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舟试图缓和一下氛围， 提出来要不找个饭馆边吃边聊吧。
现在他们站在公安的院墙门口，旁边还有啃苹果看戏的情敌，这滋味， 真是不好受。
“我看到你我就吃不下饭了。所以还是就在这里说吧。”沈雪青一张嘴，可以说专门是来气李天舟的。
李天舟破防了：“你就不能， 稍微对我态度好一点？你说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我至于受到这种待遇？”
沈雪青觉得他抓不住重点，更生气了。
“你要我对你什么有什么好脸呢？你怎么不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事？”
李天舟为自己叫屈：“我能做什么？我什么时候对你做坏事了？”
“你第一次见到我，就开始耍心思。杨舒说了她带我，你还是往前凑。之后帮我提东西， 一路上都在打听我的bp机号，你敢说你不是？”
李天舟为自己辩解：“这么做也并不过分吧。”
“然后， 你就开始利用郝鹏飞和我关系好这件事。要送我生日礼物，结果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惊吓。我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是对于郝鹏飞来说， 这件事你对不起他。对我来说， 你这样出其不意， 也对我很不尊重。”
李天舟：“可是我一直对你很上心。送礼物给你， 你也不收。你连朋友都不想跟我做。”
“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和我做朋友。你只是想一步到位， 让我变成你的女朋友。你做的所有的事情， 都是以这个目的去做的。”沈雪青淡淡地反问：“我尝试着拜托你帮忙， 但是你最后做什么了呢？”
李天舟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记得那件事。那是唯一一件沈雪青拜托他的事情。
他当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想乘胜追击，让沈雪青答应自己， 但是沈雪青态度坚决，他只好遗憾地用这件事换了一顿饭。
事后， 听说吴梦洁和沈雪青聊成了朋友，他还曾经暗暗生气过。觉得沈雪青跟所有人都好，但是就是对他不公平。
沈雪青指了指蔺善为：“你知道，我麻烦他的次数比你多多少次吗？他没有一次跟我索取回报过，反而因为我想提供补偿而生气了。因为做朋友，是不应该次次锱铢必较的。”
蔺善为吃到一半的苹果，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优哉游哉地冲李天舟招手。
“你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做朋友，可你和我认识以来每一件事，都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性。你让我怎么敢呢？我不答应你，你就到处在翻译之家外面晃荡。这一次还直接背着我做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直接把我召唤到公安局来了。”
“李天舟，我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你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没遭遇过多少挫折，那么我也是。你一直强迫我去接受你的好意，按照你的方式去走。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沈雪青直视着李天舟的眼睛，傲然地下了最后的通知。
“如果你想和我恋爱，那么就请你弯下腰来，好好按照我的规矩来。我沈雪青，绝对不会做一个事事顺从，小鸟依人的女朋友！”
沈雪青说到这里，电光火石间忽然顿悟了。
原来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沈雪青问：“而且李天舟，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
李天舟还在想怎么回复先前的问题，忽然又听到这么一句，顿觉不对。
他警惕地问：“什么意思？”
“你真的有你想象的那样喜欢我？可以为此不惜一切，甚至于要违背自己之前一直在走的路吗？”
沈雪青想明白了。
上辈子，她被李天舟眼花缭乱的撩妹手段撩到了手里，但是她始终都对那些好意心安理得。
她从来都没有过不配得感，一切鲜花掌声，男朋友的百依百顺，她都不会觉得内疚。
而李天舟，恋爱前把她捧上了天，恋爱后却没办法做到始终如一了。
一个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也没有做到过这样。时间久了之后，说不累肯定是假的。再加上他的专业未来工作的性质，矛盾只会累积地更深。
所以在未来和女友之间，他花了一个寒假时间，做好了决定。并在开学之后，迅速地斩断了还没有多深的感情。
李天舟就像一辆一不小心错轨的火车，在发现自己驶向的方向是黑漆漆的山洞后，就立刻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回到正确的轨道上了。
他甚至都不愿意等到从山洞出来，看看有没有另一番天地。
沈雪青发现自己也不是不遗憾的，但想通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了。
之前只是有一点的不甘心，但是现在，可能更多的不愿意看到他选错吧。
“就像我之前说的。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听郝鹏飞说，你一个爱美又臭屁的人，居然跑工地跑的不亦乐乎，多苦多累也甘之如饴。那么，你发誓要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是什么样的，你该知道了吧。”
土木工程专业，毕业后建设祖国的大好河山，极有可能会被分配去一些荒凉的地方做工程。
这个专业是出了名的要吃苦，不着家。手上捏着钱，却经常没有地方花。
但是也正是这个专业的兴起，成为了基建大国的支柱，支撑起了中国飞速发展的桥梁。
有舍就有得，别看李天舟现在过得还算潇洒，但他毕业后就很快没什么时间和大家联系了。就连二十年后的同学聚会，他也缺席了。
但，沈雪青听当时已经转行的郝鹏飞说过，他混的其实不错，一路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那么如今，你还是回到你自己的轨道上去吧。
沈雪青直视着李天舟，郑重地问：“你能对我好一阵子，可是你能心甘情愿地捧着我一辈子吗？就算我和你有什么好结局，那么最后，你觉得我会退让成为你身后的小女人吗？”
李天舟回答不上来。稍微思索之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之前没考虑到的盲区。
接二连三的疑问，终于让天之骄子也软下来语气了。
“也许你说的对，是我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就去追求你。”
李天舟的眼神逐渐变得清醒，之前那点不服气的样子也不见了。
这才是沈雪青熟悉的那个李天舟，上辈子分手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克制又清醒，似乎带着愧疚又似乎冷血无情。
滴滴两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
郝鹏飞从车里钻出来，往这边赶。
“天舟，天舟！事情都处理好了没有啊？辅导员打我电话问我们那个报名的事情了！”
李天舟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雪青，随后转头对着郝鹏飞挥手：“我这边没什么事情了。你就跟辅导员说，我是打算保研我们学校的。”
郝鹏飞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才发现沈雪青和蔺善为也在。
“咦？你们刚才是在讨论什么事情吗？我是不是来的不及时？”
“没有没有，你来的刚刚好，我们已经聊完了。”
沈雪青这样说着，忽然感觉到腹中一阵饥饿。
蔺善为刚好站出来，不动声色地就引开了话题：“胡祥他们回去了？”
郝鹏飞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反而兴高采烈地：“对啊！他们还托我谢谢雪青你请客呢。说下次有机会，请你去喝喜酒。”
蔺善为：“挺好的。那你也快和李天舟回去吧。刚从局子里出来，记得去泡个澡去去晦气。”
郝鹏飞：“对哦！我们那也是这种风俗。那天舟，咱们走吧？”
李天舟应了一声，跟着郝鹏飞上了那辆等候着的出租车。
在车即将拐角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沈雪青坐在马路牙子上，似乎一直在叹气。而旁边的蔺善为弯着腰，不知道在和她说着什么。
不过这些和自己已经没关系了。李天舟在心里自嘲了自己几句，又把注意力强行收回了。
在自己成为有用的人脉之前，他是不会再去找她的。
……
蔺善为递给沈雪青一个苹果。
“先垫两口？”
沈雪青接过来道谢：“你哪来的苹果啊。”
“哦，下午去找郑长平的时候，不是拎了个果篮么。我觉得浪费不太好，我就又拿出来了。”
蔺善为说的轻轻松松，好像一点都不对此感到羞耻。
沈雪青服了：“你这还真是，一毛不拔。”
蔺善为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吃我的果篮，他不配啊。倒是你，现在肚子饿了，刚好吃点水果。”
沈雪青卸了力气，往后一躺，相当没有形象地半瘫在草地上。
“好累啊——”
今天这短短一天，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沈雪青喝了酒，接连大爆发好几场，现在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蔺善为也不去扶她，就站在旁边看着她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发笑。
缓了差不多二十分，力气逐渐回到了身上。
沈雪青起身，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尘：“行了，咱们也回学校吧？”
蔺善为把手机拿给她看：“都这个点了，你觉得我们再赶回去，还进去得了宿舍吗？”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半。
如果先前他们和李天舟一起，估计回去时间刚刚好。但是现在，就有点危险了。
沈雪青开始发愁了：“真麻烦，我又得多花一笔钱，在外住宿了。”
恰好这时候，秦素给她发了消息，沈雪青就沿着路边，找到了一个电话亭拨打了电话回宿舍。
在得知事情都解决之后，秦素那边也是松了一口气，答应帮她请假说明原委。
沈雪青挂了电话，出了电话亭，却看到蔺善为炯炯有神地看向她。
“干什么？虽然是我连累了你，但是我也是受害人！”
沈雪青这话把蔺善为逗笑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之前你不还说，我和你之间是真朋友，互相帮助，但是从不计较回报吗？”
蔺善为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所以，你要不要去我外公外婆家住一晚？就在这附近，不远哦。”
第92章 借宿了
沈雪青想也不想就撅回去了。
“留宿男同学家？我爸妈知道了可以打上北京， 来爆我的头！”
“好吧。”蔺善为从善如流地提出了第二个方案。“唐杏就住在隔壁，你可以去她家借宿。我保证，她绝对不会介意的。”
提到唐杏， 沈雪青了然了。
这是想让她帮着打探消息吧！
想到蔺善为今天为了帮她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沈雪青觉得自己应该知恩图报一下。
所以她这一次痛快地答应了。
蔺善为给唐杏说了一声， 唐杏当即从办公室里弹跳起来， 班也不加了，抓起外套就往家里跑。
“你给雪青说一声啊，我绝对，超级欢迎她来！我爷爷奶奶也是绝对大力欢迎！”
路上碰到小助理， 小助理惊掉了下巴：“唐姐，你要走啦？”
“对对对， 我家里有急事。那两份合同我明天再来拟。你也收拾收拾下班吧。”
望着唐杏跑的急匆匆的步伐，小助理颇有些窃喜。
太好了，难得可以这么早下班！
唐杏去车库里把自己的车开出来， 一脚油门就踩到了底。
老天爷， 这是什么热闹， 蔺善为居然把小姑娘拐带到家了！
唐杏往家里开车的时候， 蔺善为已经提前带着沈雪青到了。
这边是一处老小区， 靠近大学城， 还能看出一点昔日的繁华。
蔺善为边走边给沈雪青介绍：“我从小跟着我外公外婆长大， 我外公以前是金融系的老师，我外婆做过校长。我姨夫你知道吧，梁天务，是我们学校金融系的教授， 以前就是我外公教出来的学生。”
沈雪青噗嗤一笑：“知道。暴君梁教授，和罗老师天天不对付。年前你弃暗投明， 把梁教授气到现在都挤兑着罗老师呢。”
蔺善为望天，不是，怎么自己的洋相都被沈雪青看了去了。
小区虽然有点老，但是维护的很好，小区里到处都可以看到小孩子跑来跑去打闹，另一边则是老年活动中心的老人家们坐着聊天，顺便看孩子。
蔺善为路过中心绿地的时候，不少老人家都眯眼跟他打招呼了。
“哎哟这不是小为嘛，回来看你外公啊。”
“这个小姑娘是对象吧？第一次带回来的吧！”
“长得不错，般配啊！”
蔺善为解释道：“还不是呢，爷爷奶奶你们可别乱说，人家女孩子脸皮薄。”
老人家们纷纷笑了起来：“明白！”
蔺善为回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老邻居，跟我很熟悉了。见笑。”
沈雪青挺理解的：“孤男寡女确实容易误会，他们肯定也这样打趣过你和唐杏。”
蔺善为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唐杏？确实有人说过的，不过在他和唐杏在花园打架打的你死我活之后，就没有人这么说了。
这种黑历史，蔺善为决定还是不要说了。
到了蔺善为家，沈雪青选择先不进门，而是让蔺善为先去说明一下情况。
不多时，一个和蔼的老人家就来开门了。
“小沈是吧，快进来吧，你这孩子也太实在了，怎么在门口站着呢。”
沈雪青：“这个点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来的晚，也没带点东西就登门拜访了，打扰严校长您了。”
蔺外婆姓严，曾经任职于医科类院校做校长。
蔺外婆却伸手就把沈雪青拽进来了。
“你这孩子真是客气，叫外婆就好了。今天是特殊情况，一点都不打扰！”
屋子里比外头暖和多了。
一进门，沈雪青就看到蔺善为站的好好的，被他外公教训着。
蔺外婆笑着解释：“别在意，他哪次回来都要被骂两句的。你也不要有压力，我们这个年级的老教师啊，谁家都有过留宿的学生。以前那会儿，为了吃口饭，成天往我家跑的学生多了去了。邻居看到也不会误会的，你就放心吧。”
沈雪青朝蔺外婆笑了笑。
那一边，蔺外公看到沈雪青进来了，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小朋友来啦，坐一会儿吧，等杏子来了再说。”
然后蔺外公又转头瞪了蔺善为一眼：“你不许坐，给我站好。”变脸速度可以看出来，这位外公的确是个训孩子老手了。
沈雪青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蔺善为很无奈，怎么自己那点子见不得人的事情，沈雪青总是能撞见啊。
蔺外婆拿出一个饼干盒子，里面有一些点心。
“听说你还没有吃饭，垫垫肚子吧。”
沈雪青接过来，非常感激：“是这样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外婆。”
她吃地很香，并不扭捏，一看就是家里长辈喜欢的那个样子。
蔺外婆果然很高兴，把正在罚站的孙子都抛到了脑后，坐在沈雪青旁边开始问东问西。
沈雪青也很懂得如何调节谈话氛围，也就过了十几分钟吧，一老一小就已经相谈甚欢了，甚至于蔺外公都加入了。
蔺善为看已经无人在意自己了，悄悄从沙发后面溜走去了厨房——他也饿了好不好！
沈雪青余光瞟到那个身影，微微松了一口气。
蔺外婆笑的更灿烂了，拍了拍沈雪青的背：“慢点吃，不管他。他就是个泥猴子，从来都不定性的。”
蔺善为？泥猴子？
沈雪青在心里狂笑起来。真没想到，蔺善为在外公外婆眼里是这么个形象。
她当然不好说人家孙子不好，于是委婉地表示：“蔺善为学长还是很厉害的，我们外语系的都久闻大名。”
蔺外公撇撇嘴：“什么嘛，一股子铜臭味，跟他那个老子一个样。一点都没遗传到我闺女的书香气。”
沈雪青恭维道：“我知道梁教授也是您的学生，所以学长肯定也是遗传了您的金融天分。都是您和梁教授言传身教，所以才有了这么优秀的一个孙子呀。”
蔺外公的小胡子翘起来一点，又矜持地表示：“唉，还是不一样的。我和天务都是教书的。但是他又不肯留校，反而跑去公司实习了。”
“现在祖国多需要金融建设啊，这都是为国家创收GDP嘛。”
蔺外公这下听着更顺耳了：“小姑娘你不错，很懂得回报祖国。”
蔺外婆捅了他一下：“可以了差不多了，摆什么谱。这是客人。”
沈雪青笑着摆手：“外公说的我也很爱听的。”
蔺外公扬起下巴，满脸都是骄傲：“我以前上课也是座无虚席的！”
“嗯嗯，是，因为就你会课上完了才点名。有时候要是学生迟到了，你都算人家旷课。”
蔺外婆毫不犹豫地戳穿了真相。
“这上课本来就应该准时嘛！这怎么好怪我的！”蔺外公振振有词。
沈雪青明白了。原来梁暴君那一套，还属于是师徒相传啊！
这时候，门口的门铃响了。
蔺善为嘴里还塞着一个包子，就从厨房里走出来开门：“肯定是唐杏。”
开了门，一股玫瑰花香飘了进来。
唐杏的大裙摆飘着就过来了。
“雪青，我来了！”
她那满脸的八卦都快藏不住了，见到蔺外公蔺外婆才收敛了一点。
“蔺大爷好，严校长好！”
蔺外公：“哎哎好。杏子你爷爷最近腰好点了吗，可以下棋了吗？”
唐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沈雪青身边，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爷爷：“我爷身体一直可好了。他就是不想和大爷你下，因为你老是悔棋！我爷在家说你就是个臭棋篓子！”
蔺外公顿时气了个倒卯：“这混蛋！走，我跟你一起去你家找他算账！”
蔺外婆适时地瞥了他一眼：“这都几点了？你让小为去送就好了。你动什么。”
“哦……”对着谁都可骄傲的小老头顿时瘪下去了。
唐杏也做了个鬼脸：“不巧了，我爷奶也不在家呢。”
沈雪青笑着起身：“多谢外公外婆的招待，时候不早啦，你们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啦。”
蔺外婆一直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又嘱咐蔺善为明天把两个姑娘都请过来吃早饭。
蔺善为应了一声，迅速换了鞋子。
唐杏家在隔壁栋楼，下来几步路就到了。
蔺善为不着急回去，而是跟唐杏说了什么出小区了。
沈雪青无意打探人家的私房话，转而和唐杏聊起来自己这一天倒霉催的经历。
唐杏听得一惊一乍的，到最后也只能感叹沈雪青的倒霉。
现在四下无人，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她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了。
“你今天见到蔺阿姨了吗？”
沈雪青摇头，转而又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蔺善为跟他妈妈姓吗？”
“对啊，他到现在都没跟你说？”
唐杏兴致勃勃地给沈雪青科普了一下。
“蔺善为的爸爸妈妈很早就离婚了。他爸爸姓孙，现在也是金融界的某个大鳄。他妈妈开了个茶室，就在这附近不远处。蔺阿姨人可好了，肯定会和你相处的很好的。”
“孙，蔺……”沈雪青在嘴里念叨了一下。“还是姓蔺比较好听。孙的话，差太多了。”
唐杏笑喷了：“你什么关注重点啊。不过也是，蔺家书香门第，这名字也取得好。姓孙的确是差了一点。”
唐杏打开房门，屋子里还黑着。
“我爷爷奶奶这几天刚好出去旅游了。这房子啊，你就放心住吧，房间管够。”
唐杏家比蔺家装修的现代多了，明显是近几年重新修整过的。
唐杏让沈雪青住在一个朝南的房间。
“这儿是我小时候睡的房间，不过你放心，现在就是没人住的客房。我就睡在隔壁，有事情可以叫我。”
沈雪青道谢了一番，回头打量了一下。
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带了一个套内的卫生间，相当贴心了。
嗯……问题来了，她一个女生，忽然留宿在外面，又没准备换洗衣服，这外套可以再穿一穿，贴身内衣要怎么办才好呢？
正在发愁的时候，沈雪青又听到了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蔺善为脸微微发红，提着一袋子东西进门了。
“咳……这个是我去找了个24小时营业的超市，请店员给你拿的。我没有动过。你看一看还缺什么，我再去买。”
沈雪青接过来一看，脸顿时爆红到耳朵根后。
一抬头，蔺善为已经不自然地扭过头了。
而唐杏也从隔壁房间探了一个脑袋出来，嘿嘿直笑。
第93章 表白了
蔺善为眼神躲躲闪闪的：“这边你不熟悉， 太晚了，让唐杏去也不合适。所以……”
那你也不用直接！去！啊！
沈雪青想说，你就不能带着我？但是反过来一想， 带自己去当面买，好像也没有比现在的局面好多少！
深吸一口气， 沈雪青努力平静下来：“谢谢， 很实用。”
说完她就转身打算滚回房间去冷静冷静。
“雪青。”
身后忽然传来了蔺善为的喊声。
“什么事？”沈雪青微微侧头，但并没有完全回头。
蔺善为看着她的姿态，最后还是放软了语气。
“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敲门， 带你们去吃我外婆做的早饭。”
唐杏助攻：“太好了！严校长做饭可好吃了。那必须得去啊。”
蔺善为一直想看看沈雪青的反应，但是可惜的是， 她只是轻声说好，然后又迅速地钻进了房门。
蔺善为最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听到房间大门关起来的声音，沈雪青捂住了自己心口。
这都什么跟什么……
沈雪青一时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大脑仿佛一个叫嚣着罢工的机器， 嗡嗡作响。
都做到这一步了， 她要是还反应不过来， 她就是傻子。
沈雪青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时间想到上辈子唐杏和蔺善为的婚礼场面， 一时间又是这辈子蔺善为一直言笑晏晏的场景， 脑子里思绪烂做一团面糊， 扯不开，也理不清。
如果蔺善为真的是喜欢自己？
光想一想这个假设，沈雪青都觉得透露出一丝丝诡异。就好像看故事的过程里发现了逻辑漏洞一样，哪里都有点奇怪， 又从心里有一丝丝不一样的情感……
如果和蔺善为在一起，那么唐杏要怎么办？
哦对， 现在唐杏还在和安东尼卿卿我我，根本不在意蔺善为呢。自己这算不算是预先焦虑啊，还是别想了。
沈雪青拍拍自己的脸，冷静了一下，才发现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过了一点，而她到现在，还完全没洗漱呢。
“真是昏了头了。”沈雪青摇头自嘲了一句，终于抓起了那个红色塑料袋。
塑料袋里是好几套贴身的内衣内裤，还有新的牙刷牙膏毛巾等洗漱用品。
估计蔺善为也不清楚她的尺寸，于是就请店员拿了好几个尺码……这店员的心也挺黑的，这个牌子是超市里最贵的那一套了，比寻常的牌子要翻个两倍价钱。
而且……沈雪青抓起一套s码，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哪有女生会不洗一下就穿新买的啊？买之前倒是也不知道来问自己一下。这一袋子的内衣内裤，就算是买了也用不上，收下又奇奇怪怪的感觉。
不过要是他当真来问自己这种问题，那就算是耍流氓了。
沈雪青从包里找到卫生巾，带着一起去了卫生间。
今晚就这样先对付一下，沈雪青手速很快地洗掉了新的那套，晾在卫生间，明天早上准备再起来换一身。
这一整晚，沈雪青都做着光怪陆离的梦境。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眼睛底下微微有些发红。沈雪青深吸一口气，用凉水给自己醒神。
现在是早上六点，她昨晚只睡了五个小时不到。作为临时来借宿的客人，沈雪青还是很有自觉的。
她先去卫生间看了一眼晾干的内衣裤，嗯真好，不愧是干燥的北京。
随后她自己动手，把床铺都恢复如初，再稍微整理了一下屋子里其他地方。等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一切都和沈雪青来的时候一样整洁。
这时候她才去了卫生间又冲了个澡。
擦干换上新的内衣裤，一直忍到现在的洁癖小沈终于舒坦了。
弯腰一点点把自己落下的头发收集好，再把下水口也清洁一番，现在卫生间除了有点潮气之外，也是焕然一新了。
沈雪青打开了卫生间的窗户，让外部空间干燥的空气迅速涌入，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会保持清爽了。
唐杏敲门的时候，还担心沈雪青没起床呢。
结果她得到许可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一个屋子。
唐杏的嘴巴长得老大，愣了半晌才说：“我昨天带你回来，可不是请的家政服务啊！”
她转头看到眉眼弯弯的沈雪青，惊叹道：“你是哪里来的田螺姑娘？不，不对，你在外做事情又好，回家还这么爱干净，你比田螺姑娘厉害多了。”
沈雪青谦虚道：“哪有这么厉害。我就是有点洁癖，所以不弄好了我自己不舒服。”
“啧啧……我们小为的眼光还真是好啊。”
唐杏绕着沈雪青走了两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随后她就心满意足地看到沈雪青微微开始变红的耳垂。
哟哟哟，总算让她扳回一城。
自觉自己是个爱情场上的老大姐的唐杏拍拍沈雪青的肩膀：“这事情啊，急不来。你就先吊着他，要让他着急好一会儿，才能给点甜头。男人嘛，贱骨头居多的。你越是上赶着，他们就越是嚣张。”
沈雪青觉得有点好笑：“你也是这样吊着你的安东尼的？”
唐杏侃侃而谈：“那必须的呀。我们本来就是不同国籍的人，他如果要求我去适应他的国家，他的文化的话，我肯定是不愿意的。这一步，绝对不能退后！”
“那你们以后要怎么办呢？安东尼现在是个流浪画家，四处采风。可是你是个固定律师，难不成你要和他一起流浪？还是他陪你一直在北京啊。工签可不好弄哦。”
唐杏想了想，对沈雪青抛了个媚眼：“玫瑰只会扎根在地下，只有蝴蝶和蜜蜂才能围着转。”
沈雪青一本正经点头：“那希望你这朵京城玫瑰，可以一直驻扎在京城，并且把浪子也一起留下中国化。”
唐杏对自己很有信心：“那是当然。”
门口有人开始按门铃了，不用想，这肯定是蔺善为。
沈雪青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钟，刚好是八点，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经过昨天的那点子尴尬，今天蔺善为的行为也变得拘谨了一些。
他只站在门口，招呼沈雪青和唐杏一起走。
唐杏今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看就是要去约会。
她特意走在了最前面，假意拿着手机在耳朵边喂喂喂的，实际上眼神一直在闪烁，时不时地就往回看。
后排两位的气氛就介于尴尬和暧昧之间，蔺善为不说话，沈雪青也就挂着一副“我都可以”的神情，微微笑着但是也不开口。
最终，还是蔺善为先败下阵来。
“昨晚睡得好吗？”
沈雪青：“……”你是真的挺会挑话题的。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看我这样像是能好好睡么？”
蔺善为厚着脸皮：“怪我怪我。但是这个事情吧我也没法先提前问你……”
“打住。”沈雪青一点都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转而直接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不喜欢唐杏？”
蔺善为微微顿住了脚步，告诉她：“从来没有。”
沈雪青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
真是流言害死人。看来上辈子绝对是有人瞎传话，才导致她先入为主。
两步路的时间，他们已经到了蔺家。
蔺外婆已经打开了大门，屋子里传出来的香味让三个饥肠辘辘的年轻人都精神振奋起来。
唐杏欢呼了一声：“是严校长的皮蛋瘦肉粥啊！”
“辛苦你外婆了。”沈雪青客气了一句。
蔺善为：“没事。她老人家睡眠少了，就喜欢琢磨这些好吃的。平时我们祖孙三个吃不了那么多。也是沾光你来了，才有这么丰盛的一顿。”
的确是很丰盛的一顿。
饭桌上，摆着各色包子点心好几盘，另外还有一人一份舀出来温度凉的刚刚好的瘦肉粥。
蔺外婆坐在桌子旁边，戴着老花镜读报纸。在厨房和餐桌间来回转悠的，居然是蔺外公那个小倔老头。
看到沈雪青微微惊讶的神色，蔺善为介绍道：“我们家都是这样的传统。我外婆做了饭，剩下的都是外公的活了。而且早年间，我外婆是校长，忙前忙后的很不容易。所以我上学那会儿，家里都是外公做饭。”
蔺外婆收起报纸，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他以前还为此沾沾自喜呢，结果退休之后，我稍微一颠勺，还是我做得更好吃。”
蔺外公端着盘子出来：“你个老太婆就不能在小娃娃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嘛。”
“事实胜于雄辩！”蔺外婆一丝不苟的时候，看起来非常的有校长的威严。
沈雪青被都被逗笑了，哄起了老人家：“外公也真的很棒哦！我家我爸就是个甩手掌柜，根本不干活的。他还说，君子远庖厨。”
蔺外公听到这么一句，顿时皱起了眉头：“那你爸可能没什么文化。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沈雪青点头：“对嘛。所以说，还是外公好啊。又能干又家学渊源。”
小老头被沈雪青两句话就哄好了，眉开眼笑地跑到厨房里，捧出来宝贝似的一缸酱菜，分了一碟子，拿出来给大家尝尝。
“这可是我老家寄过来的，剩的不多了。”
蔺善为在边上解释：“外公是上海人，很小的时候就来北京了。所以这种酱菜，他也不知道在哪买。只好抱着老家上次寄过来这一坛子，总是舍不得吃。”
沈雪青尝了一口，好熟悉的味道？随即脱口而出：“这不是我们老家那边的宝塔菜么？！”
这一声把一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蔺外公眼巴巴地瞅过来，那一脸期待让沈雪青都不好意思了，抹抹嘴，沈雪青立刻借了电话，请陶秀兰给蔺家这边做几坛子宝塔菜。
陶秀兰接到陌生电话，却听到了是女儿的声音，顿时满心欢喜地记下来这个新号码。
又听到是女儿同学家长辈思念故土，到处找这种原汁原味的酱菜，手上的笔也慢了下来。
“乖乖啊，你这个是哪个同学啊？男生还是女生啊？”
现在才八点过，女儿昨天莫不是住在别人家了？
陶秀兰心里直打鼓，一直听到那边传来了一个男孩子清爽干净的声音：“阿姨您好，我叫蔺善为，是临清大学金融系大三的学生。现在也在翻译之家帮忙。昨天我们在外忙的有点晚了，所以沈雪青就住在了我姐姐家，今天一起过来吃个早饭就回学校了。”
陶秀兰哦哦两声，微微放下心来。
而这一边，被抢了话筒的沈雪青狠狠瞪了一眼蔺善为。
让你帮我解释，不是让你趁机夹带私货的！
小年轻的眉眼官司，在座的人都看在了眼里。
唐杏猛地低头呼噜喝粥，蔺外婆扬起报纸遮住了脸，而蔺外公四处看看，专心致志地挖了一大勺宝塔菜放到碗里。
马上就管够了，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吃了。
从蔺家出来的时候，唐杏立马很有眼色的告辞了。
蔺善为自从得逞之后就是一路都在温温柔柔地笑。
沈雪青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一路走的飞快。
到了宿舍楼下，沈雪青刚准备上楼，就被蔺善为喊住了。
“等一等，沈雪青。”
这一声完整的名字喊出，让沈雪青心跳陡然间加速。
她停下脚步，回头。阳光洒下在她的侧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模糊而美丽。
蔺善为看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在笑，但还是说出了口。
“不是我自夸，但是你看到了。我家家风一直如此，我外公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也很听话。另外我长得应该也还行，带出去不算丢人。在某些方面，我也自认为不如你。所以——”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第94章 出征了
上午九点多， 赖床的大学生还在睡，有课的已经都走了。整栋楼都陷入了短暂的安宁之中，只听见窗外鸟雀在树梢枝头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女生宿舍的宿管阿姨刚刚检查完水电， 转着钥匙就要下楼，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匆匆忙忙跑回来。
宿管阿姨眯起眼， 想起来这是外语系的一个小明星， 昨天辅导员办公室打电话过来说要在外住宿的。
“沈同学，你回来啦！”宿管阿姨打了个招呼。
然后就看到平时八面玲珑的沈同学，今天一反常态地只是跟她囫囵点头，然后就擦身而过了。
宿管阿姨扭头看了一眼， 只看到一个红彤彤的耳朵尖，疑惑之下看了一眼窗外：今天天气很冷吗？把人孩子耳朵都冻伤了？
沈雪青迅速地跑回了宿舍。早上没课， 田真他们还在睡觉，只有秦素惯例早起，冲刚进门的沈雪青点了个头。
很快， 秦素就感觉到不对了。
沈雪青一回来， 先是默不作声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随后就一声不吭地坐到了桌子前， 拿了书和草稿纸写写画画。
看了得有十分钟的时间， 沈雪青注意到秦素诧异的眼神。
“怎么了？”沈雪青轻声询问。
秦素对着沈雪青面前的书努了努嘴， 姐妹， 你看了半天， 书都拿错了。对着政治书写英文的演讲稿，你这思想漂移的很严重啊。
沈雪青大囧，连忙更正拿回演讲稿的参考书。
秦素连自己的事情都不想干了，好奇地凑近了问：“说吧， 你昨天怎么了？”
这事情太长，一时半会哪里说得清楚呢？沈雪青干脆把手上的演讲稿扔到一边， 拖着秦素去了走廊。
稍微讲了一下前因后果，秦素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了。
“太惊险了。这稍有差池，人家反过来告你威胁恐吓怎么办啊？”
沈雪青耸肩摊手，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当时也是上头了，觉得好麻烦，索性暴力解决了。”
秦素用吐槽道：“你确定不是你体内残余那点酒精作祟？昨天要不是蔺善为，你怕不是要当众出大丑，社长威严毁于一旦吧你。”
但提起了蔺善为，秦素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昨天的那些个事情，于是她没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沈雪青，斟酌着挑拣用词：“话说，你有没有想过，大学时候恋爱啊？既然你之前都，提起了择偶标准？我看咱们身边有的人也不错嘛。”
秦素竭力描补，不想让沈雪青看出来她知道的小秘密，但其实她这是多虑了。
沈雪青一听到恋爱两个字，顿时又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舍友的拙劣表演。
十分钟前，女生宿舍楼下。
蔺善为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表白，却迟迟等不到回应。
对面的女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定格不动，却微微低头。
蔺善为计划这一天计划了很久，在心里演练过很多次才能顺畅地说出来这么一段。但是现在，他看着沈雪青小小的背影，不自觉的也有点紧张，好像一个等候面试结果的小朋友。
他最终还是往前又走近了一步。
沈雪青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是唐杏告诉你的？”
蔺善为怔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择偶标准，于是点了点头。
这种事，瞒不了多久，还不如坦白一点。
沈雪青顿时感觉自己迟钝的可以。哪里是她要帮着撮合蔺善为和唐杏啊，这分明是唐杏受托来帮着打听自己啊。
明白过来之后，沈雪青转过身来：“六月份，我就要去参加决赛了。”
在那之前，我无法分心想别的的。
只是简短的一句话，蔺善为却明白了，他笑得春风和煦，对着面前的小姑娘低头。
“那么在那之后，我恭候你的决定。”
……
发现沈雪青在走神的秦素松了一口气。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那话听起来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她果然就不是演戏的料。
但是秦素想不到的是，此刻她和沈雪青脑海内想着的就是两码事。
秦素转移了话题：“我已经跟我家里说过了要在外面租房啦，我妈讲三个女生还是有点危险，就说到时候可以抱一条狗来养。她朋友家有不少养狗的人家呢。”
老北京人是爱养狗遛鸟的，虽然秦妈妈平时举止优雅，但是在这样的问题上，第一时间还是原先的想法。
养狗看家护院呀！
不光是沈雪青感兴趣，就连刚刚醒了，准备去水房的田真也不迷糊了。
她端着牙缸跑过来插嘴：“咱们可以养狗吗！京巴？还是土松？我小时候可想养狗了，但是我妈说太忙了就不肯。素素你去抱一只吧，我保证会养好的！”
秦素本来想说，小狗怎么看家护院，但看到田真亮晶晶的眼神，又咽回去了反驳的话。
反正养狗会叫就可以了嘛，要是真的有坏人，难道还指望小宠物保卫你？还不如把大门换成铁的牢靠。
秦素都没意识到自己妥协的速度有多快，立马就好脾气地答应了下来：“好，那我回头就去问问谁家有刚生的小京巴。给你抱一只白色的回来。”
“耶！”田真激动地都跳起来了。
好在现在这个点，该起床的都起床了，要不然就田真这一嗓子，多半要被其他宿舍的女生锤。
有了这个盼头，田真忽然就对小院子的修整进度格外上心。
她恨不得一天三次地往小院子里面跑，反而跟那些个帮忙的工人都混熟了。
田真每天早上就出去，上完课也往那边跑，每两周就从之前白白嫩嫩的状态晒成了小麦皮肤。
但是与此同时，她又学会了不少装修上的小技巧，回宿舍之后经常给爸妈打电话炫耀，然后一旦看到秦素，就又眼巴巴凑过去，事无巨细的讲起来今天她都为小院做了什么，同时不经意间晒了晒手上的《养狗注意事项大全》。
当你们家孩子一天三顿地回来给你报进度的时候，你还能说什么呢？
一向稳得住的秦素都叹了口气，在翻译大业的间隙，亲自回家挨家挨户地寻访有没有带崽的京巴犬了。
沈雪青还是老样子，天天风雨无阻地去图书馆查资料，写演讲稿，卷自己顺便也卷死别人。
介于秦素和田真都各自有事要做，沈雪青出于一点隐秘的小心思，顺手就把宋琦琦和廖笛偶尔抓走一起去图书馆。
宋琦琦一开始觉得受宠若惊，但是很快就吃不消，开始尝试找借口不去。
沈雪青也不为难她，只是偶尔冷不丁地会抽查两句她的功课，吓得宋琦琦还真是认认真真学了一段时间，就是个中滋味如何，就只有宋琦琦本人苦哈哈的知道了。
至于廖笛，她那难舍难分的男朋友最近打篮球打出了成绩，经常为校出征。所以她也受到了鼓舞，居然认认真真地跟着沈雪青去图书馆，没有闹幺蛾子，然后……睡醒了再跟着回来。
抛开本质看表象，403宿舍在大一的最后两个月里，的确是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共进期。
六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宋琦琦高兴地差点在宿舍放鞭炮。
今天是沈雪青和邓佳佳去决赛场地的第一天。
宋琦琦认为，之前沈雪青一反常态地开始关心全宿舍人的学习，一定是因为她有些赛前的压力，所以才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现在沈雪青去比赛了，那之后她的好日子就来了呀！
……
沈雪青和邓佳佳两人的行李都不多，但是再上车前，张金凤依然蹲在地上反复翻检。
她看起来比两个选手都紧张得多，嘴里一直念叨着注意事项。
罗建利善意地出面解救学生：“可以了张老师，不用再看了。你都看了好几次了。”
张金凤依依不舍地放手，起身又跟两个学生确认：“你们没有带任何词典啊之类的有作弊嫌疑的东西吧？要是上战场之前因为这种事情倒了，得不偿失哦。”
“绝对没有。”
“真没有啊张老师。”
邓佳佳都无奈死了。去年的时候张金凤也是这样夸张，恨不得把他们扒光了都看一遍。
张金凤终于放过了两个学生，让他们上了车，随后又讪笑着跟罗建利解释：“这种事情每年都有，我这也是怕出问题嘛。”
罗建利颔首，谨慎点没什么不好的。
车往校门口的方向开，张金凤啰嗦了一路。
“到了住宿的地方，不要跟别的学校的人说太多，当心隔墙有耳。”
“进演播厅之前是要收通讯器的，你们记得提前和爸妈打好招呼。前几年还有学生参加完了才知道爹妈报警了。”
“还有吃饭的问题，一定不要吃喝我发下去以外的东西，如果你们临时要去厕所，回来一定要把水和食物扔掉。”
“还有还有，你们两个女生住一间房间，如果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去找工作人员。不要大意，还是你们的人身安全更重要的。”
“有镜头扫过来也不要害怕，反正人上镜都是丑一圈的，你自然点还好一点。”说到这里，张金凤又看了一眼沈雪青。“不过雪青你应该没这个问题，就大大方方就好了。”
沈雪青哭笑不得：“张老师，你是当着我们的面挑拨离间吗？”
张金凤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颇有点踩一捧一的意思。
邓佳佳幽幽地来了一句：“我开始想念刘本华了，他在的时候，张老师你都是欺负他的。”
张金凤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都第二次比赛了，还是这么不稳重。”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沈雪青忽然发问。“张老师，去年你带队的时候，是不是指导蔺善为更多啊？”
张金凤不明所以：“对啊，他是金融系的嘛，当然我更费心了。”
沈雪青点点头。原来蔺善为那本全是危言耸听的笔记，真是实时笔记啊！
张金凤伸长脖子往外看了一眼，抬手指了一下校门一侧。
“说曹操到曹操到。师傅你把车开到那边停一下，我们还有个同学也跟着顺路一起过去呢。”
“好嘞！”
车稳稳地停在了门口，一个一身运动装的人带着一个行李包打开了车门。
沈雪青瞪大了眼。
这不是蔺善为，还能有谁！
第95章 赛前了
张金凤熟练地介绍起来。
“这是蔺善为， 你们应该都熟悉了。他是去年的落选选手嘛。这次跟我们车一起去比赛的演播厅。”
蔺善为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罗建利也笑了：“也不用介绍了，大家都是熟人。放松点就好了。”
邓佳佳问出了沈雪青想知道的关键问题：“他又不比赛，为什么也能去啊？”
不等张金凤说话， 蔺善为自己就解释了。
“我有去年的比赛的香火情，就跟电视台申请了一下， 去那边当一下观众席上的啦啦队。”
——节目在录制过程里， 导播除了给选手的镜头之外，观众席的镜头也很重要。所以现场也会有一些节目组招募的人来充当鼓掌，喝彩，皱眉等等的气氛组。
蔺善为形象不错， 还参赛过，他一报名， 人家很快就同意了。
当然，这中间其实不止这点小曲折，但是现在都被蔺善为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了。
邓佳佳没觉得奇怪， 这种比赛， 参加过一次就很难忘怀， 她是外语系的， 尚且有重新参加的本事， 而蔺善为去年都没进决赛， 还想去现场感受气氛， 当然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邓佳佳看着蔺善为的大包，主动让开了位置，坐到前排去和沈雪青并排了。
蔺善为道谢之后，就落座于最后一排。
有意无意地， 他都把包放在了左侧，在最右边的位置坐好， 同时也恰好是沈雪青的正后方。
蔺善为又和罗建利打招呼，顺手还请教了两个最近翻译之家的问题。
罗建利很欣赏这种求学精神，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了。张金凤偶尔也会从副驾驶回头说两句。
这样一来，车内的气氛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只剩下沈雪青一个人，看似是和邓佳佳在进行快问快答的训练，实际上总是忍不住想悄悄回头看一眼。
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再又一次停顿之后，邓佳佳结束了对话。
“雪青，你是也紧张了吗？有点不在状态哦？”
沈雪青掐了自己一把，又往后看了一眼：“抱歉，是我不专心了。”
邓佳佳随着她的目光往后看，恍然大悟。
“你明明都请人家做外援了，还这么不熟悉啊。你早说啊，我和你换位置好了。”
从决赛开始，两人就被告知一定要对自己的稿件保密。现在一个不熟的人在自己后面听到内容，确实会不自在嘛。
——邓佳佳是这么想的。
沈雪青摇头：“不用，是我的问题，可以继续，我不会再分心了。”
“你确定哦？”
“嗯，没问题的。到时候对着镜头，万一不适应的话，也都是白搭啊。”
邓佳佳比了个ok的手势，继续进行了快问快答的环节演练。
沈雪青投入进去，就这样一直练习到了车停到选手入住的宾馆，才停下。
高校英语演讲大赛，每年都在电视上风头出尽，一年的招商比一年好。今年更是来了一个耳熟能详的知名汽车品牌，出手阔绰，给选手们安排的住宿也升了级，就住在市中心演播厅不远处。
邓佳佳下车看到那金光闪闪的造型，夸张地哇了一声。
“一个汽车牌子，为什么要在学生的比赛上打广告啊？那些明星的电影电视不是更好吗？”她不理解。
沈雪青却夸这个品牌聪明：“关注我们这个比赛的，家里多半都有个学生吧。这个年纪的人群才是真正有购买力啊。你让他们去看什么谈恋爱的电视剧，他们哪里有兴趣啊。反而是这种活动，一次性让老爸老妈都记住了，以后家庭买车首选了。”
蔺善为拿着行李包下来，也补充了一句：“而且这种节目还会被拿去在不同地方学校放，不多花一分钱，就又能打好几次广告了。”
邓佳佳啧啧两声：“果然是算不过做买卖的。我一个升斗小民，赚点口译的钞票花花就是极限了。不像你们俩，一眼看透商机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雪青和蔺善为的目光对撞，又飞速地分散开来了。
蔺善为咳嗽了一声，去后备箱那里帮着他们拿箱子。
张金凤使唤学生很顺手，叮嘱他一定要看好两个女同学的箱子，因为……
“我知道的，张老师。你去年已经对我耳提命面过很多次了。”蔺善为非常无奈。
“知道就好。”张金凤满意地抓着证件去找工作人员对号码，拿房卡了。
罗建利也开始跟宾馆前台借电话，打回去跟校长汇报。
要做的工作后续还有很多，但是现在，三个学生反而是空闲在大厅里，干瞪眼了。
沈雪青小声问：“你不用跟工作人员去核对房间吗？”
蔺善为也小声回复：“你们才有这个待遇的，我们这种观众，只能是自己解决食宿，来回凑热闹了。”
“亏成这样？还不如不要来呢。”
语气里稍微透露着一点抱怨，却让蔺善为听得心头一热，连忙又补充说：“我这次也定在这里的食宿的。跟你们一样，我就住在你楼下的一间空出来的房里，你们如果有事情不方便，喊我就行了。”
——其实蔺善为定的房间是一间拐角处背阴房，组委会的人不好分配这种明显有问题的房间给选手，这才会漏出来这么一个条件不好的。
用同样的价格，放着一楼的好房间不要，却非指定这间房，当时接线员都以为蔺善为喝醉了瞎胡闹。
眼下前台看到人真的来取房卡，还是忍不住问：“先生，您真的不用换一间房吗？这几层都是选手入住，也许会很吵的。”
蔺善为依然坚持了自己的选择。
前台往另一边一看，两个明显是选手的女孩子在往这边招手，立刻一句话都不多问了，麻利地办理好入住手续。
原来就是来作陪的呀，真是痴情好男儿！
蔺善为接过自己的房卡，回头又给沈雪青看了看。
眼下紧要关头，沈雪青也不和他客套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全部入住后，张金凤心头地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一半。
这剩下的一半，就是明天入场前的检查了。
“从今天开始，你们俩就给我在这一个房间老老实实地呆着，吃的喝的，每天我都会给你们送上来。放心，今年的吃喝都是司机师傅们轮流从临清大学食堂后厨给你们定做的。绝对没问题！”
即便是到了更高级的宾馆里，各个大学的负责老师依然是毫不动摇，坚持自家搞定餐食。
沈雪青和邓佳佳都是知道好歹的人，没有人因为这件事表示过不满。
但是这人群之中总是有一两个学生，比较头脑清奇。
晚上七点不到，沈雪青隔壁的隔壁就出事了。
来自信息大学的一个男生不知道怎么回事，腹痛不止，在房间里到处打滚。
组委会委派的医生到场，做了一个简单的调查，最后得出结论：吃坏肚子了！
在场的所有围观群众都是齐齐一抖，几乎所有人都想起来去年发生的那一起恶性事件。
目光压力给到了在场的另一个来自东北的男选手身上——你俩住一个屋，肯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那个男生压力贼大，慌乱间交代出一件事：他们俩下午趁着老师回去那会儿，跑到旁边的馆子里去撸串了。
甚至于，这位东北选手还在努力地替串儿伸冤：“绝对不是串儿的问题啊。我也吃了的！这绝对是这位兄弟的肠胃太差了！”
信息大学带队老师脸色黑的发青了。
那么多学生，五湖四海齐聚一堂，结果就你们俩能！还能出事情来了！
但是怎么办呢？自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进决赛了，老师最后只好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连夜带独苗去医院挂水了。
不是投毒事件重演就好，闻讯赶来的众人也慢慢散去了。
沈雪青一抬头，看到走廊尽头外国语学院的黄西和关小茹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大家还算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但是这次见面，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敌人了。
决赛冠军只有一个，只能各自凭本事去拿。
赛前他们两所学校一向是王不见王的。瓜田李下，人言可畏。组委会也很用心地把两所夺冠热门选手分别安置在了不同楼层。
如果不是信息大学的事情，估计要到明天正式赛场上，他们才会碰面的。
黄西看起来还算潇洒，抬手对他们打了个招呼。关小茹咬了一下嘴唇，对沈雪青点了点头。
邓佳佳和沈雪青在不知不觉间靠的紧密了一点，两只手也交叠到了一起。
邓佳佳：“我们一定要赢！”
沈雪青：“而且要赢得漂亮！”
邓佳佳：“赢出姿态！”
沈雪青：“赢出风采！”
两个女生忽然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对面的黄西和关小茹不明所以，就看到自家的头号劲敌忽然放松下来，然后笑着对他们挥手示意。
黄西：好想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啊？
关小茹：临清大学这么有自信？
这一夜，注定是会让参赛的所有选手都印象深刻的一夜。
沈雪青躺在床上，悄悄翻了个身。
她能感觉到血管里逐渐沸腾起来的血液，还有一下一下比平时跳动的更加有力的心脏。她的身体仿佛在响应号召，自觉主动地开始把状态调整到最佳，仿佛在对她说，冲吧，我们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第二天早上六点，沈雪青准时准点地睁开了眼，伸手把即将跳动的闹钟掐掉。
她一坐起来，就听到旁边也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一扭头，邓佳佳也和她同步起床了。
迅速地洗漱过后，张金凤过来给他们分发了热气腾腾的早餐：火腿肠，包子，白煮蛋还有一杯豆浆。
邓佳佳好奇了：“去年怎么没有火腿肠啊。”
张金凤：“哦，这个是罗老师让我加的。他讲一根火腿肠和两个包子，刚好是一个竖和两个圆圈啊，这不就是一百分满分的好兆头。再加个鸡蛋，一千分，满分大满贯！”
沈雪青&邓佳佳：“……”真看不出来罗老师还有这么迷信的时候啊。
盛情难却，两个人还是干掉了全部的餐饭。
蔺善为已经和罗建利在楼下等着了，他今天似乎特意地收拾过一下，发型看起来更加精神。
看到沈雪青他们下来，蔺善为微微一笑，举手对她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不出意外的，沈雪青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蔺善为把手插进裤兜里，面上笑意不减，手指却在裤兜里悄悄摩挲了几下。
他来，就是为了这一个时刻，能够亲手送她奔赴战场，见证荣耀。
第96章 决赛了（1）
毕竟是一年一度的重要比赛， 入场前，他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化妆！
工作人员匆匆跑过来交代这件事：“到时候上镜， 都容易把人拍的浮肿起来，哪怕多拍点腮红， 稍微提点气色也好的呀。”
沈雪青和邓佳佳在这方面都不用人操心， 两人互相帮着画一画，用不了多久就把这件事搞定了。
别的学校就没这么幸运了，尤其是男选手，基本上是分不清面粉和粉底的区别的。
虽然有工作人员帮助大家， 但是人手不足，是肯定不会那么轻松的。
于是等候的场地忽然间就变成了大菜场， 这边是鸡飞狗跳的男选手很不适应脸上的饼皮变厚，那边是女选手不满意觉得画丑了不让工作人员走。
人仰马翻算不上，但是来回穿梭的人群时不时打翻东西了， 还混合着急切的叫骂， 非常混乱。
张金凤一边像个老母鸡一样护着学生， 一边又庆幸自家学生都是省油的。
沈雪青问：“去年也是这样？”
邓佳佳有点迟疑：“其实去年不是这个厅呢， 我也是第一次到这边来。可能是灯光什么的不一样吧， 去年化妆只让女孩子画了， 没说男生也要。”
当人置身于闹哄哄一大片的时候， 反而比安静的环境下突然有单一噪音要接受度更高。
沈雪青看眼前闹剧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索性又开始闭眼默念演讲稿了。
邓佳佳有一学一，也跟着进入了自己的心流状态。
罗建利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 不知道心里有多满足了。
瞧瞧，孩子还是自家的好吧！
好不容易等到进场的时候， 已经快九点了。
六点起床，熬到现在，不少选手显得都有一点蔫头蔫脑的。早起时候的冲劲儿也弱了下去。
“真是折磨人。我们是来比赛的，又不是做戏的”黄西和关小茹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外国语大学的带队老师安慰他们：“忍一忍吧，大家都是这样的。要苦一起苦了。毕竟要录节目，人家工作人员起来比我们还早，一直在那边调试设备。”
黄西脸上痒痒的，但是他不敢挠，因为化妆师是不会有时间专门来帮他补妆的，要是挠出一道杠估计上镜就丑了。
关小茹则是在漫长的等待里陷入了一点焦虑。她从刚才开始就在有意无意地往临清大学那边瞟，发现那边两位看起来好像都不受影响似的。
怪了，邓佳佳也就算了，她是老选手，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怎么沈雪青看起来比邓佳佳还惬意？
这时候，一个工作人员开始点名了。
“听到名字的跟我过来入座哦——”
黄西戳了一下关小茹：“别走神了，到我们了。”
关小茹这才收起思绪，跟了上去。
一切还是比赛场上见真章吧！
……
决赛一共分成三个阶段，由于人数众多，所以总共一共要录三天。
第一个阶段，定题演讲。
跟之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题目没有提前透露，而是现场公布然后再给出半小时的草稿时间。而且在演讲完毕之后还会被评委随机抽问。
没有指导老师，没有参考书，全靠选手自己的积累和临场反应能力。
导演深知这个环节其实才是观众最爱看的，于是指挥着摄像摄影都放大镜头来回拍。
有的选手冥思苦想，有的选手激情百倍，其中紧张的氛围感一下就有了。
古时候人科举，殿前当堂考才是最后一关。身处金銮殿，考官是天子，还有若干的重臣在侧——相当于你旁边齐聚了你未来的顶头领导。这一关，考验的就是心理素质。
演播厅里也差不多。
虽然心里知道是录播，不是直播节目。但是摄像机晃来晃去，旁边又挤满了竞争对手。面前的不再是简易搭建的讲台，而是灯光齐全，鲜花点缀的大舞台。进一步名利双收，退一步……这时候人人都被迷地头晕目眩了，谁会甘心止步于此啊！
时间才过去一半，导演就拍到不少有用的镜头。
副导在一旁，看着镜头里一群稚嫩的小孩，哈哈一笑，习惯性地想摸烟，却又想起来演播厅的规矩，不敢造次了。
导演瞥了他一点，递出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副导立马立正，嬉皮笑脸地开了个玩笑：“哎，付导，我懂得啦，我是副导要以身作则的嘛。”
导演付诗华没有搭理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反而对着耳机里吩咐起来：“让观众席那边稍微安静一点，不要打扰选手的状态。”
“好的，付导！”
副导又把头凑过来，指着一个选手说：“看啦，这个女学生一看就很有爆点。好像叫什么……什么雪的。”
副导从旁边抽出来资料：“对，是临清的沈雪青。上过好几次报纸周刊的风云人物啊。这一届，没有比她风头更高的啦。”
付诗华看了一眼资料，发现是复赛的冠军，依稀记起来一点之前那个杂志上的媒体的良心的辩论风波，语气稍微放缓了：“待会看看名次，可以关注一下。”
“好嘞，我这就去。”副导就把这当做自己得到的新任务了，抓着资料就跑了。
付导人虽然严肃了点，但是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开始了，10，9，8，7，6……
节目永远会在这种地方大作噱头，主持人报出来倒计时的同时，无疑也是对每一位选手的施压。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有的学生在老家时候表现十分出色，却又在决赛场上屡次发挥的不好的原因了。
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沈雪青在倒计时到最后一秒稳稳地放下了手上的笔。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邓佳佳，同样心理素质保持的良好。
但是总有人是不那么好的。
比如沈雪青前方一个男生好像就因为太慌乱而把笔都掉了，再比如黄西旁边那个女生因为没写完就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众生百态，但是赛场残酷。
摄像机之下，评委看的很清楚，当场就淘汰掉了几个违规的学生。
随后就是电脑打乱顺序，分成三组同时上去演讲，由不同的评委进行打分。
观众席那边，蔺善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往选手席上看。
他有轻度的近视，所以其实不应该看清的。但是他总觉得，他看的那个方向就是沈雪青的位置。
第一天的录制是非常枯燥的，几乎所有的选手都要上去讲一遍，是个大工程。
对于观众来说，也是一个吃不消的活。
工作人员会时常来叫醒一些困地睡过去的观众，也会要求他们适时地做一些节目组要求的反应，方便补镜头。
虽然到时候剪辑出来，属于A选手的掌声很可能变成了B选手的，但是真正优秀的演讲，还是会被着重放出来的。
等到沈雪青上台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了。
蔺善为拍了拍自己的脸，悄悄挪动了自己因为长时间没有挪动而已经发麻的脚，抖索精神看向了大屏幕。
三分钟时间很短，沈雪青依然是借物喻人那一套，稿件不一定是最优秀的，但是风格很突出，表演台风也很有趣。
不过快问快答这个环节，就比较犀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特别照应过，几个评委都很敢问，甚至有些超出范围的部分。
“你是北京组的冠军，你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满意吗？”
“你的立意不错，但是稿件水平和复赛时候有所差异啊，不够精彩。”
“你刚才说的逻辑里，棋子是否在影射某些社会现象呢？”
沈雪青脸上依旧是好学生的表情，但是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全场一百多个选手，讲一个题材，翻出花来也会撞。评委对她抱有什么期待啊，觉得她还能推陈出新吗？
既然评委不客气，她也就直接大胆回怼了。
“我对自己一直很满意。现场那么多五湖四海的冠军，绝对不差我这一个。您对每一个冠军都会这么关照吗？”
“北京的优秀人才很多，我不竭尽全力很难，今天我依旧是抱着谦逊的态度，希望在这个舞台上见识到更多优秀的同学。”
“棋子只是我抛出的一块砖，抛砖引玉。一千个观众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希望能做的是引导大家去进行思考和讨论，而不是要下定义。”
副导眼前一亮，站起来在耳机里指挥：“对准她的脸，一定要拍的清楚，再多拍拍评委的表情哦。这是个很好的话题啊！”
大摇臂开始晃动起来，从各个角度对准了沈雪青。
评委席上刚才还满脸严肃的几个评委忽然笑了起来，和蔼多了。
沈雪青离得远看不清，发出最犀利的提问的那个，正是姜毅姜教授，也就是北京复赛时候一力力挺他的那个老评委。
姜毅摸了摸胡子，心情不错。
很好，果然还是个小老虎。保持着这样的心态，冲到第三轮痛打对手吧！
全部选手演讲完毕之后，打分都还没有出来。
所有的选手回到位置上，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时间已经是深夜十点了。节目的录制却还在进行，不少人都已经超出平时的工作强度了，但没有一个选手在意。
分数！这才是此刻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事情。
黄西，关小茹，邓佳佳，孔斌，沈雪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舞台上。
等会儿一宣布，在场起码要淘汰掉一半多的选手，只留下来部分进入第二阶段。
尤其是远道而来的一些选手们，刚刚到北京，还没感受多少首都的热情。要是一轮游了，那就太丢人了。
付诗华接到了信号，对着耳机下达了命令。
全场灯光都暗了下来，只剩下一个追光落到了舞台中央，主持人从后方款款走上来，对着机器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经过激烈的角逐和评委们的反复衡量，最终我们依然只有五十个晋级名额。残酷的赛制背后是无数个日夜的努力……”
主持人念完了一整段，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终于把气氛推到了高潮。
耳机里传来了导演的指令，主持人一伸手就指向了后方。
“下面，让我们看一看晋级名单！”
大屏幕离选手席很远，所有选手都努力伸长了脖子看。
“我我我好像看到我自己了！”
“我怎么还没找到……”
“妈妈，我好害怕！”
“啊啊啊，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我到底在不在啊？这根本看不清啊！”
“……”
不光是选手席一阵沸腾，观众席也嗡嗡作响。
蔺善为虽然对沈雪青有绝对的自信，但是也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了。
他从上到下的数了起来，心跳如擂鼓，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导致沈雪青落榜。
但还没有等他的心跳平息，节目组就玩了一把更大的。
没等所有人看清楚，大屏幕忽然猛地熄灭了，转而出现了四个大字：淘汰名单！
第97章 决赛了（2）
镜头开始给到了一片哗然的选手席， 各色人群的错愕神情被一展眼底。
副导演嘿嘿笑起来，跟旁边的小弟说：“这群小朋友可怜了。遇到付诗华这个铁面女魔头，一点都不怜惜他们的心理素质。反正他们越破防， 收视率越高啦。包括咱们都是女魔头的棋子罢了啦，这一轮的标题是棋子来着是吧， 还真是应景。”
小弟认可的点点头。他已经拍到一个浙江的女学生被压力吓得红眼眶了， 还有个男生开始止不住地打嗝了。
这种精彩镜头，想也不用想，肯定会被女魔头选中放到剪辑片段里了。到时候丢人丢到全国去，还要被反复拉出来观看。
两个小朋友估计以后会羞愤到不行啦。
沈雪青心头猛跳。这一出， 在以往的比赛录像里根本就没出现过啊！
主持人高声宣布：“五秒后，我们将会将亮起选手席上晋级选手面前的灯。首先， 是第四十一名到第五十名的选手——”
选手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感受到四周忽然亮起的一些灯桌。
晋级的选手顿时喜极而泣，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表情管理， 又是好多好镜头被录进来了。
而还没亮灯的选手们则是咬紧牙关， 各个压力更大了。
“恭喜这十名同学顺利晋级。接下来， 是第三十一名到第四十名的选手——”
啪啪几声， 又是亮起了几个角落。
关小茹面前的灯亮起的时候， 她都快要虚脱了。
这一次竞争激烈， 她按照老师的要求， 在这一轮依旧是藏拙，稳扎稳打为主。但是她在等候的时候，脑海里总是反复出现沈雪青在复赛时候的表现，因此心中亮起了疑问。
真的应该求稳吗？万一我这一论点都过不去呢？
现场演讲精彩的人比她想的还要多， 除了往年的强劲的江苏赛区和上海赛区，这一次厦门赛区也表现得相当精彩。
关小茹压力之下， 台风有些不稳定。下台的时候，她表情很难看，快要稳不住了。
好在黄西关注到她的状态，借着擦肩而过的机会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往事不可追。”
关小茹这才清醒过来，迅速调整好了内耗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能晋级真是太好了！关小茹松了一口气，对上了黄西鼓励的眼神。
她又往沈雪青那边去看了一眼，发现沈雪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姿态，顿时又激发出了自己的斗志。
我不会比临清的差多少！下一轮，我一定表现得更好！
沈雪青不知道关小茹一直在暗中和她较劲儿，她一直在注意着邓佳佳那边的灯。
平心而论，邓佳佳不是天赋型选手。她完全是靠着勤奋好学走到这一步的。
张金凤的赛前指导就是让邓佳佳走的稳扎稳打的风格。幸好邓佳佳心态很好，临危不乱，发挥的不错，反而把很多人都比下去了。
也就是说，邓佳佳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比赛型选手啊！
终于，在二十一到三十这一批里，邓佳佳面前的灯亮起来了！
沈雪青松了一口气，和回头的邓佳佳遥遥相望，微笑起来。而这一幕被镜头捕捉到，进入了备选的素材库。
副导演很快乐：“多好的素材，友爱同学！正面意义很强烈啊！”
不过他还是有点遗憾，这要是可以拍到仇恨的目光，估计付导会更高兴吧。
第十一名到二十名的灯也亮完了，沈雪青面前还是没有亮灯。
她能听到周围有同学已经开始哭了。
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信心十足的，这样的重压之下，本身就不算突出的选手希望已经渺茫到等同于判死刑了。
沈雪青飞速地扫了一眼。黄西也没有亮灯，还有孔斌也没有。
孔斌面色有点白了。他复赛的成绩就很勉强，卡线进来之后他压力更大了。
要是他这一轮就被淘汰，从第五名到一轮游，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主持人继续无情地宣布：“剩下最后十个名额，也就是本轮成绩最好的十位。请亮灯——”
沈雪青面前的桌子忽地亮起，刺地她眼睛都晃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捏起来的拳头也悄悄松开了一些。
沈雪青深呼吸了一口气，保持了自己的镇定，然后抬起头，就看到邓佳佳兴奋地冲她挥手。
啊原来我居然是前十名吗？
沈雪青勾起唇角，随后越来越上扬，最终咧开嘴笑的格外灿烂。
有人欢喜有人愁。出乎北京赛区其他选手的意料，孔斌居然真的一轮游了。
孔斌喉口猛地堵塞住，失败感犹如四面而来的海水，把他吞没，让他摇摇欲坠。
大屏幕上猛地开始滚动，依次出现了失败者的名次，学校……还有一小段的评委评语。
主持人声情并茂地说道：“我知道，现在绝大部分的你们都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要把淘汰者的名单放上来。其实这个决定，也是前几天节目组刚刚决定的。”
“往年被淘汰的选手们都不清楚自己这一轮的名次和实力，在被淘汰之后回去一蹶不振的也是大有人在。而现在，我们导演选择放出这一次的详细名次。希望大家知道，有时候，你只是差了一点而已！”
“赛场上瞬息万变，有无数的因素会导致你的失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们真的是弱者。诸位能走到这里，就已经是站在各自省内的巅峰了。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浑浑噩噩。所以节目组特意多加了这个环节，希望能让各位在未来的人生里，重新杨帆启航！”
真是漂亮的洗白！
副导演撇撇嘴，看着镜头里的选手们脸色逐渐好转。
孔斌看到了自己名次，51，后面还跟着评委寄语：选手表现很稳，但可惜快问快答环节反应不佳。但稿件结构内容算得上上乘，虽败犹荣。
原来只差一名。
孔斌低下头，想起了复赛的时候。那时候他也以为自己必然要拿冠军了，结果却不似他预料的那般。
还是轻狂了啊！孔斌叹了口气，把目光调转向了复赛的冠军沈雪青。
灯箱亮起的时候，同时还会显示出选手的名次。而沈雪青的名次是：5。
那是孔斌去年取得过的最好成绩，他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飘飘然了。这一年，他都没有那么刻苦了。
他大步走过去，挤到了沈雪青面前，恳切地问：“沈同学，我这里有一些上海参赛者的资料，你需要吗？”
沈雪青愣了一下：嗯？还有这种好事？
邓佳佳立马回答：“需要！你房号多少，我们请人去拿！”
两人立刻就达成了友好交流的协议。
而一旁其他被淘汰的北京赛区选手彼此看了几眼，也纷纷开口了。
“我认识浙江赛区的选手！”
“东北赛区有我老乡！”
“我可以提供江苏赛区的以往风格！”
所有被淘汰的学校，忽然在这一刻重新凝聚起来，彼此之间给出助力。
这叫什么来着？沈雪青感动之余忽然想起来上辈子看过的一个动画电影。就是全村的龙都交出了自己最坚硬的鳞片，希望能帮到龙王太子。
沈雪青爽利地表达了感谢：“等会我喊外国语那边的选手一起来看笔记！我们一定会努力打败其他赛区的！”
众志成城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这一刻，哪怕刚刚被淘汰的选手也感觉自己有了价值，于是又七嘴八舌地送上了祝福语。
“北京就剩下你们几个苗子了，一定要争气啊！”
“这次要是拿不下冠军，可就真丢人了。”
“这样等你们夺冠了，我们以后也好说好歹贡献过一点了。”
“哈哈没错。待会我去撸串，你们有人想去吗？就是昨天吃坏肚子的那家？”
“我也要去！我昨天真的很好奇，东北串儿是有多好吃啊？让那家伙不惜赛前打吊针。”
“加我一个，咱们不醉不归！”
“还有我们……”
转眼间，淘汰选手又约定好了晚上的狂欢活动。原本还有点失落的气氛，又很快转化成为了对美食的期待。
反而是还得继续紧张准备的邓佳佳和沈雪青有点缓不过神来。
邓佳佳耸肩：“得嘞。咱们几个苦行僧还是回去吃临清严选吧。这么些个资料，苦读也要有一会了。”
沈雪青抹了一把脸：“是吧，咱们还是赶紧请老师去拿资料了。”
刚见面，张金凤就用两张大毯子把他们都裹了起来，一边还递上了姜汤：“外面下雨了，可冷了，你们这赶紧喝一点去去寒，万一今晚感冒就不好了。”
罗建利也跟着鼓励起来两人：“都表现得很不错，我希望你们再接再厉。”
邓佳佳把落选选手提供资料的事情说了一下，罗建利和张金凤惊喜极了。
“往年大家都敝帚自珍的，今年怎么会……”
张金凤又想了想，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今年第一轮气氛就搞得这么胶着，不少学校的孩子都不甘心吧。”
另一边，已经有几个指导老师对张金凤招手了。手上拿着的赫然就是自家学校收集的对手资料，这一块也是临清的空白。
拿到几份资料一翻看，几人都啧啧称道。
沈雪青还看到了自己和邓佳佳的名字。
旁边跟着评语和分析：沈雪青，临清黑马，舆论重点，风格激进，经常出奇招。邓佳佳，临清老选手，风格稳健，心态很好，进步明显。临清选手都是夺冠热门，不建议针对。
沈雪青笑着指给邓佳佳看：“这看起来我们还是挺强劲对手呢。”
邓佳佳昂起下巴：“这是自然，夺冠热门哦！”
两个同学都信心十足，张金凤也跟着笑了起来。很好，就要保持这样的劲头！
张金凤和罗建利商量之后，决定一个带学生回宾馆，一个去挨个拿资料。
走出演播厅之后，沈雪青总感觉自己好像把什么事情忘掉了。
等他们都吃完一顿夜宵，再走回宾馆的时候，沈雪青才后知后觉地看到宾馆一楼大厅那个幽怨的身影。
蔺善为手上拿着一束花，正坐在大厅内双目无神。不知道是不是等的太久了，花头都有些蔫吧下来，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沈雪青一拍脑袋，才想起来早上出发前，还收到了蔺善为的祝贺以及约定。
“你上场，我鼓掌。你下场，我等你啊。”
沈雪青顿时心虚起来。
这，这也怨不得她……一边看资料一边吃饭，可不就是晚了点……
想到这里，她挤出一点笑容，走上前去拍了拍蔺善为的背，假装什么都记得的样子：“咳，这么晚了，你还在呀？”
第98章 决赛了（3）&寻亲了
沈雪青眼神游移不定的样子都把蔺善为看笑了。
他看到了张金凤和邓佳佳手上拿着的资料， 猜到肯定就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他一个编外人士，能呆在这就已经不错了，他还能说什么。
蔺善为叹了一口气， 主动起身把花递过去：“祝贺你，获得第五名。”
邓佳佳隔着一段距离看到， 啧啧两声， 快步走过来：“怎么没有我的啊？看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邓佳佳上下打量起来蔺善为和沈雪青。
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想到刚才吃夜宵的时候沈雪青那个争分夺秒的样子，邓佳佳倒是希望她放松一点。
于是， 邓佳佳回头就拽走了张金凤：“张老师我有点小问题还想和你请教请教……”
张金凤猝不及防被拽走，还想回头看， 结果又被邓佳佳火速挡住视线：“张老师！你快告诉我吧……”
蔺善为目送走了两人，心里默默开始感激起来邓佳佳。
两人在大厅找到一处隔着盆景的对桌坐下来，小声聊了起来。
“今天的比赛好激烈。上海队的水平比我想的还要好， 还有那个浙江队还是江苏队的？叫什么来着， 就是昨天的那倒霉的哥们儿， 好厉害啊， 怪才一个， 怪不得敢赛前大吃特吃呢……”
“节目组也是真不够意思， 不走寻常路， 为了爆点压榨选手。我下面那个小姑娘脸上的妆都被哭花了，脸上一道一道印子的，我都不敢提醒她就怕她觉得我是在炫耀……”
沈雪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心里一些碎碎念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只是简简单单说出来而已， 心就好像忽然打开了一个缺口，里面的一些压力倾泻而出， 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喋喋不休了五分多钟，沈雪青意识到了不妥，自己住嘴了。
她捋了一下头发，感谢道：“你是一个绝佳的倾听对象，多谢了。”
蔺善为故意说：“谢我什么。我不是在听你补充八卦么。”
沈雪青噗嗤一笑。
行吧，这就是和聪明人聊天的好处了。
明明蔺善为也表白了，但是沈雪青和他在一起就是没多大压力。他们彼此之间总是有一种无形的默契，一个眼神就懂了对方的那个点。
她明明知道他是为了她而来，但是她可以没有负担地接受这束花。
而他明明知道自己并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却一点也不着急。
沈雪青埋头吸了一口百合花香，然后轻巧地起身跟蔺善为挥了挥手。
“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啊。”
“好。你记得早点睡。明天再接再厉。”
蔺善为站起来却不再走动，而是等到目送沈雪青上了电梯，这才转过脸去悄悄红了一点面颊。
被淘汰的选手们撸串完了也大呼小叫地从门外回来了。
他们当众有的人红光满面，有的人呼朋唤友，但是之前被淘汰的失意都已经不剩几分了，取而代之地好多人在嘀嘀咕咕的：“明年！我还要卷土重来！”
这已经和去年比赛的氛围大不相同了。
蔺善为拍了拍自己的脸，稳步朝电梯走去。
紧张了一天了，今夜，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
百合花被摆在了床头柜上，散发出的清香浸染了一整晚的梦境。
沈雪青一晚上都睡得很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精神百倍，活力满满。
相比较前一天的人才济济，今天在场的选手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观众席要更加稀稀拉拉了一些，因为大部分贪图新鲜的虚假观众们已经被昨天折磨得昏头涨脑，今天跑了不少。
工作人员去找导演问今天要不要少拍几个观众镜头？毕竟昨天已经拍了很多镜头，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情况准备的。
付诗华沉吟片刻，让他们去打电话问问组委会，今天没有走的淘汰选手要不要来观众席坐坐。
果然，很多外地来的选手都没有走。难得到北京，大家都还想游学一番，看看著名学府也是好的。
组委会发出邀请，收到了不少回应。
绝大部分选手都很不甘心，也就更愿意回来充数——看看到底自己比人家差在哪里啦。
于是今天，沈雪青就看到了无数眼熟的面孔又出现在了这里，只不过是换了个位置而已。
台下的孔斌没有包袱之后完全放飞自我，站起身来冲他们这边疯狂挥手，硬是吸引到了摄像老师多给了几个镜头。
沈雪青觉得好笑，戳了戳邓佳佳指给她看。
邓佳佳还剩下的那一点点不良情绪顿时烟消云散：“昨天搞得跟托孤似的，今天忽然这样，一点都不紧张了。”
那就再接再厉吧！
沈雪青仔细听起来这第二轮的赛制了。
第二轮是密题演讲，和复赛一样，三分钟即兴，提前二十分钟抽题。只不过还是要再次加上快问快答。
按照顺序，所有人都是轮流上去，而不是像昨天那样分成三组了。
所有的好坏，一目了然。
沈雪青今天抽到的号码非常靠前，反而有利于她的发挥风格。她表现得越是惊艳，就越容易像复赛的黄西那样压住这一组所有人的分数。
巧合的是，她再一次和黄西撞题目撞顺序了。
不过这一次，轮到黄西犯愁了。
黄西叹气：“我可不是什么剑走偏锋的选手啊。这风水果真是轮流转啊，现在都跑到沈雪青那边去咯。”
关小茹没空理他。不如说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听着沈雪青的演讲。
她本以为，沈雪青这一次抽到靠前的号码会在稿件架构上走的更加稳固一点，结果没想到她选题更新了！
沈雪青拿到的“考试”这个话题，其实很好讲，但是又不容易出彩。
有人讲的是自己的考学经历，有人讲的是国家面对的考验，就只有沈雪青，说的是日益发展的科技提高了人们生活水平之后，反过来对人们形成了新的考验。
这个角度非常新颖，目前还没有多少人重视讨论这个话题。绝大部分人都还停留在科技发展就是好的阶段。
沈雪青自己没有觉得自己出格。
且不论后世互联网上的消费观议题，日新月异的科技水平最考验的还有跟不上时代的老人。电子支付，点单，视频会员……一样样复杂的操作抛弃了很多共和国勤勤恳恳的筑基人，实在是不公平。
评委里不乏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家，姜教授就对此深有感触。
“我也经常觉得我是老咯。那些个洋快餐啊，我都吃不惯，但是家里的孙子孙女都特别喜欢。现在聚餐时候，儿子要是带了肯德基，小孩子就都不爱吃我老伴做的饭，让她失落的哟……”
最后，沈雪青又缓和了一下自己尖锐的观点，表示：时代腾飞的同时也应该注重人文关怀，不放弃任何一个群体的体验。而对于新生事物，不抗拒，同时谨慎地加以考验再推出，这才是正道。
台下的选手们也纷纷开始思索如果是自己拿到了这样一份主题，能讲出什么，能讲的更新吗？
显然是不能的。
沈雪青哼着歌心情很好地下了台，把压力统统留给其他人。
邓佳佳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她也得意地挑眉——她如果作为一个见识过更多新事物的人，却依然要循规蹈矩走传统路线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厚脸皮说一句，她虽然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是如果可以在在场这些人心中种下一点观念的种子……那也算是她重生的意义了。
十分钟后，黄西上去了。
十三分钟后，他苦着脸下来了。
关小茹想安慰他，但是黄西摆手了：“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一样的情况，她能翻盘，我不能，就说明是我不行。”
另一边一个男选手幽幽地来了一句：“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啊。”
黄西指了指身后的沈雪青：“要么你行你去比啊？”
男选手缩起脖子：“我，那我也不行！”
关小茹扭头去看依旧和邓佳佳笑着聊天的沈雪青，更加好奇了。
怎么有人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云淡风轻却运筹帷幄的呀！
第二轮成绩出来，沈雪青稳定在了第二名，观众席上的一群北京选手便欢呼了起来。
付诗华指挥着镜头过去多拍一点，在心里有点意外。
今年的选手看起来比往年都要卖力好多，不是说往年除了东北赛区之外各个赛区之内往往内斗就狠很多了吗？怎么今年这样统一啊？
主持人热烈积极地炒起来氛围，为明天的最后一轮造势。
沈雪青从选手席下来，腰酸背痛，刚想早点回去休息，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邓佳佳今天的抽签位置是最后一个，这时候刚好才从舞台上下来，看到沈雪青被拦住了，着急忙慌就想往这边赶，却看到沈雪青摆摆手的动作，又停住了。
……这人是谁来着？邓佳佳总觉得眼熟。
沈雪青也是这么想的，转了一圈，她终于从一堆英文单词的记忆碎片里捞出来一个惊慌失措的神情，一拍脑门：“啊，是你啊！撸串哥！”
没错，眼前这个大高个憨憨正是那个倒霉哥的舍友，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做，相约去隔壁的东北烧烤店大快朵颐，原本很隐秘却最终败于倒霉哥的肠胃！
学生们鬼灵精怪，私下就给这两人取了外号，一个撸串哥一个倒霉哥。
撸串哥的成绩是二轮游，但是倒霉哥倒是个真有实力的精英。第一轮抱着一张惨白的脸身残志坚，也依旧拿到了前十的门票，第二轮更是直接冲到第五名了。
……要知道邓佳佳一个老选手这第二轮才第八！
邓佳佳当初有多幸灾乐祸孔斌，现在就有多愤愤不平自己遇人不淑。
沈雪青直觉这位撸串哥对自己没有太大恶意，不过也拿不准对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东北汉子人高马大，粗略估计得有一米九多，他往沈雪青面前一站，投射下来的巨大阴影就足够吞没她了。
蔺善为一撑手跳过观众席的栏杆，就往这边冲。
他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有些担心沈雪青会吃亏。但是撸串哥的身影完全挡住了沈雪青，让蔺善为完全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去年也不是没有选手差点打起来的，要是今年有人真的想为队友下黑手……
蔺善为越发加快了脚步，在人群中势如破竹，高声先喊出来：“雪青，你有没有事？！”
这一嗓子终于把视线都集中到了这一片区域，不少人也都看到了那一大一小两个对比强烈的身影。同样也有人小声惊呼以为是什么寻仇戏码……
直到周围安静了一瞬之后，众人都清晰地听到了那位一米九几的撸串哥浑厚而富有喜悦的声音。
“表姨！俺们可算找到你啦！”
表姨？表什么姨？什么表姨？谁是你表姨？
人群恢复了一点喧闹，但是如果有人从上空俯瞰的话，就会看到一个奇特的景象。
以沈雪青为中心，周围的一圈人群看似在走，实际上都是在绕圈晃荡。
所有人的表情都写着：芜湖，这又是什么年度寻亲大戏啊？
第99章 决赛了（4）
沈雪青木着脸抽动着嘴角， 坐在宾馆大厅的沙发上，给家里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陶家几位阿姨七嘴八舌的说话声。
陶欣兰急性子，抢着发问：“雪青啊， 你快问问，他妈妈是不是小名叫做梅梅啊？小时候送走了， 还以为找不回来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啊， 居然能在这种地方遇到！”
电话声音很清晰，撸串哥坐在旁边连连点头：“没错的呀各位姨奶奶，我妈就是叫孟梅啊。她说她小时候家里遭灾，是陶家收留过她一阵子， 后来才被爷爷接过去东北的。”
陶蕙兰伤感地一阵抽泣：“哎哟梅梅啊，真可怜。爹妈当年都没熬过去哦——
陶秀兰：“哎呀你哭什么， 别吓到孩子，让他说啊。”
陶蕙兰：“哦哦哦对，小伙子你刚才说叫什么来着？你是梅梅的儿子， 那也就是我们的……侄孙子？”
撸串哥一脸殷勤：“我叫夏科啊， 各位姨奶奶。”
陶蕙兰：“哎呀这孩子真客气， 真会叫人！”
陶秀兰：“待会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啊。我们几十年没和梅梅说过话了呀。”
陶欣兰：“对哦对哦， 忽然升级奶奶辈我还挺不习惯呢。夏科你放暑假可以来姨奶奶家玩啊！”
沈雪青：“……”
电话两边和谐的不像话， 只除了沈雪青看起来有些多余。
抹了一把脸， 沈雪青把电话塞给了撸串哥夏科：“这个， 你们先叙叙旧，我出去吹吹风哈哈哈……”
夏科嘹亮的嗓音回荡在了整个大厅：“好嘞表姨！”
前台工作人员悄悄往这边看了几眼，好年轻的表姨？好威风的辈分？
沈雪青飞速地溜了出去，这个表姨她暂时还有点不适应——
蔺善为紧跟其后追出来递给她外套：“穿上吧， 晚上凉。”
说完他又若有若无地说了一句：“幸好，明天分组赛， 你是你们这组头名，比别人少一轮pk，不然我高低得教训这个小子一下。真会打扰人。”
“噗——你怎么还跟一个表侄子较劲儿了。”沈雪青笑着接过来外套，但是很快又意识到嘴里的漏洞。“我不是说他是你的侄子……”
后面的话，沈雪青收住了没有继续说，因为她看到了蔺善为带着一点得意的小表情。
“好哇，你居然打趣我？”
蔺善为小计得逞，矜持地笑了一下：“就许你昨天把我忘在脑，不许我耍心机么。再说了……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沈雪青愣了一下，感受到自己肩膀的松弛，意识到了蔺善为的用心。
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的确是把她的脑子都搅和断片了。但是她表现得比较镇定，估计除了十分熟悉她的人都看不出来她的状态在游离。
她真心实意道谢了：“谢啦。明天最后一天比赛，我是不会掉链子的。”
蔺善为：“最好是，否则我也要学一下李天舟，给你的大侄子记上一顿打了。”
沈雪青：“……凭良心来说，好像这也不能怪人家？你是不是有点太那什么了？”
舌尖的“夸张”两个字被压回去，化成一点甜味在心上划开。
被夏科拦住的时候，沈雪青只以为是什么寻常的恭喜啊讨论啊之类的，甚至还想过也许又是一个来表白的……毕竟观众席还坐着一位呢不是么。
但是当夏科问了几句陶家的情况之后，沈雪青开始发现不对劲了。
这人怎么总是打听陶家的事情，还说的八九不离十呢？
夏科却是热泪盈眶了：“我是您大侄子啊表姨！”
沈雪青被这一句表姨震撼到神魂都飞走了，等到回神之后，夏科已经说的七七八八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夏科的妈妈孟梅女士以前是陶家拐了几个弯儿的远房亲戚。
小时候的时候，孟家遭灾乐没挺过去，情急之下就投奔了陶家。而如今孟梅女士虽然已经四十好几了和陶秀兰他们差不多大，但依旧惦念着要报恩寻根。
从小，夏科就被耳提命面，有机会要去南方帮着寻亲，要记得感念恩情。
几十年不联系了，孟梅女士也只有小姨们的一些年轻时候的照片，和一些模糊的信息，比如秀兰大姨是嫁给一个姓沈的军人了云云。
于是乎被从小灌输感恩教育的夏科，在之前的乌龙事件中，发现沈雪青看着相当眼熟，十分像之后，就开始了他的打探生涯。
沈雪青人都快麻了，她长得比较像陶家人她早就知道了。但是夏科只靠着几张照片就敢虎着找过来人……沈雪青也不太能理解。
直到她看到了夏科提供的手机里的那张模糊的照片。
像素不高的年代，手机拍摄老照片就是糊上加糊。但是依旧掩盖不了这张合照上，陶秀兰纤细秀丽的面容。
姐妹几个里，陶欣兰最高，陶蕙兰最温柔，而陶秀兰则是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百合花，美的很突出。
沈雪青伸出手指触摸了一下屏幕，又轻轻放下。
原来，她和陶秀兰年轻时候真的很像啊。
沈雪青告诉蔺善为：“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明天的即兴演讲，我正愁着要说什么呢，这么一来，我忽然有了灵感了。”
蔺善为惊讶地挑眉。这真是一个让人没想到的答案。
明天开始，只有十八名选手会留在舞台上角逐前八的资格，最后再由前八名选手轮流即兴演讲，决出最终冠亚季军。
几乎没有人质疑前三的实力，所以pk赛不是沈雪青最需要注意的地方，反而是即兴演讲，非常考验选题和发挥。
所有的选手走到这一步之前必然是准备了大量的稿子，但既然沈雪青这么说……
蔺善为明白了：“你又要剑走偏锋了是不是？”
“也不算吧。”沈雪青拉拢了一下外套，夜色下笑的格外温柔。
“我只是觉得，真情最打动人了。”
……
演播厅的大舞台空空荡荡的，前两天就只有几张桌子设置在上面，看起来非常浪费面积。
每一位选手奋勇向前的最终目的，也不过就是在第三天可以堂堂正正的长时间站在这上面。
前半部分赛程，最悠闲的就要属前六的选手了。
他们不需要和同组其他人一样比两场，只需要等待着厮杀结束之后，那个胜利者才有挑战他们的资格。
前六的选手里，最让沈雪青在意的就是那个倒霉哥张一帆了。
挂了两天吊水之后，总算恢复元气的张一帆在今天看起来总算不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倒霉样了。取而代之的是西装革履精神抖擞的模样，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付诗华导演也被他吸引了注意力，转而让工作人员多拍一拍他的表情。
副导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拎着热茶送到付诗华手上。
“导演呀，我今天还是重点关注那个沈雪青吗？我看她和同校学姐邓佳佳一路守望相助，还是挺有重点的哇。不如我们搞一个友谊万岁的噱头咯？”
付诗华接过茶杯，尝了一口，才回他：“搞清楚点，昨天他俩还有可能是友谊万岁。从今天起，他们俩就是你死我活的对手了。连指导老师都不是一个人，你今天拍什么友谊主题啊。”
副导的腰弯的更低了：“好好好，导演你说，我照做就行嘛。”
付诗华点了点镜头上的张一帆：“看见没有，那个男生，上一轮打着吊水的第三名。而沈雪青，是上一轮的第二。他们俩肯定要王不见王的。反而是第一名的那个钟烨，我看他的心态从昨天开始就不太对，今天肯定要掉了。”
副导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迅速领会了精神。
他蹑手蹑脚走开，随后去吩咐了小弟：“去找组委会啊，尽可能啊，下一轮把他们俩小组压轴对上啊，这样打起来肯定好看，收视率要爆掉了哇。”
小弟：“好嘞。但是哥啊，第一名真就按照女魔头说的那样一点不调整啊？”
副导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那个叫钟烨的男生：“唉，这也是怪了，我看昨天他稿子是很不错的哇。怎么女魔头看人也会走眼嘛？算了算了，你也注意着打听一下pk赛时候他表现，之后再说吧。”
小弟应了一声去干活了。
钟烨正在紧张地咬唇。
他稍微分心去听了一耳朵的pk赛，都很精彩。
昨天晚上，指导老师就跟他说了：“你太冒进了，因为怕落选就直接把压箱底的稿子用了，那你今天这篇用什么呢？现在手上只剩下一篇能用的了啊。”
指导老师很遗憾，但钟烨其实是故意这么做的。
要知道，他的实际水平其实是在第五左右的，他想要达到的就是这个效果。
田忌赛马，上马对中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他先在第二轮拿到第一，之后哪怕落下去，也能给人留下一点深刻印象，这样他比完了赛，也能收获到更多的企业邀请，挑选的余地更大。
现在他手上还有一篇很精彩的稿子。指导老师让他放在下半场上用，但是钟烨还有点犹豫。
他看了一眼自己组的人，看到了黄西的名字。
这也是今年相当厉害的一匹黑马了吧？钟烨记得这个选手来自两大夺冠热门之一的外国语学院。
……要不还是把更好的稿子放在pk赛吧，总不能第二轮第一，却连前八强也没有啊！
钟烨做了决定，长长的舒缓出一口气，随后更加信心满满了。
他要保住自己的荣耀，继续以二轮第一的名头进入前八强，这样后面即便稿子没有那么精彩，也不算堕了他之前的威名！
……
到了这一轮，选手之间的差异性就很小了。
之前的评选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从一百多人到这最后十八人，各个都是顶尖的，各有千秋。
不光光是评委之间不断地交流意见，斟酌打分，就连选手之间也开始有人惋惜了。
“xxx的表现很好啊，居然都到不了前八？”
“我这一组三个人，都挺强的，要怎么比啊？”
诸如此类的心声开始不断在众人心中浮现，谁也不确定有没有人会在这一轮完全逆风翻盘的。
赛场上总不缺奇迹，很快，第一个逆风翻盘的人就出现了。
“外国语大学选手黄西，小组pk赛击败擂主钟烨！恭喜晋级！”
主持人略带激动的报出来后，沈雪青抬头往那边看去。
黄西，她最忌惮的另一位选手，终于还是闯进了最终决赛了。
第100章 决赛了（5）
“这外国语底蕴还是强啊， 之前好不容易把他们逼到了这份上了，结果，还是逆风翻盘了啊。”
张金凤不知道从哪里抱着一个保温杯坐到了蔺善为旁边。
见到蔺善为看过来， 张金凤坦然地表示：“我实在在老师那边呆不住了，所以过来你这边松松筋骨。”
蔺善为：“……那罗老师呢？”
“他？他巴不得坐到评委席上替学生摇旗呐喊呢。硝烟滚滚啊， 你张老师我已经看淡了。都到了今天了， 沈雪青和邓佳佳能走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吧。左右我这个指导老师都已经仁至义尽了。一个两个，都不听话！”
张金凤哼了一声，不表态了。
蔺善为摸摸鼻子。这话说的，看来张老师怨气很大啊， 但是到底为什么……
蔺善为把视线投向了舞台上。
现在那里站着的是刚刚新鲜出炉的八强选手。
沈雪青位列第二，又生的好看， 主持人有意让她站在了中间，这样会显得这一圈年轻人都好看许多。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宣布：“下面，我们即将进入最后的冠军争夺赛！”
“首先， 让我们有请选手们抽签决定顺序！”
一个小推车被礼仪小姐缓缓推上来， 上面放置着红丝绒的衬布和一个精巧的抽签箱。观众的视角可以看到里面放置着八个五颜六色的小球。
沈雪青抓起来一个金色小球， 缓缓打开， 看到里面露出来一个数字6。
六六大顺， 开门大吉。
……
沈雪青站上了大舞台的中央。
这一刻， 她为众人瞩目中心。
台下的人神色各异， 也一直到这个时候，她站在这里，才发现无论是观众席还是选手席都是一览无余的。
她看到了张金凤和罗建利一直在紧张地望向她，也看清了蔺善为那一副莫名骄傲的样子， 更有甚者比如新鲜出炉的大侄子夏科整个人都亢奋地挥舞着双手大喊：“表姨加油！”
沈雪青勾起唇角，笑容和以往相比又多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享受这样登顶的快感。
整理了一下思绪，沈雪青开口了：“大家好，我是临清大学沈雪青。我的演讲主题是‘养育’。”
沈雪青想过很多最终的这个时刻，她会说什么要更合适。
是挑一个比较讨巧的符合评委胃口的话题，还是讲一个更加剑走偏锋，容易引起观众现场兴趣的话题？
再或者，以她脑子里层出不穷的后世互联网上的新鲜议题，她没准也可以做到两者兼得？
但实际上，在昨天张金凤提出了六七个议案后，沈雪青都一一拒绝了。
张金凤急的恨不得满嘴燎泡了：“都是很好的话题啊，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罗建利看出一点沈雪青的犹豫，温和地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东西啊。”
沈雪青不好意思的笑了。
“老师，我想讲一个跟我妈妈有关的话题。总觉得，好像会很有感情。”
张金凤傻眼了，张口说出了家乡话：“乖乖隆地咚，你这也太……”
沈雪青听到熟悉的“乖乖”，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喊自己。
沈雪青垂下眼眸，有一点点想念在心里浮现起。
罗建利看着学生这样，猜测到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触动了她的心弦。
“好吧，你自由发挥吧。我们当老师的就不干涉了。”
罗建利话音刚落，张金凤顿时觉得自家这一老一小都冒着一股股的傻气。
她不客气地拍了拍罗建利的肩膀：“罗老师，我知道你挺和善的，但是这时候不合适吧。两个学生里，佳佳是稳健类型的，但是在决赛上她其实是吃亏的。如果今年我们临清，啊不，北京赛区再拿不回冠军，那我真的会气死哦——”
罗建利耐心地解释道：“总归站到舞台上的是雪青自己啊。我们只有建议权啊。”
“喂喂这可是集体荣誉啊！”张金凤已经要抓狂了。
沈雪青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她举手表示自己愿意退一步：“老师我可以背一篇再写一篇的。一晚上别人不行，我够了。”
罗建利反而执拗上了：“不，就按照你想的去做。既然决定了就要全力以赴，不要浪费时间在稳定这一项上。这不是你的长项，你这一路走来，根本就不是按照传统比赛思路去准备的。反而是复赛时候，现在我都后悔，前期准备的那么多都浪费了。”
罗建利一生都信奉因材施教，可是普遍学生还是更适合应试教育那一套。当初收下这个学生的时候，他是很惊喜的。
不拘一格的人才，总算被他找到了！结果到了赛场上，他却又犯了错误，居然让学生按照以往传统的死记硬背方式去比赛……罗建利现在想来还是很懊悔啊。
沈雪青是个听劝的，既然罗建利都开口了，她也就不再坚持了。
反而是张金凤，快被气冒烟了。
“好好好，你们师徒俩我插不进手，我还是管我们家佳佳去吧！”
“砰！”好响的一声关门声，昭示着关门人的不爽。
沈雪青缩着脖子装鹌鹑，一边拿眼神对着罗建利求救，罗建利只好追出去安抚那个炸毛的张金凤了。
其实也不是沈雪青和罗建利不懂大局为上，而是沈雪青足够了解自己，而罗建利又足够信任学生。
沈雪青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恰恰相反，她是破格的黑马，是跳出圈的那只羊。
此时此刻，她站在了舞台上，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想说的，就是最好的。
沈雪青好似在讲故事，又好似在说给自己听。
她说中国几千年传统就是父母养育子女，而后子女再孝顺反哺回去。
她说她有一个传统意义上极好的母亲，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从来没有一天真正意义上放纵过自己的。
从小时候起，沈雪青就把来自陶秀兰的照顾当做理所当然的。
眼睛一睁，桌子上总是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大冬天的还会附赠一杯热牛奶。
衣服会自己叠好放回衣柜，被套散发着刚晒完太阳的香味。
桌角，瓷砖缝隙，窗框内部，永远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灰尘的。
沈雪青描述的很温柔，现场的听众们仿佛都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家里，和父母一起无忧无虑的童年。
沈雪青很轻柔地说：“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一切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母亲就像一个家庭最核心又最微不足道的配置，他们忙忙碌碌似一只工蚁不知疲倦，链接起整个家，却又总被忽视他们的核心需求。
可是在成为母亲之前，她们首先，是她们自己。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牵线一样，沈雪青看到了夏科手上的那张照片，听到了夏科嘴里说的“秀兰姨奶奶曾经在十里八乡多么有名气，人人都说她是那个年代最优秀的大姑娘”。
她这才想起来，原来我的母亲，也曾经是另一个我啊。
陶秀兰曾经心灵手巧，曾经年轻美丽，她做到了那个时代人们能想象的最好的样子，弟弟妹妹们心中的楷模。
只是后来，时代改变了。但她来不及改变了。
现在想起来，重生这件事就仿佛是天赐的礼物，让她有机会可以重来一次，终于看清楚，关于母亲的真相。
也是因为陶秀兰的改变，她才终于有了真实的落地感，这辈子是有意义的。
沈雪青直视着镜头，想象着不久之后的电视上播出节目，陶秀兰一定会第一时间守在电视机前面看的样子。
借着舞台，借着这次机会，她在诉说。
“我很感谢我的母亲。可是我总是在困惑，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她在真正的开心。”
沈雪青开始描述起她重生之后，陶秀兰慢慢改变的日子。
台下的观众还沉浸在之前的感动里，一个一个红着眼圈。
而随着沈雪青的描述，人们看到一个做了大半辈子家庭主妇的女人从塌腰驼背的卑微样子逐渐走出来的样子，她开始适应社会，找准定位。
丈夫的鄙夷没有打倒她，反而是女儿的请求让她重振旗鼓，最后，她也终于适应了这个社会，在快要退休的年纪里把事业开展的欣欣向荣。
“我的母亲养育了我。我曾经想过，我以后要在北京立足，让她以我为荣。这就是我以前认为的孝顺。”
“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比起以我为荣，我的母亲更快乐的是她可以重新起航。迄今为止的人生，她都围着我打转，可是从今以后，她将拥有更自由，无限可能的人生！”
伴随着掌声，沈雪青向观众鞠躬表示谢意。
评委席上，姜毅老教授久久回不过神来。
“所以，她是在说，她要放母亲自由的意思吗……自由，无限可能的人生。”
在观众们激动地自发鼓掌的时候，姜毅老教授悄悄弯腰摘下眼镜，抹了一把眼泪。
他想起来自己的老母亲在世的时候。明明吃穿不愁，但是似乎总是和繁华的都市格格不入。
作为儿子，他也和沈雪青一样曾经困惑，老母亲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只要去问，母亲必然是说哪里都好，不用你费心。可是一直到去世的时候，老母亲都似乎不是真正的快乐。
一直到母亲葬礼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在他把母亲接过来北京之前，老家有位大爷和母亲颇有好感，只是碍于世俗的颜面问题，一直没有和他说过。
这是姜毅老教授一辈子的遗憾，也让他对于沈雪青这段演讲感触颇深。
说实话，今天的沈雪青的表现是陌生的。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昂起头，言辞锐利，风格偏激的选手。而像一个亲和的邻家女孩，从头到尾的演讲都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和你闲聊一样。
打分的时候，一些评委罕见地犯了难。
这份稿子，立意，并没有多高深。结构也没有多出彩。可是就是让人久久不能忘怀，无法平静。
有评委悄悄去看最为德高望重的姜毅老教授，却听到他的感叹：“唯有真情动人心啊，她哪里是在演讲，这分明，分明就是……”
这分明就是给她母亲的一封祝福信啊！
谢谢你，陶秀兰女士。
谢谢你两辈子，都一直照顾我爱护我。
愿你从今往后的人生，都一帆风顺，自由无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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