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奥斯卡第一次离家出走时,周叙白就知道,这是只很有个性的狗。


    那时,他以为奥斯卡丢了,调监控报警张贴寻狗启示……整整忙活三天三夜,基本没怎么合眼。


    结果,一无所获。


    就在他以为奥斯卡可能暂时真的找不到了,得做长远打算时,它又自己好端端回来了。


    周叙白事后没多想,只当这是个意外。


    但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可以说是意外,发生两次也可以说是偶然,可短时间内发生不止三次……


    周叙白意识到,奥斯卡或许是故意的。


    久而久之,经历得多了,他的心情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麻了。


    这狗简直成了精。


    家里呆够就去外面野一野,外面野累了再回家蹭蹭饭。


    总之,随心所欲,全看它心情。


    连带着他这个主人都只是它play的一环罢了。


    周叙白对奥斯卡的短暂离开习以为常,惊讶过后,他又扫了眼空旷地面,淡定收回目光。


    估计是最近太闲,看它看得紧,它就又开始想念自由的空气了。


    没过多久,庄熠再次打来电话,“叙白,你下午还是来趟公司吧,技术那出了点问题,大家都没辙,估计还是要你看一下。”


    周叙白毕业后工作一年,便看准当时的互联网风口,果断辞职,与朋友一起创立“无序”。


    他眼光独到,做事果断。公司发展迅速,很快便在南城站稳脚跟,且近些年一直处于稳步上升期。


    周旭白这人也挺有个性,创业成功后就安心当起了幕后老板,整日逛公园遛狗,悠闲得很。


    无序的一应事宜都扔给庄熠,只有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才会过去一趟。


    不过,庄熠很清楚,周叙白就是看着不管事,好说话,其实公司里这些道道他心里门儿清,谁都糊弄不了。


    就像养狗,奥斯卡虽然时不时离家,但线始终在他手里,他想要,自然就能找回来。


    见听筒里只剩呼呼风声,庄熠心里没底,生怕他不来,又试着喊了声,“……叙白?”


    “嗯。”周叙白捏了下眉骨,懒洋洋应,“知道了,一会去。”


    ……


    与此同时,池渔出电梯。


    门打开的一瞬间,她望着空空如也的家,陷入迷茫。


    不是,她就下楼遛了个狗,人呢?


    轻飘飘的心情霎时回落,好像气球漏气,从半空跌至地面。


    奥利奥浑然不觉,湿漉漉的舌头不经意划过她的掌。


    池渔下意识抓紧手上的牵引绳,思绪纷乱,哪里还记得准备跟管彤念叨的在楼下惊鸿一瞥的大帅哥。


    她怔愣过后,摸出手机给管彤打电话。


    第一下没通,第二下依旧如此,池渔坚持不懈,又拨第三次。


    管彤的声音这才透过听筒姗姗传出,“干嘛?”


    “……”


    池渔皱眉,“妈,这话应该我问您吧,您跟爸人呢?”


    管彤答得很随意,“哦,我俩菜市场买菜呢。”


    池渔沉默片刻,“……您买菜有必要把行李箱带走吗?”


    她真的有点无语,“妈,我今年二十五,不是三岁,您编也编个像样的行吗?”


    “啊,”管女士谎言被戳穿,毫无负罪感,甚至还隐隐有点阴阳怪气,“你还知道自己不是三岁啊……行了,我跟你爸出去玩两天,你在家把奥利奥带好就行。”


    “诶——”出去玩,怎么不带她啊。


    池渔还没来得及问,管彤便已经把电话无情掐断了。


    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以池渔对管彤的了解,她对她私自把工作辞了去全职画画这件事依旧很不满,肚子里的气估计越积越多了。


    静谧室内,池渔深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


    她习惯性去摸奥利奥的头,一转身才发现,刚才一起进房间的它已经跑到玄关去扒门了。


    池渔顿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怎么,就连奥利奥都不想跟她呆一起吗?


    池渔不信这个邪,一记眼刀飞过去。


    奥利奥呜咽了声,不情不愿趴地上,那表情,看着好像还挺委屈。


    -


    当天下午,池渔在家画画,但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她画了半天都觉得不对劲,怎么看怎么怪。


    状态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池渔不想勉强自己,索性应了好朋友江童的约,拎包出门。


    她是典型的“非必要不出门”选手,所以江童之前约了她几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肯定不是不想见好朋友,而是出门需要洗头化妆换衣服再承受来自寒风的洗礼,怎么说呢,实在是……太麻烦了呀。


    江童被拒绝惯了,这次反倒有点诧异,她撩了下垂在身前的长卷发,看向池渔,语气调侃,“说说吧,我们的小宅女怎么突然转性了?”


    池渔两手托腮,叹气,“别提了,我妈把我扔家里,出去玩了。”


    江童见状笑出声,“怎么,你一个成年人离开妈妈还要哭啊?”


    池渔作苦恼状,“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从小成绩就挺好,是那种家长口中乖巧懂事的别人家孩子,但乖孩子做久了吧,就会形成一种习惯性的思维。


    池渔小时候觉得她必须考到好成绩家里才会高兴,工作后又觉得她要拿到高薪资爸妈出去才有面子,她这样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一直在期望的轨道上运行,最后反倒将她自己搞得特别不开心,特别压抑。


    她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但叛逆过后,得不到父母的理解,池渔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点心虚,又有点愧疚。


    似站在悬崖边,周围寂寂风声,无人为她托底。


    江童脑袋歪向池渔那侧,安慰她,“哎呀,别想这些……要不,你找个房子搬出去?”


    池渔肩膀塌下去,“没回来前可以,但现在,估计会更加激化矛盾。”她看着江童,由衷道,“好羡慕你,不管做什么,你爸妈都支持。”


    江童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犹犹豫豫开口,“渔,其实我……”


    两人坐在商场里面,周围人来人往,声音比较嘈杂,池渔一下没听清,凑近问,“什么?”


    江童咽了下口水,快速道,“我可能要结婚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池渔猛地站起身,双眼瞪大,“什么?!结什么婚,跟谁结,什么叫可能?到底怎么回事?”


    江童被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正好她俩排的位置到了,江童赶紧拉着她起身,“这个……说来话来,我们还是边吃边说吧。”


    半小时后,池渔咬着筷子,眉头微皱,“所以,你们这算联姻吗?”


    江童面露嫌弃,“什么联姻,土死了。简而言之,就是两个没有感情甚至都没有见过几面的人即将因为双方家庭的逼迫而成为夫妻。”江童朝池渔看过去,耸肩,“你看,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幸福,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啦。”


    池渔握住她的手,面露感动,“不愧是我的好姐妹,你为了安慰我,竟然自揭伤疤。我宣布,此次比惨大赛,江童小姐夺冠。”


    江童:“滚。”


    玩笑归玩笑,池渔紧接着便问,“他人品怎么样,你们现在没感情,他怎么对你,估计就取决于他平常怎么对陌生人了。”


    江童:“放心吧,我爸妈就我这一个女儿,他们都满意的人各方面其实挑不出什么错的。”


    池渔略微放一点点心,“宝,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幸福。”她扑过去,呜呜呜嚎了两声,“好苦,生活为什么这么苦……”


    江童:“可能因为……我俩上辈子是颗苦瓜?”


    池渔:“……”倒也不必。


    -


    刚才的消沉只是小插曲,两人吃完饭便开始逛街。


    池渔好久没出来了,现在吃了喜欢的鱼,又买了一直想买的衣服,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生活嘛,起起伏伏,很正常。


    烦恼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池渔逛完一轮,有点累,她决定先中场休息一会,再转战下个商场。


    休息间隙,江童等奶茶,池渔去卫生间。


    刚才疯狂买买买的时候她手机就一直在响,池渔点开,发现是云舒随手给她分享的各种沙雕段子。


    池渔莫名想起最近在网上刷到:这种看到好玩的就转发给朋友的行为,特别像狗在外面吃到骨头一路叼回家。


    所以,当池渔联想到这个,她再看云舒,就特别像看到奥利奥把玩具叼回来,一边叼还要一边说,这个好吃,这个好玩,你也试试嘛。


    池渔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正准备打字,额前突然撞上一抹温热。


    池渔愣了下,放下手机,缓缓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她今天早上刚见过。


    池渔眨眨眼,一时呆在原地,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南城的冬日阳光稀缺,但此刻,融融日光从那扇窄小的窗洒进来,将面前的男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池渔只需微微仰头,便可以看到他冷白肌肤下轻微滚动的喉结,跳跃光色里细小的绒毛,以及那双注视着她的深邃眼眸。


    这人的五官完美到不像话。


    要是在学校,是会被全校女生暗恋的程度。


    池渔屏了下呼吸。


    因为靠得近,她可以隐隐约约闻到他身上徐徐的好像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很干净很好闻。


    清清爽爽,纯粹未脱的一丝青春气息。


    方才不过耳的音乐飘飘缈缈顺微弱的风,在这方小天地里晕开。


    轻快的,愉悦的,让人脸有点发烫的。


    池渔迅速退开,结结巴巴,低头道歉,“对、对不起。”


    男人似是轻笑了声,嗓音磁沉,“没事。”


    呜……池渔听完,觉得自己很有事。


    他怎么声音也这么好听,低低沉沉,不疾不徐,好像大提琴奏出的琴音,纵使不懂音乐,也会被吸引。


    池渔指尖忍不住扣了下掌心,不敢抬头,又忍不住偷瞄。


    她感觉到他似乎并没有离开,且目光若有若无盯着她这边。


    池渔内心瞬间天人交战,早上是因为没化妆没打扮,但现在情况不同,她甚至还洗过头喷了香水,如果拦住他要微信,成功率会不会还挺高?


    但……长这么帅,搞不好有女朋友呢。


    嗯……要是结婚早,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池渔纠结得不行,又想冲又怕人家名草有主。


    但不冲吧,她又有点憋得慌。


    而且,他好像还在看她哎……


    池渔倒也不是自恋,只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万一真的就看对眼了呢。


    她想得入神,默默给自己洗脑,跃跃欲试着想上前。


    她一点都没察觉到身后那些异样的目光,就在她下定决心准备做些什么时。


    面前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


    紧接着,池渔手臂便忽然被一股力量轻扯,她没来得及挣扎,顺着那力道,踉跄仰头,猛地对上周叙白些微无语的眼神。


    他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下颌紧绷,仿佛只是单纯做好事,扫一眼池渔,再扫一眼她身后的标志牌,薄唇轻吐,语气淡漠,“你走错了。”


    啊?


    池渔有点懵,这剧本跟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她下意识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硕大的man标志。


    她眨一下眼,又看了看自己已经迈进男厕所的一只脚。


    池渔: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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