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挂饰， 脚垫，抱枕，统统被拆开来研究了一遍。
小小的秀兰裁缝铺里， 忙的热火朝天。
陶蕙兰一边学着编一个挂饰，一边和大姐闲聊：“现在有车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看忠门街那边的路都开始重修了。花坛都被推掉了， 要拓宽马路。”
陶欣兰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顺嘴回道：“迟早的事儿，雪青电话里也说，北京的马路可宽了。他们学校已经算在郊区了， 你想想看，首都这得是有多少车了。”
屋子里三个人， 就她闲着，没事她又跑到大姐身边围观。
“大姐你手艺真好，这个垫子你是怎么想到的， 看着差不多， 坐上去舒服多了。”
陶秀兰正在做一个冬天的垫子 。
要不是拆了一遍那些东西， 谁能想到， 有的垫子外面光鲜亮丽， 里面薄薄一层填充粗制滥造， 而且味道刺鼻。
买的时候如果贪便宜了， 就要倒霉了。
陶蕙兰把那几个垫子都扔的远远的，还告诫陶欣兰：“你最好看着点库存，这种脏心烂肺商家出来的东西，就不要摆店里了。”
陶欣兰觉得自己很无辜：“我哪里知道啊。这是当时我买什么的时候， 对面顺手送的。果然是便宜的没好货。不过，以后有大姐这些垫子， 估计别人都不会要这种最便宜的了，我回去就扔了。”
陶秀兰做的垫子是第一个打开销路的。
这个款式最上层是一层细密的短绒，底下缝了一层防滑的硅胶垫。为了更好贴合座椅，陶秀兰特意去好几个车上剪了纸样拿回来对比。
这样一个简单的垫子，成本其实很高，利润率也很低，但是好在做起来不费劲。
第一天试卖的时候，是一个女车主拿走了一个，三天后就带了同事来一次性定了十几个。
根据不同车型，陶秀兰这里是可以定制形状的。
这一单还给陶欣兰带来了实惠，女车主那批人顺手就在她店里洗了车，还订了其他的东西。
这让陶欣兰对大姐二姐捣鼓的这些东西，兴趣就更大了，成天往裁缝铺跑。
沈志诚回来看到过一次姐妹齐聚的画面，最近一直就避着她们，干脆一周只回家一次了。
对此，陶欣兰很高兴，觉得自己来对了，但是陶蕙兰却觉得有点抱歉。
她试探着询问大姐的意见，陶秀兰却很无所谓：“没事，你姐夫以前也不经常回来的。”
陶蕙兰感觉到，大姐和大姐夫之间，似乎有一道看不到的裂缝横在中间。
虽然他们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并没有改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道裂缝大概会越来越宽。
除非他们当中有一个人，愿意低头。
不过现在，既然没有人觉得有问题，陶蕙兰也就乐的当个哑巴。
沈雪青寒假回来的正是时候。临近过年了，这屋子里还是一点年味儿没有。
陶秀兰成天研究那些车内的装饰品，似乎一点要置办年货的意思都没有。沈志诚硬着脸，也装作看不到。
夫妻俩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但是女儿回来了就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陶秀兰开始成天往家里买吃的喝的，就连沈志诚都让人送了不少丰厚的礼盒回来。
成箱成箱的水果，腊味，土猪，走地鸡……沈志诚和陶秀兰这一对夫妻不约而同的杠上了，在沈雪青回来的这几天时间里，把小小的屋子都填满了。
沈志诚还打电话回来问女儿：“是不是爸爸买的东西更好？你妈成天就知道买那些个乡下玩意儿，可没意思了。”
沈雪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挽起袖子把亲自动手分配这些礼品，往各家都送了些。
今年这半年，家里蒙受不少亲戚之间的帮助，这时候刚好表示表示。
至于沈雪青之前最关心的新房问题，在夫妻俩那次吵架过后，也暂时搁置了。
两个舅舅已经白拿了两个多月的工钱了，心里正忐忑不安呢，现在有人回来主持了，他们连夜就进城了。
沈雪青给两位舅舅泡了茶，放在茶几上。
“你们这也太夸张了，都快过年了不用这个时候来问的。”
大舅陶兴德一直在憨憨地笑：“快过年了，要是再没个说法，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二舅陶兴旺连连点头：“这个铃兰也叮嘱我们的，大姐家的活儿肯定要优先做的。”
沈雪青看出了他们的紧张，爽快地拿出了吴梦洁的设计图纸。
——这件事，才是沈雪青回家后最想做的。
她已经看过设计图了，很满意。原本还担心装修进度太快，她回来还得费钱拆改。现在倒好，百废待兴，设计图可以直接用上了。
沈雪青想的特别美好，但现实里还是会有其他问题。
比如，两位舅舅接过设计图，看了半天，支支吾吾的。
沈雪青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陶兴德和陶兴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陶兴德说了。
“这个我们，有点看不懂啊！”
这张设计图纸上龙飞凤舞的，标注了不少数字和字母。乍一看是都认识，放在一起，忽然变成了一团迷雾。
听说这是大学里的专业设计师做的，陶兴德和陶兴旺甚至隐约对这张轻飘飘的纸张觉得敬畏起来。
沈雪青扶额：“……没那么复杂。”
没有办法，舅舅们文化水平一般。沈雪青只好又亲自上阵，每天晚上和吴梦洁打电话，白天去跑工地现场。
现在的私房，能拆的都拆了一遍，甚至于院墙和部分多余的结构都被拆除了。看着空荡荡的。
好在隔壁几户人家都不在这过年，沈雪青大动干戈的并不怎么影响别人。
装修队都是老熟人了，干活也卖力。有舅舅们坐镇，沈雪青拆了沈志诚的一条烟，隔两天就去散一圈，居然进度也还挺快的。
吴梦洁设计的风格有点接近以前民国时候的小洋楼。
这也是沈雪青刻意引导后的结果。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风格可以兼容沈志诚心心念念的红木家具，和欧式的花砖了。
一楼的客厅上方原本是一个房间，现在被直接打穿了，做了一层挑空出来。
吴梦洁胆子很大，找老师看过图纸确定结构没问题之后，就大胆地敲掉了客厅对着花园的墙，换成了一扇大窗户。
现在普通市场上没有那种一整面的玻璃窗。但是不要紧，吴梦洁画出来的是上海那种格子的老钢窗。
沈雪青找到姑父帮忙，很快就从省城的工厂订到了这种窗户。
寒假时间很短，沈雪青来不及监工到最后的，但是把大概的雏形定下来还是差不多的。
年二十九的时候，私房整体的外形已经焕然一新了。
首先是所有的硬装都基本完工了。外立面也被刷上了新漆，雪白雪白的。
客厅四面都有黑色的拱形钢窗，优雅又大气。天气好的时候，阳光可以一直照射到屋子深处。
厨房和卫生间贴了部分花砖，时髦又提升格调。
虽然还没有打柜子，但是已经可以想象完工后的画面了。
沈志诚拎着年货过来慰问工人，顺便贴个对联和福字。
在中国，不管是老宅还是新房，总归过年前都是要贴上这些的。
院子也已经完全大变样了，沈雪青在后院那里做了一个洗衣房，又在前院悄悄给自己搭了一个静室，打算以后用作自己回家后的书房。
沈志诚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装模作样地挑刺：“哎哟这个院子现在真是不错。就是可惜树啊什么的太少了，怎么都做了硬化啊。你这孩子啊，还是经验少了点。”
沈雪青不想理他。种那么多树干什么，到时候扫落叶累的还不是自家人吗？
沈雪青把他带到了楼上看主卧的卫生间。
“这边就是内卫了。之前爸你说你喜欢的那种欧式的花砖，我们用在了这里。半面的墨绿色花砖，半面的白砖。到时候啊，淋浴和水龙头我都选那种黄铜色的搭配，复古风，很时髦的。”
沈雪青拿了一些参考图给沈志诚看，全都是那种成套的案例。
沈志诚眯着眼点头：“啊呀，你装修爸爸是很放心的。”然后又不说话了，就背着手来回的溜达。
沈雪青深吸一口气，那种熟悉的暴躁感又上来了。
在学校里顺风顺水惯了，回来忽然又变成了需要伏低做小的小兵，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沈雪青尽量保持耐心，询问道：“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呀？现在也没有外人，你就直说吧。”
“哦，这个啊，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的。”沈志诚往窗户边走了走，往下欣赏了一下湖景，又点了一只烟抽了一口。
“爸爸就是想问问你，上次那个给租金的主意，就单纯是你给你妈出的啊。”
沈雪青忍着烟味飘过来的不适，说：“是啊，是我出的。爸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她说的坦荡，沈志诚反而有点不确定了。
他看看窗外，又回头打量了几下女儿，才说了心里话：“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你妈娘家那边有什么想头呢。我这么大家业，可轮不到外人瞧上。”
沈雪青的指甲一下就掐到了肉里。片刻后，她忽然笑出声来了。
“爸你想什么呢，陶家谁能挑拨到我啊！是家庭主妇的大姨，还是家里一摊事情的二姨啊！就算是小舅舅，不也是一天到晚的在乡下做活。谁能有我这个脑筋啊？”
“也是啊。”沈志诚也跟着笑了，放松了不少。
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吧。就陶家那些个，不至于有这么大本事。
沈志诚心头最后一点疑虑散去，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面孔。
他下楼给工人发了小红包，挨个说祝福语。
沈雪青在楼上捏了捏眉心，这些天监工的成就感被这个小插曲搞的烟消云散。
她万万没想到，沈志诚居然怀疑起了陶家！
自私自利又疑心病，妈到底是怎么跟他过大半辈子的？沈雪青发现自己越来越忍不了了。
回家后，沈雪青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陶秀兰。
陶秀兰依然是在沙发上做汽车坐垫的订单，看架势，过年也不打算停。
她的手很稳，听完这件事情，还是一点停顿都没有。
但看着女儿在那发脾气的模样，陶秀兰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
“乖乖啊，你回来到现在，就没发现，今年过年有什么不一样吗？”
第62章 改造了
“有什么不一样啦！我可没发现！”
沈雪青正在气头上， 把抱枕扔的到处都是，走路拖鞋都啪啪响。
幸好是快过年了，外面每天都有噼里啪啦的放炮声， 才不至于让楼下上门来算账。
陶秀兰放下手上的活儿，笑了：“哎哟， 才说你高考后稳重了不少， 怎么过了一学期回来，忽然又幼稚起来了。”
沈雪青不高兴地说：“妈你是嫌弃我吗？”
“没有没有，在妈妈这里，你永远可以发脾气。”
陶秀兰宠溺地说道， 然后过来搂着女儿：“你别理你爸，他就是在你这儿找场子呢。你就没发现， 今年过年，我没炒小菜，也没做包子吗？”
沈雪青眨眨眼， 有点心虚。
她上一次过年的记忆还是上辈子在北京。
在北京过年， 又不能放鞭炮。一到年前， 熟悉的朋友们纷纷回老家或者出去旅游度假。沈雪青和郑长平关系冷淡， 两人根本就没想过要出去哪度假的。
到后来， 沈雪青觉得出门麻烦， 索性就直接跟小区的团购或者从山姆一次性搬回来十几箱年货。吃的喝的， 应有尽有。
至于这些小时候正常流程的年前准备，她是一个都不做的，更别提记住了。
……等等，她这个行为， 和陶秀兰沈志诚今年这个行为不是如出一辙吗？
沈雪青忽然有点理解了。
“妈，你的意思是， 因为爸感觉到了你的心思，所以开始不自在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
沈雪青放下自己之前设想的一大堆可能性，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过年弄那些小菜，包子，炸肉圆，每年都要花我不少时间。今年本来一开始我也想做的。但是你二姨说，她认识饭店的人，到时候给我们每家送点意思意思就好了，没必要还花时间去自己亲力亲为。”
沈雪青吐槽道：“其实是二姨自己根本不会吧。我看绍宏祖也不是这种、、贤惠的好男人。真不理解，为什么二姨还得忍着他。”
“哎，毕竟你二姨结了三次婚，也就宜兰一个闺女。”
宜兰可未必这么想……沈雪青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大过年的，还是尽量少抬杠。
陶秀兰又悄悄告诉女儿：“其实我早就开始这么做了，只是你爸爸最近才发现的。我现在每个月都在攒钱。你现在不在家，你爸又不怎么回来。我一个人能吃多少？”
而且就吃饭买菜这些事情上的门道，也多得很。一个精通家务的家庭主妇想省钱出来，几乎是轻而易举。
陶秀兰以前是想方设法地给丈夫女儿补身体，一大早就起来去菜场抢新鲜的蔬菜肉类。但是现在，她都是忙到快下市了，才匆匆出门去买一些基础的种类。
放到以前，包馄饨，捏馒头，每一桩事情她都亲力亲为，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有价值，而不是吃白饭的。
但，从裁缝铺开始挣钱后，陶秀兰发现她过去的想法完全是错的。
女儿一上学去，沈志诚就连着一个月不在家，不知道在哪里花天酒地的。就算回来，醉醺醺的，又哪里吃的出来菜的好坏。
陶秀兰说了自己攒下来的数字，不多，但是足以抵扣一个月的租金了。
“所以你爸根本就不知道，这租金啊，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陶秀兰说着说着偷笑起来。“你爸估计都没察觉，以前我每个季度都给他添两身衣裳，过年还要里外换新。今年，我只给我自己买了。”
沈雪青看着陶秀兰得意地展示自己身上那身带毛领的大衣，不知不觉间，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她忽然想疯一把。
“走，妈，咱们上街消费去！”沈雪青拉着陶秀兰就往外走。
陶秀兰一脸懵，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拉出去了。
“哎，哎你这孩子，真是，这么突然。”
虽然满嘴抱怨，但是陶秀兰依然是满面带笑地跟着女儿到了东乡镇最大的百货中心。
二十九的时候，全镇的商场都挂出了过年大促销的牌子。有的店门口还放着大喇叭循环：“清仓大促销，羊绒羊毛衫，全场一折起售——”
沈雪青站在路中间，左看右看，瞅准了那家卖羊绒的，就进去了。
这家人这么多，准没错。
陶秀兰的毛领大衣虽然单看不难看，但大衣里穿的鼓鼓囊囊的，肯定不好看。
之前一直说要帮陶秀兰稍微修整一下风格，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沈雪青挑了三四件百搭的纯羊绒推着陶秀兰进了试衣间。换上之后，大衣原本该有的版型一下就出来了。黑色百搭，蓝色端庄。
“ok，就这两件吧！”
不等陶秀兰反应过来，沈雪青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挤进去柜台把钱付了。
下一站是鞋子店。
陶秀兰以前的鞋子多数是居家穿的布鞋，农村人自己纳鞋底是很正常的事。自从开始挣钱后，陶欣兰送了她好几双靴子和小皮鞋，但是陶秀兰其实穿不太习惯。
沈雪青给妈妈买的是牌子的运动鞋。
陶秀兰在镜子前有点窘迫：“这都是你们年轻人穿的，我这搭配起来像什么话，而且这一双顶得上你二姨给我的两双了。我不要。”
售货员小姐在旁边笑眯眯的：“不是这样算的呀。我们这个鞋子，质量好，可以穿的场合多了去了。皮鞋好看，但是不透气哇。我们牌子的这个后脚跟这里，是有专利的。你跑多少地方，脚都不会疼哦。”
陶秀兰不说话了。她最近来回跑，脚上磨出了好几个泡呢。
沈雪青对售货员小姐直接说：“就这个款式吧，黑色白色都来一双。不用管我妈，是我来付钱。”
售货员小姐有点夸张地嚷嚷：“原来是女儿买来孝敬妈妈的。这位大姐福气可真好，闺女刚上班不久吧，就肯给你花钱了！”
这一嗓子把周围几个和陶秀兰年纪相仿的妇女们都喊过来围观了。
“真是了不得，女儿带妈妈来买过年新衣服啊。”一个胖大婶满眼羡慕。“小姑娘真孝顺！”
陶秀兰没有好意思说女儿才大一，根本还没挣钱呢。就抿了抿嘴，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羊绒衫：“这也是她给我买的。”
好家伙，这下围观的妇女们齐齐惊叹上了。
陶秀兰很快迷失在了一声声地羡慕声中，腰板越挺越直了。
买完衣服鞋子，沈雪青和陶秀兰两人手上已经挂了好几个袋子了。
“走，中场休息一会！”
沈雪青带着陶秀兰去了百货商场里新开的一家美发沙龙。
陶秀兰还没有见过这样窗明几净，甚至还有人在门口帮着开门的理发店，因此有点胆怯。
她以前只去过剃头匠还有路边的小发廊。就连上次染头都是在洗车行斜对面的巷子口染的，便宜实惠，还帮她烫了一个一次性的卷。
结果这里居然要80块钱做一次头？！
陶秀兰刚坐下就要跳起来，被沈雪青又强行按下去了。
“洗头按摩，给你做个护理，拉个头发，差不多的。”
沈雪青其实也不记得是贵了还是实惠了，但是难得出来，她不想让妈妈有遗憾。
“阿姐你放心哦，我们都是训练过好久的。不会把你头弄疼的。等会给你再修个眉毛，敷个脸，保证你漂漂亮亮出去！叫你老公眼睛都挪不开的！”
洗头小妹很会说话，但听到沈志诚，陶秀兰反而立刻平静下来了。
“我倒是不想给他看。不过小姑娘你弄吧，过年你们也辛苦的。”
洗头小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眼珠子一转，又把话题引到了沈雪青身上。女儿跟着妈妈来的，这话题肯定不会出错了。
没一会儿陶秀兰就被哄的眉开眼笑了。
沈雪青在旁边看着，也去洗了个头。
吹干的时候，理发师大力推销起来：“小妹妹，你发质很好啊，要不要烫一个？或者染一染今年的流行色。”
“都不用了，麻烦你帮我吹干然后末尾剪个层次出来就好。”
“是个行家呀！”理发师很高兴，一口答应。“小妹妹你等着，我一定帮你弄好。”
两个小时之后，陶秀兰容光焕发地挽着女儿的手出来了。
有句话叫做，头发是最能体现阶级的地方。
现在的陶秀兰，和进店之前的那个陶秀兰，看上去就很不一样了。
一整套的美容美发手法做下来，她看起来起码年轻了四五岁。
大衣的毛领早就被沈雪青收起来了，换成了一条围巾点缀。内搭黑色高领羊绒衫之后，大衣本身垂顺柔软的质地显现出来。
“还是应该给妈妈你买一副珍珠耳环搭更好。”沈雪青有点惋惜。
陶秀兰轻轻锤了一下女儿：“还买呢，不许买了啊。你今天花了多少钱了都。”
“没事啊，我在学校赚了那么多，就是要花在这种地方啊！”
陶秀兰对着橱窗驻足了片刻，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她还记得暑假的时候，她和兄弟姐妹们聚餐，整个餐桌上，就自己依然看起来像个旧时代的农民。那一顿饭，虽然吃的高兴，却似乎有什么让她隐隐抬不起头。
但是现在，她在街上昂首挺胸地走着，一点也不像半年前那个家庭妇女了。
“还是赚钱好啊，以后妈妈也请你来洗头洗脸。”陶秀兰忽然发出一声感叹。“乖乖，晚上妈妈请客，你说，你要吃什么。”
“不用你，妈妈。你刚才做脸的时候，我出去已经定好位置了。就是三楼那家新开的西餐厅，咱们也去吃吃看牛排，庆祝一下。”
陶秀兰又笑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没过年呢，就要庆祝。我看咱们还是去吃王子大饭店吧，你不是最喜欢吃他们家的鱼吗？”
沈雪青主动牵起母亲的手晃荡了几下，不说话，但就是靠在她身上撒娇。
陶秀兰哪里经受得住女儿这样的攻势，当即什么原则都没有了，举手投降。
“好好好，都依你。走吧，去吃牛排。”
沈雪青这才高高兴兴地跟上去了。
今天当然值得庆祝了，我亲爱的妈妈。
我要庆祝你的重生，庆祝你的事业，庆祝你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也庆祝你终于学会了，如何爱自己。
第63章 低头了
大年三十了， 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再没有礼貌的人也不会继续赖在朋友家里了。
沈志诚告别了朋友，提前拜年之后， 步履蹒跚地往家里走。
唉，一想到家里那个没什么年味的样子， 他就烦。
今天打麻将的时候， 几个麻友也在抱怨家里老婆。
朋友A说：“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最近我老婆成天往外跑，洗碗都顾不得了。”
朋友B说：“怕不是出去摸汉子咯，你看看你那张老脸， 肯定没有小白脸讨喜啊。”
朋友A啐了他一口，也不耽误手上的牌：“红中！别瞎说， 我老婆最近迷上了美容了。成天花枝招展的，我都快认不得了。我都不敢问，家里还有多少钱， 我怕他都充到卡里去了。”
一听说是女人爱美的问题， 大家都很宽容。
朋友C说：“不就做个脸的事情， 有多大问题。搞好了不还是便宜你！不过嘛， 我们几个， 还是老沈过的威风。钱袋子都捏在手里。他老婆平时屁都不敢放一个， 也根本不管他。哎哎哎， 我碰了——”
沈志诚面上哈哈的笑，实际上心里苦得很。
今年过年，家里什么都没有，连对联都是自己买了贴的。陶秀兰现在一门心思扑在了裁缝铺生意上， 两人不像夫妻，倒是像工友了。
可是赚钱是正道， 沈志诚也不好叫老婆停下来继续服侍他，只好憋着一股子闷气。
以前那样多好，折腾到现在，也没看出来有发财的趋势。
沈志诚一路上火气旺盛，到家楼下时候，已经憋出一股内伤了。
可是一到家门口，他就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门口的垫子换了新的，门也擦洗过了。
沈志诚猜测，这是女儿做的。
女儿一回来，就把往年陶秀兰要做的活儿都接过去大半，挨家挨户送年礼，把沈志诚看的可心疼了。
沈志诚转动钥匙开门，准备回去找陶秀兰吵一架。
结果一开门，他就傻眼了。
……这沙发上搂着女儿的是谁啊？
沈志诚定在原地，眼珠子险些瞪出了眼眶。他愣愣地盯着陶秀兰看了六七分钟，都没吱声。
之前陶秀兰做造型他是知道的，但是沈志诚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中年妇女里，现在外头十个有八个都差不多这么打扮的，作怪得很。
但是今天这一套，就完全不一样了。
沈志诚立刻警惕起来。
他想到牌桌上那些对话，往前一步，发话了：“陶秀兰，你搞什么啊，一把年纪了，赚点钱全给自己花了是吧。”
沈雪青和陶秀兰热切的聊天一下就暂停了。
陶秀兰捏了捏沈雪青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说。
要是被丈夫知道女儿挣钱了，肯定又要起别的心思。至于自己这么打扮的后果，早在做头发的时候她就想到了。
她起身，语气平淡。
“你回来啦。刚好，大年三十了，你总该待在家里了。晚上我们吃顿团圆饭。”
沈志诚急不可耐地挥手：“我跟你说这个呢，别打岔。你是去美容院了吧？我跟你说我们家可不是那样奢侈的人家，还能供着你大把大把开销的。”
他听说，外头大城市现在可多的花样了。有的女的去拉皮，开双眼皮，吓人的不得了。难道陶秀兰也到了这个时候？
“爸你可闭嘴吧！妈就是去了一次理发店！”
沈雪青终于忍无可忍了，叉腰站起来。
她这两天快被沈志诚蠢死了！
“理发店？乖乖你可别帮着你妈哄你老爸了。”沈志诚不信，他可没听说理发店还管做脸保养的的。
“人家那是专业的美容美发沙龙，就在八佰伴旁边新开的！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看嘛！真是的，一回来就发脾气给谁看啊？”
沈志诚卡了一下，看到女儿气呼呼瞪他的样子，反应过来了。
他赔笑道：“是爸爸不好，爸爸就是听说美容院是个无底洞。这不是也怕，你妈她，误入歧途……”
陶秀兰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去厨房了。
女儿回来之后，他们家的厨房才恢复了以前的热闹。
晚饭上桌，沈志诚边吃边观察老婆。
五官没变化，胖瘦好像也没变化。就是看着皮肤好了点，白了点，头发还飘着理发店特有的香氛味道，应该是没有去美容院的。
朋友A说过，美容院里惯会哄人的，去一趟，不充一张金卡是走不出来的。陶秀兰现在赚的那点，应该是不够她又买衣服又做脸的。
警报解除之后，沈志诚自知理亏，又对老婆嘘寒问暖起来。
他去卧室找到了他之前拿回来的盒子，咬咬牙，把两只手表都拿出来了。
“雪青，来看看。这是爸爸之前托人好不容易买到的，日本进口的手表哦。你和你妈一人一只，就当作新年礼物了！”
进口的手表，多半是走私来的，在小县城已经很拿得出手了。
沈雪青接过来看了看，立刻戴上了：“谢谢爸爸，我很喜欢。”
沈志诚笑呵呵的，又转头看老婆。
陶秀兰抚摸着这块手表，久久不言。
她早就知道沈志诚拿回来的那个盒子里是什么了。
那里面本来应该是好几个小礼盒组成的，只有女儿手上那一块是单独放在外面的。现在自己手上这一块，多半是从某个礼盒里临时拆出来的吧。
如果放在今天之前，陶秀兰依然会很感动，她不知道多少时候都没有收到过礼物了。
但是今天，她刚刚收到了女儿送的这么多东西，再看这个手表，怎么看怎么好笑。
陶秀兰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丈夫，像在看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原来，你也是会害怕我生气的吗？
陶秀兰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谢。
“你费心了。我也很喜欢。”
沈志诚顿时像打了一剂强心针一样，拍手笑起来。
“你们娘俩喜欢就好！我赚钱呢，就是要给你们花的。一家人不用客气！”
陶秀兰放下筷子，打开了电视机，里面刚开始放春晚。
今天她不想委屈自己，又摆了满满一盘的水果瓜子花生，开了两罐汽水。
屋子外面开始零碎有人放鞭炮，另一边，沈雪青爬到床上试图在窗帘上挂红灯笼。
之前做生意的样品都收起来了，屋子里干干净净的，果香味飘散在空气里，闻着比什么都舒心。
年货里不少稀奇的东西都被摆出来了，今晚的饭桌上甚至还有海鲜，比以往热闹多了。
沈志诚忽然又觉得这样不错了。
要不是老婆挣钱了，家里也不能这么宽裕。
“爸，这个好吃，你尝尝。”
收了东西的沈雪青态度好多了，从年货里拆了个礼盒拿给沈志诚尝鲜。
沈志诚一会儿吃鱼干，一会儿尝牛轧糖，但他最喜欢的居然是熟食里的炸带鱼。
“这个够味儿，下酒挺好的。”
黄金酥脆的表皮，一咬就撕下一条鱼肉，吃在嘴里嘎嘣香。
沈志诚难得问一句吃食：“这个是哪儿买的？可以多来一点。”
陶秀兰瞥了一眼，淡淡地说：“王子饭店里过年时候特别做的，外面买不到。我也是走的老顾客的路子，才买到的。”
沈志诚很惊讶：“你这个顾客什么来头？”
“也没什么，是个在上海做生意的女老板。常年在王子饭店有个包厢。所以，逢年过节的时候，饭店里会给她送年礼。她一个人吃不掉，我就买了点。”
“哎哟，这……肯定是个大顾客了。”
陶秀兰忙着看春晚呢，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沈志诚没想到老婆做个裁缝生意也能接触到这种层次的人。
其实接触到也不难，难的是说得上话。看样子，陶秀兰和这位女老板很投缘啊。
电视里，赵本山和宋丹丹正在演小品《钟点工》，金句频出，有不少后世都还流传着的网络流行梗。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遭罪！”
“把大象装进冰箱，要分几步？”
“小样，你穿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
沈雪青躺在沙发上笑的咯咯一直乐，陶秀兰也抿嘴笑起来了。
窗外远处有烟花绽放，映着陶秀兰的脸红润饱满。
沈志诚心里一动，坐到了陶秀兰身边，放软了语气：“这个过个年，你花费不少吧。回头我补给你。”
陶秀兰摇摇头：“不用。这小品不是也说嘛，老年人得自找乐。我花点钱我也高兴。”
“你哪里算老了，你比我还小点呢。”沈志诚这次是真心实意的了。
“现在啊，女儿也大了出去了，以后就是我们俩好好过日子了。”
好好过日子？沈雪青看似还盯着春晚，实际上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上辈子，沈志诚可没有这种心思。
陶秀兰听完之后，没有感动，只觉得古怪，她反问回去：“我怎么就没有和你好好过日子了？你现在吃的用的，都是我悉心置办的。难道我亏待你了？”
“哎，我这不是说说嘛。你今年都没有炒小菜了。”
“小菜，包子，还有那些馄饨，难道能比这些年货好？往年我年年做这些，倒是不见得你说我一句好。今年我买这个带鱼，你喜欢的不得了。”
沈志诚语塞了。
他才发现，他现在肚子都滚圆了。之前一直惦记的那些，现在根本想不起来。
沈雪青嘲笑道：“爸你可太怪了，吃着山珍海味，却想着窝窝头。”
沈志诚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感觉自己之前纠结的根本没有意义。
“不提这个了。现在过年了，要发红包了！”
沈志诚去拿了挂在门口的包，从里面直接掏出一沓钞票，当着女儿的面数起来。
沈雪青眼睛直了，原地蹦哒起来：“爸！今年给我这么多吗？”
沈志诚呵呵一笑：“不是说好了吗，你妈给我的租金我都算给你。”
沈雪青心想：我哪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以为你就是说说呢。
好厚的一个红包到手，沈雪青之前有什么怨气也都没了。
沈志诚笑骂了一句：“你这个小财迷。”然后他又拿了一个红包，转手给了陶秀兰。
沈志诚做了总结性的发言：“这个，今年呢，我们家买了新房子，女儿呢也考上了临清大学。眼看着生活是越来越好了。虽然啊，中间有一些矛盾，但是没关系，结果是好的，就够了！”
他对着陶秀兰暗示道：“只要日子越过越好，我就没什么不满意的。”
陶秀兰终于适应了现在这个相处模式，接过来红包，道谢，然后去厨房给他热了一袋牛奶。
“喝点这个吧，暖暖胃。”
这还是最近老婆第一次主动关心自己呢。
沈志诚认为这是他的妥协得到了回报。
一杯下肚，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沈志诚心满意足地擦掉了嘴边的奶渍。
唉，这个家果然还是没有我得散啊！
第64章 反目了
千禧年的到来， 让整个中国都为之振奋。
沈雪青霸占了电话，给她的新朋友们还有老朋友们挨个送去新春祝福。
沈志诚被赶到楼下小卖部打电话——他们家和楼下小卖部老板娘关系越来越好了，今年过年， 小卖部老板娘直接给了一把钥匙，他们可以随时过去打电话。
估计老板娘也想不通， 这家都装了电话了， 怎么还经常下来打。
沈志诚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有几分炫耀又有几分得意：“新年好新年好，明天？明天不行，我女儿回来了， 我得在家陪陪他。”
沈雪青一边和崔晓丽说话，一边在分心想， 大可不必了，你还是出去打牌更好。
突如其来的空白时间，让陶秀兰居然觉得有点无聊了。
她看着打电话的女儿， 寻思着开春她也去买个bp机吧。没有这东西， 平时在外面联系不到人， 的确是不方便。
沈雪青打电话花了一个小时， 打完之后口渴又吃了不少水果， 大半夜兴奋起来不睡觉， 在桌子前奋笔疾书。
关于之后翻译之家的创收计划……
关于高校英语大赛的准备情况……
关于各公司的合作总结……
沈雪青当助理的时候， 最擅长做的东西就是ppt和excel表。
让这些杂乱无章的事务在自己手底下成形，让她非常有成就感。
沈志诚过来敲门。
“乖乖啊，明天我们得回一趟老家哦。你和沈琳……”
沈志诚咽下后面的话。他希望女儿和大哥家和平共处。
“哦知道了爸，看在你红包的份上， 我也会好好和堂姐相处的！”
“小滑头。”沈志诚笑着出去了。
他知道沈雪青虽然脾气又娇又傲，但是向来说话算数。如此这样， 他也就放心了。
沈雪青在房间里转了一下笔。
沈琳啊……上次想起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着？
……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要团圆。
沈家今年出了大半年风头，过年这会儿忽然低调下来。
今年的饭菜本来该轮到陶秀兰准备的，但是他们自家都没做年菜，现在当然也就是沈志诚在王子饭店摆了一桌。
沈志诚还特意去后厨问了一嘴，要了大年三十时候吃到的那种炸带鱼。
“雪青堂妹——”
沈胜利拉长腔调亲热地凑到沈雪青旁边来。
他已经听说了，姑父和叔叔最新合作赚钱的事情，都是这位堂妹促成的。
还有叔叔炫耀的那些什么主持人啊，北京的比赛啊，沈胜利深深地觉得，自己半年前没得罪堂妹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金麟岂是池中物啊！
这一出去，堂妹的本事就显现出来了呀。
沈雪青被这一声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沈胜利这副谄媚的样子，真是让她觉得恐怖。
沈胜利说要去私房那边帮她监工，还带了一副金耳钉说要做新春贺礼。
陶秀兰挡在女儿面前推掉了：“都是自家亲戚，胜利太客气了。”
沈胜利满面堆笑：“哎婶婶，这是我给妹妹的。您不要代她收啊。”
陶秀兰继续坚持：“真的不用，这太破费了。今天就是团圆饭，不讲这个。”
开玩笑呢。这么多年，全丽华和沈琳身上都没见过金子，结果你巴巴地跑来给堂妹送，抱的是什么心思啊？
沈志国咳嗽了一声，叫停了儿子的举动。
沈志诚仿佛一点看不出其中的深意：“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哦！胜利，过来陪你姑父喝两杯！大过年的，我们男人多谈谈事情，明年才好发财哦！”
沈胜利麻溜地就坐过去了：“好的叔叔。发财啊，一起发财！我先敬您一杯！”
“奶奶，您慢着点。”
就在这时候，沈琳才扶着腿脚不好的马玉仙进来了。
看到沈雪青，沈琳脸色微微有点不好。
她今年自考还是失败了，但是她也和家里约定好了，明年，她再考一次，如果不行，她就嫁人。
为了这件事，她和全丽华一度闹的不可开交。
沈胜利回家要了钱，拿出去投资股票，全丽华就不舍得继续供女儿了。
沈琳怎么说争气，全丽华都不松口。沈志国在旁边装相，也寒了沈琳的心。
闹的最厉害的时候，马玉仙直接敲门问沈志国：“我们家当年那么困难，我和你爸短你们读书的钱了吗？”
沈志国这才出面，和沈琳做了约定。
那之后，沈琳就隔三差五地回老宅看奶奶，帮着按摩按摩，做做饭。
这一顿饭吃的，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沈志国和沈志诚这对兄弟永远围绕马玉仙，明面上一口一个孝顺的。
沈雪青，陶秀兰和沈振英聊的最多，林晨在旁边偶尔和沈胜利说几句生意上的事情，基本还是时刻注意着妻子这边的动静。
沈琳一个人在旁边吃东西，食不知味。
沈雪青出来厕所的时候，沈琳也跟上了。
她等在厕所门口堵人，跟发神经似的盯住沈雪青：“你现在看到我这样，很得意吧。”
沈雪青觉得她有病。
“我大学里事情都忙不过来，我管你干什么？”
沈琳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我和我妈闹翻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妈以后会盯着你了。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想方设法想让我放弃考试去相亲，嫁人。”
“还有我哥，他开始相亲了，所以我家的财政状况更糟糕了。大头都要给他准备彩礼。我当初为了躲清静，调岗，结果现在这点工资，都不够我自己吃喝。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你之前说过的话，都在一步步应验。我这辈子恐怕永远都要不如你了，所以我特意过来给你看，我的下场。”
沈雪青听出了一点自暴自弃的味道。
“……所以，你其实在问我我该怎么办？”
沈琳默不作声，就是直勾勾地看着沈雪青。
沈雪青叹了一口气。
这种又被信任又被仇视的状态是什么情况啊？
但，比起沈胜利在饭桌上那副嘴脸，她的确更愿意帮助沈琳。
“你现在只能让自己快点考过，离开现在的环境，其他的别无他法。”
沈雪青实话实说了：“你家境普通，工作一般，就算想嫁人，也挑不到好人家。反倒是你如果好好学，考上了，你以后工作和学历都会不一样。就算再要嫁人，也能上一个台阶。”
上辈子沈琳找不到出路，跑去北京打扰她。帮这一把，就当做沈雪青提前给自己以后的日子找清净了。
沈雪青最后告诉沈琳：“还有，你最该注意的，不是你那偏心的妈，也不是你那装糊涂的爹，而是你那个蔫坏的亲哥，沈胜利。他才是你们家，最有问题的那个。”
“已经是千禧年了，时代在飞速发展，留给你的机会也不多了。好好把握吧。”
沈雪青潇洒地离开了。
她说的也都是事实。
因为上辈子，再过几个月的时候，她听说，沈家双胞胎在清管所门口，不顾形象，大打出手了。
……
沈琳不记得自己当天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了。
过年了，人人出去拜年回家，也只有她才会在这个时候回宿舍了。
清管所还有值班的人在，看到她，愣了一下，笑笑。
“沈琳你回来拿东西啊？”
“啊对，新年快乐，辛苦了哦。”沈琳勉强回了几句话，跑回宿舍里，坐着发呆。
她和单位的人其实关系处的都不错的，眼下过年时候，别人都贴心地不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琳一直坐到晚上，反复回忆中午吃饭的情形。
沈雪青的话，让她半信半疑，却又不敢不信。
这个死丫头，从小就机灵，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提醒自己。
亲哥沈胜利心眼有多少，沈琳最知道不过了。从小，沈琳就和哥哥合不来，但是如果她受欺负了，哥哥总归也会想办法教她反击回去。
所以此前，沈琳从来没怀疑过亲哥会对他有什么坏心思。
可如果是真的……沈琳打了个寒颤，根本不敢多想。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第二天一早就潜伏回老宅附近。
借了值班男同事的老棉袄和帽子，把自己裹了好几圈，看不出来性别。沈琳垫着脚在沈家后院来回踱步，装作路过的陌生老乡。
幸好最近过年，来走亲访友的人很多，才没有人起疑心。
沈琳一路跟着沈胜利，亲眼看着他去拜访自己相亲对象的家。
大年初二，去拜访未来的岳丈岳母是习俗，沈琳一开始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一直到沈胜利早早地从相亲对象家里出来，她才觉得不对劲儿。
准女婿不在岳丈家帮着干活，出来的这么早，他想干嘛去？
沈琳继续跟上去了。
沈胜利绕着村子到处拜年打招呼，就这样绕了好几圈，最后左右看看，忽然拐弯，回到了村头边，敲响了另一家的大门。
那是村里少有的刚起好的新房子，屋主绝对在这个村子里是混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沈胜利远远地走过去敲了三下门，不多久，一个抽烟的男人过来给他开门了。两人倚在门口在交谈着什么。
看样子，沈胜利很巴结面前这个男人。
沈琳伸长了脖子都听不到，急中生智，绕道到这家人屋子后面的草垛子里去才隐约听到一点话。
“你确定了啊，你妹妹那边没什么问题吧？这是我老板交代下来的事情。照片我都递过去了，人家很满意的。”这是那个抽烟的男人说的。
“那是，我妹妹年轻，漂亮，要不是我家里条件不好，当初是可以上大学的，脑瓜子也响当当的。能有什么问题呢。你老板家条件那么好，错过多可惜呢。”
那个抽烟的男人掐掉了烟头，扔在地上踩了几圈，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沈胜利。
“你玩真的啊，这是你亲妹子。你确定，你也要利用一下。”
沈胜利脸色变了：“不要瞎讲哦。我又没说专门去坑她。碰巧了有这个机会，你牵线，我搭桥，三个人都有好处啊。就算她不晓得这桩婚事，你说说看，哪里有不好的？有钞票，有面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抽烟的男人也说不上来。
大老板回乡，在老家起别墅，水晶灯都运了好几盏过去，条件是没的说。独生的儿子，年纪大了点，之前那个老婆有问题离掉了，现在就是想在老家找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好生养，一个儿子五十万，房子车子全配套。
本来是没什么事情，但是沈胜利写了条子，说他家是方圆十八里有名的有福气家庭，他妈头胎就是龙凤胎，这才叫大老板觉得吉利，点名要看看沈家小妹。
按理说，清管所的一个乡下出身的小员工，能入了这种相亲局，的确是挺有福气的。
可他还是觉得有点亏心：“这是好事没错，可是你妹子过了年才22，小老板都32了哦。我这趟回去讲了，到时候你妹子要是去了，给我闹事情，我是不会对你客气的哦。”
“你放心，我自己亲妹子我不晓得什么脾性？到时候我先把她叫过去，小老板看了不满意这个事情就没有了。要是满意，我再跟我爸妈讲，再去做工作嘛。”
“那你不还是骗人了啊！我牛皮都吹过去了。”抽烟的男人急了。
沈胜利大言不惭道：“反正结果是好的不就好了。这种机会，她不想去，别人想去还去不成呢。又没说一定成，兄弟你这时候不好反悔了啊。”
抽烟的男人见沈胜利还是不改想法，就还是咬牙答应把沈家的回复报过去了。
大过年的，他也想去领一个老板的红包。人家当哥哥的都不脸红，他也没必要做好人咯。
“多谢了兄弟。”沈胜利塞了一包烟给他。“不管这次成不成，我都认你是兄弟。以后回了我们东乡镇，我给你开车子，陪你逛家乡啊。”
抽烟男人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屋子旁边猛地窜出来一个穿的古里古怪的姑娘，嗷嗷一嗓子就嚎地震耳欲聋的。
“你把外人当兄弟，却忘了我是你的亲妹妹！”
沈琳刚才就已经哭的鼻涕眼泪都糊在身上了，她这时候顾不上抽烟男人还在场了，两个爪子挥舞着就挠上去了。
她今天和沈胜利，不死不休！
第65章 闹家了
消息传到沈雪青耳朵里的时候， 她正在小姨家拜年呢。
“那个沈琳超级凶悍，把她亲哥挠的满脸血杠子，据说沈胜利的相亲也黄掉了， 现场还有不少村子里的人在看笑话。”
说话的人是陶家村的一位姑婆。
姑婆辈分高，说这种小辈的笑话， 不用顾忌什么人， 只管自己痛快就行了。
沈雪青问：“那沈琳这也去不成相亲了吧？”
“肯定的哦。”姑婆翘着脚在半空中晃荡，摇头晃脑的。“这个沈胜利真是活该哦。还在那儿满嘴嚷嚷说，他不是卖妹妹，只是做个人情， 还好小姑娘也不是傻子。”
陶铃兰给姑婆抓了一把瓜子：“吃的都堵不上您的嘴。雪青就是沈胜利堂妹。”
沈雪青笑着说：“不碍事。小姨你知道我的，我跟他们关系不好。”
姑婆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又凑过来：“那沈胜利平时也这么不是个东西吗？他娘老子不打的吗？”
陶铃兰：“……”
沈雪青：“噗！”
姑婆满不在乎：“说说不要紧，姑婆我又不会说是你讲的。”
“其实也没有。沈胜利平时装得很好的，他在家里说话头头是道的， 他家也很惯着他。”
“哦， 懂了。又是一个十头怪脑的东西。”
沈雪青又忍俊不禁了。
她提醒了一下沈琳， 但是没想到沈琳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
上辈子， 沈琳没有这么快发现， 估计一直拖到了东窗事发， 才跟哥哥在清管所门口大打出手。
上辈子这件事闹的更大， 但是外人不知道什么原因。
清管所的领导对于这种恶性事件处理动作很快，直接上门问沈志国了。
全丽华和沈志国要保儿子，所以最后的结局是沈琳从清管所辞职了。
清管所在农村人眼里也是个不错的铁饭碗了。沈琳这样一辞职，后面再也没进去过其他公家单位。
她的自考从这以后也变得悄无声息了。
沈琳后来帮人看过店， 打过零工，等到经济浪潮飞起之后， 她才抓住了新的机会，跑到北京去做代购了。
但是这辈子，沈琳这个受害者，且还有的闹呢。
“我绝对不会原谅哥哥！他们想也别想！”
沈琳躲在宿舍里，哇哇大哭。
她对外形象一直很好，和大家关系都处的不错。
因此，她宿舍的人，隔壁宿舍的人，还有不住宿舍的热心同事都听到风声跑回来了。既是安慰，也是来看热闹的。
有人为她惋惜：“你要是还在以前的岗位上就好了。工资还能高一点。”
沈琳擦了擦眼泪：“这个我也没想到，我还是想考大学的。”
人群中这时候才爆出了一件事：“沈琳，你以前转走那个岗位。你知道你家里收了人家转岗费吗？”
沈琳懵了：“什么转岗费？不是我爸看我苦，才帮我找的关系吗？”
周围人一看就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回事了，七嘴八舌地给她讲了利害。
“你是不是傻啊。你以前那个岗位是分配才有的，以后可以往上升的。你要调岗，领导巴不得能空位子呢。你爸妈肯定是背着你和人家谈拢了，才回去吹你耳旁风的。”
沈琳霎时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色煞白。
怎么会这样！
舍友拉她的手安慰她：“你这就是以前傻，被你爸妈骗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爹娘，哄着女儿换工作呢？”
沈琳泪流满面：“不是我爸妈，是我傻。是我真的听信我哥的话了。”
沈琳想起来刚上班那阵子，她一开始并没有起换岗位的心思，是沈胜利在她耳朵边不停地提高考的事情，所以她才渐渐觉得遗憾的。
沈胜利又跟她说，要考大学的话，她现在的岗位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换一个清闲的岗位，正好专心读书。
“我和我爸说的时候，他问了我好几遍确定吗。我当时以为是爸爸舍不得这个岗位，没想到这一层。”
原来这不是哥哥第一次这么“为她好”了。
前天打起来的时候，哥哥也说：“我为你好啊，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学历工作都不怎么样，再不找个好人家嫁了，岂不是浪费你这张脸啊！”
沈琳再回忆这句话，手都不住的开始哆嗦了。
沈胜利到底还做了多少次为她好的事情？
伤心到了极点，沈琳忽然冷静了。
沈雪青的话在她耳朵边响起。
“你现在只能让自己快点考过，离开现在的环境，其他的别无他法。”
她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平静下来。
“我哥以后都休想摆布我了，他这个人，根本就没心没肺的。我爸妈要是再不醒悟，迟早也是一样的下场。”
沈琳站起来打开了宿舍大门。
“不好意思，我今天想一个人静静。大家请回吧。”
众人遗憾又窃喜地走掉了。
这么大的八卦，足够他们传好久了。
沈琳本来之前还在害怕回家，现在一点也不怕了。
她拿出纸笔，开始背书。
在她考上之前，她不会再回去那个家了。
……
沈家大房，愁云惨淡。
沈雪青没想到这件事还能波及到自家。
马玉仙紧急电话打给沈志诚，硬是把全家都叫回来了。除了苦主沈琳还在宿舍，其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
老太太坐在堂上，虎着脸，儿子女儿在下面屁都不敢放一个。
沈振英是孕妇，待遇好一点，椅子上还有暖水袋和毯子。
她悄悄对陶秀兰说：“嫂子，你还记得上一次我妈发火是什么时候了吗？”
陶秀兰摇头。
老太太向来明哲保身，除去这种败坏家风的大事，她都不管。
沈振英幸灾乐祸：“我大哥要倒霉了。”
沈志国满头大汗，站在老太太面前。
“妈，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没教好孩子。”
马玉仙不吃这套拐杖沉沉地砸到地上：“说清楚点！你没教好谁啊？”
“都没教好都没教好——”
马玉仙好久没这么生气了。
“你们爸爸还在世的时候，就算日子不好过，但是能给你们打算的都打算了。如果你们吃不饱，我和你爸必然是饿着的。可就是这样，也送你们去读书认字了。”
老太太的拐棍快要杵到沈志国脸上了。
“你和老二，两个人读书不成器。你爸就想办法吧你们送去参军，想方设法地让你们有个前程。轮到振英的时候，家里更穷了，也没有不让她读书的！现在你们这是搞的哪一出？全家都成笑话了！”
沈志国替自己叫屈：“妈，哎呀……我们真没有不让沈琳读书啊！她还念着呢。”
“哼！”马玉仙声音老大。“你们明面上是没有。可背地里呢？那么好的岗位就随着她调了！你当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撺掇的？”
沈志国回头劈手就扇了儿子一耳光：“跪下！”
全丽华吓成了鹌鹑，一动不敢动。她还没见过自家男人发这么大火的。
沈胜利什么也没说，硬邦邦跪下了。
他知道，事情闹大了，要是不让爸爸和奶奶出气，他以后日子也不好过。
马玉仙闭着眼，任凭沈志国对沈胜利又打又骂。
沈志诚眼尖，等看到老母亲叹气之后，又赶紧冲上去拦了几下。
“行了行了，大哥，胜利也工作了，给他留点面子。”
“给他留面子？我的面子都没有了！”
沈志国越打，心里的火气越旺盛。
要不是老母亲点明，他还沉浸在自己一家之主的假象里呢。结果没想到，从那时候起，儿子就开始算计老子了。
马玉仙睁开眼，重重地呵斥道：“做儿女的争起来，算计骨肉，那只能是当父母的无能！你当胜利为什么算到妹妹头上，还不是因为你们俩成天不上进拖后腿！”
沈雪青撇撇嘴。
这话，有道理又没道理。马玉仙也不知道是在说儿子，还是在说自己。
沈志国不再打儿子了，转而过去要扶老母亲，却被推开了。
沈志诚也上去，又被推开了。
“滚滚滚，看到你们俩就烦！”马玉仙挥舞着拐棍，一人给了一下。
沈志诚只好点了女儿去帮忙。
沈雪青上前伸手，这次没有被拒绝，沈志国兄弟俩也松了一口气。
“雪青啊，好好照顾奶奶，多陪奶奶说会话啊。”沈志诚在后面嚷嚷完了，拉着大哥出去商量后续怎么办了。
沈雪青扶着马玉仙慢慢往卧室走去。
对于老太太，沈雪青心里是没什么太大感情的。
从她记事时候起，老太太就像一尊大佛，高高供在堂屋中间，平时下面的人怎么闹腾，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亲手扶着老太太，沈雪青明显感觉到她的羸弱。
进了卧室，马玉仙也不要沈雪青继续扶了。
她喘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了椅子上，往窗外看。
半晌后，她忽然说了一句，却不是关于沈家大房的事情。
而是——“我从小就不怎么管你，但是你长的好，比你哥哥姐姐都强的多。”
沈雪青惊讶地挑眉，老太太还有夸她的时候？她不是一直都看不到自己嘛？
“胜利啊，算是废了。”
马玉仙疲惫地不得了，她看到孙子那个眼神就知道他根本没悔改，那么就多说无益。
“光荣之家，呵呵。没了老头子，什么都不是。”
马玉仙看向窗外，那里有一棵树，是老头子和她结婚那年亲手栽下的。如今树已经长成，人却大不一样了。
老头子一走，她就分家了。
对着儿子辈的，多少钱粮，多少房子，她都分的清清楚楚，没有寒过儿子们的心。
她跟着大儿子养老，就做好自己该做的。老大平时只要不过分，她就也不管。媳妇之间别苗头，孙辈闹起来，她统统都当做看不到。
却不想到头来，最有出息的却是老二家的闺女。
“唉，都是报应！”
马玉仙闭上眼，只恨自己活的太久，什么糟心事都碰到眼前。
也许以后的安生日子，都不多了。
……
回家的时候，沈雪青还在车上感慨呢。
却没想到，刚回去，家里电话就响起来了。
对面传来一个不熟悉的声音：“请问，是沈志诚家里吗？”
“是的是的，请问您是？”
“那太好了，我是你家新房隔壁的邻居啊。我今天回来拿东西，发现有个小姑娘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到你家那边去了。她说她是你家的设计师……”
邻居停顿了一下，语气很奇特：“你们家，要不要来人看看？”
第66章 返校了
沈雪青挂了电话， 拔腿就跑。
吴梦洁居然跑过来了？
沈雪青第一遍听到的时候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可是就邻居那个语气来说，可不像有什么误会。
沈雪青直接打车过去私房那边了。
一下车，她就知道为什么邻居的语气那么奇特了。
因为吴梦洁带来的人， 把私房都包围了！
得有十几个人，在私房周围转来转去， 拍照片， 记录，然后又互相交流着。
沈雪青从一群人中精准地抓住了吴梦洁。
“小姑奶奶，你这是带人来围剿我家了吗？”
吴梦洁自己也扛着一个相机，东拍拍， 西拍拍的。
她很满意目前的进度，拍拍沈雪青煞有介事：“学妹你辛苦啦！我刚才看了一圈， 你这个硬装前期工作做的不错呀。”
沈雪青恍惚间有一种自己脑子被冻坏了的感觉。
“学姐，这是我家，我当然上心！”沈雪青抓狂了。
吴梦洁还有心情给她比大拇指：“对， 但这也是我的毕业设计！我实在是不放心， 所以我跟老师跟家里打过电话， 我就直接飞机过来了！”
沈雪青一巴掌拍到自己额头上。
搞艺术的果然都是狂人， 说干就干完全不内耗的！
吴梦洁指了指一群嘀嘀咕咕的人：“我还请了个团队来帮我做记录。这些人你用不着管他们， 你管我的饭就好了。”
沈雪青仰天长啸一声， 很想跟有钱人拼了。
但事已至此， 还能怎么办呢？
沈雪青领着吴梦洁先去了家附近的宾馆，跟熟悉的阿姨都打了一圈招呼。
吴梦洁还挑挑拣拣的：“我想住的靠近一点，方便我过来随时盯进度的。有没有更近的啊。”
沈雪青严词拒绝了：“姑奶奶！学姐！这里可是郊区，我们这里的宾馆可不是北京那样， 都那么干净和安全的。你要是不想被黑吃黑，就给我老老实实住下来。”
吴梦洁妥协了。
她那迟来的脑袋瓜终于跟上了身体的出行速度， 后知后觉发现这一次冲动，似乎有一点不妥。
大年初四空降到人家家里，年货都不带一件，还要人家管饭。换个人，估计会被打。
“那就……麻烦你了哦。”
吴梦洁眨眨眼，说完一句客套话，转头跑到窗边找信号，给家里报平安去了。
沈雪青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说服自己：人家是你请来的！
……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有点离谱，但是沈志诚和陶秀兰依然对设计师吴梦洁表示了大力欢迎！
待客之道，在父母那一辈面前都是一样的。沈志诚和陶秀兰难得地统一起来，一起出手把吴梦洁的团队安排地井井有条。
有了吴梦洁的插手，沈雪青的监工担子也轻松了许多。
哪里的石膏要怎么抹，墙面的颜色是怎么调配出来的，地面的砖瓦又是怎么拼最有审美……
之前这些地方，沈雪青代为转达总是有些不合适的地方。
现在轮到正牌设计师上场，强迫症统统不满意。
“这里拆掉，这里也要重新做一下。还有这几桶漆，我不满意，要重新采购。”
幸好吴梦洁是跟沈雪青肆无忌惮地表述的，否则换成沈志诚听到，又要犯嘀咕了。
沈雪青没客气，直接给她卡了个预算：“最多我只能再给你提高这么些了。”
吴梦洁也不恼火，他们搞艺术的，没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行，那我还有替换方案。”
陶兴德和陶兴旺见识了这一幕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推掉了其他的活，一心一意地跟着吴梦洁来学习新式的装修法。
沈雪青一开始还比较担心，跟了几天之后彻底放手了。
两位舅舅是实诚人，根据传统的思维，非常尊师重道，对吴梦洁自带滤镜。
因此，不管吴梦洁说出多细致的要求，他们都老老实实照做。
吴梦洁请过来的人里面还有个司机，专门帮她开车，时不时地，吴梦洁还要去一趟省城，一会儿查资料，一会儿拜访老教授。
其余的工人跟着舅舅们，都非常卖力。
私房逐渐变得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来。就好比自拍时候开了美颜滤镜，看起来差不多的五官，但是就是好看多了。
吴梦洁认为自己没有白跑这一趟。
她告诉沈雪青：“我整理记录，统一成报告这个想法还是因为你上次跟我借相机产生的。毕竟，这次毕业设计，盯着我笑话的人不少呢。你也别怨我来。我们整个设计院就我一个疯婆子，不得做好一点，打他们的脸么？”
离经叛道者，都是憋着一股气的。
吴梦洁亲力亲为地下场，终于在返校前，把自己的设计图还原地七七八八了。
部分红木家具也开始进场了。小洋房的风格完美地统一了中式家具和欧式花灯，复古风格，引来了不少参观的宾客。
沈志诚捂了多年的小爱好，终于付诸实践，展现在自己面前。
那一晚上，他居然喝多了，在家喋喋不休地说话。
“秀兰，我好开心啊！我刚转业时候，我就摸到过一次老乡家里的木头。那真是漂亮啊！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可以用得起呜呜呜……”
陶秀兰一边嘴上嗯嗯地应付他，一边收拾屋子。
这个酒鬼，怎么现在回家地越来越频繁了。这个月的生活费，恐怕剩不下来多少了。
陶秀兰看着烂醉如泥的沈志诚，问：“下个月生活费可以涨一点吗？”
“都行，都行！”
“那就好，你最好别给我忘了。”
陶秀兰迅速地给他擦了脸，扶到床上，然后转身去了小房间。
——沈志诚一喝多了睡觉就鼾声震天，她今晚，还是和女儿睡吧。
……
“剩下的软装，我就不参与太多了，但是你最好还是不要让你家里人自由发挥。”
吴梦洁叮嘱完沈雪青，又强调了一句这个话。
她已经看出来了，沈家这个爹，审美趋近于零。
沈雪青：“放心吧，剩下这点活儿，都是我妈跟进。你现在已经实现了我爸的梦想了，他不会再无理由参与了。”
吴梦洁放心了，第二天就带着她的团队浩浩荡荡地飞走了。
前几天，她把进度发给国内一个导师看，对方现在对吴梦洁很感兴趣，邀请她去参观自己的工作室。
吴梦洁终于又离梦想更进一步了。
沈雪青最终独自一人踏上了返校的旅程。
回到北京后，迎着熟悉的北风，沈雪青长舒一口气。
还是在自己的地盘更好啊！回个家，瞬间矮了一头，好多事情都很不方便了。
跟她有差不多想法的，还有田真。
田家是个大家族，家族里人人做生意，同气连枝。
田真身为最小的老幺，还是个独生女，受重视程度就不用说了。
听到她在学校里挣了钱，还是个后勤组的组长，全家齐齐震惊了。
田爷爷首先拿出了一个好厚的红包：“真真真棒，在学校表现真好！”
然后是田爸爸：“囡囡在学校里挣多少钱，我这里都给你双倍！”
随后还有田妈妈，田哥哥1号，田哥哥2号，田姐姐，田叔叔……
“我感觉我完全不是人，我是一只大熊猫！他们都是来围观我的！”
田真在宿舍里爆发了一通，气鼓鼓的，不像熊猫倒是有点像仓鼠。
宋琦琦羡慕极了：“如果我家里人这么大方，我肯定高兴坏了。”
秦素却说：“能理解，有一种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被当回事的感觉。”
田真扑到秦素怀里：“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素素你懂我！”
田真此前没想过，原来受宠，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不被重视。
沈雪青上前拍拍她的背：“再等等就好啦，你也要给你爸妈一点接受时间嘛。等你在翻译之家混出点名堂，你爸妈会看到的。”
“唉——”
田真重重的叹气，但是很快又振作了。
“雪青，素素，我听说校外新开了一家店呢。”
闻弦歌而知雅意，沈雪青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了。
“走，去打牙祭！”
刚开学，新学期新气象，出来的人不少。
三个女生在外面逛了逛，又吃又玩的。
秦素很少会出来放松，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答应了。
闲聊间他们说到了翻译之家下学期的计划。
沈雪青坦言道：“我下学期主要精力会放在高校英语演讲大赛上。罗老师栽培我很久，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翻译之家恐怕需要你们俩多多费心。”
“没问题！”秦素一口答应了。
她上学期时候，还去过几次英语角，但是很快就发现英语角因为没有人负责，书本都缺失了不少，也没有多少人是真的会认真练习口语的，更多的人好像是对留学生好奇，来看个新鲜。
那这样的话，在学校里，秦素除了翻译之家，就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了。
至于田真，刚刚还握着小拳头发誓要发奋图强的，当然也不会拒绝。
三人约定好，等到沈雪青到时候站在演播厅内，要抓准机会宣传一下他们翻译之家，争取靠着名气继续拓展市场！
“其实现在有蔺善为加入，我这个审核的担子也轻松了不少。”
秦素更擅长的是文学类的翻译词，那些外贸啊金融类的，蔺善为帮她分担了不少工作。
“那看来我回头也要给他打个招呼了。”沈雪青暗暗记下来这件事。
但想到寒假前的事，沈雪青又有些不知道怎么拿捏分寸了。
怎么感谢才能让这位敏感的朋友不觉得自己是客气呢？
沈雪青头有点疼了。
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沈雪青还在思索这个问题。
秦素见她走神地明显，就顺手挽住她的胳膊，防止她撞到人。
正是吃饭的点，校门口川流不息的。
秦素一只手拉着田真，一只手挽着沈雪青，在人群里辗转腾挪。
在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借过后，秦素终于遇到了一个阻碍。
一个愣头愣脑的男生挡在了他们面前，一直盯着沈雪青看。
秦素客气道：“麻烦让一让。”
可这个男生还没回神呢，另一边又有一个男生捧着一束花深情款款地来了。
“雪青，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67章 抓人了
秦素下意识挡在了沈雪青面前。
“认错人了， 麻烦你让开好吗。”
这位捧花的男生胸前还有科大的校徽。
科大离临清大学不说很远，也得跨区了。看起来这是一出千里迢迢追爱的戏码。
但……秦素转头看了一眼沈雪青。
就你这个忙的恨不得三头六臂的样子，也能跨区恋爱？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秦素又皱眉望向了那位一脸热切的捧花使者。
“这位科大的同学，请你不要随意造谣我的朋友。”
秦素刻意放大了声音， 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雷宏此刻终于从见到去年惊鸿一瞥的女神的惊喜里回神， 也帮腔：“对啊，你是谁啊？为什么造谣我女神？”
秦素：“……”不是，这位兄台，你又是谁啊？
两男一女在校门口发生争执， 其中一个手上还捧着鲜花。
这种热闹，让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了。
捧着鲜花的郑长平出师不利， 但看沈雪青一直没有说话，还以为她认不出自己了，连忙往前又迈步。
“雪青， 是我啊， 你的笔友， 郑长平。我们高中通了两年的信， 前不久， 我一直没收到你的回信， 才发现你已经考到临清大学来了。所以到现在才来， 你不会在因为这个怪我吧？”
笔友？两年？围观群众没人说话，但是都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秦素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男的说话怎么这么讨厌，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和沈雪青以前有点暧昧不清的关系，还暗示了沈雪青始乱终弃， 高中早恋。
这一盆盆的污水倒下来，简直是洗都洗不干净。
围观群众中已经有人认出来了沈雪青是谁， 开始指指点点的了。
秦素刚想说什么，却感觉到自己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两下。
一个人影越过她走到郑长平面前。
“你居然还有脸到我学校这来？”
哟呵，看来有瓜可以吃？围观群众凑得更近了。
沈雪青一脸鄙夷地指着郑长平，却对着周围的人大声说道：“请大家帮我记住这个人的脸！就是他和他妹妹两人勾结，意图通过笔友的形式，同时钓好多人选妃呢！”
群众一片哗然！
流氓罪虽然刚废除没几年，可是人们心里还记得那几起轰动全国的案子呢。眼下这有个现成的“嫌疑人”，纷纷开始审视起来。
“刚才看这个小伙子还挺精神的，没想到是个骗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今天算是见到了。”
“怎么听起来，外语系这个小冠军差点被骗了啊？”
郑长平顿时急眼了，那点子深情也不见了。
“不是，雪青你怎么还血口喷人呢！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瞧瞧，刚才还人模狗样的，一旦被揭穿就原形毕露了。
沈雪青在心里嗤笑起来。
不得不承认，郑长平出现的时候，她是有点失态了。
就像一场大梦醒过来很久，忽然看到了梦里的人，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开始怀疑自己现在身处的究竟是现实，还是之前那个悲伤憋屈的梦境。
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小动作和熟悉的戏码，无一不让沈雪青反胃至极！
她平静了那么许久，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克制自己冲到一旁干呕的冲动。
上辈子，郑长平一直没有断了和她的联系，甚至于，在她说了考上的好消息之后，还更加殷勤了。
但是大一上学期，她就和李天舟在一起了。就算是分手之后，也依然有很多追求者，每一个郑长平都打不过。
郑长平晚了一步，只好就一直保持着友谊长存的关系，反而苟到了最后。
沈雪青心里不痛快，表现得也就越发真实了。
“你是想让我当场打电话给以前的同学证实吗？我倒是不怕，就看你敢不敢了。”
郑长平心里咯噔一下：“我能有什么不敢的。”
“真的吗？那我问你，你是不是通过你妹妹认识的我？又是不是一直和我通信？”
“是啊，可这哪里有问题了！”
“呵呵。”沈雪青轻笑起来，周围的人都看到了她脸上的轻蔑。
“笔友写信原本是很正当的事情，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背后到处散播谣言，跟你妹妹两人到处说，和你写信就是和你恋爱了。搞得我同班同学都以为我早恋，很快要嫁人了。要不是我同学恰好是你老乡，我也不会知道，你曾经有那么多个‘好笔友’！”
郑长平头脑一片空白，想反驳，却说不出话。
沈雪青说的都是真相，但换了种方式描述这件事，给人的感观却大不一样。
这样一听，大家都自动脑补全了故事。
哦，原来这个男生之前打着写信的幌子，图谋不轨，到处造谣人家女生，但是被发现了，所以女生才断绝关系了！而且这个男生，还是个惯犯！
不管在什么时候，郑长平这种行为都是要被鄙弃的。
“这是骗婚吧？不对，是骗人恋爱？”
“也不对啊，人家姑娘可以为是正常的写信呢。谁知道会这样啊？”
“真是看不出来，这小伙子一表人才的，居然得动这种歪心思才能找对象？”
“我看他配这个女娃娃也是差远了，所以才动这种心思吧。”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缺癞蛤蟆的……”
郑长平反应也很快：“我一直就是正当和你交流写信的，是他们误会了！如果你生气，对不起，我回去就好好教训我妹妹。”
说完，他就鞠了一躬，切换成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田真咦了一声。她想，这个人变脸，怎么会这么快。
沈雪青又轻轻笑了一声。
可能就连郑长平自己都没发现，当他生气的时候，他的小拇指会习惯性地微微颤抖。
沈雪青扫了一眼就知道了。郑长平现在，怕是恨死她了。
可即便是生气到了极点，郑长平依旧是能屈能伸，审时度势的。上辈子宰在他这个装模作样的人手上，沈雪青忽然觉得自己也不冤。
沈雪青忽然上前把他扶起来了，然后迅速地在他耳朵边上说道：“不好意思，晚了。”
她抓住他的右手，把那束鲜花举得高高的。
红艳艳的玫瑰花中间还夹着一张卡片，上面有一行花体字写着英文的“I love u”——这是现在的花店里时常会附赠的服务，浪漫的代名词。
快到情人节了，花店已经开始了第一波预热。
怕是郑长平买花的时候，也没太在意吧。
沈雪青当着众人的面高声呵斥：“你说你对我没有别的心思，那你带着这么大一捧玫瑰花，还在这个点在校门口堵我，又是什么用意呢！”
不是打算造谣么，那我现在就让你感受一下舆论反噬的威力。
沈雪青打脸辟谣太及时，刚开始转变的舆论风向霎时间又猛烈地倒向了她这一边。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科大的男生，原本就是不怀好意的。
校门口大部分都是临清大学的学生，年轻热血，这下挤出来几个男生抓住了郑长平。
“学妹你别怕，我们都看到了。这个人就是居心不良，想哄骗小姑娘！”
“我们帮你把他送去保安那边！什么阿猫阿狗也来我们学校撒野。”
“当我们学校没人是吧，看着你欺负新生。”
秦素囧了一下。不是，这位学长，我们都已经上了一学期课了，应该算不上新生了。
田真已经快气晕了，她冲上去张开胳膊抱住沈雪青，张口冲着郑长平呸了一声。
“你谁啊你，我是她舍友我都不认识你，怕不是人贩子吧！”
沈雪青一惊。田真你的想象力真是无穷啊——
但，居然真的有人信了。
“不能让他跑了！”
“万一有同伙呢？”
话赶话的，就变味了。
“什么，还有同伙？在哪，一起抓起来啊！”
“兄弟们快找找，哪里有人贩子！”
郑长平吓得脸都白了，在群情激奋的情况下干脆直接夺路而逃。
雷宏瞅准了机会，一个擒拿手，把郑长平压倒在地，转身高呼：“我抓住他了！”
郑长平被压倒在地上，喷过摩丝的头发也乱糟糟地散开了。
他的衣服被扒拉歪了，冻得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终于忍不住大吼道：“痛死我了！你们是都有病吧！”
沈雪青发现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控制了，但幸好这时候保安部的人已经赶过来了。
他们从人群里把郑长平捞出来带走了，后续估计会联系科大来领人吧。
地面上只剩下玫瑰花被踩的七零八碎的。
秦素帮忙驱散了人群。
田真安慰沈雪青：“你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哪。别怕，这里可是北京呢！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
“我倒是不怕。”沈雪青指了指玫瑰花。“就是这花可惜了。”
花没有罪过，却因为人的缘故流落到地上了。
田真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沈雪青摸摸她的头，笑了：“好了，没事儿了。”
秦素也回来了，三个人刚准备回去，雷宏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一脸兴奋地冒出头来了。
他先是伸出一只手想握手，却又看到了手掌上显眼的一片灰黑色的尘土。
雷宏把手拿回来使劲儿往身上擦了擦，又猛地直挺挺地伸出去，差点戳到沈雪青脸上。
雷宏话都说的结结巴巴的：“我，我是隔壁体育学院的，我叫雷宏。女神，很高兴认识你！”
沈雪青看了他半天，终于才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一串信息，对上了脸。
哦，是隔壁学校那个光送猪蹄，就送了一学期的傻小子啊！
第68章 烤猪蹄了？
在沈雪青的众多追求者里， 总有那么几个是剑走偏锋，不走寻常路的。
雷宏就是其中一个。
上学的时候，李天舟追她， 送鲜花，巧克力和八音盒这些浪漫的东西。
李天舟曾说过：“华而不实， 但是爱情不需要实用。”但没有实用性的爱情很快被他放弃了。
等到毕业工作后， 沈雪青的追求者们还送过包包，首饰，香水和口红。
唯独雷宏，他表达喜爱的方式， 都格外的雷人。
沈雪青记得一开始，雷宏是直接在女生宿舍楼下四处转悠找人的。
因为看起来不太像好人， 雷宏还差点被保安处抓起来审问，幸好隔壁学校有人路过，把他给解救下来了。
好不容易认识了沈雪青之后， 雷宏的追求手段稍微正常了一段时间， 就又开始画风清奇起来。
临清大学所在区的市中心有一家著名的烤猪蹄的店， 那儿的猪蹄香飘十里， 每天都得一早去排队才能买到。
沈雪青上辈子出去玩吃了一次， 一直念念不忘。
这件事被雷宏无意间知道了， 于是跟打了鸡血似的， 隔两天骑着自行车就去一次。
冬日天气寒冷，早上猪蹄很容易凉。
雷宏送了两次，发现猪蹄已经全都冻在了一块儿。一掏出来，难看又难吃。
沈雪青劝他放弃， 雷宏坚决不干，并且痛定思痛， 改进办法——他改成每天排队之后把猪蹄放在怀里一路用体温暖回来。
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一幕也要心软，所以那一天，沈雪青破天荒地不光收下了，还带雷宏去二食堂吃了一顿饭。
沈雪青又劝他：“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不太合适。”
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给雷宏提点了一句，雷宏走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回去就认定为这招有用，他要继续用。
沈雪青又收到了三次之后，干脆不收了，看到雷宏就远远地走开。
然后……接连不断的猪蹄开始出现在了各个角落，各种地方。简直是防不胜防！
有那么一段时间，沈雪青做梦都是恐怖而油腻的猪蹄。
雷宏靠一己之力成功地让沈雪青戒掉了这个品类的美食，一直到毕业几年后，沈雪青才逐渐淡忘这件事，重新接纳烤猪蹄。
沈雪青倒吸一口凉气。
不行，她不想再来一次这种随处可见的猪蹄噩梦了。
“谢谢你刚才帮我啊，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雷宏激动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女神和他说话了！她声音真好听，细声细语的！
雷宏哆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现在人群散去了，北风呼呼的往脖子里灌，他的体温开始迅速下降。
“我，我……”
雷宏还想挣扎一下，说点有用的，但是很快校门里跑出来几个人，有男有女，围过来嘘寒问暖的。
“雪青你没事吧？我们听说校门口有人想打劫你？”
“刚才保卫处过来通知辅导员了，辅导员让我们过来看看你。”
“辅导员还说，要是方便的话，你也去一趟办公室。”
这个说话的男生，是大三的宋卫东，刚说完就被杨舒拍了一巴掌。
杨舒不满道：“你什么眼神啊，雪青这能方便吗？”
宋卫东挠头：“我就是传达一下林老师意见……”
“你死心眼啊。真有什么事情，辅导员又要甩锅了。”
“哦也是……”
常年在办公室帮忙的学生都知道林宇良是个什么德行，做事嘛也做，就是特别怕麻烦。你找他批假都逮不着人。
现在要是去办公室，少不得又要被发作一番。
沈雪青安抚他们：“我没事。也不是打劫我，就是以前我老家一个同学，想仗着一点交情过来污蔑我和他谈对象。”
杨舒更愤怒了：“啊呸，我们学校那么多青年才俊都轮不上呢！美死他！”
田真：“就是！”
“我们还是去一趟办公室吧，当面把话说清楚。”沈雪青不想为这件事耗费太多心神，今天能解决最好了。
沈雪青又对雷宏说：“辛苦你了同学，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雷宏哎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只好失魂落魄地看着女神走远。
半晌后，他又振作起来了。
好歹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沈雪青，真是好听！
……
到办公室的时候，郑长平正在被林宇良破口大骂。
“你这种小瘪三我看的多了！以为有点小聪明就可以到处惹祸。我的学生我不知道吗？她大一进来之后忙的像个陀螺！你说她是你对象，证据呢？总不能说什么神经病过来说一说，我就相信你们在搞对象吧？”
众人在门外一静，俱都看向了沈雪青。
辅导员这是转性了？居然知道护犊子了。
沈雪青暗爽了一阵。
郑长平为了逃脱责任，多半是说了他们是情侣，只是闹了点矛盾云云。
但是他估计怎么也想不到，沈雪青上学期到底做了多少事情。而且几乎每件事，辅导员都有亲眼目睹或者间接参与了。
她忙的脚不点地，上课都一心二用。
别的人，辅导员或许不清楚，但是沈雪青，辅导员肯定信心十足她没时间恋爱。
“报告！”
沈雪青推开门，嘹亮地喊了一句。
“进。”
林宇良刚骂完一个阶段，开始喝水休息一阵子。
看到沈雪青来了，冲她招手：“你来的正好，今天这个事情，你也给学校保安处说一说呢。不能都叫这个小子一个人说了去。”
“好嘞。”沈雪青一个大跨步就到保安处的老师面前了。
办公室里，林宇良和罗建利坐在桌子前，保安处的老师在沙发上。
只有郑长平一个人站着，孤立无援。看到沈雪青，他忍了又忍，还是拿眼睛剜了她一眼——要不是你胡说八道，我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沈雪青根本不搭理他的，直接简要地阐述了一下今天她和舍友出来吃饭，然后又忽然被缠上的全过程。
沈雪青指向了门外。
“我的舍友他们就在那边，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平时学习还有活动时间都很紧张，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和这个人恋爱。”
秦素和田真直接走进来了：“老师，我们可以作证。当时吃饭地方的老板，还有不少校门口的同学应该都有印象。”
人证齐全，阐述清晰明了，保安处的老师心里已经信了八分了。
目前的情况，对郑长平很不利。
他为了洗脱人贩子和骗子的嫌疑，说自己和沈雪青是正常恋爱，只是闹矛盾，这才让保安处的老师没有直接给科大打电话。
他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捅到学校去。
郑长平忽然出声：“你们是她舍友，当然是站在她那边了。做假证的话，谁知道呢。我反正是觉得，我们就是在恋爱。”
田真气笑了：“你要是真觉得是恋爱，你在校门口被我们质问的时候，为什么又要向雪青鞠躬道歉呢？”
“我是觉得在恋爱啊。但是我妹妹他们造谣，我帮着道歉有什么不对？反而是你们话赶话的，让我说错了话，才闹成现在这样。”
郑长平死猪不怕开水烫，咬死了自己就是在恋爱，气的田真当场恨不得踹他一脚。
沈雪青安抚了好一阵田真。
郑长平这种人，其实是很要面子的，但他们更讲究实惠。
为了最终的目标，他们可以装模作样很久，相当有耐心。
就像当初，郑长平过来发现沈雪青已经恋爱了，于是立刻不顾自尊心，改成君子之交，多少年如一日的戴着面具装作一个温和有礼的人，硬是等到了她开始考虑结婚对象，才发动攻势。
现在也是一样，他不能让学校知道这件事，那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只有坚持说，这是恋爱问题，保安处的老师的也就不会大动干戈了。
因为只是区区“感情问题”罢了。
沈雪青说：“你觉得你在和我恋爱，我怎么不知道呢？”
果然，郑长平立刻就说：“我也很奇怪啊，我就是觉得你一直和我恋爱。怎么现在就忽然这么冷漠呢。我等了一个学期，都没等到你的信，所以我这学期立刻就找你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在学校又找了一个，所以才不理我？”
“原来是这样。你如果跟我说好聚好散，我也不会纠缠你的。”郑长平越说越觉得这个逻辑是对的。就沈雪青这样的女生，在学校很难不找一个吧。
罗建利的眉头皱地越发深了。
这个男生真是滑头，为了自己脱身立刻就要泼污水给沈雪青。可是偏偏他作为非当事人，也没办法说什么。
沈雪青嗤笑了一声：“你是说你一直苦等我给你写信？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痴心不改？”
郑长平大言不惭：“对啊。要不是你过年都不理我，我也不会过来的。”
他伸手从包里拿出来一打信封，用半是威胁的语气说：“你自己看看，我们每年都写这么多信，如果不是恋爱你是什么意思呢？”
那样厚的一打信封，拿出来厚的像一个砖头。
沈雪青惊讶地发现，她居然还记得，自己写这些信的时候，是如何小心地落笔每一个字争取美观的——信纸都是特意到文具店选购的，买的都不便宜，写错了就浪费了一张。
想来，郑长平甚至都没有注意过，她用的信纸和其他人的有什么区别。如果是个脸皮薄的女生站在这里，怕不是已经哭出来了。
这么想的话，沈雪青甚至很庆幸，郑长平最后的目标是自己。
沈雪青笑了：“你这人真的很奇怪。自作多情就算了，现在还想污蔑我。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心里没鬼的话，我当然有的是办法验证。”
沈雪青转头对保安处老师说：“老师，如果需要证人，我可以打电话回老家，让我的老同学崔晓丽，还有其父母都帮忙证明。他们和郑长平才是一个村的，都见过他从邮递员手上一次性取了多少信。只需要问一下邮政，就知道了，他到底是每个月都在等我一封信，还是每个月都有不同的女生给他写了。”
“如果说，给你写信就是和你恋爱了。那么你，是同时和多少人恋爱啊？也这样一个一个地追过去问了吗？”沈雪青戏谑地说道，从口袋里掏出号码本，翻到崔晓丽的那一页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意思是，你需要的话，我立刻就能联系她。
“你有病啊！”郑长平一下就发火了，头上汗淋淋的。
失策了！沈雪青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这段话，和保安处老师在门口听来的消息达成了一致。
如果这个女学生没说谎的话，这个男生不就是利用交笔友的名义四处网罗对象，骗人么。
保安处老师见多识广，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沈雪青又耐心等了一会，郑长平还是说不出来任何辩驳的话。
她拍了拍手，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这件事上我问心无愧，我写信就是写信，没有任何不纯动机。至于你，是不是单恋我，然后又是不是异想天开地追到我学校来胁迫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最好老老实实承认得了，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不量力过了头！
秦素听懂了，也上前来补刀了。
“这位同学，我们雪青，成绩比你好，考的大学也比你好。更不要提，她人长得有多漂亮多能干了。你对她有妄想我能理解，要是老实承认的话，没准还能宽大处理。继续这样纠缠不清，我作为她的舍友，就要报警了啊。”
田真点头：“说得对啊，老师，我们还是报警处理吧。这个人嘴上根本就没一句实话的。一会儿变一个说法。”
保安处老师：“呵呵，说的有道理啊。”
郑长平晃了晃身子，几乎站不住了。
大局已定，容不得他再狡辩了。
郑长平把头低下来，说话声音比哭还难听。
“对不起，我就是想稍微逼你一把，也许你就会和我在一起了……”
第69章 揭秘了
“出了这种事情， 我们真的深表歉意，是我们没有看好学生，使他在思想教育上出了问题……”
郑长平听到门外传来了辅导员的声音， 他的心都开始滴血了。
临清大学的老师最后还是给他留了点脸面，只通知了他的辅导员过来领人， 而不是直接通知科大的保安处。
这件事， 如果他回头去送几趟礼，估计辅导员也不会到处宣扬。
就是一个处分肯定跑不掉了。已经快评上的优秀党员估计也泡汤了。
玫瑰花，摩丝整理好的头发，还有一份热烈的表白。
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做的， 大庭广众之下，深情的男士和美丽的女士， 所有人都热衷于看到的戏码。
怎么就不起作用呢？
郑长平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现在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就都像一场梦境一样。
其实郑长平并没有第一时间就上前去。
他抓着花束，躲在校门转角处很久， 还担心自己会认不出沈雪青。
没想到再见到的时候， 郑长平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人群里， 沈雪青显眼地仿佛自带滤镜。就像当年在食堂里一样， 好多人都在偷偷地看她。
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似乎一直在走神， 完全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
郑长平在角落里盯着她进了一家小吃店， 又等了半个小时之后出来。
旁边的同伴一直抓着她躲避人流，而沈雪青就像一个美丽的瓷娃娃，微微低头思索着什么，任凭旁边人的摆布。
她的脸颊被冻得白里透红， 嘴唇嘟嘟的像一串挂在枝头的樱桃，娇艳欲滴。
偶然间的转头， 视线无意识划过郑长平这边，都让他激动地快要窒息了。
美丽，柔顺又富有才干。
他梦中的女郎，不外乎如是。
郑长平当时就开始后悔自己浪费了一学期的时间了。
半年多以前。
因为始终等不到沈雪青的信，他就让妹妹帮着打听。
之后，郑长平才知道沈雪青居然考的那么好！
临清大学，他想都不敢想的一所学校，就这样轻易地被沈雪青考上了。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但郑长平意识到了，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他第一时间坐车去了她的学校，亲眼确认了喜报横幅并得知了她改名的消息。
沈雪青……郑长平站在橱窗前，嘴里反复咀嚼这几个字，越来越兴奋。
他给沈雪青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长信，那是他反复修改了很多遍的结果。他原本期待沈雪青收到这封信之后，会感动地想起他们过去风雨无阻畅谈的美好光景。
结果却全都落空了。
最终，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郑长平登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一直到进入全新的校园，见到了他先前只有电话联系的叔叔，郑长平终于重燃了信心。
这里是北京！是全国最繁华的地方！也是他郑长平即将腾飞的地方！
他很快将沈雪青抛之脑后，开始重新寻觅起新的机遇和良缘。
平心而论，郑长平在科大混的相当不错。
他有一副温文尔雅的皮囊，谈吐不凡，一到周末还能去叔叔家休整。在一众不修边幅的男学生里，他的人缘很不错。
对他有好感的女生不少，郑长平也想尝试选一个出来。
可是只要和女生在一起时候，他就会忍不住开始对比。
这个女生，没有沈雪青那么漂亮。
这个女生性格太粘人了，一看就麻烦的很。
这个女生其他都好也很温柔，但专业不好，成绩也不行，以后一定会拖后腿。
选来选去，郑长平都没有满意的。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还是沈雪青最合适。
可是他现在根本不清楚沈雪青在什么专业，住在哪一栋宿舍楼，想写信也寄不出去。
郑长平就这样带着遗憾的心思，慢慢等到了期末的时候。
他看到了门口书报亭，摆在最显眼位置的一本杂志。
“临清大学超强才女！演讲大赛书写传奇！”
老板介绍说，这本杂志最近几期卖的特别好，还着重点了一点那个才女的标题。
“喏，就是这个小姑娘，我也看了，长得好漂亮还是名师高徒！最近大家伙肯定都是因为这个故事才来买的。才连载了两期，这个杂志就卖爆了。”
郑长平当时就鬼使神差地掏钱买了一份，老板还热情追问他要不要之前的两期，他还能订到。
郑长平全都买了。
回宿舍后，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一直到看到那张英语演讲大赛的合影，才确定了，这个杂志上的“沈雪青”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沈雪青！
得来全不费工夫。
郑长平拜托了人，帮他问一问临清大学外语系的情况。
结果没想到的事，校园里不少人都知道沈雪青。关于她的故事，已经传了好多个版本了。
郑长平重新认识了一遍自己的笔友。
从开学开始发明床帘赚钱，再到后面的主持人，比赛……怎么听这都是一个完美适配他郑长平的女性。
郑长平的心一直痒痒到了过年回家。
一整个过年时期，他都在好好的计划，要怎么才能让沈雪青答应和他在一起。
郑长平没有忘记，之前的来信里，沈雪青看着可没有任何动心的意思。两人充其量只是谈得来的朋友罢了。
而如今，沈雪青一定也见识过了北京的绚烂多姿，这个时候他如果只是送点小玩意儿，必然是没什么用的。
郑长平在科大算得上品貌双全，可是如果放到临清大学呢？
他听说，光是沈雪青的追求者里，就有土木工程系的学生会长。就连主持人的搭档，都是金融系的会长。
这样优秀的环境下，郑长平清楚自己没什么其他的优势。
唯一可以拿捏的，就只剩下那两年通信的情分了。
出发前，郑长平路过一个商场，看到有人忽然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跪地表白。
那女生明显是不知情的，没有打扮，惊讶地嘴巴都张成了o形。
男生一跪下来，旁边的人就开始起哄，浪潮一起，后面所有的事情都水到渠成。
郑长平看到那个男生直接借着起哄过去搂住了女生，还亲了她一口——这个往常算是会被说轻浮的举动，现在却顺理成章了。
围观群众反而爆发出了一阵掌声。
这一幕看的郑长平心中火热。
如果，如果他也当众这么做，是不是就可以先占据下一个名分？
沈雪青的性格是很大度的，在交流过程中，哪怕某些观点两人不和，她也从来不会恼怒，而是给他留下一些讨论的空间。
郑长平确信，如果自己当众表白，加上群众的起哄，沈雪青是一定不会当场回绝他的。
……
“他呢，就是想利用周围群众给我的压力，让我先含糊地不要直接反对。之后就可以靠着这一点，让别人觉得我名花有主。这样他就算在科大，也不用担心了。”
田真终于搞明白了这一出：“这好恶毒啊。”
沈雪青点点她的脑袋：“所以以后在大街上看到这种事情，不要跟风起哄哦。那个女生，也未必是自愿的。”
秦素又问：“那为什么他还敢在办公室掏信啊？你又没有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是没有啊。但是那里面的信究竟是不是我原本的信，谁能知道呢？”
沈雪青自己稍微代入一下，都能想象出来要怎么留后手。
郑长平带着那么多信来学校，本身就很奇怪。更别提那些信封里，有不少看起来都没有被好好保存，想必是临走前他才翻出来带上的。
以前不好好保存，却临时拿出来就只能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需要用的是信封。
“没准里面是他假造的信件，写了一些动人的情话。他拿出来信封，只要我承认了，他就可以当场给大家看。”
秦素懂了：“但是你根本没看那些信，你直接换了一个角度，当场揭穿他手上收了好多人的信。所以他才说不出话来。”
田真摸了摸自己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心有余悸。
“这人心眼好多啊。也太恐怖了吧。我不想恋爱了，怎么谈个恋爱都要面对这么多危险啊？有要跳楼的，有哭哭啼啼的，现在你又碰上这种无赖。”
“但是那个信封里，真是假造的信么？”田真还是好奇。
沈雪青摊开手：“这谁能知道呢？而且就算他拿出来，我也会说那不是我写的。有本事你去做笔迹鉴定啊！瓜田李下，这种人，还是少沾边为好。”
田真若有所思地点头：“说的没错！”
……
郑长平摸着包里的信封，紧紧咬着牙根。
他听到外面的交流声逐渐变小，脚步声逐渐靠近。
“这件事情，我回去后一定会上报校长，给贵校一个交代！也给罗教授一个交代！”
“这倒是不用给我一个交代，主要是我的学生这次受到的惊吓不小。希望贵校可以看好自己的学生，该有的门禁要有。不要又大半夜的，跑到我们学校来吓人。”
“啊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
办公室的门把手被轻微地转动起来，发出咔哒一声。
科大的辅导员卑微地跟在林宇良还有罗建利身后，最后一个进来。
看到郑长平，他恶狠狠地瞪过去一眼。
什么小流氓东西，让他这么丢人！
就算你叔叔有点关系，你还想翻天了么？
郑长平把头低的更低了。
他清楚，从今以后，他的命运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第70章 放松了
沈雪青在门口被堵住的事情， 又在学校里疯传了一波。
这一次，她走到哪，哪都有四面八方来的慰问。
跟上学期军训时候那波不同， 这一次大家的善意都更加直接了。
沈雪青下课的时候，同班同学都默契地等她一起走。去翻译之家， 组员们自发轮流送她回宿舍。
就连沈雪青去一趟办公室， 路过的老师都会特意回头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塞点小零食给她。
更令人惊讶的是，就连廖笛也跑过来跟她说：“我知道那男的肯定不是个东西，如果你需要打回去， 我去找胡祥，带上他们宿舍的男生帮你。”
沈雪青：“谢谢你啊。但是暂时那个人应该不会来了。倒是你， 和男朋友和好了吗？”
没错，廖笛又又又又和男朋友重归于好了。
这是第几次来着，沈雪青也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廖笛第一次分手的时候， 一晚上没回来， 宿管阿姨过来审查的时候， 沈雪青想办法遮掩过去了。
第二天廖笛回来了， 眼睛底下乌漆嘛黑的一团， 眼皮子肿的也老高。
宋琦琦要是问， 她就狂哭。
闹到最后， 宋琦琦只好帮她去老师那边请假。
廖笛第二次分手的时候，回来脸色平静的可怕。
蒋怡雯都不敢靠近她，因为只要一靠近她，她就和发了疯似的尖叫让蒋怡雯滚远点。
蒋怡雯没办法， 当天和宋琦琦换了床位睡觉的。
廖笛最近一次分手，也就几天前吧。
这一次， 没人再问她了。
但是她也很神奇的不哭不闹，洗漱睡觉。
就……正常的有点不正常了。
沈雪青这才分出一点心思来，挨个问了一遍：“你们有谁知道内幕吗？”
显然，最八卦的宋琦琦都毫不知情。
但现在，她看起来又和胡祥和好了！
沈雪青不是很能理解廖笛的脑回路，但是隐约听说他对象胡祥，也是个绝世大情种。分手前三次，第一次买醉，第二次鬼哭狼嚎，第三次被舍友踹出了门。
很好，绝配！
提起胡祥，廖笛娇滴滴地回复说：“我们很好，谢谢你哦雪青。我知道你之前特意让宋琦琦提醒我了，你放心，我和胡祥都已经明白了我们彼此之间的问题，不单单是一个蒋怡雯造成的。以后，我们毕业了结婚的时候，会邀请你的。”
沈雪青立刻在心里发誓她以后绝对不会再管廖笛胡祥这对奇葩了！
她要给自己找点乐子放松放松！
沈雪青约上了田真，打算来一个北京名胜古迹两日游。
虽然上辈子她都去过，但是那也是很久之后了。现在的故宫开放的地方更多，听说太和殿也能进去！
田真乐意至极，为此特意打电话找老爸老妈报销了一大笔费用。
秦素有点奇怪：“你不是说，要用自己的分成吗？”
田真奸诈一笑：“以前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我也有想要学的东西了，所以我要攒点钱了。”
秦素难得对田真说的话产生了兴趣，就她所知道的，田真除了吃，真的很难在其他事情上产生兴趣啊。
“是化妆啦！我寒假时候买了一本杂志，上面有好多教人化妆的东西，还介绍了不少化妆的工具，我觉得好有趣啊，我就去专柜买了一整套回来。一不小心，花了不少积蓄。”
田真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她鲜少在这种事情上费心神，只是杂志介绍的有鼻子有眼的，她就像着魔了一样，忽然就好想自己动手试试看。
她记得沈雪青当主持的时候，画了一个很浓艳的妆容。
虽然走近了看的出来粉底厚的像一面墙，但是灯光一打，真是好看极了！
就像电影《白发魔女传》里面的林青霞，明明眼皮上黑黑红红的一大片，但就是又勾人又明艳。
杂志上说，这叫舞台妆，重点要突出脸上的颜色对比，现实里化妆，要清淡，适合自己才好。
田真还没告诉秦素，她自己在家里悄悄试过了，但是画完之后觉得自己跟杂志里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看来我们田真也到了爱美开窍的时候了！”沈雪青开玩笑说道。
田真的脸悄悄红了一点，声音不比蚊子大多少：“这个，哎呀，我画的还不好看。”
沈雪青：“这有什么，谁不是先学走路再学跑的呢。下次我们互相学习呀。”
田真不说话了，眼神却亮亮的。
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多她觉得难为情的事情，在沈雪青这里，都是很自然地得到了支持。
呆在这样的神仙舍友身边，什么时候都会很安心。
沈雪青开始着手做计划了。
她每次出行之前，都习惯于做好很详细的计划，包括各种预案，否则她就会有一种自己在大街上裸奔的感觉。
这一次也不例外。两天的旅游计划，她密密麻麻写了三页纸。
田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计划表，咽了一口口水。
从意外走丢在哪集合，到如果下雨了该怎么避雨。田真越看越觉得，就算是外星人来轰炸地球了，她应该也能从这张计划表上找到逃生方法。
田真小心翼翼地问：“雪青，你一直是这么辛苦的吗？”
沈雪青：“嗯？”
“就是你一直要做到这样才会安心吗？”
田真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沈雪青的一些行为。
“考试周去图书馆，你永远是起的最早的一个，其实等你完全准备好了之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呢，于是你就去给我们买早饭了。罗老师布置给你的任务，周五才需要交，但是你永远都是立刻拿到手就开始做，甚至要熬夜完成。就连你打个饭，都会计算下课时间……可是你又不是机器，天天这么算，肯定会累的吧。”
“嗯，也还好吧。其实我就是做什么事情都习惯全力以赴吧。我觉得这样比较不容易出错……”
说到后面，沈雪青自己都发现不对劲了。
为什么自己这么怕犯错呢？真是奇了怪了。
上辈子的沈雪青是个敢爱敢恨，行动力超强的人。
那时候她所向披靡，从不害怕犯错。
朋友招呼一声，她可以当天就买机票飞去共度圣诞。老板一声令下，她踩着高跟鞋，一米六的个子走出了一米八的气势。
她曾经一度觉得，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无所不能。
就连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她都嚣张得很，说打人打人，丝毫不考虑后果。
但是现在，似乎有什么事情在悄悄发生改变。
她明明做的更好了，却开始畏首畏尾了。
就比如郑长平的事情，她其实可以做的更解气一点，但最后还是就放走他了。因为她不想和这个人再扯上一点关系了，之后的处理也就放任林宇良去处置了。
沈雪青决心去问问其他人的想法。
杨舒：“我觉得你没什么问题啊。只是小心了点嘛，你刚经历这种恐怖袭击。谨慎在所难免。”
郝鹏飞：“我觉得这是你的权利，无需过问他人。”
秦素：“关键是你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觉得一定要做到这样才安心，那么我也觉得没问题。”
最后是在翻译之家逮到的蔺善为。
听完沈雪青的问题之后，他沉吟片刻，先问了一个问题。
“你之前因为准备不充分，受到过什么伤害么？”
沈雪青愣住了。
她两辈子最大的伤痛，也就是识人不清，误入歧途了。
蔺善为换了个说法：“是这样的，你这样的行为更像是一种防御机制的开启导致的强迫行为。你在一遍遍确认你的领地里，没有一丝威胁。”
“雪青，你是不是……有点焦虑症？”
面对蔺善为略带担忧的神情，沈雪青沉默了。
蔺善为还试图给她解释：“心理问题是一种非常常见的问题。这不意味着你有精神疾病，而是一种正常的大脑生病的情况。我觉得你的情况还很轻微，不需要去医院，但是还是建议重视一下，多多放松自己……”
“谢谢你。我知道的。”沈雪青打断了他。
蔺善为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没有被当成在咒别人。
沈雪青笑了：“就像你之前那样，被人用跳楼的方式威胁过，所以也要委婉地提示我注意安全？”
蔺善为瞠目结舌。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蔺善为确定自己没有说漏嘴过。
“这种导致我们大一新生军训之后还得晚自习的大事，早就传遍所有的院系了好不好。”
沈雪青翻了个白眼，嘲笑了一波蔺善为的天真。
蔺善为老脸登时火辣辣的疼。
“不过你放心啦，细节的话，知道的人没几个。翻译之家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你就是金融系那个倒霉透顶闹到报警的会长的。等你明年一卸任，往事如烟，马上烟消云散……呸呸呸，你干什么！”
沈雪青伸手去扯开蔺善为忽然捂住她口鼻的手，刚想柳眉倒竖，却又听到身后陆陆续续进来一批组员的声音。
沈雪青一扭头，组员们欢快地跟她挥手打招呼。
哦，居然全是大一的组员啊~
再回头看向一脸窘迫的蔺善为，沈雪青噗嗤一笑，觉得自己先前的烦恼也如那清晨的云烟，风一吹就散了。
“算了算了，我也不做什么计划表了，随心自在游，才比较有趣。”
沈雪青从桌上找到了自己先前写的计划表，干脆利落地撕了个干净。
她忽然又想到了自己先前因为郑长平和李天舟两号人，一直对恋爱这件事也有意避开了。
“既然要改变，那就彻底一点。回头我也尝试一下，轻松的恋爱。”
蔺善为在旁边一个踉跄，不可思议地回头。
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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