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yalblue:7.
易慎身上多半的攻击性都在那双如鹰隼的眼睛,配上瘦削的脸和挺鼻,看上去特别难相处。
而他本人似乎知道这点,所以习惯戴着棒球帽,把帽檐压低遮住眼神。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样做却适得其反,旁人看不清他的眼,反显得更神秘高冷了。
此刻站在易慎面前的小学妹拿着时间表,胆战心惊,小心翼翼询问:“学长……这个情况怎么办?”
是招生会上不同社团对主舞台早就抽签定下的使用顺序的冲突。
“设备租赁快到期了就想插队挤兑别的社?”易慎嗓音凉,波澜全无,帽檐抬起睨她一眼:“你去问他,下次排队上厕所喊句快拉裤子了,看有没有人搭理他。”
小学妹立正憋笑:“好的!”
一语中的!学长霸气!
学妹跑走,带起一股风,轻掀易慎宽大的t恤衣角,融进周遭纷纷攘攘的氛围。
他侧身时,兜里手机正巧震动。
瞥见来电人姓名,易慎抽出手机接通,轻飘飘叫了声:“叔。”
人影在身旁窜动,他高瘦的个头杵在人群里冲突,刺热的阳光怎么都打不透他的身体,像照不穿的黑曜石块。
脚下的漆黑影子笼罩着一场默剧,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易慎松弛的神色分秒间紧了。
他的手骨因为迸力迭起时,电话听筒爆发出了对方深恶痛绝的辱骂。
“操/他妈的神石!!”
“沈家人全都该死!!”
…………
报道完成,收拾完宿舍,沈爰看着学校地图去信息学院,虽然二哥说办完事会回女生宿舍接她,但考虑到刚刚帮她搬行李上楼的时候两人就过于惹眼,还是自己去找他比较好。
学校大得快抵上两三个社区的面积,但好在排布规整,正南正北的走向也让人比较好记方位。
沈爰比生窈的方向感好,迅速适应环境不在话下。
她踩着玛丽珍小皮鞋慢步,环顾四周,虽然学校可能还没家里开的度假庄园地阔气派,但是静谧却青春的氛围无时无刻不叫她感受到自由。
这股雀跃,让沈爰此刻觉得反抗奶奶上滨大是值得的。
信息学院的几个学科是滨阳大学的招牌,每年招生也很多人,学院建设体现着高科技工科的严谨先进,又有顶级学府的气派。
主楼有九层,沈爰站在空荡荡的大厅,抬头向楼板中空望去,不知道二哥在哪儿。
因为还没正式开学,楼里空无一人,细小的声音都回荡漫长。
沈爰耳朵尖,捕捉到一楼深处传来的交谈声,其中一人的声音是二哥的,她迅速迈步往声音源头找去。
一楼是回字廊结构,沈爰走到转角刚要拐弯,探头一瞧,顿时缩回去。
她贴着墙壁,只漏出一双眼睛望向远处——看到了站在二哥身边的张家铭。
怎么这么巧啊!在这里都能碰上。
他和二哥是专业同学?
回想到自己佯装生窈对张家铭撒泼耍脾气的场面,她阖眼懊恼,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看来是不能过去了。
就在沈爰正苦恼的时候,那两人对话的回音精准飘来,对话内容被她听了个清楚。
一开始还听不懂,随着二人话里话外传递的信息越来越多,脑子里的猜测逐渐成型,沈爰骤然蹙了眉,看向沈绰的眼神透着不敢相信。
他不久前刚跟自己说的那句“你哥我,这次胜券在握”有了依据。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这,这不该是二哥做出来的事。
正在对偷听到的对话惊愕时,背后突然传出平稳的脚步声,沈爰回头,在看见易慎那抹颀长身影时浑身汗毛立了起来。
怎么全撞到一起了!
沈爰急切地又看了一眼还在聊的那两个……怎么办?
按照自己的对错观,就该让易慎直接撞见他们碰面,像他那样敏锐的人会立刻怀疑,说不定能阻止二哥的错误做法。
可是……她眼神闪动。
那是自己亲哥哥,另一方,只不过是两三面之缘的“陌生人”。
脚步声在接近,留给她抉择的时间迅速缩短。
结束新生报道会的活儿,易慎回楼里继续弄项目,他低头看手机,熟稔地沿路线迈步。
下一秒,在听见迅速跑近的声抬头的瞬间,撞上沈爰匆乱的澄澈眼睛。
再下一秒,手臂被她双手抱住,小姑娘用足了力气,将他直接拽进最近的教室里。
嘭——门小声合上。
这间教室偏小,窗帘也都拉着,门合上的瞬间,空气停止对外流通,信号封闭,细尘漂浮,二人鲜明的体型差与女孩略促的气息熏稠了氛围。
玛丽珍的圆头鞋尖挤进男人双脚之间的领域,透白丝袜与黑色长裤相蹭,一时间不知蓄意搔痒的是谁。
精磨的黑曜石哪怕处暗中也会发亮——如易慎此刻睥睨她的眼瞳。
单眼皮的丹凤眼敛下时会格外凌厉,他懒懒散散被沈爰摁在墙上,看她到底要干嘛。
感受到面前人压迫的气场,沈爰立刻后悔了,男人薄衣下结实的肌肉烫得她倏地腾开手。
“你…”易慎刚开口,面前的女孩毫不犹豫捂住他的嘴。
沈爰:不许说话!
易慎:?
干嘛呢。
暗室空气骤然波动,像滚烫的海浪,滋滋翻滚。
小腿传来摩擦感,激荡了沈爰的心。
太冒犯,太不合礼貌,这不是她该做出的举动。
心跳在耳畔蹦,沈爰一寸寸往上看,对上他目光。
“你先别说话…”她声音都发颤了。
易慎瞧着她无措的眼神儿,特不理解。
明明走到半路被拉进屋里的人是自己,怎么她一副好像是他耍流氓的委屈劲儿?
男人的温热吐息喷在她手上,痒痒的。
他个子好高,沈爰捂他的嘴还要踮脚,身体有些失去平衡,脚尖往前踉跄时后腰被男人握了个实在。
从未被异性碰触过部位骤然被全部侵占,沈爰无声瞠目。
易慎手上一用力,把人提到怀前。
他另一手直接攥全了她的双手,把被封闭的嗓音解放出来,俯首,半带好笑:“什么意思?”
男人帽檐的阴影打在她白皙脸上,两人距离已经快抵额,易慎的嗓音显低,细微的砾感更性感。
门外的脚步声和交流声好像都消失了?还是被心跳声扰乱了听觉,她失去了判断。
沈爰晃动的眼波被他掠夺干净,谎话编得迅速,小声说:“我…看见张家铭了,不想见他。”
易慎脑海里飘过张家铭那肥仔的样,呵笑:“念念不忘呢?”
沈爰摇头。
“那来这儿干嘛的。”他追问,非要拿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解释当下。
他们好像真的走了,从走廊的另一侧走的,沈爰心里松了口气,就差应付面前人了。
他不是好敷衍的人,她生怕在对方审视下暴露端倪,挣了挣还被他紧握的双手,“…找你?”
“找我?”易慎一字一字复述,更不信了。
“听说了你的专业,想来撞撞运气,看能不能碰到你。”她垂下眼睫,像蝴蝶翅膀扑闪,“谁想到先碰到张家铭了。”
他松开她的手,视线落在对方被攥出红痕的腕子,油盐不进:“碰我?有事儿?”
有事?能有什么事。
“我发现你很奇怪。”沈爰鼓起脸蛋,没控制住继续说:“我不是你…”声音随着羞臊心戛然而止。
不是你……看上的人吗?
不应该是你很想见我么。
瞄见她速度红起的脸蛋,易慎往后一靠,冷淡的眼竟勾起了尾,拖腔带调的:“嗯?”
“把话说全了。”
…………
结束一天所有事所有工作,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浑身疲惫。
手机被易慎扔到鞋柜上,客厅游戏直播的吵闹噪音钻进耳朵里,没几秒立刻缩小,随着贾明的一声“哥!回来了!”传来。
贾明放下手里的游戏,快步走向他,追着进门洗手喝水的易慎问,犯难道:“什么叫你叔突然不借钱了?”
“他不借钱,你爷爷怎么做手术啊?”
“咱上哪儿弄钱去,把吃饭钱都搭进去也不够啊。”贾明垂头丧脑,“我收回前几天说的那句生活总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太操/蛋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易慎洗脸的动作停了停,哗哗的水声还在贯彻,水滴顺着眼睫往下掉。
他没说话,只是顿了一下,继续洗。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不都答应好好的,什么狗屁叔叔。”贾明啐骂。
毛巾擦脸,易慎回忆白天接电话的内容,平淡复述:“他工作没了,自身难保。”
贾明:啊?
易慎堂叔是个企业员工,干了很多年,收入还算不错,之前答应借钱给他家解燃眉之急。
谁知道就因为沈家小姐受了丁点委屈,沈家掌舵人直接把易慎堂叔所在的公司直接搞垮,好几条链崩盘,破产了。
现在公司拖欠很多人工资和绩效,正在闹着组团起诉,堂叔虽然工作体面,但拖家带口老婆不上班,有两个还在上学的儿子,中年再找工作太难,根本拿不出闲钱了。
所以才会骂出那句“沈家人都该死”。
有钱人的孩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打小闹,这么多人跟着遭难。
易慎原本就紧绷拮据的现状,也随之雪上加霜了。
“没钱就没钱,能抢是怎么?”易慎脸上丝毫看不出慌张,打开冰箱翻找吃食,“没钱就让老头子死去。”
贾明抱着椅背,哼了一声:“你早有这个狠劲也不至于有今天。”
他忽然想到:“哎,要不我再找彪…”
话没说完,贾明就被易慎一记眼刀杀得闭了嘴。
冰箱冷气嗡嗡外冒,最后他只拿出一瓶水,蹲下把冰箱电源拔了省电,掀眼皮瞥去,威慑力极大:“贾明,话我只说一遍。”
贾明赶紧打自己嘴,“错了错了,绝对不再找他们了。”
“兼职的钱还能凑,再说。”易慎拧开瓶盖灌了两口,“等比赛拿了头奖就有钱了。”
…………
沈绰回家换鞋,以为家里的人都睡了,刚走进来被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瞪他的沈爰吓了一机灵,拍胸口:“我的祖宗……熬鹰呢你?你不是住校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特别强调:“我可规规矩矩换鞋了啊!别冤枉我!”
白色睡衣在月光下镶着毛茸茸的光边,沈爰鲜少一点笑脸都不给他:“哥,你为什么要挖易慎的墙角。”
沈绰的表情变了变,似乎没想到她会知道。
“我今天去信科院,无意间听到了,要不是我…”沈爰说到一半,怕暴露给哥哥自己和易慎有接触的事,切换话头:“爷奶从小教育我们的是什么?君子财名,取之有道。”
“我不能理解你这是做什么?这比赛非赢不可吗?”
“就是非赢不可!”沈绰打断她,同样坚决。
沈爰皱着眉头,气得胸口起伏。
沈绰走上前,条理清晰告诉她:“首先,是张家铭主动找上我的。其次,他是专业里能力数一数二的人才,有他在只有益处,最后。”
他蹲在妹妹面前,叫她看清自己的眼睛,“我没让他把易慎项目的内容,数据全都偷出来或者毁掉,只是同意他的入组申请,已经够守原则了,圆圆。”
“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竞争吗?那都是不留余地的。”
沈绰握住她有些凉的手,用力,眼里飘过几缕情绪,“圆圆,你知道的,我必须拿下。”
“就是为了你,也得拼全力。”
她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今天才违背自己的正确观把易慎拦下。
可是脑海里,他握住自己双手时散漫的幽幽目光,却怎么都挥散不掉。
沈爰漫上愁意,伸手覆上哥哥的手背。
“下次…不要这样了。”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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