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松岩回国


    #万松岩戛纳影帝


    #万松岩智性恋天花板


    #万松岩别人的二十一岁


    合上手机是城中村发霉的墙体,顺着小广告一路向上,四楼唯一一扇生了锈的铁门,是新搬的组合宿舍。


    程椋的挎包太大,懒得从里面摸钥匙。他想给里面的人发消息,叫他们来开门。


    结果手机解锁之后,看到的除了万松岩还是万松岩。关闭一切软件,还会有弹窗阴魂不散地跳出来。


    多看一秒手机就会窒息的程椋,决定自食其力。他把手机滑进包里,寻出钥匙开了门。


    进门后拖把扫把交叉着倒在地板上打架,似是在迎接他。罪魁祸首——他们的猫躺在簸箕里睡得舒服,队友兼室友赖在沙发上不肯动。


    队友其一说:“早知道出道就是混吃等死,还不如回老家当街舞老师。”


    其二说:“教小孩有什么前途,哥几个集资去商场开个舞室。”


    很难想象这是艺人的宿舍。好比四粒珍珠坠进垃圾箱,一切的一切都恶劣。


    但程椋愿意承认的明珠只有自己。他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得出一个掷地有声的结论——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老大,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开舞室!”


    队友冒出一个头,迅速被另一个人的长脚按下去。沙发后传来一阵咬牙切齿的气声:“都不知道他腿伤痊愈成什么样,和他提跳舞干什么……”


    程椋俯身抓猫的后颈,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生了长脚的一人特地仰卧起坐,头顶探过沙发,看到程椋背着身子和猫打起架,才相信刚刚是雁过无痕。他重新躺回去,小声教训队友:“这是老大的心结,那么久了还不知道。”


    队友似懂非懂,也直起身看程椋的后脑勺,躺下后再没说舞室。


    五年前程椋作为队长带领turquoise出道,五人男团红极一时。


    谁知盛极必衰,或是大起大落对他们而言更为合适。出道不满半年,公演途中不幸遭遇车祸。


    那时程椋为了保护队友,自己挡在前面,断了左腿,伤得最重。等他静养一年恢复元气,再度投身工作后,不说重返巅峰了,报出他的名字还有人知道,就已经是天大的惊喜。


    turquoise也没法逃脱,早就被娱乐圈新陈代谢掉。


    ——但是有人平步青云。


    队内的老幺成员万松岩,侥幸在车祸里有程椋为他做盾牌,毫发未损;当程椋还在急救室时,他钻合约的空子与公司解约,回国外风光开启他的下一段学业。


    甚至他在偶然间拍几部电影,居然得了影帝。毕业后选择回国发展的万松岩,可谓风光无限。


    被万松岩阴霾笼罩的四人组turquoise,五年来死水般毫无波澜。面对无形的幽灵做不到忍气吞声的程椋,平时自然没少骂万松岩。


    而为图安慰程椋的队友,纷纷帮腔作势。他们自发性约法三章,即作为turquoise禁忌的万松岩,平时谁都要装作不认识他,最好当这个人根本不是在他们团里出道的。


    今天是万松岩不知道第几次称霸热搜的日子——可晦气的事情不单只一件。此时有人敲门,力道大的要隔着门把铁锈都剥下来。


    以为是房东催租的程椋,收拾完工具和猫,做好挨骂的准备开了门。


    谁知道是经纪人叶哥。


    叶哥的到来无疑为程椋带来些许宽慰,至少不用如同见到房东般胆战心惊。


    比上个月见到又胖了圈的叶哥,见到程椋后眼睛笑得睁不开。他手上提着糕点都来不及放下,就给了程椋大大的拥抱:“好孩子,还知道来开门!”


    害怕被礼盒结实包装硌伤的程椋,使劲往叶哥怀里拱,貌似很亲昵;拥抱结束后程椋去冰箱放糕点,叶哥则蹲下逗猫:“傻猫,你也胖了!”


    这期间,其他三个队友纷纷从沙发上起来,十分讲究排场,站成一排给叶哥问好。


    “行了,本事没有,花头挺透。我来是有正事的。天大的喜讯!知道是什么不?”叶哥坐到餐桌旁,神秘兮兮地开口,“接到工作了。”


    三人纷纷凑上前,叶哥摆摆手指头:“人家单独要程椋,跟你们没关系。”


    三人起哄一声,天女散花般回到自己的专属位置:“老大得请客。”


    叶哥五官挤在一起:“就那么点出息!”招呼程椋小跑过来。


    未知前因后果的程椋,迷茫地在叶哥面前立定。turquoise是完颜团的传说一直在江湖上流传,无论他们糊成什么样,但凡有比美活动,都会被提出来说一遍。


    程椋则是其中门面。


    他的貌美程度可想而知——叶哥坐的低,光是看人家俩鼻孔都觉得赏心悦目。


    但程椋被看的头皮发麻,干脆一会看看天花板,一会看看灯;好不容易等到叶哥要详谈的指令,如释重负地进了卧室。


    从背包里抽出一本文件夹的叶哥神秘兮兮地微笑,接过合同的程椋依然迷茫。不知是万松岩的文字地狱后遗症抑或其他,字好像有魔力似的在纸上纷飞,就是凑不出一句话。


    可怜的叶哥本来觉得程椋单凭一张脸,去哪里都吃得开,签了自家公司算屈才,要是换个团队立马能红。


    等他怜爱之心加重十二分,回头看到程椋二十分钟了还在看第一页,立刻收回了先前的所有情感。


    “祖宗啊,我给你读……”


    综艺《以书会友》是省台最近推出的慢综。简单来说是由艺人带头阅读指定书目,再分享感悟。等节目播出后的直播环节,与网友现场交流。从而起到召观众一起看书的作用。


    播了几期反响不错,全民阅读其乐融融。最后一期主办方想做点花样收尾,评选出本季表现、人气皆最佳的艺人为“书的朋友”。


    正好缺一个颁奖的火炬手。叶哥好不容易抢到通告,第一时间送到turquoise的集体宿舍。


    轮到程椋大呼小叫:“你给我接的什么疯子综艺,我最讨厌读书!”


    叶哥安抚他说:“没叫你去读书,你是给嘉宾送火炬的。刷脸,增加点热度。”


    知名赔钱男团turquoise唯一有先见之明的一点,是一口气和娱乐公司签了八年。公司赚钱在头半年,剩下都亏钱。


    如今距离合同到期还剩三年,turquoise想继续靠公司养,公司未必。趁着成员还年轻,能赚回点本钱是一点。


    为他们接的工作不爱惜羽毛到乱投医的地步,就算有在相亲节目被三十个女嘉宾拒绝的机会,都巴不得送他们去。读书慢综已经是目前阶段最好的归宿了。


    话虽如此,程椋签字的手仍悬在半空。


    ——嘉宾栏里有万松岩。


    一看到万松岩三个字,像道具触发开关或是泄洪按钮,什么都往上涌。


    记忆回溯到五年前,那时的程椋少年意气风发,敢抛下学业出道。专辑发售的万人空巷令程椋记忆犹新,谁知道五年后剩下一地鸡毛。还要如获至宝似的对待镜头里出现几秒钟的火炬手。


    “我不去了。”程椋轻声说,“我不想见万松岩。”


    早有料到在先的叶哥,表现出了不亚于女儿考了倒数第一的痛心疾首:“这个月房租还没交,下个月房东要涨价,再找便宜的房子就在h市外了。”


    他说:“先把骨气放一放,赚到钱再说。”


    沉默地掰着笔盖的程椋看上去心事重重。叶哥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揉他的头:“你形象气质那么好,就缺知名度。我们多去刷几个脸,不出半年你绝对能翻红,到时候外星人都坐飞船来跟你表白。不缺万松岩一个的。”


    那时程椋静养半年,腿伤勉强恢复。避免刺激他的公司才着手和他讲起最大的变化,即万松岩退队,去海外念书了。


    “万松岩绝对暗恋我。”


    面对口出狂言的程椋,公司同事面面相觑。但程椋持续性地答非所问,“否则他跑什么?”


    当回到公司的员工们,胆战心惊地将这件事情报告给副总,意图扭转方向盘至黑红路线时,那位不苟言笑的副总难得出口成脏:“程椋的脑子长在他的膝盖骨上吗?”


    他得出结论:“程椋疯啦。”


    亏于队友的添油加醋,这件事情在几年后才得到应有的热度。可惜turquoise开始持续性地走下坡路,无法掀起波澜,否则也算个爆炸新闻。


    说出去人家堂堂影帝暗恋十八线糊咖,真不怕被笑掉大牙。


    程椋也明白这个道理,闭着眼睛在纸上乱画一气,同意先去节目组面试。


    嗅出不会饿死气息的门外三人不再偷听。他们安下心,结伴回到客厅。


    “我还是没懂,为什么说断腿是老大的心结?”


    两人眼神交换一阵,机灵点的队友开口:“笨!让你腿断一次你开不开心?再说老大腿断的时候,万松岩不是回去读书了吗。不然老大怎么会说万松岩暗恋他。”


    “老大不是自己辟谣说是气话吗,万松岩真暗恋他?”


    “谁知道,不然怎么说是心结呢……”


    *


    第二天一大早,程椋跑到电视台门口,比叶哥定的时间早半个多钟头。


    由于队友经营自媒体且成果不错的缘故,有大批服装商拜托他穿上自己的品牌。家里衣服多到专门开辟了一件房间。程椋偶尔去顺几件,顺到今天,从头到脚属于自己的只有一双鞋。


    睡眼朦胧的叶哥看见程椋,眼前一亮:“这不是小洪的衣服吗?”


    他绕着程椋打转几圈,啧啧赞叹:“这衣服被你一穿显得特贵,我就说你长了一副巨星像!”


    经不住夸的程椋翘高了尾巴:“毕竟时尚归根结底还看脸。”


    叶哥灭他的气焰:“这种话和我说说就行,等下面试还是谦虚点,别什么都往外讲。当心人家不要你。”


    面试在八楼,叶哥认定程椋有独自上楼的本事,放他一人坐电梯,自己在门口接电话。


    省台的电梯先进到超乎想象。习惯于爬楼梯的程椋,居然摁不出楼层。他自己瞎琢磨,不知道碰到哪,上到一半的电梯重新降回一楼。


    门又开了,门外孤零零杵着位一身黑的人。程椋先是看到他的腰际。看到一条质感上乘的好皮带,皮带扣旁低调的嵌着一枚金属商标。往下是挺阔的西装裤管,再是轻微压痕的皮鞋。


    嫌弃那人无趣打扮的程椋,目光从他的皮鞋尖跳跃至自己的鞋尖,认为自己的选品眼光更胜一筹。


    直到电梯显示屏组装出一个数字八,由于去往同一楼层的巧合,程椋勉强拉回了对于不会打扮男的一丝好感。


    然后不会打扮男礼貌地与程椋各占电梯一角。独属于程椋的愉快空气并没有保持太久。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程椋头顶响起:“好久不见。”


    程椋不会忘掉的。


    越过那人同样无聊的领带和衬衫口,同样是一张令程椋刻骨铭心的脸。


    是万松岩。


    万松岩回来了。与二十一岁的程椋同样神采飞扬的万松岩,此时西装板正。他的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个头看着比五年前高出不少。


    已然被时间推向二十六岁程椋,设想过未来一万种的可能性,设想过自己最悲伤的结局,未曾设想过他会与万松岩再次相遇。


    无奈程椋现在生了根面试的软肋,他居然害怕得罪万松岩会导致自己丢了工作。什么都不敢讲的程椋,装作云淡风轻,实则闷闷地说:“哦。”


    万松岩微笑点头。


    程椋作战结束后方才想到更优解,因此懊悔不已。倘使他演技精湛,表现出认不出万松岩,就不用和现在一样窘迫。


    毕竟一别五年。


    终于感受出自由如此可贵的程椋,全身心期待着电梯门的大开。可是越到关键点越容易节外生枝——电梯上升到六楼时狂震不已,上升到七楼时直接罢工,没有再动弹的迹象。显示屏上的数字依旧指向“七”,门却迟迟不开。


    接着电梯停止运作,但没有下坠的倾向。


    为图避免见到万松岩,程椋把自己封闭在角落,担任起了求救的工作。他摁响呼叫键后,广播里的工作人员说此故障很常见,一个月里已经发生过三遍,请他们稍等片刻时间,新的电梯下周起就开始更换。


    死寂。


    沉默扼着程椋的咽喉,沉默剖开程椋的回忆。


    静到电梯的零件拆分构造出五年前的车祸。预知前因后果,知晓即将遭到飞来横祸的程椋,此时变作孤身一人。岁月和失意磨平了他的利爪,他全然丧失了保护他人的能力,只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灾难如约而至——下一秒万松岩叫了他的名字。


    “程椋。”万松岩说,“好久不见。”


    长达五秒钟的间隙,四秒钟里程椋祈祷电梯快点动。


    “我们之间是有误会的。”万松岩又说。


    剩下的零点七秒,程椋思考见到当红艺人说脏话还被监控记录下,会是什么后果;零点二秒,他想的是常驻嘉宾咖位大点,能不能够指定某个无关紧要火炬手的去留。


    最后零点一秒,思绪不知道为什么飘到尚且还是高中生的万松岩。


    那时万松岩个头和他差不了太多,穿个鞋谁比谁高的铁定律就能打破——万松岩啊!万松岩。老是莫名其妙想到万松岩,难怪一回神从顶流掉到十八线。


    虚幻的万松岩与现实的形象重叠。程椋回头发现,昔日的青涩在万松岩身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那位为世人所赞颂的影帝,在程椋的眼里毫无魅力。哪怕万松岩散布的全是至理名言,哪怕他道出世界的真谛——哪怕他确切预知了下一期的彩票头等奖号码。


    程椋都希望他可以永远消失在自己面前;或者随风而去,羽化登仙。


    程椋不想收到任何关于万松岩的讯息。


    万松岩却不依不饶:“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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