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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逸那边再次陷入了沉默。
黎然不想继续纠缠, 说自己要休息,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后,他总算得以腾出手来穿上了睡衣。
季无修抱着胳膊看他把衣服穿上, 眼底带着不加掩饰地笑意。
“看什么看?”黎然红着耳朵白了季无修一眼,匆匆出了盥洗室。
“什么时候辞演的话剧?”季无修走到沙发旁,手里拿着毛巾帮黎然擦头发。
“就今天啊。”黎然拿着手机看信息, 褚逸又给他发了一大段文字,大意是让他不必在意之前的事情,继续演出, 还朝他保证不会再出现上次的事情。他想都没想, 便回复了一条婉拒的内容。
季无修手上力道很轻:“想清楚了?”
“嗯, 回头二轮演出估计也得小一个月呢,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尴尬了。”黎然倚在沙发上抬头看他,“怎么?”
“没怎么,你想清楚了就好。”季无修帮他擦完头发,顺手在他耳朵上轻轻一捏,“去吹干了再睡觉。”
黎然摸了摸耳朵,乖乖去吹了吹头发,这才睡下。
次日, 黎然在家里研究了一天的剧本。
他选的这部电影暂定名叫《与你常在》,讲的是有关亲情的故事。
故事中有一条支线,讲的是主角和哥哥的手足情。确切的说, 这两兄弟并没有血缘关系, 只是自幼时便在一起生活, 相互扶持一起长大,直到成年后有了龃龉, 自此分道扬镳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黎然惊讶地发觉,这天支线竟然与他和季无修上一世的经历有些相似。故事中的弟弟也曾落魄不堪,并拒绝了哥哥的帮助,险些走向绝路。不同的是,故事里最后死的不是弟弟,而是哥哥。
两人分别多年,弟弟再次得到哥哥的消息时,对方已经过世多年。
弟弟辗转回到故乡,留给他的只有一块冰冷的墓碑。
黎然看完剧本,窝在沙发上待了一个下午。虽然电影整体的结局比较明亮,但这条支线却令他十分难受,心里像是堵了一块东西似的,又酸又涩。
他忍不住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和季无修。
曾经身在其中不自知,跳出来再往回看时,他有点替季无修难过。
上一世他只当季无修不止一次试图朝他伸出援手,是出于同情亦或看在父母的面子上。如今想来,只怕不止于此。季无修从他大一的时候就打算送他红玫瑰了,对他的感情绝不仅仅是他从前以为的那样。
他无法想象,上一世的季无修在得知他的死讯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天季无修下班很早。
他回到家时,黎然还窝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了?”季无修走过来挨着他坐下,牵过他的手放在掌心亲昵地摩挲了片刻,“哭过?”
黎然抬眼看向他,仿佛想透过眼前之人看向上一世的对方。
可他知道,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若非上一世他惨死于车祸,两人未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没什么,看剧本太投入了,有些难过。”黎然吸了吸鼻子道。
季无修伸手将黎然揽在了怀里,黎然并未抗拒,任由他一手在自己背上轻轻安抚着。
“是个什么故事?”季无修问。
“两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后来因为误会分开了。弟弟自尊心太强,一直不肯和哥哥联系,后来再得到对方消息时,便是死讯。”
季无修的手停在他背后一顿,半晌后开口问道:“死的是谁?”
“是哥哥。”黎然说:“弟弟去到哥哥墓前时,对方已经过世很久了。”
季无修将他揽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他耳畔,一直没有开口。
“你说,哥哥过世前是怎么想的?他会恨弟弟吗?”黎然问。
“不会。”
“为什么?”
“他大概只会怪自己不够坚决,如果想见面的话,总有机会的。”
黎然有些惊讶,没想到季无修竟是这么想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也像他们这样分开了,我一直躲着你不见,后来你得知我……”
“不要做这样的假设。”季无修打断了他,沉声道:“如果故事太伤感了,不妨换一个剧本试试呢?”
黎然经他一提醒,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代入了,这样固然有利于入戏,却容易产生情绪问题。
“我会好好调整的。”黎然说。
“嗯。”季无修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起身出了房间。
当晚,黎然一直没再见过季无修,还以为对方有事情又出门了。直到晚饭时,才从管家口中得知季无修回来后一直没有离开过。
“那他去哪儿了?”黎然不解。
“是不是在书房?”黎母问。
黎然去书房看了一眼,里头空无一人。
他又去敲了敲季无修以前的卧室门,半晌后里头传来了回应。
“你怎么在这儿?”黎然隔着门问。
“有个语音会议,我怕外头吵,晚饭不用等我了。”
黎然只当他在忙,便没继续打扰,让杨妈给他留了一份晚饭。
当晚,黎然洗漱完睡下,季无修才回来。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想给对方腾个地方,季无修却从背后抱住了他。
“我明天要试镜……”黎然迷迷糊糊地说。
“嗯,睡吧。”季无修亲了亲他的耳朵,却没放开他。
这天晚上黎然睡得不太安稳,季无修把他抱得太紧了,几乎勒得他有些喘不上气。后来他中途醒了两次,提出了抗.议,对方才稍稍放松了些。
次日晌午,季无修开车载着他去试镜。
黎然坐在副驾驶,哈欠连连。
“昨晚没睡好?”季无修问。
“你还问我呢……”黎然转头看向他,发觉他眼底带着点青黑,看上去比自己睡得还差,“你昨晚怎么了?”
“没怎么,工作上的事情。”季无修随口道。
“是因为要出去蜜月,所以又在加班?”
“嗯,已经搞定了,你不用操心。”
“其实去不去都行,我是无所谓的。你要是早点说,我就劝你不去了。”
“是我想去。”季无修说。
黎然一怔,这回没话说了。
既然季无修想去,那他就有陪着对方一起去的义务。
黎然今天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岳航今天陪他一起,所以两人到了停车场后又等了几分钟和岳航汇合。
“不用担心,我摸底过试镜的人,估计没人是你的对手。一会儿你就放松一点,正常发挥,这个角色肯定是你的。”岳航抬手帮他顺了一下头发。
三人一起上了楼,岳航让黎然坐在厅里等着,自己去沟通了一圈,把该交的资料都交了。不知道是他们来的早还是怎么回事,今天试镜的演员并不多,打眼一看厅里也没坐几个人。
季无修默默守在黎然旁边,没有开口说话,免得给他不必要的压力。
约莫等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样子,便有个姑娘过来叫黎然进去试镜。
黎然起身跟着那姑娘进了排练室,见里头只坐了三个人,氛围还算可以。
“黎然,我前段时间看过你的话剧,非常好。”坐在中间的那个人主动开口道。此人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年纪看着也就三十出头,性格很随和。
“谢谢。”黎然不卑不亢地道了谢,“请问我是自己选一段表演,还是指定?”
“剧本你都看过了是吧?”导演问他。
“嗯,看过了。”
“你来那段吧……躲雨时,哥哥来找他那段。”
导演说的是主角落魄的那段剧情,那天下了一场大雨,主角先是被淋成了落汤鸡,然后勉强找了个地方避雨,哥哥这时撑着伞走到了他躲雨的地方。
那是两人分开后唯一一次见面,结果并不温馨。
“剧情我知道,但是台词……”
“我听说你前天才拿到剧本,台词不会很正常,你自由发挥吧,大概意思演出来就行。”导演说。
“我给你搭一下戏吧。”导演旁边坐着的那个男生起身走到他身边,做了个撑伞的动作。
没人喊开始,黎然直接进入了状态,瑟缩着身体躲在并不存在的屋檐下。
“跟我回去吧。”男生开口。
黎然抱着肩膀看着眼前的雨,“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吧?”
“当然不是。”
“那就是来扮演救世主的?”黎然转头看向他,眼底带着自嘲的笑意:“把我从泥坑里拉出来,用你圣洁的光辉照亮我的人生,然后让我跪在你的脚边痛哭流涕,认罪悔改?”
男生怔怔看着他,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黎然看着眼前的人,却不禁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和季无修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季无修当时也是这么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没有开口。
他们闹了太多年,早在父亲过世前就已经不会好好说话了,更别说又经历了后头那些事情。
彼时的黎然就像条丧家之犬,最不愿面对的人就是季无修。
“别任性。”男生又接了一句台词。
“如果你还念着一丁点旧情,别再让我看到你。”
黎然说罢退后两步,转身消失在了“雨中”。
这段戏并不复杂,但很考验演员的基本功。尤其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直接进入情绪激烈的剧情,对演员的考验非常大。黎然无疑发挥得非常出彩,就连给他搭戏的男生都被他带入戏了。
“非常好。”导演一脸笑意,“临场发挥都能这么顺畅,太不容易了。上次见面蒙导就一直朝我推荐你,说你很有灵气,现在看来我幸亏听了他的劝。”
“谢谢导演。”黎然朝他鞠了一躬,顺势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没有人知道,他方才说的这段台词,与上一世和季无修见面时几乎一模一样。
试镜很顺利。
虽然当场没有宣布结果,但黎然能感觉到,问题不大。
接下来只要等通知就好了。
回到车上时,黎然还陷在情绪里有些没出来。
季无修递给他一杯咖啡,一直等他慢慢恢复平静才开车。
回去的路上黎然忍不住想,自己接到这个本子,或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的。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准,这对他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该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去面对那段记忆。
不过这都是后话。
眼下他该做的就是收拾好心情,先去度蜜月。
两人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好在去的地方天气暖和,带的衣服占地方比较小。但饶是如此,两人的行李加起来也装了满满两大箱。
幸好季无修收纳能力比较强,要是换了黎然,同样的行李估计至少得多出一个箱子来。
当晚,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黎父黎母叮嘱了好些事情,两人都一一应下。
次日一早,小刘送两人去了机场。
这次和他们同行的还有黎母亲找的旅拍团队,一共三个人。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傍晚了,众人先到酒店办了入住。
当晚,旅拍团队的统筹就送了一份日程表过来,上头有详细的行程时间和拍摄计划。
“怎么只有三天?”黎然窝在沙发上看了一眼那张行程表,“不是说有半个月的行程吗?”
季无修一边收拾箱子一边道:“半个月是咱们的时间,不是他们的时间。”
“他们拍三天就走了?”黎然问。
“不然呢?”季无修看向他。
黎然一挑眉,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这三天行程比较紧,你该玩就好好玩,后边估计出门就少了。”
“什么意思?后边不出门,难道一直待在酒店里啊?”
“也不一定。“季无修说:“后边如果你能下得了床,也可以出门。”
“我为什么下不了床?”黎然不解。
季无修没有答话,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黎然琢磨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耳朵瞬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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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别过脑袋不再看季无修, 脑袋里却想东想西的。
他一会儿心道季无修到底有没有做好功课,一会儿又担心自己会疼。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他起身去冰箱里取了瓶水, 拧开盖正要喝的时候,冷不丁看到季无修从箱子里取出了一摞小方盒。他正想问这是什么的时候,已经认出来了, 这是某种蜜月必备消耗品。
但季无修带得也太多了吧?
这是多少盒啊,他打眼一看甚至都数不清。
季无修坦然地抱着一摞盒子,径直走到卧室拉开抽屉, 将盒子一股脑放了进去。
“晚饭出去吃还是叫客房服务?”季无修放好了东西出来问他。
“呃……那个, 咳, 都行。”黎然假装无事发生, 但红透了的脸颊却彻彻底底出卖了他。
季无修假装没看到,拿起客房里的电话,点了晚餐。
等饭的间隙,黎然给父母打了个视频电话,报了平安。
“住的是海景房吗?”黎母问。
“是,房子直接建在了海上。”黎然拿手机拍着窗外给他们看,但这会儿天色已晚,拍不出什么效果来, “打开阳台的门,外头就是栈道,直接伸到海里的。”
“小季选房子还是挺有眼光的, 这地方你们如果住着好, 回头我和你爸爸也去住几天。”
“来吧, 景色肯定是漂亮的,就是潮声有点大。”黎然说:“早晨如果起得早, 说不定还能看到海上日出呢。”
黎然转头看向季无修:“咱们这个房间是冲着南的吧?”
“嗯,客厅的阳光房就能看日出,也能看日落。”季无修走到黎然身边坐下,将人揽在怀里,接过了黎然手里的手机,自觉当起了支架。
黎然就势靠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
“路上没睡觉吗?困了?”黎父问。
“睡了一路,但是坐在这里听着水声,还挺催眠的。”
“困了早点睡也行,反正你们那里天都黑了。”
“嗯,季无修叫了晚餐,我们吃完再睡。”
黎然说完这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忽然又有些不自在。好在黎父黎母那边也没多说,叮嘱了他们注意安全好好休息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黎母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记得多拍照片发给她。黎然满口答应,这才将手机收起来。
不多时,晚饭便送来了。
黎然坐了一天飞机,胃口一般,吃得不多。
两人用过饭后,天色已经晚了。
黎然吃饭前还犯困,这会儿却又没什么睡意,索性跑到阳台上看了会儿夜景。他们住的酒店是沿着海岸线建的,夜里看去像是一道铺在海边的灯带,昏黄的光线点缀在深重的夜色里,显得温馨又浪漫。
房间朝向大海的那一侧,能看到月亮。
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十五,但半圆的月亮悬在夜空,依旧很漂亮。
黎然身上盖着一件薄毯,就势躺在阳台上看起了夜空。阳台上的地毯是季无修提前打电话定的,酒店里的人帮忙买来以后还清洗过,甚至用的香珠味道都是季无修特意挑的。
黎然一手在柔软的地毯上抚过,心道季无修总是能事无巨细把一切都办得很妥帖。两人从订婚到现在,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操过哪一样事情的心,好像所有事情都是季无修在打理。
哪怕到了现在……黎然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季无修.正坐在桌前处理工作邮件。虽然此前他加班了好多天,但公司难免有一些需要他亲自决策的事情,所以他蜜月期间每日也要抽一两个小时办公。
不多时,黎然眼看都快睡着了,季无修终于合上电脑走了过来。
“处理完了?”黎然问他。
“嗯。”季无修躺在一旁,捧着黎然的脸亲了亲,别的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看了半晌,他再次凑上前亲了亲,亲完了又接着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黎然被他看得哭笑不得,实在不想配合了,直接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一大早醒来的时候,黎然才发现自己已经从阳台回到了床上。
今天要配合旅拍团队,黎然没赖床,起来洗漱了一番又吃了早餐便去和旅拍团队汇合了。
他们第一天并未在海边取景,而是直接驱车去了镇子里。
“头两天咱们主要拍镇子里的镜头,海边咱们后天再拍。”摄影师朝黎然解释道:“别看这镇子不大,但是建得非常精致。步行把整个镇子绕一遍估计用不了一个小时,但要是仔细游览,一天还不够用。”
黎然这才知道,这地方竟然这么小,也难怪季无修说只拍三天就能拍完。后来听摄影师聊完他才知道,这整个岛也没多大,开着车用不了一天就能逛完。
“这么小?”黎然惊讶道。
“这种地方最适合度蜜月了,不用到处跑啊看的,随便出来逛逛拍点照片,其他时间留在酒店里多安逸啊。”摄影师笑道。
黎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瞥了季无修一眼。
季无修却十分坦然,显然对自己的安排很是满意。
“咱们的拍摄和普通的拍摄不大一样,你们可以自由一些,想怎么逛怎么逛,我们会跟着抓拍。个别需要配合的地方我会提醒你们,其他时间你们就当我们不存在。”
两人闻言便顺着街道朝前行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镇子的主街,街上扑了乳白色的石砖,沿街的店铺不算密集,但门脸都设计得很有风格。岛上气候湿润温暖,很适合植物生长,街边和街心的花坛里种满了花,此时都开得正好。
摄影师举起相机咔嚓按下快门,镜头里季无修牵着黎然的手,正朝他说着什么。清晨的阳光将两人的身形勾勒得略有些模糊,像是加了一层纯天然的滤镜。
两人走到街心时,遇到了冰激凌车。
季无修上前买了两只冰激凌,一只香草味的,一只抹茶味的。
黎然接过香草味的咬了一口,季无修主动把另一只送到了他嘴边,那意思让他也尝一口。这一幕依旧被跟拍的摄影师抓了个正着。
两人就这么悠闲地在镇子里不紧不慢地闲逛,黎然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撸了会儿路边的流浪猫,季无修守在一旁帮他挡着太阳。他们又去看了街头魔术表演,季无修放了一张大额纸币,魔术师当场变出了一枝红玫瑰送给了他,季无修转手放到了黎然手里。
在镇子广场一角,有人在拉小提琴,季无修走上前和他沟通了几句,对方连连点头,不多时便奏出了《一步之遥》的旋律。不等黎然反应过来,季无修便拉着他的手,伴着音乐跳起了探戈。
两人少年时曾一起学过一阵子,但黎然很多年不跳都快忘了,只能跟着季无修的节奏走。伴着小提琴悠扬又热烈的旋律,季无修引着他辗转腾挪,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脚步亦进亦退。
旋律进行到高.潮时,季无修拉着黎然一只手抬高,对方顺势一个旋转,继而被他再次拉入怀中。黎然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跳的是女步,他不甘示弱,踮起脚拈着季无修的手,推着季无修也转了一圈。
一曲结束时,黎然揽着季无修的腰往前一带,季无修知道他要做什么,十分配合地完成了一个下腰的动作。
直到响起掌声,他才发觉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这么多观众。
两人朝演奏者道了谢,季无修取出几张纸币放到琴盒里,这才牵着黎然离开。
就这样,一连两日的拍摄都挺顺利。
没想到第二天黄昏时,忽然下起了雨。
季无修看过天气预报,知道岛上会有一场雨,但没想到雨提前两天来了。依着向导的判断,这雨来了怕是很难停,虽然雨势不大,但至少要下个三五日的功夫。
摄影师后边还有别的工作,不能耽搁太久,便和两人商量能不能提前离开。好在这两天他们拍的素材很足,早晚回来时也拍过几组海边的画面,没什么遗憾。
两人回到酒店后先冲了个热水澡,又吃了点东西。
黎然捧着一杯咖啡窝在阳光房里看雨,季无修走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咖啡,继而欺身上前,把人禁锢在了怀中。
“累吗?”季无修问他。
“还行。”黎然此时还在状况外。
“不累就好。”季无修凑上前吻住他,唇齿间尝到了淡淡的咖啡味。
黎然像往常一样和对方接吻,亲到一半却发觉季无修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且还有得寸进尺的苗头。
“你……干什么?”黎然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季无修却没给他迟疑的机会,一手轻轻松松便解开了他睡衣的衣带。
“不是说好了明天吗?”黎然问。
“不想忍了,反正明天下雨也出不去。”
季无修手上动作干净利落,黎然却紧张得不行,躲在他怀里四处望了望,显然对这地方不大满意。
“放心吧,这里的玻璃是单向的,外头看不到。”季无修的吻自他唇角一路向下。
黎然一手象征性推拒了一下,却没使什么力气,看上去更像是在迎合。
季无修很快捉住了他的手腕,两手擒住压到了他的头顶。
“等等。”黎然大口喘着气,问:“你,你会吗?”
季无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带着灼人的温度,“你不放心,也可以手把手教我。”
“我说真的,你,你看过我给你发的电影吧?”
季无修一笑,俯身贴着他的耳朵道:“你那整个硬盘里的电影我都虚心学习过,学了不少东西呢。”
“你……”黎然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季无修依旧不肯放过他,咬着他的耳朵说:“咱们的时间很充足,我会慢慢向你展示学习成果的,直到你满意为止。”
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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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 季无修的学习能力一如既往的强。除了在一开始的时候有些生疏之外,他的表现几乎无可挑剔,轻轻松松就掌握了黎然的情绪和身.体。
这天夜里, 季无修就像强势的舵手,黎然则像艘小船,在海浪中飘摇辗转, 好几次他都怀疑自己会溺毙在巨浪滔天的海潮中,却又在季无修的手中一次次幸存了下来。到了最后,他也只是擦破了点皮, 留下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磕碰。
“怎么哭了?”季无修捉住黎然遮挡着眼睛的手腕, 强迫他把脸露了出来, “我想让你看着我, 我也想看着你。”
黎然不得不被迫面对季无修的目光,这令他有些难堪。
“疼?”季无修又问。
“别问了。”黎然扭过脸不去看他,季无修却不放手,不由分说落下一个绵长缱.绻的吻。
直到午夜,黎然才在极度的疲惫中睡去。
不过他这一觉睡得也不算太踏实,只因季无修一直不消停,先是抱着他做了清理,又取了不知何时准备的软膏, 帮他抹了药,最后回到被窝里,还不住替他按.揉酸.痛不堪的身体。
“啧。”半睡半醒中, 黎然闭着眼睛皱了皱眉, 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季无修凑到他唇边亲了亲, 低声问:“还疼?”
“唔。”黎然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也不知是疼还是不疼, 他辗转半晌没找到一个舒服的睡姿,最后还是妥协般钻到了季无修怀里。
要说疼不疼,多少还是有些疼的。
尤其黎然本来就不是个能吃苦的人,半点疼都受不得。
但季无修的强势令他更多的心思都用到了害羞上,反倒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到了后来,季无修越来越得心应手,黎然也就觉不出难受了。
后半夜黎然倒是睡得挺香,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次日晌午。
他试图翻个身,却发觉身上骨头就跟散了又重组的一般,半点力气都没有。
“醒了?”季无修一手撑着脑袋躺在旁边,也不知已经看了他多久。
黎然想到昨晚的种种,面颊又忍不住有些泛红,“看什么看?”
“看你呀。”季无修毫无掩饰对他的渴望,“我就喜欢看着你,你知道的。”
黎然瞥了他一眼,心说这家伙倒是看得挺高兴,害得他腿都快掰折了,现在还抬不起来。
好在季无修很自觉,亲自伺候黎然洗漱,又把人抱到了餐桌旁坐好,就差把饭喂到嘴里了。黎然有点不习惯被这么伺候,试图反抗了一下,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下而已,他很快就心安理得享受起了季无修的服务。
“对我的学习成果,还满意吗?”季无修问他。
黎然撇了撇嘴,不太想理人,但此时的沉默无异于肯定。
季无修眼底笑意弥漫,抬手在黎然沾着牛奶渍的唇边轻轻抹了一下。
“干什么?”黎然一脸戒备地往后躲了躲。
季无修无奈一笑,“我又不是禽.兽,知道心疼人。”
黎然不以为然,显然不信他这一套说辞。
“不骗你,今天肯定不要了。”季无修捏着他的手腕揉了揉,“至少天黑之前不要。”
黎然还不习惯与他正面讨论这个问题,喝了一口牛奶假装没听到。
中午,外头的雨没停,但天空不那么昏暗了。
黎然窝在并没有阳光的阳光房里,又在研究《与你常在》的剧本。
他翻到了自己试镜时的那一页,发觉那段台词和他那天说的完全不一样。虽然人物情绪是相似的,但剧本中的人物台词更内敛,不像他张嘴就那么冷嘲热讽。
那天导演虽然说他的表现很好,可他并不能判断对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圈内有一些导演,不喜欢正面鼓励演员,会刻意制造一些压力让演员处在焦虑之中,从而在表演时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还有一些人则完全相反,不管你演成什么样,都是好好好。
黎然不确定这个导演是不是属于后者。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岳航。
“喂?岳哥。”黎然接起电话,把剧本放到了一旁。
“忙呢?”岳航在电话那头问道。
“不忙,昨天晚上开始这边就下雨了,只能待在酒店里哪儿也去不了。”
“哦?”岳航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黎然隔着国境线都听到了他话里的波浪线,“待在酒店里啊,那不是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黎然这次没反驳。
“有情况啊?”岳航在这方面的雷达非常灵敏,“生米终于煮成了熟饭?”
“嗯。”
“行啊。跟我说说细节。”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能说细节?”
“受伤了没?”岳航转而问道。
“没有。”
“嘿嘿嘿嘿。”岳航非常不端庄地笑了几声,又问:“多久啊?”
“不知道。”黎然尴尬不已,闷声道:“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变.态,跟你说一声,试镜过了。段导,就是那天试镜时那个导演,他和你上一部电影的制片人关系不错,昨天他去看了你们电影的粗剪,说你肯定能拿奖。他怕你红了跑了,所以今天一早就把协议发给我了。”
黎然:……
别的不说,段导的眼光还是可以的,他第一部电影确实会拿奖。
“我把协议发你,你让你老公帮忙看看,没有疑义我就跟他们敲定了,等你回国就签协议。”
“他们这个戏什么时候进组?”黎然问。
“初定好像是八月份吧?都市题材时间不长,估计三四个月吧,年底肯定能拍完。”
“好。”
三四个月的时间也不算太长,黎然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下半年终于能集中工作一段时间了。
岳航挂了电话就把协议发过来了。
黎然只扫了一眼,就转发给了季无修。
“你能帮我看看吗?”黎然问他。
季无修坐在桌前,朝他伸出了一只手,黎然便走了过去。
“腿还疼?”季无修拉着人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抵在黎然肩窝,那姿势十分亲昵,“一会儿我再帮你揉揉。”
“不用了。”
“怎么不用,那明天怎么办?”
黎然听了这话起身要走,却被季无修一把攥住腰重新按了回去。
“嘶。”黎然拧了拧眉。
“别动。”季无修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又去取了软膏来要给他抹药。
黎然一脸抗拒:“不要。”
“听话。”季无修捉过人让他趴在自己腿上,黎然哪肯就范,眼看就要急了。
无奈,季无修只能作罢,把人又抱回去,带着他看了一遍协议。
黎然对协议的事情完全不感冒,看得直犯困。季无修却很认真,他直接在协议上做了标注,又把问题单独整理出来,让黎然一并发给了岳航。
岛上的雨一连下了四天,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黎然果真没出过房门,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沙发上就是在床上。
季无修说话算话,第二天确实没做什么,但后边几天便开始变本加厉。黎然可算是见识到了他口中的“展示学习成果”是什么意思,整个人不是在哭,就是在哭的边缘疯狂讨饶。
“你说话不算话。”黎然窝在被子里,眼睛还是红的。
“哪一句?”季无修手里沾着药膏,在他的淤伤处轻轻揉.按,温柔得仿佛那些伤不是自己弄出来的一般。
“当初协议上写的不是一周两回吗?这才四天,你自己数数几回了?”
“首先你要明白,协议上写的是不少于两回,一般我们会默认是三回。”
黎然一脸怀疑,他觉得季无修在瞎扯。
“你要算账,那咱们可以仔细算算。正月十六结婚到现在,一共是9周左右,一周3回乘以9周那就是27,再加上咱们还要在这里住10天,加5,一共是32?”季无修算得十分认真,“32减去这四天的5……”
“6!”黎然说。
“好,减去6,还剩26,再除以10天,每天2.6,四舍五入那就是3回。”季无修看向黎然,“你认可吗?”
黎然被他算傻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我也……可以拒绝的。”黎然说。
“当然,这是你的权利。”季无修捏着他的手指,指尖在上头一寸寸抚过,问道:“你会拒绝吗?”
“我……”黎然本来就有很强的规则感,再加上他总觉得季无修这一路付出了太多,每天都在为公司的事情操心,而这件事碰巧是季无修为数不多想要的“回报”,他哪里意思拒绝?
最重要的是,他在这件事情上也颇为得趣。
只是这几日季无修的索求无度和过分的掌控欲,有点吓到他了而已。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黎然说。
季无修拧眉注视着他:“说什么傻话?你会长命百岁,和我一起活到白发苍苍。我们两个谁都不会死,知道吗?”
黎然一怔,发觉季无修眼底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如果开口,前头的帐也可以一笔勾销。”
“真的?”
“你说的事我没有一件是不答应的。”季无修慢慢将他圈进怀里,动作小心翼翼,与他先前的蛮横强势判若两人:“有时候哪怕你不说,我也想依你。”
黎然有点听不懂季无修这话里的意思,只当对方是为了哄自己高兴罢了。
这天晚上,季无修果真什么都没做,两人相拥而眠。
到了午夜,雨越下越大。
雨滴敲在窗棂上,噼啪作响。
季无修猛然惊醒,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他额头渗着细汗,双眼在适应了许久才找回焦距。
随即,他骤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黎然。
夜灯昏黄的光线中,黎然双目紧闭,长睫的倒影落在鼻翼处,在那里勾勒出了一小片阴影。季无修慢慢抬手抚过对方漂亮的眉眼,因为太过小心翼翼,他的手指甚至在微微发着抖,直到指尖触到黎然皮肤上熟悉的温热,这才松了口气。
他没有告诉黎然,过去的这几日,他夜夜被噩梦所扰,雨声落在他耳中,就像夺魂摄魄的咒语,令他心惊肉跳惶恐难安。
这是他很久以前落下的毛病。
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日子,他接到了黎然的死讯,自此雨声便成了他的噩梦和诅咒。
只有黎然的体温才能让他摆脱那份窒息和惶恐。
所以这几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将人困在怀中不愿放手,恨不能将对方吞进腹中以求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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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黎然睡梦中翻了个身, 继而睁开眼对上了季无修的视线,“吓我一跳,你怎么不睡觉啊?”
“做了个梦, 醒了。”季无修道。
“什么梦?噩梦吗?”黎然问。
“很可怕的噩梦。”季无修说着抵到他唇边,低声道:“你不安慰我吗?”
“安慰。”黎然睡眼惺忪地往他身边靠了靠,把人揽在怀里, “不怕了,睡吧。”
季无修伏在黎然颈侧,嗅着熟悉的淡香, 感受着对方身体不断传来的温热, 一颗心总算慢慢平复了下来。
难得这天晚上并未胡闹, 次日一早两人去餐厅吃的早饭。
黎然喝着杯子里的咖啡, 目光在季无修脸上逡巡了许久,终于发现了异样。
“你脸色不好。”这几天他们一直窝在屋子里,黎然几乎没机会好好看看对方,哪怕两人相对时,也多半在专注另一件事情,黎然哪有心思想别的?
季无修一挑眉,没有接话。
“你是不是……”黎然左右看了看,身体往前倾了倾, 压低了声音道:“纵欲过度啊。”
“咳!咳咳咳!”季无修一口咖啡没来得及咽下去,险些被呛死。
黎然见他这模样,自认是说中了, 又道:“我就说这样不行, 你毕竟比我大几岁, 每天工作又忙,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如我, 这么折腾哪儿行啊?”更何况季无修还是一,本来就更累。
季无修又抿了一口咖啡,意味不明地看着黎然,也不吱声。
“男人这样很容易肾.亏,还是得节制一些。”黎然感觉季无修是听进去了,继续劝道:“我可不是耍赖啊,这都是为了你好。就算是为了以后考虑,那也得细水长流不是?”
“嗯,你想怎么细水长流?”季无修问他。
“这个……”黎然想了想,小声道:“后边改成一天一次,你觉得呢?”
季无修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都依你。”
黎然没想到他这么听劝,顿时松了口气。
昨天听季无修算完那笔账的时候,他还挺犯愁的。两人在岛上还要住上十天呢,一天三回,以季无修那个体力,一次前前后后一个小时都打不住,他哪里受得了?
好在这人听劝。
雨停的那天,两人一起去海边散了会儿步。
黎然出门时穿的是夹角拖鞋,没走多远就嫌累,季无修见状索性将他背了起来,就那么沿着沙滩走了一大圈。
“你体力也太好了。”黎然十分惊讶,“所以我就说嘛,还是得节制。”
“我放纵完了也能背着你随便走上几公里,你要不要试试?”
黎然听了这话自然是不敢接茬,只能趴在他肩上装哑巴。
沙滩上有酒店布置的简餐吧,里头也有卖的酒水饮料。季无修背着黎然走了一个来回,把人放到桌边坐下,而后去买了两杯饮料。
“想出海吗?”季无修问他。
黎然叼着吸管,“你想?”
“你如果问我,那我连酒店的门都不想出。”
“……”黎然简直拿他没办法,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想出海,晕船。”
“那就不去了,明天找辆车带你在海上兜兜风。”
“找个司机吗?”
“我提前申请了驾照。”季无修一笑,“既然是蜜月,总不好随身带着个电灯泡吧?”
黎然被他看得莫名有些紧张,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直到次日季无修载着他绕岛一周,最后将车子停在了一处没有人来往的小道上,并关上了窗,黎然才回过味来。
“你要干什么?”黎然拧着眉问他。
“你都知道答案,还多此一举问我?”
季无修取出随身带着的东西,直接放平了座椅。黎然下了一跳,看了一眼车窗,道:“不行,有人来会看到的?”
“那就去后座。”季无修说。
黎然面上有点不大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去了后座。
出门的时候他还问季无修,为什么没弄辆跑车,而是弄了辆吉普。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路不好走,可一路走来发现岛上的路修得非常好,压根不需要越野车。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吉普车宽敞,地方又大……
“你知道吗?把你从机场接回来的那天,我就想直接把你载到没人的地方,像现在这样抱着你,亲你,看着你失神,听着你哭……”季无修一手抚过黎然的脸颊,慢慢捏住了他的下巴,像是在欣赏一件永远也不会失去兴趣的宝贝。
黎然一脸疑惑,问道:“你早晨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喝酒了?”
“我怎么可能喝了酒开车载你?”季无修失笑。
“那你是发烧了吗?”黎然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道也不烧啊,怎么会忽然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季无修捉住他的手,将人一把带到了怀里。黎然另一手下意识伸手在对方心口一扶,却被季无修引着一路向下压去,直到停在了那里。
“今天换你主动一次好不好?”季无修与他商量。
黎然一脸震惊,“你,你是说让我当一?”
季无修失笑,凑到他唇边轻轻一咬,“当然不是。我是说换个姿.势。你不是不喜欢以前那样吗?老抱怨腿疼,这次选个你自己喜欢的姿.势。”
黎然:……
这人肯定是吃错药了。
季无修盯着他不做声,耐心又温柔。
黎然无奈,只能笨拙地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
……
一个小时后,季无修重新打开了车窗。
清冽的空气透进来,冲散了车里的温度及暧.昧的味道。
黎然倚在季无修怀里,眼尾还是红的,长睫上沾着未干的泪迹。
“怎么这么喜欢哭?”季无修凑近在他眼睛上亲了亲。
黎然没力气说话,心里却忍不住反驳,他那根本就不是哭,只是身体在某个顶.点时控制不住流泪罢了。
“你更喜欢这样?”季无修问他。
“也不是。”黎然靠在对方肩上,声音都是哑的。
他当然不会更喜欢这样,他今天差点累死,要是每次都这样,他可能要考虑报个班先锻炼一下核心力量。
“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昨天说你身体虚,故意这样的?”黎然问。
季无修一怔,失笑:“在你心里我竟然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那你还故意看我笑话。”黎然撇嘴。
“没有看你笑话,只是在看你这个人而已,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看你。”
黎然从他怀里起身,趴在车窗上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我发现这两天你气色好多了,心情好像也更好了。”黎然看向他问道:“对吗?”
“我心情一直很好。”和黎然度蜜月,他心情实在很难不好。
“是吗?但我看你前几天经常皱眉,你是不是不喜欢下雨啊?”
季无修目光微闪,“你喜欢下雨吗?”
黎然想了想,“不太喜欢。”
“我也不喜欢。”季无修凑近,从背后又将人抱在了怀里,“还想要吗?”
“不要,说好了细水长流的。”
“好吧。”
季无修并未坚持,果真老老实实没再动作。
随后的日子,依旧悠闲惬意,两人偶尔去沙滩散散步,或去镇上溜达溜达。天气好的时候,季无修会开车载着黎然去小岛的边缘,一起吹吹风,或者关上车窗做点别的事情。
直到坐在回国的飞机上时,黎然都还觉得有些恍惚。
只因这半个月放纵亲.密的日子,对他来说显得极不真实。
他和季无修终于把所有亲近的事情都做过了,他们如今是有名有实的夫夫了。但不知为什么,直到此时他依旧觉得季无修离他既远又近。
对方一个眼神就能把他看透,知道他想要什么,知道他哪句话是口是心非,知道他的底线和身上里里外外所有敏.感的地方。
但他对季无修的了解,还是停留在很久以前。
他不知道别的夫夫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日子过久了就能了解彼此?
这可真是个难题。
回国后的第二天,黎然就去公司签了协议,正式接了《与你常在》的男主角。
“哎呀,有了婚姻的滋润,人就是不一样,我看你皮肤都比以前更好了。”岳航揶揄他。
“我皮肤以前就挺好的。”黎然说。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没?”
“我不想讨论床.上的细节,多尴尬呀。”
“谁问你细节了?笼统地说一下不行吗?当初是谁替你搞了一块硬盘,你可别卸磨杀驴。”岳航拧开一瓶水给他,“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说说满意不满意?”
黎然叹了口气:“还行吧。”
“不会吧?季无修不行啊?”
“谁说他不行了?我说还行。”
“还行一般就是不行的意思啊。”
黎然拿着手里的水,指尖在瓶身上划来划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他挺好的,对我也挺好,就是……”
“你不爱他?”岳航问。
“我……”黎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对她的感情挺复杂的,爱不爱的我也没仔细想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岳航收敛了笑意,做到他对面,神色认真:“说说看。”
“就好比咱们俩之间,虽然你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但在工作的事情上,我明白你和我之间的情分有多少。我知道你会为我做到哪一步,也知道我对你来说有多少价值。所以和你相处的时候,我心里有数。但季无修不一样,我真的一点都看不透他。”
他原本还以为,走到那一步,或许一切就会清晰明了。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觉得他会背叛你?”岳航问。
“他不会。”黎然十分笃定。
“那你何必一直纠结呢?从订婚你就这样,到了今天该干的都干了,还在纠结这个。要我说,你就好好享受,等到该明白的那天自然就明白了。”岳航想了想,又道:“季无修如果真的在意你,早晚有一天会将自己剖开给你看的。如果他没那么做,或许只是没做好准备。”
黎然倚在沙发靠背上,看上去有些颓丧。
“我俩都这样,他还要准备什么?”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跟我家里出柜的吗?”岳航问他。
黎然一怔,没想到他忽然转移了话题,“是……开放了同性婚姻之后?”
“不瞒你说,高中的时候我就想朝他们坦白,说自己喜欢男的。后来想着,考上大学再说吧,大学以后又想着工作了再说,工作了又觉得还能再拖……”岳航苦涩一笑:“我现在还没跟他们出柜呢。”
黎然:……
“要把秘密说出口是很难的。但我不说,不是拉不下脸,也不是心虚,我只是知道这对他们的打击一定会很大,很大很大,非常大。”
“你是在试图,保护他们?”黎然问。
“不止吧,我爸要是知道我喜欢男的不能给他生孙子,一定会把我从族谱里除名。同性婚姻合法,但不合我们家的家规。我不说,是唯一能维持这段亲情的方法。”
黎然听了岳航这番话,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季无修那天在车里说的那些,说要把他载到没人的地方什么的。
他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季无修不会是有奇怪的嗜.好吧?
怕说出来会把他吓跑,所以才一直克制着?
联想到岛上连日大雨的那几天,对方好像确实有点失控,直到后来才慢慢收敛了。
若真是这样,那还是别挑明的好。
万一协议里写了他有义务配合,那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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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回到家之后, 黎然特意把两人的结婚协议拿出来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以他的阅读理解能力来看,这协议里没有任何涉及特殊癖好的条款和暗示,这么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 黎然一直留心观察,没从季无修身上发现什么新的迹象。后来,他也就慢慢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距离进组的时间还早, 他在家里怠懒了一阵子。白天季无修上班,他就陪着父亲下下棋,陪着母亲看会儿电视, 剩下的时间就自己看看书, 读读剧本。
还有一件事, 黎然倒是没忘。
先前在岛上季无修算的次数, 原本是打算蜜月期都补上,但后来黎然提出要细水长流,计划就被打乱了。这次回家后,他特意重新算了一遍,一天一次十分配合地把次数都补齐了。
免得季无修又说他耍赖。
“想什么呢?”这夜亲近过后,季无修借着夜灯的微光盯着他看。
黎然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朝他说:“今天过后,是不是就恢复一周三次了?”
季无修听了这话不由一怔, “嗯?”
“不是你说的吗?你忘了?”黎然提醒道。
季无修目光一黯,总算明白了黎然话里的意思。这些日子,黎然一直挺主动, 他还以为是……原来还是在尽所谓的义务罢了, 倒是他自己想多了。
不过他眼底的失望只停留了一瞬, 很快就掩去了。
“好。”季无修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黎然将脑袋埋在枕头上, 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有那么一刻,他还以为季无修会反驳自己呢,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天气一天天变得炎热。
距离黎然进组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这日恰逢周末,季无修没去公司,和黎然一起陪着黎父去做了复检。检查的结果非常乐观,甚至比预期的都要好。
“我爸的身体这算是稳定了吧?”从医院出来后,黎然开口道。
“嗯,后续只要好好保养定期复查就行了。”
“嗯。”黎然抬眼看向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支支吾吾没有开口。
季无修很快觉察到了他的情绪,“有话想说?”
“你有话想说吗?”黎然反问。
“怎么忽然这么问?”季无修不解。
黎然倒也没别的想法,只是忽然想起了那份协议。当初俩人签协议,一是为了让季无修更方便在公司站住脚,更重要的就是为了安抚黎父。他隐约记得,协议里写了,等黎父身体彻底恢复后,协议就可以解除。
黎然倒是没有这个心思,不想卸磨杀驴,也不想……结束现在两人的关系。
季无修怎么想的,他就不知道了。
他觉得季无修也不想。
但两人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这茬。
不久后,黎然接到了岳航的消息,说剧组那边希望他能提前进组。虽然开机的日期还是定在了八月份,但导演想把主要演员召集一下,提前进组围读剧本。
黎然是主角,不能不去。
季无修得知此事.后,只沉默了几秒钟,面上看不出异样:“哪天走?”
“说是七月10号,提前一个月。”黎然道。
“嗯。”季无修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桌上的电脑屏幕上,“回头看看缺什么,周末我帮你置办好。”
“什么都不缺。”黎然倚在沙发上,目光一直往季无修身上瞥。
“还是都换新的吧,以前的就不带去新剧组了。”
黎然见季无修没别的话要说,起身出了书房,去楼下陪黎母看了会儿电视。
等他再回到楼上时,就见季无修正坐在床上发呆。他原本还有些气闷,一见对方这副样子,瞬间心软了。他就知道,季无修肯定也会有些舍不得。
“忙完了?”黎然问。
“刚才没问你,去哪个城市?”
“说是重庆,但不在市区,在一个挺偏的镇子里。”黎然走到床边,季无修顺势把人揽到了自己腿上坐着,说:“那里夏天挺热的。”
“剧组肯定有空调吧?真热也没办法,当演员的就是这样,夏天热冬天冷,晒太阳淋雨都得受着。”
“你……”季无修一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揉捏,像是在斟酌着到了嘴边的话,“去吧。”
黎然:……
支吾了半天,就这样?
季无修到底也没把话说出来,黎然也猜不出他那天晚上到底要说什么。
后头的日子,季无修果真帮他置办了一堆东西,事无巨细。怕黎然带着行李坐飞机不方便,季无修把他的行李直接寄到了酒店,只留了一个随身带着的背包给黎然。
不知不觉,就到了出发前的日子。
依着他们一周三次的约定,这天晚上原本是要休息的。
但黎然有点想,所以主动了一次。
不过他的主动也只是开了个头,接收到他的讯息之后,季无修很快反客为主。大概是因为快要分开了,这天晚上季无修有些失控,差点把黎然的嘴都咬破了。
“嘶!”黎然素来怕疼,吃痛后在对方背上挠了一下。
季无修很快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凑到他唇边蹭了蹭。
待一切平息后,黎然很快睡着了。
半夜他翻了个身才发觉身边是空的,伸手一摸床单上也没有什么温度。
季无修呢?
他穿着拖鞋下了床,在走廊上看到季无修从前住着的房间里透出了点灯光。
他伸手在门上轻轻一推,发现门没锁,便走了进去。
季无修穿着睡衣,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见了底的酒。
“怎么这个点儿喝酒?”黎然问。
“过来。”季无修朝他伸出胳膊,黎然走过去便被拉进了怀里。
季无修仰头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了,而后一手扶着黎然的后颈,贴近唇边将酒渡了一半过去。
烈酒的口感又冲又浓,惹得黎然忍不住拧了拧眉。
“你明天要早起,今天应该早睡。”季无修说。
“你不是也要早起吗?”黎然反问。
“嗯,但是……我不太困。”季无修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然然,能不能再来一次?”
黎然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不等他给出回答,季无修已经解开了他的睡衣。
“还疼吗?”季无修温柔地亲吻着他,动作十分克制。
“早就不疼了,你背上还好吧?是不是挠破了?”
“怪我,以后我会控制自己,不会再那样了。”季无修知道,今晚失控的自己把黎然吓到了,事.后他就后悔了,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
他不该把自己过度的渴望和占.有欲,一股脑抛给黎然,那样只会把人吓跑。
“季无修。”黎然搂着他脖颈,开口道:“其实……如果你想做的不是特别过分的话,我们也可以商量一下。只要别让我受伤,偶尔,我是说偶尔,也可以陪你试试。”
“嗯?”季无修被他说得有些懵。
他敢肯定,黎然说的过分的举动,和他想的肯定不是一回事。
“但是今天不行,明天得出发,或许可以等我杀青了回来,咱们抽个时间,好好聊一聊这件事。”黎然并不是不会投桃报李,既然季无修开不了口,他也可以给对方递个台阶。
俗话说得好,堵不如疏。
与其让季无修憋厉害了不小心失控,还不如敞开了聊一聊。
黎然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简直是太开明了。
季无修沉着脸没有解释,最后在黎然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小刘开车送两人去的机场。
季无修陪着黎然,一直把人送到了安检口。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自己开车呢。”黎然说。
“昨晚喝酒了,不安全。”季无修牵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反正时间充足,黎然也不着急,拉着季无修走到了不挡路的地方站着。
“你不说话,我走了。”黎然说。
“嗯。”季无修点了点头,手却没放松。
“你想说什么就说,趁我还能听得到。”
“说什么呢?”季无修面色一沉,显然对他这句不大吉利的话很忌讳。
“呸呸呸。”黎然忙伸手拍了拍一旁的柱子,“行了吧?”
“我不想让你去拍戏,不想让你离开北京,不想让你上飞机。”季无修认真地看着他:“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黎然不由失笑,心里却暖呼呼的。
他就知道季无修肯定舍不得他。
“那我不去了?”黎然玩笑道。
“去吧,一路平安。”季无修在他手上捏了捏,终于放开了他。
黎然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忽然凑到季无修唇上亲了一下,这才拎过自己的背包大步进了安检口。
季无修立在原地看着黎然的背影,对方一直到过了闸机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这一刻,他心里有涌起一股跟上去把人留下来的冲动,就像他说的那样,不让黎然拍戏,也不让对方离开北京,最好一直留在他身边,哪儿也不去,陪着他。
就像他们在岛上时那般,只有彼此,不分日夜地厮混在一起。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那是黎然的事业,是对方一直热爱的东西。
季无修眼底一阵失落,这时手机却传来了震动,来电显示是黎然。
“喂。”季无修情绪不住起伏,声音却依旧冷静。
“我突然想到一个词儿,你这是不是属于分离焦虑啊?”黎然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嗯?”季无修还在失神。
“我记得之前剧组有个同事,他们家的狗就有分离焦虑,不愿和人分开,否则就会变得很焦虑。”
季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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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上了飞机还在想季无修分开前说的那番话。
他能感觉到, 对方说那些话绝非冲动。
他甚至怀疑,那是季无修在心里克制了许久的念头,只是今天没忍住说了出来。
这真的是分离焦虑吗?
好像也不尽然。
在岛上时, 季无修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但比今天的听着要更极端。那日,季无修说在机场接他的时候, 想把他载到没人的地方……
这好像不是用分离焦虑可以解释得了的。
他上学时,专门做过对人物理解的训练,课程会分析各种不同的人物性格。用课上的专有名词来说, 季无修的表现应该是“占.有欲”或者是“控.制欲”?
这样的季无修, 是黎然曾经没见到过的。
他一时也分不清, 对方究竟是突然变成了这样, 还是从前藏得太深?
飞机落地后,黎然便暂时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好在季无修的状况还算比较稳定,他觉得这个问题可以慢慢解决。既然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管季无修背后藏着的秘密是什么,他或许都可以尝试和对方一起面对。
这次出差,岳航把小何也派了过来,负责照应黎然的工作和生活。小何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公司的另一个艺人,对方挑剔得很, 他没少受憋屈。如今终于又能给黎然当助理了,他自是十分高兴。
“黎老师,你先回房间吧, 行李我来弄就行了。”小何带着黎然办完了入住, 打算自己去取季无修让人先寄过来的那些行李。
黎然本想留下帮忙, 但酒店的侍应说不用他们插手,要了房间号和取行李的码, 就让两人都上楼了。不一会儿工夫,侍应推着个小车,把黎然的几个箱子都送了过来。
“谢谢谢谢。”小何朝人道了谢,一边往里推行李一边道:“季总想得可真周到啊,直接把行李寄到了酒店,这可比在机场推着走来走去方便多了。”
黎然接过箱子想自己整理,小何却拦住了他。
“你就别插手了,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季总给我发了红包,我这活儿可是拿了两份钱呢。”小何从手机里翻出整理清单,朝黎然道:“你看,季总还弄了清单,物品怎么分类,怎么摆放,都写清楚了。”
黎然有些惊讶,他倒是不知道季无修竟然还做过这些。
在小何的百般阻止下,黎然总算放弃了掺和进去,转而走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取出手机给父母和季无修报了个平安。
信息刚发出去,季无修就发过来了一个视频请求。
黎然按下接听键,手机屏幕里出现了穿着西装的季无修。
黎然前些日子看久了居家的季无修,现在骤然看到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人,竟然有些不大习惯。而且工作中的季无修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气质,还挺帅的。
“酒店房间怎么样?”季无修问。
“挺好的,干净,宽敞,阳光也好。”黎然给他示意了一下背后的落地窗,“你在忙吗?”
“还行,在聊一点小事。”季无修说。
“跟谁聊?”黎然下意识开口。
季无修将手机的摄像头调转,画面中出现了四五个员工,看那架势应该是在季无修的办公室里开小会呢。
“小黎总好。”众人纷纷朝他问好。
黎然差点尴尬死,没想到季无修竟然会搞这一套。
“你开会还跟我打电话?”黎然简直要崩溃了。
“不是重要的事,就是闲聊几句。”季无修盯着他一笑:“想看看你。”
黎然简直拿他没办法,别别扭扭地道:“挂了。”
“嗯。”季无修点了点头,等着黎然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小何嘿嘿一笑,表情带着几分揶揄。他倒不是有意偷听,但黎然没戴耳机,刚才的声音都是外放的,他不想听也听到了。
“黎老师,你和季总好甜呀。”小何说。
“这么尴尬,哪里甜啊?”黎然嘴上抱怨,眼底却染着笑意。
“很甜啊,我女朋友都在嗑你俩的cp,无黎取闹,她还天天在cp超话签到呢。”
黎然看向他,惊讶道:“你什么时候恋爱的?”
“就前段时间,谈了不到一个月。”小何说这话时满脸都是笑意。
“那你出差这么久,你女朋友会舍不得吗?”
“应该会吧,其实是我比较舍不得,哎。”小何叹了口气:“恋爱中的人都是没什么理智的,接到要出差的消息时,我甚至想着要不辞职算了。不过我一看是黎老师的组,二话不说就来了。”
黎然听了小何这话,心想那季无修的表现应该也算正常?
仔细想想,这次离开北京时,他的心情也和之前有点不大一样。虽然他对爸妈也会有不舍,但那种不舍和对季无修的不舍截然不同。
黎然坐在沙发上愣怔了半晌,低头时看到了季无修的备注。他想了想,将【略略略】的备注删掉,改成了【季总】,又在这两个字后头加了个墨镜的表情。
随后,他又给季无修发了一条文字信息:
「你穿西装还挺帅的」
办公室里。
季无修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半晌没回过神来。随后,他打开相机,自拍了一张,发给了黎然。
一旁的秘书一脸震惊,那表情仿佛在怀疑季总被人附身了。
季无修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语气淡定:“小黎总要的,不敢不发。”
秘书一脸恍然,心道原来如此。
黎然进组的第二天就开始参与剧本围读。
几个主要演员都挺配合,提前都进了组,所以围读还挺顺利。
一连几日,大家渐渐熟悉了,氛围变得轻松了不少。
电影中饰演哥哥那个角色的演员名叫时陌,之前拿过影帝,在圈内还挺有地位的。以对方的咖位,原本是不可能来演一个配角的,但是这部戏的导演和他有点交情,所以这次来参演算是友情客串。
“时老师,剧本围读一个月,你都会在组里吗?”休息的间隙,黎然问他。
“会的,我正好没事。”时陌朝他一笑:“我有个朋友的戏也在这边拍,我顺便赖在这里探探班什么的。”
黎然点了点头,怕涉及到什么隐私,并未多问。
“那天导演给我看了你的人物小传,你在常规的小传后边,加了个另类的版本,写的是弟弟重生后?”时陌主动开启了话题。
“嗨,我就是胡闹的,看完剧本在哥哥墓前那场戏有点难受,随手写了个彩蛋,安慰自己一下。”黎然有些不好意思,这段小传确实是他带入了自己,为了自我安慰写出来了:“导演还拿给你看了?”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顺手也写了一版哥哥的小传。”时陌拿出手机在剧组的群里找到了黎然的微信,加了黎然好友,发了一份文档过去。
黎然点开文档看了看,发觉时陌写得这版是哥哥视角的。
原故事里,哥哥试图救赎弟弟,被拒绝,后来两人阴阳两隔。黎然写的彩蛋是,弟弟重来一次知道了结局,所以在哥哥来找他的那个时候,选择了接纳。而时陌这版彩蛋,写得则是哥哥怕弟弟不接纳,直接把人绑了回去。
两个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改变既定的悲剧结局。
“我昨晚和另一个演员朋友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认为的弟弟的选择和你写得差不多。”时陌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弟弟是一个自尊心过强的人,哪怕知道结局,也不可能变得太主动。接纳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难迈出的一步了。哥哥则不同,他是主动性很强的人,极端情况会选择更偏执的举动。你不是不跟我走吗,我直接把你绑回去。”
“要是他们一起知道结局就好了。”黎然说。
“以他们的关系,哪怕重来一次,也不可能立刻建立从前那样的亲密,多半还要经过一番试探相处什么的,最后慢慢发现彼此的秘密。”时陌打量黎然,“代入你自己,突然重生了,你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吗?”
黎然心里咯噔一下,那一刻几乎怀疑时陌看穿了自己。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是根据剧本衍生出来的假设,不会有别的意思:“应该不会,那感觉太奇怪了,除非到了关键时刻,不得不说。”
影视作品和文字作品中,经常会用到类似的设定,某某重生到了人生的某个阶段,重新开启一段不一样的人生。这种设定放在故事里看的时候会觉得挺容易接受,但真拿到现实里,有个人随处说自己是从多少年后重生回来的,只怕多半会被当个笑话。
哪怕事情最后得以验证,在很多人眼里多半也会觉得有些诡异。
“嗯,换了我也不会轻易说的,这取决于不同人的性格。”时陌说。
黎然拧了拧眉,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后,他问时陌:“时老师,你拍的戏多,对人物的了解肯定很透彻吧?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变得占有欲和控制欲很强?”
“如果不是天生的,那就是后期受了刺激?”时陌道。
“受了刺激……有道理。”黎然点了点头,只觉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这天围读结束后,天气有些阴。
黎然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空,又想起了时陌那番话。
他想,季无修是受了什么刺激呢?
他记得在岛上时,对方半夜还做过噩梦。
是不是在国外经历过什么?
黎然拿起手机,忽然很想看看季无修,他进组到今天已经一周了。虽然两人每天都会通话,但一直见不到真人,还是挺不习惯的。昨晚他半夜醒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还难受了一阵子。
「在忙吗?」黎然问季无修。
「怎么了?」季无修秒回。
「有点想」黎然打出这三个字,又删了,换了一句:「没事,随便问问」
「还以为你想我了呢」季无修回复。
黎然一笑,拍了张自拍发了过去。
季无修那边半晌没动静,既没有说什么暧.昧的话,也没礼尚往来回复一张自拍。
黎然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了茶几上。
但很快,他又改了主意,径直拿起手机拨出了视频请求。
一秒后,通话铃声在房间外的走廊里响了起来。这酒店房门还算比较隔音,但那铃声离得太近,仿佛就隔着一道门板,所以还是能听到大概。
黎然怔怔看向门口的方向,铃声还在继续。
他抬手挂断了通话,铃声随即停了。
他再次拨通,铃声又穿透门板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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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拿着手机走到门口, 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
他深吸了口气,打开安全锁,继而拉开了房门。
门外, 季无修长身而立,手里正拿着手机。
“你怎么……”
黎然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门外之人一把拥住推进了屋里。
门砰得一声被带上, 黎然猝不及防被抵在了门后。熟悉的淡香骤然袭来,将他强势地包裹其中,季无修的吻紧随而至。
“唔……”黎然微仰着头回应着这个吻, 只觉心跳和呼吸都失去了控制, 就连意识都仿佛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不多时他只觉身体一轻, 被季无修托住双.腿抱了起来。
两人唇分之际, 黎然搂着他脖颈问道:“你怎么来了?”
“出差。”季无修大步走进去,将人放到了沙发上,欺身再次吻了上去。
黎然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例如他们公司的业务什么时候发展到这里来了?多大的业务竟然需要季无修亲自跑一趟?但他压根来不及问出口,也没有心思再问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黎然这是第一次确切地体会到其中的含义。这天,季无修与他从傍晚一直亲近到深夜才稍歇。若非黎然说太累了,季无修说不定还能坚持一会儿。
黎然出了一身汗, 去冲了个澡。中途季无修忽然闯入,冲澡又变成了别的事情,等两人从浴室出来时, 黎然当真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季无修叫了餐, 两人一同吃了个宵夜。
饭后季无修又要亲他, 黎然怕对方再来,一手抵住了他的唇。
“今晚就这样。”季无修朝他保证。
“你是不是想把这一周攒的次数, 一次全用了?”黎然问。
季无修捉住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我只是想你了。”
黎然一怔,只觉心中十分熨帖,“我没想到你会来探班。”
“怎么会想不到?你拍戏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我总不能一直等着你杀青吧?”季无修一手拈着他的耳朵,指腹在上头不断摩挲,“我若是不来探班,你有打算回去吗?”
“我原本想着一个月回去一次。”黎然说:“也要看看爸妈。”
他这个“也”字用得很巧妙,季无修听在耳中眼底登时蕴上了笑意。
此时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黎然本就累得够呛,伴着雨声伏在季无修心口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响起一声闷雷。黎然被雷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这才发觉自己依旧被季无修抱在怀里。
被抱着倒是不奇怪,他们在家里时睡觉也经常抱着。奇怪的地方在于,季无修抱着他的手臂并不是放松的,黎然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贴着自己后背的掌心,隐约沁出了冷汗。
黎然有些疑惑,抬头看向季无修,正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你没睡?”黎然问他。
“刚醒。”季无修语气随意,“你要去厕所?”
“你不是刚醒,你是一直没睡。”黎然伸手摸了摸后背,被季无修掌心一直贴着的地方已经潮了,这说明季无修以同样的姿势抱了他很久。
这不是睡着的人该有的状态。
“有点失眠。”季无修这次没有否认。
黎然将灯光调亮了一些,坐起了身。
“怎么?”季无修不解。
“和我聊一聊吧,为什么会睡不着?是有心事吗,还是因为别的?”
季无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起身去冰箱里取了一罐啤酒,拉开拉环猛灌了两口。随后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了一些,看着外头的雨幕:“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黎然并未打断他,只安静看着他的背影。
“上次你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下雨,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一下雨就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季无修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平静而低沉,“很久以前的一个下雨天,接到了一个人过世的消息,从那以后每逢下雨天都会睡不着。”
黎然拧了拧眉,心道怪不得在岛上的时候,季无修面色那么差,原来不是因为纵欲过度,而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是……你的朋友?”黎然问。
“很重要的一个人。”季无修说。
对季无修很重要的人,而且已经过世了,是他的父母吗?除此之外,黎然并不知道季无修还有那么重要的人。如果有,这么多年不该提都没提过。
他并不知道季无修的父母是怎么过世的,他们认识的时候黎然还小,黎父不可能告诉他这些细节。后来两人慢慢长大,也没有机会聊起这个话题。
黎然走到窗边,拉住了季无修的一只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季无修稍稍倾身,将下巴抵在了他肩上,被黎然顺势抱在了怀里。
“好点了吗?”
“你在就好。”
季无修把啤酒放下,双手将人牢牢揽在了怀里。
外头雨声依旧,但怀里存留着黎然的体温,时间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次日一早,两人一同去餐厅吃了早饭。
“你什么时候回去?”黎然问他。
“明天晚上。”
“明天晚上啊,那还行。”黎然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季无修明天晚上走,就意味着他们还能在一起待上两天一夜。
“我一会儿又要去聊剧本了,你要去聊工作吗?”黎然笑问。
“我送你去会议室,然后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黎然早就猜到对方说的出差多半是假的,季无修这次来就是为了探他的班。
“要不我跟组里打个招呼,你和我一起,就坐我旁边。实在不行,找他们弄个保密协议签上。”
“不用,我不想影响你工作。”季无修在黎然手上捏了捏。
黎然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像恋爱中的学生,上课都想拉着男朋友一起。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既新奇又有趣。但季无修都说不用了,他又不想显得自己太“恋爱脑”,只能作罢。
两人从餐厅出来后,在电梯口遇到了时陌,
时陌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配了蓝色牛仔裤,看起来像个帅气的男大学生。
“哈喽。”时陌主动朝他们打招呼。
黎然忙介绍两人认识,季无修伸手与时陌握了一下,面上带着客气的微笑。
当着同事的面,黎然不好意思和季无修再牵手,便随口找了个话题和时陌闲聊。季无修立在一旁不做声,目光却时不时偷偷打量时陌,看起来有点戒备。
褚逸的事情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以至于对黎然的新同事都怀着点敌意。
“你回去吧,中午结束了我告诉你。”黎然快速在他手上捏了捏,然后便跟着时陌进了会议室。
目送黎然进去后,季无修走到了一旁的休息区。桌上摆着公用的电脑,他取出黎然的房卡输入房号,开了一台机器,然后打开浏览器输入了时陌的名字。
他平时对娱乐圈的关注仅限和黎然相关的部分,所以哪怕时陌有作品又有奖项,在季无修眼里也只是个有点脸熟的明星而已。
季无修查看了时陌的百科,然后随手点开了页面里推荐的电影链接。链接跳转到一个视频网站,在播放了一百多秒的广告之后,开始自动播放那部电影。
反正闲着无事,季无修决定看看这部电影。
平心而论,电影还不错,时陌的表演也挺专业的。
季无修看过黎然的一架子专业书,对表演还是有点了解的,这位叫时陌的演员虽然年轻,但实力不容小觑。而且对方和黎然年龄相差不多,估计挺有共同话题。
一部一百分钟的电影看完,季无修关掉了视频页面,露出了时陌的百科页面。这时,他通过屏幕的反光,看到自己背后站着一个人。
季无修转头看去,对上了一个年轻男人的目光。对方脑袋上顶着板寸,表情非常复杂,也不知道在他背后站了多久。
“你有事?”季无修问。
“没事,蹭你个电影看看。”板寸走到一旁坐下,目光在季无修身上扫了一眼,“来探班啊?”
“嗯。”季无修感觉这人也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如今是在黎然的剧组,他不想节外生枝,果断关上了电脑走到了一旁的卡座坐下。
没想到板寸还挺执着,径直走到了他对面。
“这里空调风大,凉快。”板寸主动解释。
季无修懒得搭理他,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取出手机打开酒店的点餐小程序,帮黎然和同事们点了几杯饮料。
板寸也没再找事儿,安静地坐在季无修对面玩手机。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对坐着,谁也不开口,但彼此总时不时打量对方一眼,目光看起来都不怎么友好,像两只随时准备决斗的雄兽。不一会儿,酒店的侍应推着个小车过来,上头摆着饮料和甜品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大果盘。
“请问哪位是季先生?”侍应客气询问。
“给我留一杯冰美式,其他的送到会议室就行了。”季无修说。
“好的。”侍应取了一杯冰美式递给季无修,又看向板寸问道:“请问您是纪先生吗?”
季无修一怔,看了一眼侍应,又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板寸,表情有些疑惑。
这时却见那板寸点了点头:“一样的,也送到会议室,一会儿也给我来一杯冰美式。”
“好的。”侍应点了点头,推着小车进了会议室。
“谁请客啊?”会议室里,导演笑问。
“咖啡和甜品分别是季先生和纪先生买的单,果盘也是一人一份。”侍应怕众人听不懂,又解释道:“一位季先生是季节的季,另一位纪先生是纪律的纪。”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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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知道第一位季先生肯定是季无修, 对方之前也喜欢请他的同事喝饮料之类的。这会儿他只好奇另一位纪先生是谁,竟然和季无修这么默契。
两个人一起点东西也就算了,还一个点了饮料, 一个点了甜品。
“你知道是谁吗?”黎然小声问身边的时陌。
时陌一笑,凑到他耳边说:“第二位应该是我的朋友。”
黎然怔了一下,有些尴尬。
他本来是想吃瓜来着, 没想到吃到了正主身上。
黎然有点好奇这位“纪先生”,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会和季无修有同样的脑回路。
“这两位慷慨的先生, 是冲着哪两位同事的面子呀?”有同事八卦道。
黎然和时陌举了下手, 引起了一波起哄。
中午休息时, 黎然才知道那位“纪”先生是谁。
时陌大大方方地做了个介绍, 只说是自己的朋友……
季无修和平头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的表情都有点复杂,黎然还在状况外,倒是时陌眼底带着点无奈,似乎猜到了外头这俩人莫名其妙的“交锋。”
“一起吃饭?”平头朝黎然一笑,又看向时陌,目光带着询问。
“你们没有别的安排吧?”时陌问。
黎然摇了摇头,他们下午还要继续对剧本, 自然不可能有别的安排,于是四人一起去了酒店的自助餐厅。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自从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以后, 季无修和那个平头青年之间的敌意顷刻便消失了。两人不仅化敌为友, 看山去还相谈甚欢。
“黎然性子单纯, 在剧组有个朋友照应我也能放心一些。”季无修笑道。
“时陌别的倒是没有,就是有点娇气……啊。”平头话没说完, 被时陌踩了脚,只能忍着笑住了嘴。
从餐厅出来后,黎然和季无修便回了房间,中途还有点休息时间,两人可以稍微放松放松。
黎然倚在季无修怀里,问道:“你俩怎么回事?”
“谁俩?”季无修问。
“你和纪潮声啊。”
“哦,随便聊了几句。”
“没想到时陌和纪潮声关系那么好,我还以为他俩有点宿怨呢。在娱乐圈里有这样的朋友可不容易。”黎然很是感慨。
“朋友?”季无修一挑眉。
“对啊,时陌自己说的,朋友。”
季无修有些无奈,心道全世界估计只有他们家黎然能做到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但他也没戳破,免得黎然面对时陌时表现出异样。
“你在外头怎么介绍我的?”季无修好奇道。
“家属啊,今天我跟时陌介绍你,你不是在场吗?”
季无修对这称呼挺满意的,反正比“朋友”听着靠谱多了。
下午季无修并没有留在酒店,而是出了趟门。等他从外头回来时,正好赶上黎然收工,他便拉着黎然出了酒店,去试了试车。
确切的说,是试一试车和司机。
“张师傅是本地人,驾龄很长,开车也挺稳的。这边路况不比北京,比较复杂,找个靠谱的司机接送你我比较放心。”季无修朝黎然解释道。
“剧组有安排的司机,咱们自己再雇一个,会不会不太好?”
“放心吧,我和岳航沟通过,他会处理的,而且咱们自费,不用剧组掏钱。”
黎然看季无修已经决定了,便没再提出异议,而且这个司机开车确实很稳。
敲定了司机的事情之后,季无修便把联系方式都交待给了小何,以后黎然出入酒店和剧组,就由这个张师傅专门接送。
一开始黎然还没多想,只当季无修是顺便安排了此事,直到对方次日傍晚回京,他才反应过来,季无修这一趟是专门来给他安排司机的。
“季总可真细心。”小何感慨。
“你不觉得他有点夸张吗?”黎然问。
“你,不高兴啊?”小何问。
“不是,就是觉得为了一个司机亲自跑一趟,有点太兴师动众了。”毕竟季无修平时工作也忙,特意抽出时间过来,估计回去又要加班。
小何想了想,说:“季总就是太在意你了吧,咱们在剧组确实每天都要来回跑,如果遇到不靠谱的司机也挺危险的。而且这边的路高高低低,也不好走,季总的安排还是挺有心的。”
“嗯。”黎然点了点头,他倒不是怀疑季无修的心思,只是总觉得此事有点蹊跷。仔细想想,季无修一直以来对他的交通安全好像都挺在意。
联想到上次和时陌之间的话题,黎然心中忽然隐隐有了个猜测,季无修是不是出过车祸?或者是目睹过比较惨烈的车祸,所以才会如此在意?
这叫什么来着……ptsd?
下次再见面时,两人或许可以就这个话题深入地聊一聊。
黎然并未再纠结这个问题,很快投入到了新一周的工作中。
这天晚饭后,时陌给他发微信,问他要不要一起斗.地.主。
黎然现在已经和时陌混熟了,闻言换了睡衣便去了时陌的房间。
房间里,时陌正窝在沙发上,纪潮声则在盥洗室里洗今天刚买回来的葡萄。
“还没当面谢谢你呢,季总专门给你安排的车和司机,倒是便宜了时陌。”纪潮声端着果盘出来,放到了两人旁边的茶几上。
“客气什么,多坐俩人路上还热闹呢。” 黎然笑道。
前几天导演组织演员去片场看景,回来的时候时陌抱怨说剧组安排的司机开车比较猛,黎然就邀请他说将来开拍了可以和自己坐一辆车。
“季总可真够细心的。”时陌说。
“他在这方面确实比较在意,平时我坐他的车,每次都要被检查安全带有没有系好。而且他头天晚上喝了酒,第二天坚决不会开车。”黎然说。
一旁的纪潮声闻言拧了拧眉,问道:“他是不是之前经历过车祸之类的事情?”
“我也这么猜测的,不过没问过他。”黎然道。
“也不一定是他本人,我以前剧组认识的一个场工,他父亲就是车祸去世的,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开车了。”时陌叹了口气,“如果是身边比较重要的人出事,那种刺激确实挺大的。”
黎然手里拈着个葡萄,心道季无修说的那位在雨天过世的重要的朋友,不会就是死于车祸吧?这样一来,两件事情就能联系起来了,对方一直以来的异样也都有了解释。
大雨天,确实挺容易出车祸。
毕竟他自己出事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
对啊!
他自己就是死在了大雨天。
这么巧吗?
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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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无修说的那个重要的人, 不会是他吧?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像是长出了根须一般,在黎然的脑海中不断蔓延, 令他挥之不去。
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不去想的时候总觉得毫无端倪,一旦开了个口子, 所有细节仿佛都变成了佐证,不断想要去印证那个真相。
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他呢?
同样是下雨天,同样是车祸, 同样是对季无修重要的人。
黎然一边说服自己, 这太荒谬了, 一边忍不住去想这个可能, 到了后来他只觉脑袋里一团乱麻,几乎无法思考。
这天晚上他连斗地主都没玩一会儿,便借口回去了。
季无修真的和他一样,也是重生的吗?
是不是他想多了呢?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这么巧呢?
既然他可以重生,季无修当然也可以。
黎然自知脑袋不太灵光,便找了纸笔来,打算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他想着,如果把季无修所有表现异样的地方都列出来, 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可他对着空白的纸张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该写什么。
除了已知的害怕下雨和对交通安全的重视,黎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是忘了, 而是这一世和季无修的所有相处对他来说都是新鲜陌生的, 他没办法找到参照做对比, 自然无从判断何为异样。
后来,他索性换了个思路。
他想到自己重生以后, 最先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改变上一世的遗憾。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请假回家,带着父亲做了体检,又安排了父亲治疗,又和季无修协议结婚,保住公司。
假如季无修也和他一样重生了,会做什么呢?
对方上一辈子的遗憾会是他的死吗?
显然是这个答案,否则季无修也不会至今都那么害怕下雨天。
如果是这样,那对方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保住他的性命。从这个结果倒推,季无修所要做的事情和他自己不谋而合,只要父亲的身体恢复,公司安然无恙,他就不会像上一世那样重蹈覆辙。
所以,季无修接管公司,和他结婚,都符合这个诉求。
黎然一颗心砰砰直跳,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想起自己重生以后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他们这一世第一次正式见面,应该是在机场。他从剧组请假回家,季无修开车去机场接他。
他上车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系好安全带。
从那时起,他每一次坐季无修的车,对方都要执着地提醒他系安全带,后来俩人渐渐亲近,季无修甚至会帮他系。黎然以前从未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只当季无修是交通安全意识比较强。
直到这一刻,他才猜出其中的缘由。
上一世的黎然,遭遇车祸时正在后排睡觉,没有系安全带。车子在大雨滂沱的山路上打滑撞出去时,黎然整个人从车窗里摔了出来,撞到了山石上。如果那天他系着安全带,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所以季无修才会不厌其烦地提醒他系安全带。
黎然想起上一世车祸那天的大雨,似乎也明白了在岛上时,季无修为什么会在下雨那几日那么失控。彼时的季无修恨不得没日没夜地抱着他,拥有他,甚至到了一种令他有些害怕的地步。
那日季无修载着他去兜风,在车里朝他说,恨不得在机场见到他时,就把他载到没人的地方……当时黎然因为季无修的语气,还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此刻他却明白了。
因为那一次见面,是这一世他们的初见。
死过一次的爱人,再次站在面前,失控一些又有什么稀奇?
一个又一个的细节,都带着无可辩驳的指向。
黎然觉得自己好像猜对了,他实在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季无修真的和他一样,也重生了吗?
黎然依旧在心里极力否定这个念头,但那否定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最终归于寂静。他拿出了手机,犹豫了许久后,给季无修发了条信息:
「我一直都想问你,那个你提过的很重要的人,是谁啊?」
信息发出去以后,黎然就盯着屏幕,紧张地手心直冒汗。
季无修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是黎然足足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收到任何回复。隔着手机他都能感受到季无修的手足无措。
等得时间越久,黎然对那个猜测便越肯定。
季无修这人总是沉稳成熟,寻常的事情不该让对方这么慌乱。
「不会是我吧?」
黎然在输入框里输入了这几个字,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
半晌,他将那句话删掉,又等了一会儿。聊天框里的“正在输入”终于停了,季无修拨了个电话过来。
黎然一手拿着电话,这次换他手足无措了。
大概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季无修。
这一世,他们已经很熟悉了,但这个电话一旦接通,他不确定自己面对的是不是会变成上一世的季无修。如果对方亲口承认了这件事情,就意味着证实了季无修和他一样,也拥有上一世的所有记忆。
包括两人的决裂,和黎然的落魄失败。上一世的季无修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这让他觉得有些羞.耻,就像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忽然扒.光.了衣服。
就在黎然犹豫之际,铃声终于停了。
「睡了吗?」季无修没再继续打电话,而是在微信消息里回复了他。
黎然看到这句话,如蒙大赦,忙回复:「正要睡呢。」
「那你先睡吧,晚安。」季无修回复。
「晚安,你也是。」黎然回复完消息,忽然又有些后悔刚才没接电话。
他看着季无修的微信头像,那是上综艺时,对方给他画的“肖像”,一只慵懒的白色长毛猫。此刻黎然心里的尴尬和羞.耻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叫思念的情绪。
若事情真如他所猜测,季无修在他面前,一定隐藏得很辛苦吧?他想起季无修过往无数个凝望着他的时刻,对方眼底那点他读不懂的情绪,仿佛在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黎然打开冰箱,从里头取了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城市灯火,鼻子不禁有些发酸。
他很想季无修,很想很想。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连夜飞回北京。
「你睡了吗?」许久后,黎然又给季无修发了条信息,但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回复。距离两个人说晚安,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季无修应该是睡了。
「没事,今晚夜景挺漂亮的。」
黎然拍了一张夜景,发给了季无修,然后便放下了手机。
这罐啤酒他只喝了不到一半,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大概是入睡前想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黎然睡着后做了个梦。他梦到了那场倾盆大雨,梦到了在山路上被撞得扭曲的车子,梦到自己摔在山石上血肉模糊的身体。
他还梦到了季无修,对方站在雨里,原本挺拔的背脊现出一个略有些弯曲的姿态,像是骤然间老了十岁。雨水不断打在男人麻木的脸上,看不出有没有泪水,也看不出对方有没有哭。
但黎然哭了……
他在梦里嚎啕大哭,醒来时脸颊都是酸的。
早晨想来后,黎然只觉浑身难受,窝在沙发上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睡姿。洗漱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想,季无修如果知道上一世的结局,那这一世和他结婚会不会只是为了救他?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人能伪装出关心和在意,但伪装不出爱。
尤其两人亲近的时候,季无修的身体和眼神都很诚实。
洗漱完之后,黎然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收到回复。他拧了拧眉,有点难以相信,这个点季无修肯定醒了,看到他的信息不会不回复的。
可他的确没有收到回复。
难道对方昨晚也喝酒了,这会儿还在睡觉?这么一想,好像也说得通。黎然没再打扰对方,他不想把人吵醒了,反正季无修睡醒了以后,肯定会给他回复的。
黎然收拾好自己,掐着点出了房间,却在门口看到了小何。
“怎么站着也不敲门?”黎然问。
“黎老师,那个……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你别紧张哈,问题不大。
楠諷”
“怎么了?”黎然拧了拧眉:“剧组出事了?项目要停?”
不对啊,项目要停应该是岳航跟他说吧,怎么会让小何来说?
“不是电影,是那个……是季总。”
“季总怎么了?”黎然看了一眼走廊,“季无修又来了?”
“季总昨晚的飞机,本来半夜就该到的,但是……”
“但是什么?”黎然心中咯噔一下,忽然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
“司机走夜路有些犯困,来酒店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车祸?”黎然呼吸一滞,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了一般。
他看着眼前的小何,只见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极力朝他解释着什么,可黎然耳边却一片安静,什么都听不到。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就连画面都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被小何带着走出酒店坐到车上时,黎然都还是懵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直到车子发动,他才出于某种肌肉记忆,扯过安全带系上。
那一刻,黎然心底闪过了一个令他浑身冰凉的念头。
这一世他躲过了一劫,所以车祸落到了季无修身上?
“你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小何见他面色苍白,不住朝他解释。
黎然却只呆呆坐着,手心不住往外冒冷汗。
“戴个帽子遮一下。”到了地方后,小何取过一顶鸭舌帽给他带上。
从医院大门走向住院部的路上,阳光炽热明亮,黎然却忍不住一直发抖。
小何摸了摸他的手,发觉这三伏天里,他的手竟是冰凉的。
两人进了住院部,在大厅里见到一个男人正扶着墙痛哭,来来往往的人里却没有人去安慰他。在这里的人,大家各有各的苦楚,顾不上也情有可原。黎然听着男人的哭声,忽然想到了昨晚梦里的季无修,很快又想到了此刻的自己。
他驻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什么都没摸到。小何见状掏出一包手帕纸,过去塞到了男人手里。
“走吧。”小何带着黎然坐电梯上去,黎然一路上都不说话,只不住喘着气。小何几次要出言安慰,又知道对方听不进去,只能加快脚步引着人去了病房。
“快进去吧。”小何找到病房号,往里看了一眼,继而推开房门:“季总在里头呢。”
黎然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进去,对上季无修的视线,一颗心才慢慢落回了胸腔里。
“脸色怎么这么差,没睡好?”季无修问他。
黎然走到病床边,怔怔看着季无修,哑声道:“都怪我。”
“说什么傻话?”季无修拉住了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小何见状搬了个椅子给黎然,自己则退到了门外。
“我不该给你发那条信息,你是想来找我当面解释对不对?”黎然这会儿心落了回去,情绪却一发不可收拾,“如果我不问你,你就不会出车祸……”
季无修伸手去摸他的脸,黎然感觉到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再也抑制不住,抱着季无修的手哭了出来。一开始他还只是落泪,哭着哭着便开始失控,整个人不住发抖,像是打算把心里所有的不安和酸楚都哭出来。
“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手机摔坏了,只能拜托大夫帮我打。我怕几句话说不清楚你更害怕,就想着让小何带你来。”季无修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安抚他,“没什么大事,腿有点骨裂,养一养不耽误什么事情。”
黎然却不说话,只抱着他的手哭个不停。
“我想你肯定是猜到了,本该早些向你坦白,但我怕你会胡思乱想就一直拖到了今天。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你再哭我也心疼死了。”季无修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说:“撞这么一下也挺好,就当是挡灾了,省得我天天担心……然然别哭了,听话。”
黎然并没有听话,一直哭到大夫来查房,他才整理好心情退到了一旁候着。
哭过了这么一场,他的情绪总算慢慢恢复了。
小何去买了早饭过来,三人一起吃了点东西。
饭后,小何出去了一趟,帮季无修买新的手机。
黎然坐在床边牵着季无修的手,眼睛还是红的。他倒是不哭了,但显然还未从这场虚惊中彻底恢复过来,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无助。
季无修一手抚过黎然漂亮的眉眼,眼底满是疼惜。
他设想过很多不好的结果,想到黎然得知真相后,会不会介意从前的记忆,对他避而不见?他的黎然是个骄傲的人,不愿让人知道那些狼狈和低谷,所以他始终不敢急于揭开这段过往。
但黎然的反应,超乎了他的想象。
显然,相对于所谓的骄傲而言,黎然更在乎的是他。
季无修原本有一肚子话想对黎然说,就像那句诗里写的那样……
他想告诉黎然自己曾因失去而重创,却又因重逢而痊愈。
但此刻他却不着急开口了,他们还有一辈子时间,可以慢慢倾诉衷肠。
“幸好你没事。”黎然执着季无修的手,在男人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想,若是季无修也像他上一世那般……
恐怕他这一生都不敢再过夏天了。
幸好。
往后,他们会陪着彼此度过每一个雨天,和夏天。
「正文·完」
「番外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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