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陛下御驾出城,开始今年的秋猎行围。
御驾从御道一路排至宫外。明宜公主乘坐的马车在宫门附近,与安禾公主离得很近。
宁久微早早先坐上了马车,她撩着车窗帘子往外看,忽而听见安禾的声音从外面传入车厢。
“顾大人。”
宁久微顿了顿,侧过耳朵,凝神听。
“安禾公主。”
马车外的御道上,顾衔章微微颔首行礼。
“顾大人对我不必多礼。”安禾扶了把他的手,扬起笑问,“大人可要乘我的马车?”
顾衔章她刚问完,未等顾衔章说话,便见两人身旁的车帘被一把掀开,宁久微坐在装饰精致的楠木马车里居高临下,“是谁在勾搭本公主的驸马?”
安禾凉凉扫她一眼,置若罔闻,只当她不存在。
“顾大人,我之前听闻有人处处欺负你。”安禾望着顾衔章,温柔道,“以后若再有这种事,本公主一定会为你做主的。驸马是要用来疼的,不是欺负的,顾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宁久微靠着车壁哼笑了声。
不能不说,这时候的安禾真是很讨厌。她们上辈子化干戈为玉帛,亦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斗争。
她和安禾最是水火不容,可到最后物是人非之时,还在她身边的也是她。
安禾后来的驸马是有一年新晋的状元郎,然而在成婚两年后,她发现状元郎从前还有个放不下的旧情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两人已暗通款曲。
状元郎与旧情人是青梅竹马,虽从无婚约却互有情义。但当初状元郎在尚公主与赴旧情的选择还是中选择了前者。
谁知状元郎一跃成了驸马后却又无法忘怀旧日情义,始终怀念青梅。
人总是如此。
安禾得知此事后,毫不犹豫便休了驸马。宁久微还是挺佩服她的,这的确是她认识的安禾。
只是再潇洒也总归做过夫妻,还是付出过些真情的。人前再潇洒,只有宁久微在的时候,安禾也抱着酒壶一边哭一边痛骂过状元郎。
宁久微陪着她沮丧了一段时间后,安禾恢复了以往的性子,日子又过得有滋有润了。寻寻欢作作乐,玩玩貌美男人。
她每次看上一个好看的男人,就拉着宁久微一起欣赏,并且评价皆离不开顾衔章。要么是眉眼有些顾大人的影子,要么是嘴唇像顾大人。
特别是新帝即位,顾衔章不在了之后。安禾更变本加厉,总将他的名字挂在嘴边。
宁久微知道她是在帮她将情绪散出去,不想让她闷在心里。毕竟伤口是越不能碰的才越疼。
其实真算起来,除了父王和王兄,宁王府旧人。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就是安禾了。她们从小吵到大,互相讨厌又相互了解。
宁久微从回忆中抽身,看着眼前还神采奕奕的安禾。忽然觉得她还是这幅样子顺眼。
上辈子的记忆里,不管安禾后来再如何潇洒,宁久微也总觉得她变了。
现在看着此刻的安禾,再回想起来,宁久微觉得大抵是因为经历了许多事情后,她眼睛里这抹似乎永远不灭的光亮熄灭不见了。
这次可不能让她再选那状元郎了。宁久微想。
宁久微轻轻弯唇,瞧着对顾大人目不转睛的安禾道,“别的公主疼不疼不知道。反正本公主的驸马,本公主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她悠悠摇着扇子,娇俏做作地说,“有些公主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别人的驸马。这么想疼人,自己去找个驸马疼不就好了。”
她总是最知道怎么惹安禾。
“是谁抢了别人驸马还在这说风凉话?!”听了她的话,安禾立刻便上前一步,美目圆睁,“卑鄙小人,无耻至极!”
宁久微挑了挑眉,眨眨眼装傻,“谁啊?”
“谁啊?!”安禾掐着腰。
宁久微嘟嘟唇,“没听说过。”
“你——”安禾一副要爬上马车和她大肆理论一番的架势,顾衔章伸手拉住她。
“公主,陛下御驾即将启程。”他微微含笑,“先上马车罢。”
安禾转脸望他一眼,气消了大半,站在原地考虑了一下道,“好罢。”
她斜了眼宁久微,伸手搭住顾衔章的手腕,“那顾大人扶本公主上马车可好?”
“微臣遵命。”
顾衔章陪着她走到前边另一辆精美雕香的马车旁,扶她上去。
安禾上了马车,不忘回过头认真道,“等到了地方,也要顾大人扶本公主下来。”
有给明宜添堵的机会她一刻也不会放过的。
顾衔章低眉,“臣遵命。”
*
不久后,御驾队伍缓缓出城。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宁久微坐在那懒洋洋倚着软枕吃着点心,一双净美的眸子在顾大人身上打量。
顾衔章坐在她左手边认真看书,对她的目光并不在意。
她看了他半天,随后将腿抬起来搁到他身上。
顾衔章低头看了眼,抬眸望向她。
宁久微抬抬眉。几分天真,几分挑衅。
顾衔章注视她片刻,平静地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顾衔章。”宁久微动了动腿道,“给我按按腿。”
他没反应。
“顾衔章。”宁久微继续叫他,“顾大人。”
他依旧没理她。
宁久微抿唇,盯了他一会儿,随手拿过旁边的一本书扔过去。
他终于掀起眼。
公主又不高兴了。
“顾衔章,你放肆。”她细眉不悦地轻蹙,漂亮的脸微微绷着。
“敢问公主殿下。”顾衔章合上书,眼尾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微臣做错什么了?”
宁久微冷哼,“你敢无视我。”
顾衔章淡淡抬眉,“臣不敢。”
宁久微抬起下巴,“那你给我按腿。”
顾衔章指腹摸索着书脊,缓缓道,“那公主说几句好听的话给我。”
宁久微不明白,“什么好听的话?”
“比如——”顾衔章学着她的语气,放柔声音,“顾大人,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驸马。我最喜欢你了。”
宁久微愣了愣,拿在手里的点心都顿住了。
“顾衔章。”她回过神,耳朵不自觉地一阵阵泛热气,“你——你放肆!”
“本公主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宁久微恼羞地握紧手中的扇柄,腿也从他身上利落地收了回来,“不可理喻,你休想!”
她是公主!
公主才不会说这种话,怎么可以?!
要说也是顾衔章对她说。
他才应该说——明宜是全天下最好的公主。
顾衔章低笑了两声,胸腔震出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将她的脸颊也染红了。
“不许笑!”宁久微嗔视他,“顾衔章你过分,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做驸马的。我最讨厌你了。”
顾衔章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袍,问她,“那公主觉得驸马应该怎么做?”
宁久微别着脸,“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她耳垂上的玛瑙海棠耳坠左右摇摇晃晃,红色的玛瑙被白皙细腻的颈衬得更暗红流欲。
顾衔章的目光从她侧脸往下,流连几许。
他移了位置坐到她身边,微微侧过身,半个身子便能将她拢住。
“那你说,是怎样的?”顾衔章呼吸贴在她脸颊旁,垂眸近距离地看着她。
宁久微缩着肩膀躲,却正好躲进他怀里。她停了一下,顺势靠在他胸膛上。只不过仍是侧着脸。
宁久微若有若无地哼了声,没作声。她长长的眼睫低垂,轻轻地一扇一扇。
一般这种时候,她都是想,也愿意让他哄她的。
顾衔章亲了下她的脸。
宁久微躲了一下,没动。
他继续亲。从脸颊到唇角,温热的呼吸缭绕着她,而后慢慢往下,缠在侧颈上。她整个人软在他怀里,顾衔章搂住她,另一只手摸到她的衣领。
宁久微呼吸轻了一瞬,拽住他的袖子,“不行。”
御驾出行这么多人,这会儿弄乱了衣裳,等到了行围场她还怎么下马车见人。
顾衔章隔着衣领咬了咬她的锁骨,低着声音道,“不弄乱。”
他将她的衣襟妥帖地解开一些。他的气息贴在她耳边,又低又沉,“隔着衣服,嗯?”
宁久微没能继续拒绝,她刚推了他一下,话就没在了他的唇齿里。
她始终想着不能弄乱衣裳和发饰,无法完全抗拒的这之间,仗着她一点声音和动静也不敢发出,他肆无忌惮。
宁久微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呼吸,恢复力气。
顾衔章倒是说到做到,没有弄乱她的衣裳和发饰,发丝也丝毫未乱。公主殿下除了脸色红润眼波春色之外,什么也看不出。反倒更妖美了些。
不过公主又生气了。
因为她想要的是哄,不是欺负。
顾衔章那是欺负。
下马车的时候,宁久微才觉得腿有点软。对顾衔章的所作所为越想越过分,他要来牵她,也被她躲开。
天清蓝白,时辰不晚。落日渐渐西偏之际,御驾队伍终于全部停下。
所到之处的皇族行围场一望无际,开阔四野。
远山相连,草木繁盛。美如画的景一眼望去,让人的心也无比宁静。不知哪个方向有微风缓缓拂着,空气里带着花草青木的干净气息。
宁久微站在柔软的草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顾大人。”
安禾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宁久微回眸,看见她钻出马车站在车前,朝这边伸手。
“快来扶我呀。”
她还真是坚持不懈。
安禾这些花招心思,宁久微不用想都知道。她不以为然地哼笑,随顾衔章一起走过去。
安禾站在马车前架上,居高临下,低头挑衅地瞧了眼宁久微,扬着眉梢道,“我要顾大人抱本公主下去。”
宁久微挑眉。
御驾之前,她还真是越来越会玩了。
今天真让顾大人给她抱下来,她明宜公主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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