
——自结婚之日起,除了出差每晚都要有晚安吻;
——节假日和天气好的时候,要送花……
黎然想起刚才那个吻,心底某个地方不禁柔软了许多。还有鲜花,家里的餐桌上,他房间里的桌子上,确实总有新鲜的红玫瑰,但他一直以为是管家他们弄的。现在想来,应该是季无修所为。
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事情从来不说,偏偏黎然又太迟钝,否则也不会被对方接送了四年,都没察觉到异样。
他继续往后看,在协议最后看到了季无修新加的条款:若两人离婚,季无修自愿放弃黎然赠予的一半家产,净身出户。
黎然看着那行字,半晌没回过神来。
季无修竟然在协议里加了这么一条,那不就意味着两人一旦离婚,他什么都得不到吗?
除非他们一直不离婚,否则季无修将一无所有。
黎然将协议放下,在沙发上坐了许久。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大雪那日在电影学院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季无修抱着一束红玫瑰站在雪里,等着一个根本就不会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人。
他忍不住怀疑,大一那年的平安夜,季无修或许真的去那里等过自己。
“咚。”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极其细微的敲门声。
黎然回过神来,蹑手蹑脚跑回了被窝躺下了。
片刻后,有人推门进来,是季无修。
黎然屏住呼吸,心道季无修是不是来取回协议的?
还是说对方后悔了,要回来和他继续洞房?
算了,洞房就洞房吧。
事已至此,黎然也想开了。
以季无修的条件,他们俩真洞房,自己也不吃亏。他唯一纠结的也不过是面子上的问题,总觉得和季无修闹了这么多年,真走到这一步,自己有点接受不了。
但想起大雪中那个背影,想起那些春夏秋冬里季无修沉默载着他走过的路,黎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季无修都不觉得委屈,他委屈什么?
“睡不着?”季无修的声音从沙发那里响起。
黎然没继续装睡,闷声应了一句。
“我……”
“你让我先说吧。”
黎然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带着点鼻音,也不知道是方才着了凉还是怎么了,“协议你自己放好吧,我不会毁约。先前没看仔细,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我不会耍赖,我只是……”
“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你要是不着急……就让我缓一缓,然后,我会履行自己的义务。”
“只是履行义务吗?”季无修问。
“不是你说的履行义务吗?”黎然有些不解,“我是法盲,不懂那些专业名词,总之就是会……咳,和你同房。”
季无修:……
“但是提前说好了,不能硬来……万一我身体不舒服什么的,得允许我请假。”黎然没听到季无修反驳,便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就这样吧,晚安。”
房间里一片沉默。
黎然紧张地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季无修离开的动静。
他正想转头看看时,听到了书页翻开的响动,随后听到了季无修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小王子说,来跟我玩吧,我很难过……狐狸拒绝了他,因为它没有经过驯化……”
黎然这才恍然,季无修来找他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洞房的事情,只是怕他睡不着来给他讲睡前故事。
“如果你驯化了我,那我们就会彼此需要,我对你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小王子说,我有一朵花,我相信他已经驯化了我……”「1」
黎然听着季无修的声音,总算渐渐有了睡意。
临睡之际,他无意识翻了个身,在枕边为季无修留了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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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 黎然睡得很安稳。
次日一早醒来时,被窝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他伸手摸了摸, 旁边的位置是温的,这说明季无修昨晚睡在了这里。
黎然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睡衣,发现穿得好好的。季无修那样的人, 当然不可能趁他睡着了做什么,他这举动反倒显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
待意识渐渐回笼,他不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他们虽然没有洞房, 但彼此各退一步, 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至少黎然是这么认为的。
但这也意味着, 在不久的将来, 他就要兑现和季无修洞房的承诺。他们将不再是名义上的夫夫,而会变成实际意义上的夫夫……
这个不久是多久呢?
黎然回忆了一下,昨晚自己朝季无修说的时候用到的字眼是让他先“缓一缓”,这是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可以缓一年也是缓,缓一天也是缓。
他当然不会无赖到缓一年。
那一个月呢?是不是也有点太久了?
一周?
这好像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时间。既不会显得自己太耍赖,又能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建设。
黎然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十分烦恼。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在烦恼什么, 是抗拒和季无修亲近吗?似乎也不是……大概是对两人关系的转变不大适应吧。
洗漱完换上衣服以后,黎然从新房出来,一开门便撞进了一个人怀里。他一个趔趄, 继而被人一把揽住后腰, 这才勉强站稳。
“你……”黎然抬眼看向季无修, 耳根登时有些发红,为了掩饰尴尬, 他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躲在门口干什么?”
“叫你吃早餐,送你去剧场排练。”季无修说。
黎然顿时没了脾气,老老实实跟着季无修下了楼。
餐厅里,黎父黎母都在,这让黎然很是别扭。虽然他们昨晚什么都没干,但他总觉得在全世界眼里他们已经洞房过了,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要我说新婚前三天你们就该待在家里休息,哪有第二天小两口都去上班的?”黎母说。
“年轻人观念跟咱们不一样,你就随他们去吧。”黎父在一旁打圆场。
季无修帮黎然拉了椅子,待他坐下后才开口道:“黎然的话剧很快就要演出了,这几天的排练很重要,他不好在这个时候缺席。”
黎然没想到季无修竟然记得自己话剧演出的时间,不禁有些意外,忍不住偷偷看了对方一眼,恰好和季无修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都有些不大自然。
黎然发现,自从昨晚以后,他们之间就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变了,总之一切都和婚前不一样了。
两人吃过早饭后,便准备一同出门。
季无修取过黎然的外套帮他穿好,还顺手帮他整理好了围巾。男人修长的指尖擦过他的下颌线,带着点温热微痒的触感。黎然忍不住有些失神,心道以前出门的时候季无修好像也一直这么照顾他来着。
他一直以来都习惯了这些事情,丝毫没想过看似理所当然的举动背后,其实隐藏着过分的亲昵。谁家关系不好的兄弟俩,哥哥出门会帮弟弟穿外套系围巾啊?
这分明就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动作。
上车后,季无修说了句什么,黎然走神没听清,便转头看了过去。
两人对视几秒,季无修有些无奈,忽然倾身凑了过来……
黎然心口猛地一跳,心道季无修是不是要亲他啊?他一张脸登时通红,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预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季无修只是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黎然:……
他为什么会觉得那家伙要亲他啊?
真是病得不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觉季无修唇角竟然带着点笑意。对方刚才肯定看透了他的心思,所以才会取笑他。黎然心中十分郁闷,他最生气的是自己第一反应竟然是闭眼睛,而不是推开对方。
两人一路都没有交谈,到了剧场以后黎然推开车门便要走,却被季无修叫住了。
“等一下。”季无修下了车,从后备箱取出了一兜红色的礼袋,“喜糖,分给剧场的同事们吃。”
黎然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把喜糖的事情都忘了,大家都知道他昨天结婚,今天见了面肯定要朝他说恭喜,幸好季无修想得周到提前准备了。
黎然婚礼只邀请了褚逸和蒙导,并未邀请别的同事们。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不算太久,私下也没有过多的交情,冒然邀请人家去参加婚礼,人家还得包红包,实在不合适。
分一包喜糖沾沾喜气,那分寸正好。
黎然拎着喜糖去了剧场,果然遇到的同事第一时间都朝他道喜。黎然赶忙取出喜糖分给大家,那喜糖盒里装了巧克力、软糖还有小零食,同事们当场就打开吃了。
“黎然你真够敬业的啊,大喜的日子就来排练。”有同事玩笑道。
“我……我爱人说了,坚决不能给大家拖后腿,哈哈。”
“不错,恭喜你娶到了一位有觉悟的同志。”导演说。
“那还不是黎然会调.教?咱们剧组这么多人,每天车接车送的可没有第二个。”另一位同事说。
“那没办法,我魅力大,他不看紧了不放心。”
黎然说罢众人哈哈大笑。
今天上午的排演十分顺利,黎然发挥得也不错,几乎没出什么纰漏。
中午休息的时候,季无修又让人送来了午饭。
黎然一边吃东西一边想,自己来剧场排演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吃的喝的好像从来没有自己操过心,不管是午饭还是咖啡、饮料,都是在恰当的时间就有人送过来。
不仅如此,季无修还会隔三差五帮他请剧组的同事喝饮料,搞到现在黎然的人员特别好,就连季无修都成了众人口中的“优秀家属”。
饭后,黎然得空翻看了一会儿手机。
昨天他收到了一些祝福,今天才顾上一一回复。
等回复完了消息,他又扫了一眼朋友圈,看到了助理小何发的婚礼现场。照片中他和季无修深情对视,看上去就和所有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一样满脸幸福。
黎然给他点了个赞,又往下翻了翻,看到了季无修的朋友圈。
这次季无修依旧是高清大图九宫格,配文是:
【黎然(爱心)季无修,一生一世一双人】
黎然想了想,把季无修的九张图都保存了一下,又复制了对方的文案,发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朋友圈。季无修以前不是喜欢学他吗?这次他也做个学人精体验一下。
与此同时。
办公室里的季无修盯着黎然的朋友圈看了足有几十秒,然后评论了“一颗爱心”。
“季总?”秘书推门进来,看到季无修的表情后不由一怔,“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季无修淡淡一笑,收起了手机,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今天会议上有件事情需要您来定一下……”
“去甲方欧洲总部参观的事情对吧?”
“是。”秘书点了点头:“大家意见不太一致,一方觉得您现在的身份,不适合亲自出差。但另一方认为,甲方和咱们公司的规模相当,甚至在资历上还略胜一筹。他们当初过来谈合作时,带队的就是大boss,以礼而言这次您去最合适。”
季无修沉吟片刻,问道:“时间呢?”
“暂定是下个月5号。”秘书说。
“我知道了。”季无修说。
秘书等了半晌,见他没有明确的指示,便退了出去。
今天下午,排演提前结束了二十分钟。
黎然看了一眼时间,没有给季无修打电话,决定在外头等一会儿。
“要不要送你?”褚逸问他。
“不用,我家属来接。”
褚逸一笑,朝他摆了摆手,先走了。
这时黎然电话响了,是岳航打来的。
“你们婚照的杂志出了,昨天忘了跟你说,今天把样书寄给你了,你回去查收一下。”
“好,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黎然说。
“新婚燕尔,顾不上别的事儿合情合理。”岳航揶揄道:“怎么样,昨晚顺利吗?”
“什么都没发生。”黎然说。
“啧,季无修不行啊!我想问问,是他没主动,还是你不从啊?”
“都不是……”黎然这次没有再回避这个问题,而是压低了声音朝岳航道:“哥,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一下,你别笑。”
“嗯,你说。”
“我,咳,那个,我看网上说做零的都会很疼,是真的吗?”
黎然平时不混gay圈子,认识的朋友里能聊这个话题的人只有岳航。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了,还是想先做做准备,免得到时候自己吃苦头。
“这个嘛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岳航估计是猜出来了黎然的心思,这次没再继续揶揄他,而是认真科普道:“一般来说你疼不疼,取决于两个因素。第一,技术,这个不难理解吧?耐心和温柔总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第二就是个头。”
“什么个头?”黎然有些懵。
“季无修的个头啊,还要我说得更具体吗?”
黎然愣怔了好一会儿,总算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我问你,你见过吧?”
“他的?我……没怎么注意啊。”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注意呢?”岳航有些无奈。
“好像……”黎然回忆了一下两人拍杂志时的触感,小声说:“不小。”
岳航:“哇哦!”
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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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听到岳航那句感叹, 心中隐约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岳哥?”
“没事儿,忍忍就习惯了,别怕。”岳航安慰道。
黎然本来还没特别担心, 听到岳航这安慰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跟他提前沟通一下,让他轻点呗。”岳航说:“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新手比较危险, 最怕的就是两个人都是新手。季无修比你大好几岁吧?他肯定是个老手,你不用太担心。”
“他还真不是……”黎然有点想哭了。
“哦,差点忘了, 他从你大一的时候就暗恋你, 这么多年没谈过也正常。”岳航这人平时大大咧咧, 在这种事情上还挺细腻。他怕黎然有心理阴影, 于是又忍不住出起了主意:“要不这样,你让他提前做做功课,他那么聪明肯定一点就通。”
“这怎么做功课啊?”
“我给你发个电影,你转发给他,让他认真钻研一下。”
岳航挂断电话后,就在某个审核比较宽松的平台给黎然发了个电影。黎然等着流量缓冲完,点开那电影手指拉着进度条往后一拖,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就在这时, 季无修的车来了。
黎然手忙脚乱地关上视频,忙把手机收了起来。幸好他方才在外头等得时间太久,身上冷, 所以脸红得不算特别明显。
车里开了空调, 温度比较高, 黎然搓了搓手,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手都快冻麻了。
“等了多久?”季无修问他。
“不到二十分钟吧。”黎然说。
季无修拧了拧眉, 在他手背上一摸,索性将他两只手拉过来捂在了掌心。
手背上温热的触感,令黎然有些不自在,尤其两人这姿势离得太近,显得有些暧昧,他总怀疑季无修下一刻就会凑过来亲他。
黎然目光在季无修薄唇上扫过,暗自琢磨如果对方真的要亲,他要不要拒绝?如今他已经准备要和这人洞房了,再计较要不要亲嘴的事情,好像有点多余。
算了,季无修要亲就亲吧,也不会少块肉。
黎然这么想着,一张脸便越来越红,到得后来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怎么了?”季无修问他。
“没,没怎么。”黎然抽回手,这会儿冻得发僵的手指已经恢复了暖意。
“下次提前收工打个电话。”季无修把车子掉头开出了剧场,“还是你那部手机给我打电话判刑?”
“我没存你的号。”黎然故意拿话刺他。
“那你通讯录里那个叫‘烦人精’的是谁的号码?”
黎然:……
季无修怎么连自己给他的备注都知道?
回去的路上,黎然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岳航给他发的那个电影转给季无修。
不转吧,他怕到时候自己吃苦。
转吧……他又觉得尴尬。
总不能直接告诉对方,你好好研究研究,到时候跟人家老师学着点?这话他可说不出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盼着呢。
思前想后,黎然总算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当晚临睡前,他把那个视频转发给了季无修,然后又欲盖弥彰地发了一条文字信息:
「不好意思,本来要发给岳哥的,发错了」
「你无聊也可以看看」
季□□坐在沙发上查看邮件,听到提示消息看了一眼,直接点开了那个电影,还外放了。黎然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默默扯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还没过两分钟,你可以撤回。”季无修说。
黎然躺在被窝里装聋作哑,心说反正我发给你了,我就不信你能忍住不看!
自从发完电影以后,黎然就有些疑神疑鬼。每当季无修去书房,或者在盥洗室待超过两分钟,他就会开始脑补对方是不是在看电影。
但季无修掩饰得太好,在他面前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黎然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是太能装了,还是真的没看过。
不过他很快就没有太多心思惦记此事了,因为他们的话剧很快就要开演。首演日期定在3月3号,第一轮演出每周六场,连演三周。
“2号咱们有一场试演,会邀请业内的朋友和你们的亲友来看,大家把人数都报一下,咱们先内定一下自己人的票,到时候尽量不要缺席,把位置坐满好吧?”蒙导让助理拿着小本本统计人数。
黎然想了想,他人生中的第一部话剧试演,父母肯定要来,岳哥和小何,杨妈和管家他们,还有那俩保镖是不是也要请来看看?还有之前那部电影的主创团队,也得问问人家有没有空过来。
他这么大致一算,发觉竟然要请二十多个人,好像有点太多了。
他在剧中只是一个五番开外的角色,这么张扬不太好。尤其他们演出的是小剧场,一共就几百个座位,他自己就站那么多,太不合适了。
于是他删减了一下,只留了父母、岳哥和小何四张票。至于别的朋友和前同事,可以等正式开演的时候自己花钱买票请他们来看。
报完了人数,黎然就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直到排练完看到来接自己的季无修,他才想起忘了给季无修留票。
完了。
黎然不知道自己脑子抽的哪根筋,怎么能把季无修给忘了呢?对方到时候若是没票,他爸妈肯定要问啊。哪有新婚夫夫自己演出不给家属留票的道理?
偏偏他已经手快,给岳航和小何都发过信息了,总不好再让人家改时间。
“怎么了?”他一上车,季无修就觉察到他的表情不大对劲。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黎然心里有点内疚,说话时语气便软了不少。
“说吧。”季无修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着他。
“我们2号……”
“2号怎么了?”季无修问。
黎然还坐在人家车上呢,那句“忘了留票”实在说不出口,于是改口道:“2号洞房吧。”
季无修一怔,盯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知道我是个守信用的人,言出必行。既然说好的事情,我肯定不会耍赖,择日不如撞日,就2号吧,你觉得怎么样?”黎然话说出口,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如释重负。
“可,可以。”季无修换了档打算起步,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松手刹。等他松开手刹以后,又发现挂错了档,“抱歉,稍等我一会儿。”
他重新拉了手刹,下车在外头冷静了一分钟,这才重新做回车里。
有了这件事作为铺垫,黎然觉得票的事情好像不那么突兀了,状似无意地开口道:“我们要开演了,之前会有一场试演,我要的票不多,给了岳哥和小何,没你的份了。等正式开演你想看再看吧?”
“嗯。”季无修应了一声,看起来很淡定。
但黎然感觉他把方向盘的手似乎比以前用力。
两人回家后,黎父黎母正在客厅里翻看岳航让人寄来的杂志。
黎然估摸着里头有几张尺度很大的照片,觉得有点尴尬,便先回了房间。
他们的新房里还挂着那张巨幅的“森林”主题婚照,照片中他和季无修紧紧依偎在一起,那氛围带着几分原始的性.感。
黎然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想起了岳航说的关于个头的问题,于是伸手在照片里的季无修身上量了量。当然,他什么都量不出来,因为那里被前景的树叶遮住了,看不见。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季无修立在门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黎然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说:“照片上有只蚊子,我拍蚊子呢。”
“大冬天还有蚊子?”季无修问。
“冬天也有蚊子啊。”黎然理直气壮。
季无修并未多说什么,只目光在照片上一扫,确认了一下黎然方才“拍蚊子”的部位。不得不说,黎然拍的这只蚊子个头挺大的。
下午在车上,黎然一时冲动放了狠话。
眼看离2号没几天了,他想到这一点,心里难免紧张。
也不知道季无修到底有没有好好研究?
到时候如果不顺利,或者自己怂了,季无修会不会笑话他?
黎然叹了口气,感觉做零真的好难。
他甚至想要不然自己干脆委屈一下,做一得了。
但他们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他总不能一辈子做一吧?
当晚,两人都睡在了婚房里。
季无修又给他读了几页睡前故事,黎然睡意似有似无,便闭着眼睛装睡。
不多时,季无修关了灯,躺到了他旁边。
黎然默默躺了一会儿,估摸着季无修应该睡着了,便悄悄翻了个身,想趁着对方睡着了时偷偷量一下。
他到底还是犯愁,必须亲手量一量才能放心。
季无修一开始还以为黎然只是睡着了无意识乱动,直到对方那只手反复数次,他才反应过来,这人压根就没睡。
“啧。”他一把攥住黎然那只作怪的手,沉声道:“喜欢?”
“我……哎呀。”黎然尴尬一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我在掰玉米。”
季无修:……
黎然使了使劲儿,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季无修没追究他,只是稍稍曲起了腿,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我真的是在做梦。”黎然试图狡辩。
“嗯,知道了,掰玉米。”季无修道。
黎然知道越描越黑的道理,索性闭了嘴。
次日一早,他自动将昨晚的尴尬经历从记忆里删除了,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季无修。
但他下了楼以后,发现今天的早饭里竟然有蒸玉米。
“怎么吃这个?”黎然问。
“多吃点粗粮,对身体好。”季无修说。
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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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坐到桌边看着盘子里的玉米, 心情十分复杂。
他喝了杯牛奶,吃了一个煎蛋,一直没碰玉米。
季无修见状主动夹了半块玉米放到了他盘子里, “早餐要搭配营养,不吃碳水会饿得很快。”
“无修说的对,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挑食呢?”黎母道。
黎然无奈, 只能瞪了季无修一眼,把那半块玉米拿起来啃了。
“你故意的吧?”上车后,黎然问他。
“什么故意?”季无修帮他扯过安全带系上, 表情丝毫看不出异样。
黎然又不可能把昨晚掰玉米的事情跟他摊开了说, 只能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这天中午, 岳航特意来剧场找黎然吃了个午饭, 还给他带来了一块硬盘和一个盒子。
“什么东西?”黎然好奇道。
“硬盘里拷了两条你拍电影时的花絮,还有一个叫参考资料的文件夹,里头都是我给你下载的电影,你回去可以拉着你家属好好研究学习一下。”
黎然闻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把硬盘收了起来。
“盒子里是一个新手大礼包,你需要的东西里边都有,以备不时之需。”岳航说着冲他眨了眨眼,那表情十分暧.昧。
若是换了过去, 黎然肯定要觉得对方多管闲事,但现在他只觉得身边有一个这样热心肠的朋友简直是太好了。
“还在担心?”岳航问他。
“昨晚我量了一下……”黎然拿手朝岳航一比划,“是不是有点吓人?”
“嚯!”岳航挑了挑眉, “可以呀!”
“我真是有点害怕, 你说我要是喊疼, 他会不会笑话我?”
“如果他让你难受,就是他的问题, 你应该笑话他。”岳航道:“但是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男人嘛……还是要多鼓励,他好,你也好,对吧?”
黎然:……
这天晚上回到家以后,黎然特意把硬盘打开看了一眼。
他想了想,把参考资料那个文件夹改了个更直接的名字,免得让人看了反应不过来。改完名字以后,他就把硬盘放到了桌边,假装没打开过。
晚上他洗完澡出来,看到季无修在桌前办公,便开口道:“今天岳哥给我拿了个硬盘过来,里头有一些片子,你帮我拷到电脑上。”
“好。”季无修应道。
“弄完了先放你那里,我……咳,我今晚先回我自己的房间睡。”
季无修敲键盘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咱们俩天天睡一块,我偶尔也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嘛。”
“私人空间?”
“对啊,协议上也没说我不能自己睡吧?”
“没有。”
“走了。”
黎然说罢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想那么大一块硬盘,里头装了那么多电影,文件夹还取了那么明显的名字,季无修肯定会看的吧?今晚他特意回自己的房间睡,就是为了给季无修足够的空间研究一下。
安排得这么周到,总该万无一失了吧?
黎然感觉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他堂堂一个零,竟然还需要为这种事情担心!
次日一早,黎然起床时在走廊里撞见了黎父。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场面一时十分微妙。
“这才结婚几天,吵架了?”黎父低声问他。
“没有……季无修半夜加班,我嫌吵,就回来睡了一晚。”黎然忙扯谎。
“哦,没吵架就好。夫妻俩生活难免有摩擦,你退一步我让一步,这日子才能过安稳,千万不要闹别扭,伤感情。”黎父语重心长地道:“回头我会说说小季,让他别太拼命。虽说现在公司是他管事,但也不能把身体累坏了。”
黎然赶忙点头,心说自己为这段婚姻真的付出了太多!
转眼就到了3月2号,他们的话剧今天正式试演。
虽说已经排练得很好了,但真到了这一天,黎然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自从毕业大戏之后,他就没有在舞台上公开表演过了。
舞台表演和现场拍戏不同,不能喊停,不能重来,必须一次成功。这对于演员的状态和水准都有着极高的要求,哪怕仅仅是一句台词,也不容有任何差池。
更别说黎然有着连续十多分钟的台词。
下午五点多钟,演员们已经在后台备场了。
黎然坐在化妆间角落的位置,一直紧锁着眉头。
“紧张?”褚逸端了一杯咖啡给他。
“谢谢褚哥。”黎然接过咖啡,“你不紧张吗?”
“我觉得演员没有不紧张的,区别只是看大家的克服能力。有些演员能在上台之前完全消除紧张,但另一些演员会一直保持紧张。只要你的紧张不影响发挥,就不必在意。”
“嗯。”黎然点了点头。
那些克服紧张的方法,他上学的时候都学过,也看过很多前辈分享的经验。但真轮到自己了就会发现,那些方法通通都没用,他越是不想紧张,就会越紧张。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不管了。
“这个点还能稍微吃一点东西,但是不能吃太多。过了五点半就别吃了,不然一会儿上了台还在消化,影响你的发挥。”褚逸说。
黎然点了点头,就着手里的咖啡吃了两块饼干。
七点钟,话剧准时开演。
黎然坐在后台候场,从音箱里能听到现场的声音。
小剧场的好处就是,演员和观众离得很近,台词说出口就能感受到观众的反应。从现场传来的声音判断,褚逸的开场非常顺利,没有任何瑕疵。
好的开场对于一部戏来说非常重要,一旦观众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后面上场的人压力就小了。
黎然坐在后台安静地等着,直到话剧近半,他才出场。
这个位置的戏接近中点,观众容易疲惫,所以对演员的要求很高。
黎然出场后一亮相,效果还不错,毕竟他的气质和长相都很出挑,又符合人物质感。再加上他的台词也好,让人看了难免生出点“长得这么好看,还有演技”的赞叹。
很多观众会对长得好看的人有偏见,但一旦好看的人拥有了与长相匹配的实力,这种偏见会迅速转化为欣赏。
黎然:“我给你念一句诗吧。”
褚逸:“是你写的诗吗?”
黎然:“不是,我想给你念更好的一句诗……”
观众席的后排,季无修坐在黑暗中,远远看着舞台上的黎然。因为没拿到vip家属票,他托人弄了张后排票,所以看不清黎然的脸。但他能想象到黎然说台词时的表情,对方的眼睛定然像映着月光的湖泊一般,明亮又清澈。
“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1】”
季无修第二次听到这段台词,不由想起了第一次带着黎然去剧场试戏那天。那天蒙导问黎然有没有谈过恋爱,黎然说谈过,还说自己的对象是个很英俊的人,是他的大学同学。
很英俊的大学同学……
季无修看着台上的黎然,稍稍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晚演出特别顺利。
谢幕后黎然朝父母和岳航、小何打了个招呼,就让他们先回去了。他还要换衣服卸妆,说不定导演还要复盘今天的演出,所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等一切结束后,他本想着打个车回家,却收到了季无修的信息说要来接他。等黎然从剧场出来时,已经十点多钟了。
“这么晚了你还特意过来一趟?”黎然道。
“加班了,刚结束。”季无修说着要帮他系安全带,但黎然这次很自觉,自己一上车就把安全带系好了。
回家的路上,季无修在某家便利店门口停了车,说要去买点东西。
黎然坐在车里候着,一开始没多想,后来发现季无修并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的货架上挑了商品付了款。众所周知,便利店门口的货架最长放的商品就是……
黎然心道,这家伙想得还挺周到,知道提前买辅助用品。
看到季无修从里头出来,他急忙转开了视线,假装看着马路对面。
“给。”季无修上车后递给了他一个盒子。
黎然一脸尴尬,心说你自己不会装着,给我做什么?
但他低头一看,却发现季无修买的是润喉糖。
“怎么是这个?”黎然脱口而出。
“不然呢?应该是什么?”
“没什么,挺好的。”
“我想着你要演出,喉咙可能比较累。”
黎然拆开糖吃了一块,心情十分复杂。
他甚至怀疑,季无修是不是已经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忘了?
那他们今晚还洞房吗?
两人回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季无修今天没加班,换了衣服就去冲澡了。
黎然并没等他,而是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冲了个澡,出来以后又去楼下找出黎父开过的藏酒,偷偷喝了一口,壮胆。
等他回到新房时,就见屋里的灯光已经调暗了,季□□坐在床上等着他。
“我以为你耍赖跑了。”季无修说。
“少看不起人!”黎然本来还有点别扭,被他这么一激直接把睡袍一脱,光.溜.溜钻进了被窝。
季无修大概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倒是愣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别磨蹭了,快。”黎然说。
季无修深吸了口气,慢慢俯身凑近了黎然。
黎然方才还挺奔放的,这会儿却屏住呼吸不敢吱声了。
季无修一手抚过他的额头,又在他耳朵上轻轻捏了捏,动作温柔又耐心。黎然只觉耳畔一阵微痒,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偏偏
楠諷
季无修慢慢悠悠也不着急。
后来他索性将心一横,主动揽住季无修的脖颈亲了上去。
季无修身体一僵,半晌才反应过来,继而开始配合着黎然与他接吻。黎然本以为这应该挺难的,毕竟这个人是季无修,但没想到事到临头他心里却没觉得多抗拒,仿佛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你喝酒了?”季无修问他。
“偷了一口我爸的藏酒,太辣了,咽不下去。”黎然说。
季无修拧了拧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问道:“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难?必须让自己喝醉了才能接受?”
“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我有点怕疼,壮胆不行吗?”黎然说。
季无修闻言这才舒展了眉头,而后翻了个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黎然,一手捧着他的脸,仿佛看不够似的。黎然被男人这目光看得有些脸热,却又无处可躲,只觉心脏抑制不住跳得越来越快。
“你提前看了吧?”
“什么?”
“电影,我发你的那个,还有硬盘里的。”
“需要看吗?你没说让我看。”
“你没看?”黎然有些急了,“那你会不会啊?”
季无修这才反应过来,黎然是怕自己不会,这才处心积虑搞了那一出。
“我会不会,你会知道的。”季无修说着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而后退开些许道:“但不是今晚。”
“啊?什么意思?”黎然有些茫然。
“你明天正式演出,我不想让你上不了台。”
黎然:……
好嚣张的语气啊!
但他想起自己那天晚上量过的个头,发觉自己竟无法反驳。自己是昏了头了吧,竟然要在今晚洞房。幸好季无修还有点良心,不然他自己傻了吧唧的,明天要真是上不了台,那可就惨了。
“那你不早说,还……还啰嗦这么半天。”
黎然身上这会儿已经有了变化,语气便不由带了点烦躁。
“我又没说不能做别的。”季无修道。
“什么意思?”黎然一脸戒备。
“今晚我们可以先,掰玉米。”
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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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水流自黎然掌心流过, 将他手上沾着的东西一点一点冲洗殆尽。
他抬头看向镜子,见镜中的自己面颊还染着红意,长睫不知何时被沾湿了, 这会儿看上去像是刚哭过似的。
他一手扯了扯睡衣襟口,看到锁.骨处添一个很重的印.痕,那是季无修刚刚留下的。不得不说, 经过今晚,黎然对季无修有了全新的认知。
他曾经一度以为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真的是个禁欲系, 直到一个小时前他才第一次目睹了对方的真面目。季无修根本就不是什么西装眼镜禁欲男, 倒像条饿了很久的狗见了肉骨头。
黎然舔了舔嘴唇, 那里差点被季无修咬破, 好在对方理智尚存,想起他第二天要登台,所以换了个地方下的口。
这样的季无修令他觉得很陌生,却没觉得讨厌。
黎然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他现在脑子里还有点乱。
他两手扶在洗手池上,试图用池边冰凉的触感来平复心情。但方才的一切对他而言冲击太大,他一时之间很难恢复冷静。
黎然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少年时他不算早.熟, 直到高中才彻底开窍,知道自己是个gay。
那段时间他自己有过一些尝试,却并不热衷, 甚至到了大学以后, 他在这方面依旧比较佛系, 不像同龄的男生那般整日精力充沛,躁动不安。
当时周围好多同学谈恋爱, 也有一些同性情侣,但黎然始终没有试着和别人交往过,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这种亲密关系上没有太多需求。
后来进了剧组,身边也有不少机会,可黎然从未走出过那一步。上一世,直到出意外时,他都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身后传来脚步声,黎然抬眼看去,在镜中看到了季无修的身影。
“还没洗好?”季无修问。
“没。”黎然的手早就洗好了,他只是需要一点空间来缓一缓。
季无修闻言走到他背后,两臂虚环着他,而后挤了点洗手液,帮他洗手。男人比他大了一号的手掌包裹着他,手指沾了洗手液在他指缝间慢慢揉.搓,指腹上的薄茧蹭得他有些微痒,这令黎然不禁有些失神。
“这样可以吗?”季无修问他。
黎然:……
他怀疑季无修是故意的!
对方刚才就一直问他这样的问题,见他不吱声就故意使坏。黎然在他手下简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一边不情愿,一边回答他那些带着点恶趣味的问题。
季无修耐心地帮他洗着手,两人挨得极近,黎然仿佛又感觉到了什么,心跳得极快。
“你又……”
“放心吧,今晚就到此为止。”季无修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声音低沉而性.感,“你明天还要上台,熬夜会有黑眼圈。”
黎然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了盥洗室。
“手腕还酸吗?要不要帮你揉一揉?”季无修问他。
“我困了,睡了。”黎然钻到被窝里,背对着季无修不敢看对方。
季无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末了凑上去在他泛红的耳朵上轻啄了一下,这才关了灯。
黎然出于习惯很想抱着季无修,但他想起方才的事情又觉得难为情,最终还是忍住了。直到他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感觉背后传来了熟悉的体温,季无修主动抱住了他。
第二天一早,黎然是被季无修叫醒的。
昨晚他太累了,到了该醒的时间还没自然醒,季无修怕他睡过了头。
“只是掰了个玉米就累成这样,要是……”
“停!”黎然一把捂住他的嘴,“天亮了,不许提。”
季无修攥住他的手腕,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揉了揉。黎然像是被唤醒了某种记忆,一张脸迅速泛红,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发觉季无修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换做从前,对方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刻意和他产生身体上的接触。
但自从昨晚之后,季无修突然开始热衷这些了,总是时不时找机会牵他的手,或者想要抱抱他。他甚至怀疑,季无修方才原本是打算吻他。
两人下楼时,黎父黎母已经坐在了饭桌前。
“小季,你出差的时间定了吗?”黎父忽然问。
“定了,5号。”季无修道。
“出差?去哪儿出差?”黎然问。
黎父一挑眉,看了一眼季无修,目光带着点询问。
季无修道:“我还没和黎然说。”
“小季要去出国一趟,不过待不了太久,几天就回来了。”黎父说。
黎然看了季无修一眼,并未在父母面前多说什么。
“今天都3号了,你是打算出差当天再告诉我吗?”上了车后黎然问他。
“不高兴了?”季无修问。
“没有。”黎然嘴上这么说,但明显就是不高兴了,扯安全带时还因为扯得太快被卡住了。
季无修帮他慢慢把安全带扯出来系好,就着侧身地姿势看向黎然,“我以为你不会在意。”
“本来就不在意。”黎然气鼓鼓地说。
他试演忘了给季无修弄票,还挺内疚的,好不容易弄了一张五号第一排中间位置的票,打算给季无修,没想到对方竟然要出差。
这部戏因为是褚逸主演,所以票很难弄,黎然一开始不知道,也没提前抢票,等他想起来的时候票早就卖空了。这张第一排的票是他费了好大劲儿自掏腰包弄到的。
早知道季无修根本就看不了,他才不会费这么大功夫!
黎然甚至怀疑,季无修压根也没想到看他的话剧。
“出差的事情昨天下午才定,本来打算等你首演结束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也没事儿,我不关心。”黎然说。
季无修无奈一笑,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黎然本来就闹别扭呢,被他这么一揉险些当场炸毛。
因为出差的事情,黎然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话,甚至到了剧场以后他都还有些沮丧。
他原本也没觉得自己多期待让季无修来看,但得知对方没打算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失望。黎然自己也说不清这失望的来由,只得将其归结为,票得来不易。
“兄弟姐妹们,谁那还能弄到票啊?”有个同事在休息室里问了一圈,“我老婆出差刚回来,没赶上试演,咱们自己留的票都被那帮孙子送完了,一张没给我留。”
一般这种演出,主创的亲朋好友都会被集中安排在一场,剩下的场次除了正常渠道售卖,只有零星的预留票会留给内部人员。但褚逸名气太大,托关系要票的人太多,这还没首演呢内部票就没了。
别说是黎然,就是褚逸现在自己再想弄个座位都得找黄牛。
黎然给季无修弄来的票是五号的那场,对方要出差看不了,他就找到了帮自己弄票的同事,把票还了回去。正好,这张票就落到了方才找票的同事手里。
这下同事高兴了,黎然更郁闷了。
演出前,众人都在后台候场。
有个工作人员进来拿了个单子朝众人道:“今晚首演,外头的花篮都摆满了,看来咱们剧组人脉很广啊!”因为演员们这会儿不方便出去,他便把花篮的署名都整理了一下,以便演员们知道有谁送了自己花篮。
其中近八成的花篮都是褚逸的朋友送的,毕竟他是主演,在圈内地位又高。
“有一位我没对上号,是谁的朋友还是家属啊?叫季无修的。”
“啊?”黎然一怔,“是季无修吗?”
“对,没说送给谁,只说祝他的小王子演出顺利。”
黎然:……
季无修幸好没写祝太子殿下演出顺利,不然自己今晚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一对花篮,红玫瑰配百合。”工作人员一挑眉,问道:“谁啊?”
“我,我家属。”黎然红着脸说。
对方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自己不久前刚吃过黎然的喜糖。
这日的首演十分顺利。
有了昨天的经验,黎然今天更放松,发挥得特别好。
演出谢幕时,褚逸单独拥抱了他,对他赞赏不已。
大幕落下时,黎然忍不住想,可惜季无修看不到他的表演。
看不到就看不到吧。
黎然觉得自己有些太患得患失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么在意那个人了?
或许季无修在这个时候出差能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
黎然胡思乱想着从剧场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立在台阶旁的季无修。
男人身上穿着深色的风衣,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正安静地看着他。黎然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有些恍惚,想起了季无修说的自己大一时那个平安夜……如果那天他恰好从学校里出来,看到捧着花的季无修,他们的人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改变?
季无修见他立在那里没动,便主动走了过来。
“你……买花做什么?”黎然用别别扭扭的语气问道。
“祝贺你,演出顺利。”季无修说。
“你又没看……”黎然本来已经快忘了,这会儿又想起了那张票,“我原本弄了张五号第一排中间的票,你要出差,又还回去了。”
季无修一怔,“你早晨不高兴,是为了这个?”
“没有不高兴,我没那么小心眼。”
“我看了,你演得很好,比昨天更放松。”季无修说。
“嗯?”黎然有些懵,“你看了?你昨天也看了?”
“昨天弄到了最后排的票,看不清你的脸,今天是第二排,看得挺清楚的。”季无修把手里的花给他:“本来谢幕时想给你,但是隔着一排座位不方便。”
黎然接过那束花,眼底登时有了笑意。
“你从哪儿弄的票?不会是买的黄牛票吧?”
“我知道你讨厌黄牛。”季无修说,“滥用了一下职权,让员工帮忙抢的。”
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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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了车, 黎然眼底的笑意都未散去。
“我不知道你会来看。”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季无修把他手里的花放到后座,又扯过安全带帮他系好。
黎然倚在座位上, 好奇地看向季无修:“比如呢?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季无修低笑一声,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车子发动,离开剧场驶向城市热闹的车流。黎然看着窗外的街景, 心情似乎不错,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比平时轻快许多:“你带我去吃宵夜吧。”
“饿了?”季无修问他。
“也不是很饿,就是突然想吃点什么。”
“这个时间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明天还有演出, 不要熬夜。”
“好吧。”黎然有些失望。
两人回到家时, 黎父黎母已经休息了。
季无修去热了一杯牛奶, 又给黎然切了个苹果。
“你连着看了两场, 不会腻吗?”黎然一边喝牛奶一边问。
季无修一边讲花瓶里的花取出来,换上新买的玫瑰,一边答道:“我是去看你,又不是去看话剧。”
黎然心跳猛地快了一拍,险些被牛奶呛到。
他坐在桌边看着季无修耐心地将玫瑰花的叶子一片片剪下来,只留了最靠近花朵的一两片,“你很喜欢玫瑰花?”
“你喜欢。”季无修说。
“嗯,我确实很喜欢。”黎然又喝了一口牛奶, “我记得大学那会儿也有人老送我花,逢年过节就有,也不署名, 也不知道是谁……”
他话音一顿, 怔怔看向季无修, 就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那些花不会都是季无修送的吧?
黎然没有问出口,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除了季无修, 还有谁会做这种不留名的事情?只有季无修会发这种疯,默默无闻地坚持送花给他,甚至都不指望他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不经意发现这个秘密。
对方说他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如今看来,这话倒是没错。
“牛奶该凉了。”季无修提醒他。
黎然回过神来,只觉心神震荡,鼻子也不禁有些发酸。
“你今天说原本弄了一张票给我?”季无修抬眼看向他。
“嗯……知道你出差,我又还回去了。组里票很少,很多同事的家属都没票。”
“你就没想着请旁人去看?”
“圈子里的同事大家都认识,请谁不请谁都不合适,票不够干脆就谁也别请。圈外的朋友,也没有那么亲近的。”
“大学同学呢?”季无修又问。
“想不起来请谁,算了吧,票都还了。”
季无修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他把餐厅里的花瓶收拾好,又拿着剩下的半束玫瑰花上了楼,放到了卧室的花瓶里。
当晚睡下之后,黎然稍微有点紧张,不知道季无修会不会做点什么。但对方只是在关灯前亲了他一下,一个点到即止的吻,落在额头。
没有“掰玉米”,也没有亲嘴。
“明天下午我就去机场了,晚上小刘去接你。”
“哦。”黎然刚想起来季无修要出差,5号出差,实际上4号就要出发了,“要待几天啊?”
“暂定四五天吧,后续看情况。”
“哦。”
黎然想了想,四五天好像也不算太久。
不就是换小刘接送他吗?不就是晚上一个人睡觉吗?
黎然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过去的二十多年,他都是自己睡的。况且如今家里有了保镖,也升级了安防系统,他早就不害怕了。
第二天晚上,果然是小刘来接的他。
“小黎总,请。”小刘提前下了车,帮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黎然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坐过后排了。
他上了车,小刘并未提醒他系安全带,大概觉得这是一个不需要提醒的常识吧?但不知道为什么,季无修每次都要不厌其烦地提醒他,若他动作稍慢一些,对方还会亲自帮他系好。
“小黎总,可以出发了吗?”小刘问。
“嗯。”黎然扯过安全带系上,心情没来由有些低落。
当夜他睡觉时并未关灯,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也没睡着。
桌上的花瓶里摆着红玫瑰,虽然过了一天一夜,但那些花看着还很新鲜。季无修床头柜上放着《小王子》,他取过来想翻看一下,却不记得对方上次读到了哪里。
就在黎然胡思乱想之际,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
略略略:「晚安」
黎然看着对话框,输入了「晚安」两个字,但犹豫了一下,又删掉了,换成了:
「忙吗?」
这是一个比较开放式的问题,对方如果想聊天,就会说不忙,然后把话题延续下去。对方如果不想聊天,就可以回复挺忙的,这样问问题的人自然会识趣地终止话题。
黎然正在猜测季无修会怎么回,对方却发了个视频请求过来。黎然吓了一跳,下意识按了接听键,屏幕中露出了季无修英俊的脸。
男人身上穿着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一副标准的西装精英帅哥打扮。如果放在以前,黎然对他的评价多半会加个“禁欲系”,但有了一起“掰玉米”的经历,黎然实在无法再把“禁欲”两个字和季无修联系到一起了。
“怎么了?”黎然问他。
“我以为你有事儿。”季无修说。
“是你打的视频电话。”
“你问我忙不忙,我以为你有事情要说。”
黎然目光微闪,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我就是随口问的。”
“好,那你早点睡,晚安。”季无修说罢朝他一笑,挂断了通话。
黎然:……
随口问的就挂这么快?多聊一句都不愿意?
黎然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就不该主动和季无修搭话。为了赌气,第二天季无修给他发早晚安时,他直接没回。
他还以为对方会主动找他聊天,可一连两天,季无修除了早晚安什么都没和他说,多余的表情包都没有一个。
这天是休息日,剧场没有排演出。
一大早褚逸就给黎然打了个电话,说想邀请他参加一个酒会。
“我知道难得休息一天,不该叫你出来。但酒会的主人是我的老朋友,他看了咱们的话剧很欣赏你,要我无论如何要请你赏脸过去一趟。”
黎然本想拒绝,但褚逸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再拒绝就不礼貌了。于是,当晚他只能跟着褚逸一道去参加了那个酒会。
说是酒会,但其实规模并不大,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型的私人聚会,来宾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个。黎然打眼一扫,发觉现场既有咖位不小的演员,也有圈内知名的歌手,甚至还有一线的主持人。
褚逸带着他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黎然这才知道对方是个王牌综艺制作人,名叫卢颖。
“褚逸说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一再推脱,是我逼着他把你叫来的。”卢颖说。
“卢老师您好。”黎然怀疑对方这话就是假客气,毕竟他这个咖位,要流量没流量,要作品没作品,不至于让人这么在意。
若是等他的电影上映以后,这话还有点可信度。
“我最近在做一档恋爱综艺,想邀请你参加。”卢颖开门见山地说:“我私下接触过你的经纪人,但是他拒绝了我。没办法,我只能来找你了。”
“卢老师……谢谢您的抬爱,但我暂时没有参加综艺的打算。”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还没给你介绍节目呢。我这档综艺并不是传统的恋爱综艺,更像是夫妻或者夫夫综艺。我们会邀请一些情侣来做客,其实就是参与一些简单的互动,聊聊天之类的。”卢颖道:“我们的节目特别之处在于,不仅会邀请圈内人,也会邀请一些各界出类拔萃的人士参与,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
黎然听明白了,卢颖不单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季无修。
一个他这样的十八线小明星,叠了黎氏集团太子爷的身份,而季无修则是商界新秀头上贴着入赘的标签,这些组合确实很能博眼球。
“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黎然这次没直接拒绝,而是采用了一种更迂回的方式,免得对方又要当场劝说他。
“好,我等你消息。”卢颖说。
黎然又朝她道了谢,这才走到角落坐下。
“抱歉,让你为难了。”褚逸看上去有些尴尬。
“没事,卢老师也是想给我机会。”
黎然不想接触综艺,是因为不感兴趣,也不想拉着季无修去炒这样的热度。但客观得说,他这种十八线艺人能上卢颖的节目,那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好机会。
不出意外的话,一个节目就有可能让他一跃晋升好几个咖位。
“其实我也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但这个阶段适当地妥协,能让你有机会拿到更好的剧本。”褚逸说。
“嗯,我明白。我回去以后和季无修商量一下。”
褚逸点了点头,问他:“要不要去阳台上透透气?”
“好啊。”黎然起身跟着褚逸去了阳台。
但不知是谁在阳台上弄撒了红酒,他一不留神踩到了酒渍,险些摔倒,好在褚逸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可两人这么一摔一扶,黎然手里的酒全洒到了褚逸身上。
“对不起!”黎然忙取出手帕帮他擦。
褚逸倒是挺淡定,接过手帕随手拭去西装上的酒渍,还不忘安慰黎然说没事。
这天酒会没结束,褚逸就找了个借口带着黎然离场了,还让自己的司机把黎然送回了家。
“褚哥,今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弄脏了你想西装。”下车前,黎然还在朝他道歉。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硬拉着你去凑热闹。咱们就当扯平了,谁也别再客气了。”褚逸笑道。
黎然笑着点了点头,待对方车子离开后才转身回家。
得知岳航也不想让他接触这个综艺,黎然压根就没朝季无修提,很快就此事抛到了脑后。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酒会的事情竟然会有后续,而且还是一股脑冲上了热搜的那种后续。
看着岳航发来的热搜截图,黎然整个人都蒙了。
热搜第一位:【疑似褚逸黎然恋情曝光】
后头还跟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在酒会阳台差点摔倒时,褚逸扶着他的截图。因为照片的角度问题,再加上有些模糊,两人那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拥抱;另一张是褚逸从他手里接过手帕时的画面,因为阳台栏杆的遮挡,照片里看不见手帕,所以他们看起来像是在牵手。
下一刻,他收到了一条来自季无修的信息,内容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黎然:……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自己才刚知道呢,季无修消息这么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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