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苏陈年回来后, 薛倩倩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对方。
白天睡了很久的小招娣这个时候，终于开始哇哇大哭闹人了。
薛倩倩是一边喂孩子，一边跟苏陈年说的。
“我考虑一下吧。”
看着她怀里粉粉嫩嫩的小宝贝，苏陈年心里有些不舍, 下意识这样说着。
“你还考虑什么, 你以为我舍得把我们唯一的女儿送到东北吗，但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你一个月工资才十八, 如果普通人赚了十八块肯定就够了。但你的工作特殊, 你要经常出外勤，你还要经常请朋友领导吃饭。你的那些领导朋友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实习生, 人家这个生了, 那个家里有人没了，都要知会你一声。不管你愿不愿意, 最后你都要去参加这些人情往来方面的事情。
我们现在又没有离开沈家村，村子谁家有人嫁女儿和娶媳妇，我们也是逃不掉的。我虽然总说你, 但你的辛苦我也是知道。除了这些外, 如果招娣一直留在这里, 可能也要跟这里山里的小孩子一样，到六七岁了才进学校。如果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让我六七年都没有工作？然后我们全家就靠着你不到二十块钱的工资, 一直扣扣搜搜，就真的像这里的农民一样可怜巴巴的过日子。但如果把招娣送到的外面了, 我至少一个月也能赚十几块。
招娣到了老家, 我们给妈一点钱, 招娣至少三岁的时候也能上个幼儿园。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跟着我们在这么受苦了。在那边除了有你爸妈外, 我爸妈也在那边。总共四个老人换着看一个孩子，总不能少了我们招娣吃的喝的吧。等我们的条件再好一点了，到时没准我们就能回去了，或者我们就可以想办法把招娣接过来了。”
薛倩倩一直絮絮叨叨的劝解着，原本说这话时她其实是有一点点心虚的。
但是说到了苏陈年每个月赚的那点钱，还有老家那边有幼儿园的事情，慢慢的她就越说越理直气壮了。
一个月十八块，如果在农村，什么额外的事情都没有了，那肯定是够的。
但关键是苏陈年现在待在那个地方，每个月真的有很多人结婚生孩子，大家也确实经常在外面轮流请着吃饭的。今天这个穿了一件的确良，明天这个买了一块新手表或者新大衣。大家都在里面攀比，苏陈年也不能总是只有两三件衣服，经常买衣服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他目前的经济，真的养不了老婆孩子的。如果实在要勤俭节约，没准也能活着。但薛倩倩真的不希望，未来她跟她的孩子，就像周围的大部分人一样，只是单纯努力的活着。
“如果你赚的钱请的起保姆，我能舍得把孩子送走嘛。如果你也能给我找一个特别轻松，随随便便就能请假带着孩子的工作，我现在会这么为难吗？如果我们身边但凡有一个真的能帮忙的，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这次生孩子幸亏有四妹，如果没有四妹，我都不敢想象我现在会怎么样。”
想着这个村子的所有媳妇生孩子了，身边不管怎么样，都有一两个真正的亲人帮忙坐着月子。而自己这边，也只有好姐妹可怜自己才天天的过来。在说这话时，薛倩倩就不自觉的落起泪了。
“好了，我知道了。送就送，你总是哭什么。你不知道产妇不能在这个时候哭吗？等回头出月子眼睛疼了，你又开始叫疼了！”
再好的感情，等听到这些特别现实的话题了，总是感觉有些扫兴。
反正现在苏陈年的心里，就是十分的不舒服。
但他也不能冲自己刚刚生育的妻子发脾气，所以在粗声粗气的说了两句后。他就改变语气，立马拿毛巾去擦对方的眼睛。
“也是你进去的那个单位垃圾，这么久了都没有一个空缺。而且以前沈社长没有退下去的时候，对方还能想办法稍微的帮助你一下。现在他突然的停职了，你想转正只能是难上加难。这些我都知道的，我也想多赚点钱，然后让你拿着一点钱，出去稍微的运作一下的。”
苏陈年如果一直暴躁不领情，薛倩倩可能会发火。但在自己面前，他大部分的时候都很好脾气。
被他拿宝宝毛巾一下一下的擦拭着脸颊，薛倩倩见状也软了一下，也说出了自己想赚钱的另外一个目的。
“唉，我明白，我都知道。”
当初去单位的那种兴奋感和豪情万丈，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看着在旁边抱着孩子哭哭啼啼的老婆，捡起地上几块尿布的苏陈年突然的想起了刚才在回来时，远远看到的沈春花。
“如果，如果我当时娶的是她，靠着她从家里得到的那几百块遗产。靠着她能自己开厂子赚钱的本事，我现在也不会这么艰难了吧！”
心里再次隐隐的后悔起来，但又想到他大恩人沈社长的职位就是被沈春花搞没的。
心里既气愤又愤怒，但很快苏陈年又完全的冷静下来了。
三叔说了，这个时候他这边是不能再出任何的一点问题了。
他也不能为了对方，去找沈春花和赵麟理论。
所以到了现在，他只能听对方的话，下意识的忍耐了。
但忍耐归忍耐，但心里的这股子郁气，他就是特别难消化。
晚上九点半了，大部分人都开始准备睡觉了。
但刚刚回家没多久的苏陈年，还是端着自己手里的小盆去外面洗衣服了。
他家里其实有水的，但黑泉是在他家大门前，与其用家里的水洗这些，还不如直接在外面洗了，这样也省的他来回的倒污水。最关键的，今年的陇县有一点点反常，到现在都没有下雪，天气也不是特别冷。能在外面洗，他就多洗几天吧，省的过几天天冷了，他就不能出来了。
他在外面洗衣服时，突然看到了外面小广场上，正在大半夜扫垃圾的一个半大孩子身影。
下意识盯着对方，等对方最后扫完了广场上的所有垃圾，推着那个装满垃圾的小推车一点点靠近时。
慢慢的，苏陈年也认出了对方：“李担，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扫地？”
大半夜的李二蛋本来不想理会这个住在黑泉边的男知青的，但对方叫出了自己真名。所以在犹豫了一下后，推着小车，穿着一件单衣的李担还是小声解释道：“我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大半夜收拾完这些了，第二天他就不用再早起收拾了。”
十二三的小孩子，低低的解释着。
苏陈年抬头往他拉着的车子上了看了一眼，随即就有点同情道：“平时在这边你根本不用收拾这么多的垃圾吧？沈春花把厂子开在这边，也难为你们几户收拾卫生的了。还有你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在读书吗？怎么突然的帮你爷爷了。都快十点了，你还在忙活。那明天你能起来，能正常去学校吗？不会迟到吗？”
在说话时，苏陈年起身解下了自己脖子的灰色围巾，直接往对方的脖子上套去。
“不用！”
对方之前的问题，李担一个都没有回答。但看到他拿着围巾抬起的手，他还是下意识斜着身子拒绝起来。
但因为手上抓着架子床的两端，他终究没有挣脱开。
很快那个带着一抹暖意的柔软围巾，就迅速的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戴着吧，我没有沈春花赵麟他们那么有钱，没有办法像他们似的资助你读书。我的上司也被沈春花告停职了，我至今都只是一个实习生，未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转正了。但不管怎样，给你一条我常戴的围巾，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说话时，手上带着一点点湿意的苏陈年，微笑着给李担把那条软软的灰色围巾给戴好了。
等戴好后，他还抬手在李担有些过长的头发上，使劲摸了一下：“好了，不早了，赶快回去吧。再晚了，你爷爷就该担心了。回去早点睡，别第二天真的上学迟到了。”
“……”
除了爷爷外，从来都没有人对李担这么好过。
他想告诉对方，他爷爷早就习惯他这样了，应该早就已经睡了。
他想告诉对方，沈春花的资助名单里，根本就没有他。之前九月开学的时候，他邻居家的几个小孩，都被村长和校长一个一个的叫到学校里了。但就他这边，根本就没有人叫。
心里委屈着，也感动着。
最后感受着对方的好意，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下。随即才拉着他家那个破旧架子床，慢慢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而等对方完全走开后，苏陈年才神色莫名的返回到小溪边。
十几分钟后，他就迅速的洗完了手上的小衣服迅速回家了。
回家后，他发现抱着孩子的妻子和紧贴着对方的小招娣，都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抬手把对方怀里的小招娣，往里面挪了挪。
又给自己妻子和孩子都拉拉被子，随即苏陈年就迅速在炉子边晾晒起的小宝宝要用的十几块尿布了两件小衣服。
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完了，他才拿起自己公文包，小心翼翼再次坐在了炉边的椅子上。
年前几乎是所有政府单位，最忙的时候了，他们单位也一样。
像其他的单位，现在做的基本都是一年的总结和各种数据统计。
而他们呢，则是根据这些统计写文章写宣传稿。
“我县今年一共有新成立企业217家，其中陈家堡新成立三家，黑水沟新成立五家，后水镇子新成立的三家……
其中黑水沟社区的沈家村，队长沈长平和书记陈州，一起用村子新厂子交的税收和租金，一起减免了全村一百来个小学同学一学期的515元的学费，总共让十七个辍学儿童重归校园。队长沈长平说了，从下一学年起，他会还注意村子初中阶段孩子的辍学情况，争取让沈家村的孩子以后都有学上——”
看着自己新写出来的宣传报道，看着自己为了写这份报道，自己去村子小学拿到的最新资料。
轻轻的冷哼一下，随即苏陈年又拿起水笔，再次认真的润色和检查起来，以避免有任何出错的文字或者相关有错误的数据。
此后苏陈年又在相同的时间，跟那个天天晚上替自己爷爷扫地小孩子的“偶遇”了几次。
后面天气太冷了，再出去就有点得不偿失了，苏陈年就理所当然的没有再出去。
就在苏陈年把自己的报告交给领导，并且被真的采用了时。在沈家村的赵麟，终于把他的电热毯彻彻底底的做出来了。
这个东西，之前他试用过。
后来感觉没有问题了，他又让沈春花试用了两晚上。
来来回回检验了上百次，他感觉真的没有纰漏了，就用相同的材料，再次做出来了几条。
然后他把东西给了自己熟悉的朋友和员工，让他们再偷偷摸摸的实验了十几天。
最后感觉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赵麟就开始召集员工开始做电热毯了。
说句实话，自从他们搬新厂了，手上的订单其实就不多了。
主要的原因是，快过年了，所有在外面跑的业务员都回来了。不光他们回来了，他们手上的那些客户，也大部分都开始准备回家过年了。在过年前，大家基本都是紧着收钱，很少有在备货的。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沈春花服装厂，大部分做的都是春装，夏服和秋衣。但像冬天的衣服，棉衣大部分人都自己做了。羽绒服他们的没有那个技术资金，至今都没有做过。
所以这一段时间，他们真的是订单量完全锐减。大家基本都是做做春日秋天的常规款，在慢慢磨时间，外加带带新人。
按照沈春花说的，他们现在就是销售淡季。可能到了年后二三月份了，才能慢慢恢复之前的订单量。
反正到现在，就是大家难得领基本工资，心里正慌的时候。
此刻等赵麟开始开新品会议了，开始介绍公司的新品了。
众人坐在下面起初是特别兴奋的，但到了后面，却是非常的懵。
“大家也不用知道上面的原理，过一阵我把材料买回来的。到时整理材料的整理材料，裁布的裁布，穿线的穿线，接电源的接电源，缝合的缝合，装开关的装开关。我把每一步都教给大家，大家按照我给的标准，全部跟着做就可以了。”
沈春花忙着准备考试，所以后面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赵麟开始主持的。
他把厂子的业务员都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跟大家大概的讲了几遍电热毯的工作原理。但感觉怎么都讲不通后，最后他就用傻瓜式方法，告诉大家应该买什么样的发热元件，以及基芯和面料。甚至之前用的电源线，接线盒和控制开关，最后都是他带着公司的杨子枫，韩大东他们，然后跟着沈大成和沈阿牛，去几百公里外的安城去买的。
等买了很多的原材料，最后大家雇车回来后，最后赵麟又花费时间，开始教大家怎么制作了。
他说的东西，只有少部分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他手把手的教，应该剪多少的基底布，多少的外罩布，应该把电线怎么串在基底布上，怎么用缝纫机把里面的电线跟基芯固定在一起，大家却都是全懂的。
等后面电线和基底布和外罩布都固定了，最后怎么装发热元件，怎么接线盒，大家看了几次也都渐渐明白了。
所以到了最后，赵麟也就不跟大家说什么电热毯的工作原理了，只是告诉他们手上的元器件叫什么，然后应该怎么接线，怎么链接和组合。
在赵麟的安排下，整个春花服装厂算是全部都停下了之前做那些常规衣服。全部都开始，分开做新的电热毯了。甚至之前专门出去跑业务，现在也回来整天不知道该干什么的二十来个业务员，现在也开始跟着干活了。
大家分开了整理材料的整理材料，收拾电子元器件的也开始分门别类的收拾起电子元器件。缠线的缠线，剪切的剪切，缝合的缝合。
虽然最开始大家做的时候很慌，做事情心里也十分没底。
但在赵麟一步一步的紧盯下，在大家一点点的摸索和研究下，大家还是慢慢的把一片片电热毯做了出来。
然后等工厂的第一个真正的电热毯做出来后，办公室的大家几乎全部都兴奋的围在了赵麟的总经理办公室里。
等赵麟小心翼翼的插上插头后，看着亮起的小红灯，所有都兴奋的喊了起来。
这其实不算他们厂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电热毯，但之前的电热毯都是赵麟手把手制作的，都是他为了让大家学会，在大家面前制作的。但这个，却是他在口头指导，大家按照他的指导小心翼翼的做出来。
反正此刻，看着那个亮起来红灯，大家就是特别激动。
“这个大家先不要动，还要做一些相关的检查。需要检查通电但没加热情况下有没有漏电的情况，还有通电情况下，有无漏电的情况，还有电热毯的防水性！”
在大家感觉这样就可以了时，赵麟又拿出了他之前陆陆续续买的那些检测的设备。
而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意识到做一个电热毯，真的比做一件衣服繁琐上几十倍。
但赵麟和沈春花是这个厂子的老板，众人不管心里有多无奈和莫名其妙。但最后也只能乖乖听话，然后按照赵麟和沈春花的安排来。
赵麟天天希望大家精益求精，就算电热毯简单都做出了几十片了，他也在做各种检查。
什么今天是电热毯的折叠性，明天是电热毯上防水性，后天是漏电保护，大后天是内部排线，大大后天是电气强度。
反正每次大家感觉可以时，赵麟都能找出新的测试点，又开始让大家反复测试。然后感觉不对了，他又开始了新的实验。
大家感觉天冷了，现在正好可以销售电热毯。但因为赵麟一次一次的高要求，最后就是在不停延迟，没有真正的大批量生产。
而赵麟做这些时，大家起初是懵逼的，后面是兴奋和高兴。再到后面，却是完全无奈和想不通。
最关键的是，赵麟在工厂这么折腾时，沈春花也什么都没有说。
但即便明白她的态度，这天在大家一起吃午饭时。
难得今天是周六，沈春花又过来了。
难得赵麟又带着韩大东去外面找合适的材料了，沈大成就趁着赵麟不在。再次跟沈春花说了一下，让赵麟不要再折腾的话。
“不是我们没有耐心，而是现在都快过元旦了。现在如果赶快不让我们行动起来，那再过一个月就过年了。等过年了，大家谁有心情做生意啊。还有这一过完年，天气好像就热了，很多的人可能就不需要这个东西了。 ”
皮肤黑了很多的大成担心着，厂子最近闲了不不少，一直在跟着赵麟搞测试的很多人，也都全部都点着头。
沈春花最近特别忙的，本来她不想管电热毯这方面的事情，想把这事完全交给赵麟。
但见现在这么多人围了上来，她就放下手上的饭碗，好好的解释起来：“大成哥，还有大家，大家都不要着急。其实电热毯这个东西，对我们来说是都是新东西。这个东西是接电的，只要是跟电有关的东西，我们现在多慎重一点肯定是非常正确的。总不能我们匆匆忙忙的生产出东西，然后一到外面就被检测不合格，或者出什么意外吧。还有一个问题，大成哥如果你不是在我们厂子里面，如果你没有见过赵麟不停的测试过我们的电热毯。那么这个东西，即便知道睡上去会热，但你在别人随便介绍的情况下，会花钱贸然的买它吗？”
“什么意思？”
今年出去在外面做了整整十个月销售生意，给工厂带来了很多订单，也推销出了很多童装和成人短袖和夹克衫的沈大成露出了疑惑的模样。
认真看他一眼，随后沈春花直白道：“电热毯这个东西它跟我们平时卖的衣服裤子是不一样的。我们之前卖的东西，别人一看版型，一摸布料，再看看吊牌，基本就能确定衣服质量的好坏。那个时候，只要价格合适，质量过关，版型又新潮一点，那么衣服这个东西很容易就能销售出去的，至少不算特别的难。但电热毯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放在外面，你至少要打很多的广告，要做一定的普及，要给大家认识理解的时间了。大家才能完全接受这个东西，然后才会花钱买这个东西的。
就是这个东西，就算你现在就大批量生产出来了。你拿着这个东西出去，你也卖不到几件的。以前大成哥你找的客户，都是一次性要我们很多的货，然后慢慢销售的。但这个东西，你信不信你拿出去了，就算像之前的很多货一样，也选择先款后货了。就算经销商愿意免费放货了，就算他们愿意帮我们主推销售了，起码今年这个东西也是没有销量的 。就是这个玩意它没有群众基础，就算现在放出去了，我们也赚不到钱。所以与其这样，还不如放缓步调，好好的把质量弄上去了。
而且这个东西不是我们生产好了，我们就能胡乱销售的。我们营业执照上写的主营业务是服装，布料这些。如果要真正的大批量销售这个东西，我们还有拿到相关单位去报备，去检测了。等确定完全安全了，我们才能销售的。这一切，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反正大家不要着急，这段时间刚好是我们的淡季，大家就跟着赵麟，好好搞搞检测和改进。等把所有的一切都弄好了，我们再慢慢销售吧。反正至少今年，我是没想着立马靠这个赚钱的。”
可能是沈春花把话说的太直白了，现场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是跟大家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沈春花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但没过几天，沈春花就从赵麟嘴里听到了，别人说的他们厂子很快就要被他们两夫妻玩完的流言。
“谁跟你说的？”
又到一年一度的腊八节了，今年的喇叭节是周一。
这次腊八节送的粥，是沈春花提前一天洗好准备好，然后让赵麟自己熬的。甚至早晨送粥上坟的事情，也是赵麟一个人做了。
沈春花现在刚刚放学回来，等回来吃到赵麟端过来粥后。她就听到了赵麟这样的话，就不由的好奇发问了。
“今天我不是去跟大家送粥嘛，送粥的时候，有好几个你的堂伯堂叔都好奇的问我，说最近我们的厂子是不是完全没有生意了？还有后来去山上烧香时，连村长都在问我，最近厂子的是不是经营不善了。”
“那你怎么回答他们的？”
从前面的碟子里夹了一块青菜，沈春花随意的问了起来。
“就是跟他们解释一下淡季旺季，然后告诉他们我们公司很快就能推出新品了。”
赵麟给沈春花解释了一下，然后说着说着，两人不自觉的算起帐来。
最近他们给村子付了最新的税收钱，给工厂买了三十台新的机器，又付了之前所有建厂子的钱，还有后续装修的钱。
“还有新的办公室办公椅，以及新的货架钱。”
沈春花补充着，最后她又想起了他们这个月最新给大家付出去的八百多块工资。
“我最近买回来的那些新材料也有一千多了！”
两人最后也不吃饭了，又开始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的算起账了。
等算了一遍，就发现他们之前贷款的一万多，现在只剩下的三千多了。
“毕竟就那三十台缝纫机，就要三千多呢！”
他们是想逐步把女工们的缝纫机还回去，现在才开始慢慢这样做的。
反正只这一步，一下子就去了三千多。
“前两天，我们还了八百多的贷款呢！”
他们的钱是上个月批下来的，到这个月他们就开始还贷款了。见沈春花忘记这个了，赵麟又提醒了一下。
“那就是还剩下两千多了，下个月又是八百块的工资，再加上下个月的银行贷款，那到下个月底我们就又只剩下的一千不到了。为了不出意外，看样子从明天开始要催着大家赶快出去多要一点货款了。”
反正自从自己做生意了，沈春花就感觉钱一直都不够。
一笔一笔的算着，她又难得纠结了一下。
“没事，不行我们就把电热毯提早投放到市场上。正好让大家去外面收账时，顺便推销一下。”
看沈春花这样，赵麟突然开玩笑似的说道。
“你别胡扯了，我知道你想再检测一下，以防万一的！”
知道赵麟的高标准，沈春花虽然刚刚听到他这么说下意识的开心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他是在开玩笑。
“应该也没问题了，就是这个东西毕竟是带电的，我就想再慎重一点。但如果厂子确实需要，也可以投入生产了。”
赵麟跟沈春花解释着，然后顺便收拾起桌子。
到冬天了，他们又开始在沈春花的那个屋子里生炉子做饭了。今晚的晚饭，就是在这个地方做的。
“那还是再等等，反正我们也耗得起。现在辛苦一两个月，到二月底三月了，我们生意就能恢复到之前的水平。到时我们的那几百块贷款，就变成小意思了。然后多余出来的钱，我们就把电热毯的质量弄的更好。等感觉一切都万无一失了，我们再真正的投入生产。反正暂时段，我们工厂的经济还行。库房里有很多的成衣还有很多的布料，那些都是钱。到年后了，把大家都派出去像之前那样销售，把那些衣服都换成钱，一切就都OK了。”
见赵麟有些着急了，沈春花又好好的解释了一番。
在稍微讨论了一下工厂的事情后，之后又到了沈春花抓紧时间写作业的时间。
这个夜晚，除了今天是腊八节外，其他沈春花感觉都跟平时一模一样的。
之后等她写完作业，简单洗漱了一下，她也迅速的拉灯睡觉了。
但几乎是她刚刚闭上眼睛，刚刚进入梦想，她就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给迅速的吵醒了。
“春花，赵麟，你们起来！不好了，咱们的厂子着火了！！”
关于着火的事情，沈春花最开始的没有听明白的。
但这种在睡梦中被人突然叫醒的感觉，她实在太熟悉了。
等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后，听到隔壁赵麟一边叫自己，一边急速往外的动静，沈春花条件反射的迅速穿起了衣服。
“赵麟，我们厂子着火了！是隔壁的阿旺哥发现的，他已经叫村子的大家帮忙了，也已经打电话叫火警了。”
住在前村的冯嫂子，等被赵麟开门放进来后，就大声叫了起来。
“怎么会着火呢！”
顾不上多询问，赵麟和沈春花就往下跑了起来。同样被叫醒的大成夫妇，还有上院的阿贵夫妇，异口同声的问起了着穿着棉拖鞋的冯嫂子。
“我也不知道啊，我是被阿旺大夫拍门叫醒的。幸亏他半夜睡不着出来看了一眼，不然我们的厂子肯定全完了。”
冯嫂子的语气中，几乎全是惊慌。
沈春花在迅速的奔跑着，等跑过去后，看着迅速在救火的大家，还有已经开到村口的救护车的，沈春花又有了那种一切好像在做梦的感觉。
“先别管那些衣服布料，先抢那些缝纫机！”
赵麟脸上的神色，其实看着跟沈春花的差不多。
但在迅速反应过来后，他就立马叫人放弃那些易燃的布料，去抢救他们新买的那三十台机器。
“对，布料先不要管，先把缝纫机抬出来！”
整个现场，已经完全的乱成一片了。
沈春花刚刚花费了上千块盖出来的新厂房，现在已经有一半在火海中了。
“可那里面有我们新买来的那些电线和元器件啊！”
“还有我们新做出来的上万套衣服，我们打算年后就卖的啊！”
“还有我们新批发的布料！”
“呜呜！”
沈春花还没有哭呢，现场之前一捆一捆，一箱一箱搬了那些衣服的女工们，已经有不少人在现场哭了出来。
这个厂子，是大家看着一点点建了起来的。
当初为了选址，沈春花还好好咨询了大家一番。
后来等大家举手表决建在村口后，后续沈春花向村子买这块地这个院子时，大家还都开玩笑的向村长讨价还价了一番。再到后面，新厂子建出来后，里面到底应该有几个厂房，几个办公室，到底要不要弄个小厨房。
所有的事情，沈春花都问了大家，大家几乎都出谋划策了。
可以说，除了没有出钱，其他大家都出谋划策了。
眼瞅着花费了好几个月，这个厂子终于建成了。
大家心里的高兴和兴奋，那是可想而知的。
但到了现在，大家搬进来还不到一个月，竟然就出了意外。
因为有一点点风，不管大家从厂子外面的黑泉里提了多少桶水，好像都没有起作用。
后来还是消防队的车过来了，整个火势才逐渐的控制住了。
“火应该是从靠墙的那个位置起来的，那里好像是个厨房，应该是你们做饭的时候没有主意，有火星子掉到灶下，一点点点燃的。”
等把所有的一切都弄好后，就有消防队的小领导过来跟沈春花说话了。
“不可能，我们中午做完饭后，特别认真的把里面的所有火都熄灭了。”
专门负责伙房的沈二叔就在现场，听到警察和消防的话，他立即激动的冲了出来。
“可事实就是那个房间烧的最厉害，就是灶台前的木材着火了，然后那个屋子就烧了起来。接着就是旁边两个仓库，再就是你们的厂房。”
几个消防员，一起给大家解释着。
很快他们就让沈春花在他们的出勤记录上签字了，然后很快那两辆半夜过来的消防车就迅速准备撤离了。
“麻烦了！谢谢你们。”
人有一点点晕晕乎乎的感觉，但即便如此，沈春花也下意识的道谢着。
这一晚上，整个沈家村几乎有一半的村民应该都没有睡觉。
大家都站在被毁了大半的厂子里，完全的不知所措了。
“好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情，大家明天再说吧。”
这样的场景下，沈春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保持镇定的，但最后她就是镇定下来，立马吆喝大家赶快回去了。
“对，都快一点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讨论。”
沈春花是这样，赵麟的反应几乎跟她几乎是一样。他也拍手示意着大家，亦或是驱赶着大家。
“TM的，被三颗老鼠屎毁了所有一切了！”
“对啊，这么好的房子，一下子有一半都毁了！”
“还有那么多衣服和布料呢！”
“我说了，我出门的时候检查火源了。而且我只给大家做午饭，中午的火星子能烧到半夜十一点才烧起来吗！”
“怎么不能，你没有听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没准就是之前半灭半醒的火星子，后来突然的被风吹了一下，就完全的着了。”
“完了，我们厂子不会一下子就倒闭了吧！”
“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们现在发展的这么好，全是厂子刚刚贷款的原因。现在这么多的料子和衣服全部都烧了，就是一下子至少烧了几千上万块。如果后续突然还不上银行一个月至少七八百的贷款，不就完了嘛!”
现在才半夜的一点钟，大家也不能在这个地方站一夜。
等沈春花和赵麟开始赶人了，大家只能不情不愿全部都出去了。
而等大家全部都离开了，沈春花才慢慢的走向里面。
跟之前的大队办公室一样，他们春花服装厂的大院子里，也有两个一百瓦的大灯泡。
在灯光的照耀下，沈春花一点点向烧了半截的屋子，一点点走着的。
等走到原本有电灯线的地方，沈春花还伸手下意识的拉了一下。
被烧的弯弯曲曲的电灯线，被她拉了一下后，就彻底的断了。
沈春花总有一种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的感觉，不敢置信的在里面走了一下。最后沈春花看着外面的赵麟，终于再次道：“哎，赵哥你说我们还有多少钱？”
“还有两千三百五十四，我刚刚问了杨子枫。”
看着在里面废墟里一点点走着的沈春花，赵麟声音不大的回复着。
就在赵麟看着里面晃晃悠悠走着的沈春花，想着自己该怎么劝对方时。沈春花又开口了：“TM的，简直像做梦一样！”
赵麟原本很担心对方，但此刻听到对方这么骂了一下后，他却瞬间哭笑不得了。
“你感觉这火灾是从厨房过来的吗？”
见自己的老婆貌似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赵麟就开口认真的询问起来。
站在被消防打碎的玻璃前，沈春花小心翼翼的拖出来一袋子被压在最底下的电源线，随后回答道：“火应该就是从那个地方过来的，但应该不是二叔二婶疏忽的。就像他们说的，他们做的是午饭，就算有个火星子也不可能现在才烧起来。”
“那你觉的是人为的？”
赵麟的心情不自觉的沉重起来，看着在里面仔细检查的沈春花，最后他没有忍住，也慢慢走到了那半截废墟里。
“谁知道呢，现在这个年代是完全没有监控的。这个地方又是农村，夜里外面连个路灯都没有，大家晚上九十点基本都睡着了。反正如果没有前面的大夫，那我们的整个厂子肯定完全夷为平地了。”
算是见识过这个世界很多黑暗面的沈春花，说着说着，下意识的安静下来了。
“以后我们在厂子养几条大狼狗，再招一个夜间保安吧！”
在沈春花沉默时，赵麟走到她身边轻声说着。
“嗯！”
沈春花轻轻的点着头，然后等发现那片废墟里，只有赵麟藏在最底下的一箱子小开关和一袋子电线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后，她也就不折腾了。
“要不我们从明天开始就批量生产电热毯吧！”
“要不我们拼一把，干一票大的吧！”
两人站在废墟里看着他们的小工厂，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着。
等说完这话后，沈春花便又毫不犹豫道：“工厂工人的工资压一个月，剩下的钱八百还贷款，其他全部都做电热毯。我让业务员们，全部都去外面收账，能收多少就收多少。我再豁出脸面去外面借个几千，如果借不到，我就把我们厂子的所有缝纫机全部都抵押了。反正这次我们来个大的，我们花钱在电视上登广告，我们做外面的广告牌，争取不成功便成仁。”
望着自己一手做起来的小工厂，沈春花破釜沉舟的说着。
“嗯，我也写信，向我的同学朋友借点钱，我们一起好好的拼一把。”
一个月八百块的贷款，一个月几乎八百的员工工资。
如果不拼一把，他们肯定坚持不了太久。
之前因为仓库还有货和布料，他们就想着熬过过年了，公司就能重新出货，重新有订单了。然后到时他们就可以用之前的那些底子，慢慢开始销售他们的新电热毯了。
但到了现在，一切确实不能再等了。
两人在外面站了一下，最后走向厂房下面的办公室。在那个被熏黑的办公室里，慢慢的合计起来。
到底是什么人烧的他们厂子，他们厂子发生的这个火灾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赵麟和沈春花都没有立即寻根问底。
因为了解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年代几乎都是查不到的。所以即便窝火难受，他们暂时只能忍下了。
等简单的说了一下明天就去报警的事情，然后很快他们想的还是他们的下一步补救计划。
而在沈春花和赵麟，在那个被烧了一大半的新厂子里，一起连夜合计到底该怎么借钱筹集资金时。
推着车子的李担，慢慢从马路的另外一边把自己车子推了出来。
他推着车子走过铁门大开的春花服装厂时，脸色一直都极为平淡的。
但是等走过了前村的冯狗蛋家时，听着冯狗蛋家，她妈妈在里面嘤嘤呜呜的哭泣声时，他推车的动作却是猛然一震。
“这杀千刀的，他就是见不得我们春花服装厂越办越好，所以才偷偷摸摸放火的。要是我们厂子真的出什么意外，我跟他拼命，呜呜！”
“好了妈别哭了，没准一切都是意外！”
“怎么可能是意外！村子里很多人，白天看着像人，晚上其实都是鬼。以前你爸爸在的时候，因为我们家喂的猪好，每年都能多卖几十块钱。有一年临近春节时，别人就偷偷摸摸的把我们家的几头大母猪都给药死了。因为我在外面种的菜瓜比一般人的大，他们也能连夜给我把所有种的菜瓜都剁碎，一个都不给我留。狗蛋你还小，你不知道，这人如果坏起来，可是连畜生都不如的。”
里面的人，还在哭着骂着。
而被骂做畜生的李担想着自己跟自己爷爷的惨状，想着自己爷爷都快六十岁了，还要扫地倒垃圾，全是沈春花爷爷要求的。想到周围的大家都能读书，就自己不能读书。可能也是出钱的沈春花记恨自己爷爷掐过她爷爷，所以专门这么要求和安排的。
慢慢的，他心里就更加平静了。就推着自己的车子，慢慢的向家的方向一点点的走去。
第62章 （增加了三千八）
不管昨天的事情闹的有多大, 还是有一些早睡的人完全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或者听到动静了，但因为太冷太晚了，有很多人就没有出来看热闹。
所以第二天等天亮了，就有很多人一大早得到消息后, 就全部过来看热闹或者查看情况了。
然后等昨晚抱着被子下来, 最后趴在办公桌上睡着的沈春花和赵麟醒来后，外面他们工厂的院墙外就全部都是黑压压看热闹的人群了。
“这也太惨了吧？”
“厨房烧了, 两个库房烧了, 中间的一个厂房也烧了。现在就剩下熏黑一个办公室，还有侥幸在办公室右边的一个厂房了？那意思是现在这里又没有库房了, 还只有的一间的办公室, 一间厂房了？”
“唉，你别说了, 大家都看得见！而且西面还有一排办公室啊，那里全部都烧完了？”
“西屋还算屋啊！”
“怎么不算啊！”
“这一晚上，损失至少上万了吧？”
“肯定有了, 之前他们新买的那车材料据说就有三千多呢, 还有之前拉过来的几车布料和之前大家做的那些衣服, 肯定有一万了。”
“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以前就有点别人家柴火堆和房子的事情。现在也就什么都共有了，这种事情才少了。”
“惨啊, 这厂子不会就这么倒闭吧！”
“胡说什么呢？回去，回去, 都回去。都快过年了, 窗户你们都擦了吗？屋子都扫了吗？衣服都洗了吗？”
“对啊, 我们那么多机器可是一台都没有损失，你们瞎说什么呢！”
外面大家的窃窃私语, 最后被匆匆赶来的沈村长打断了，后面还跟着脸色不善的沈大成。
“……”
村长的话，大家不敢不听。
大半年的时候，原本看着特别稚气的沈大成现在看着也特别成熟和高大了。
揣着手看热闹的大家，现在也不敢跟他硬碰硬了。
所以在遭受到两人的联合驱赶后，尽管心里好奇的要死，大家也转身一步三回头慢慢离开了。
“这，这，这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昨天忙着过腊八节，忙着上山祭祖，再加上最近忙着组织大家不间断天天上山打猎。昨晚上累极的了沈村长，吃完晚饭了，就直接睡觉了。
他睡觉睡的死，他老婆跟他睡觉一模一样，也是轻易醒不过来的那种，再加上他们住在村子最里面。
所以昨晚上春花服装厂出事的事情，他确实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抬眼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披着被子，从那个熏的发黑的房间里走出来的两孩子。
在说话的之前，老村子的眼睛就红了。
这是他们村子到现在为止，唯一的一个厂子。因为这个厂子的缘故，他今年给村子办了大事。用这个厂子交的五百多块钱，给村子小学的一百多名小学生减免了今年的学费。还有一些因为家庭条件辍学的，他也一下子叫回来了十几个。
这个工厂，除了解决了他们村子一百多个孩子今年的学费外的，还给他们村子解决了五十多个家庭的就业情况。
因为有了这个厂子，他在外面时，才感觉腰杆都变直了。
最关键是是，这个厂子是他们沈家人开的，里面工作的大部分都是他们沈家自家人。
只要它一直开着，一直发展的好好。
那就有会有源源不断的好处，一直涌到他们村子的。
他原本对这个厂子寄予厚望的，但现在呢——
刚才下来时，别人告诉他一切都是意外。但此刻看着眼前的一切，沈长平心里就是肯定，这一定是人为的。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一下子闪过无数的怀疑对象。
有村子，以前跟老村长发生过矛盾的。有那些，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嫉妒别人陷害别人的。甚至连沈春花家的所有左邻右舍，他都一一过了一下脑子。甚至连别的村子，跟他有矛盾，他开会时比下去的那些别村村干部，他也一下子就怀疑了一遍。
“大伯！”
厂子这样的情况，沈春花和赵麟也说不出没事的话，最后只能轻轻的叫了起来。
“昨晚来的警察怎么说的？”
看着面前的一切，对这个厂子寄予厚望沈长平也想哭。
但大家毕竟都是成年人，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的事情，他也忍着鼻尖的酸意迅速的冷静下来。
“昨天来的是消防，消防说火是从厨房过来的，应该就是厨房灶前的柴火和稻草烧着了，然后一点点引燃的。但我们厨房，从一开始只做一顿午饭。我们那个厨房房门也一直都是开着的，大家要喝水什么的，也会经常的去里面倒热水。所以消防说的那种我们没注意，火从灶里掉到下面的可能性是特别小的。”
现在才七点钟，平时的时候大家即便早也不会这个时间过来的。但这个早晨，春花服装厂的所有人，却几乎都是不约而同的全部早早过来了。其中就有昨晚上被大家指责和冤枉的沈二叔和二嫂，还有大部分时间专门负责烧火的阿贵嫂子。
虽然他们感觉他们是完全冤枉的，也觉得他们出门时肯定是盖死了灶里的所有火星子的。
但厨房的事情，其实就是这么玄乎。
有些事情他们也不敢说的特别死了，所以到了最后他们其实就是处在嘴巴和理智上，一直在说他们绝对没有错，绝对不可能犯这么大的错。但内心深处，又在反反复复的不确定着，也有一点点不敢肯定。
因为那一点点的不敢肯定，昨晚上三人都没有睡着的。
现在他们三人都像拿黑色印章盖在眼睛一样，两个眼睛全部都黑乎乎的。
他们原本就是在惶惶不安，甚至因为这事昨晚上都跟自己的配偶和孩子们来回的掰扯了一下。
此刻见沈春花在人前，在村长前说了一句大说话，作为主厨的沈二叔就一下子感动的心里发胀。
而比较敏感的沈二婶和平时咋咋呼呼大嗓门的阿贵媳妇，则都是大清早的拉起自己的厚衣袖，也同时呜呜的哭了起来。
“村长，春花，我们昨晚回去仔细的想了又想。那个火，我们昨天走的时候，确实盖的好好的。”昨晚上自从事情发生后，就一直沉默的阿贵媳妇，此刻终于勇敢的发言了。
“对的，我们厨房就那么大的。大家喝水吃馍什么的，都去里面的。这一下午，大家多的不说，一人肯定能进去倒一次热水吧？再加上提着水壶去里面灌水的。这怎么说，大家一下午都能进去六七十次了。这么多次，时间从下午两点多一直持续到晚上六七点。我不信有什么火星子，它能在外面半着半灭四五个小时。”
昨晚上丈夫在激动反驳时，沈二婶也没有说多少。
但经历了昨晚上丈夫的严厉询问，儿子和儿媳妇的小心试探，还有外面大家的明显不信任后。这个时候即便害怕在人前解释说话，但沈二婶也站在人群中，好好的解释了一番。
“好了，好了，这大冷天的哭什么哭。我们现在只是了解情况，又没有说你们怎么了。只要自己没做错，你们就别害怕。”
沈长平平生最怕女人哭了，看着大嗓门的阿贵媳妇和平时老老实实做隐形人的大成他妈都哭了起来了。他粗声粗气的劝了一下，然后又看向这边主事的沈春花和赵麟。
“那个，我去带个请假条！”
两位被冤枉的当事人哭的正凄惨呢，沈春花看到班里同班的一个男生。迅速把身上的被子塞给身边的赵麟，然后拿着自己事先写好的请假条迅速的跑了过去。
“那个小堂叔，你可以帮我带个请假条吗？”
“可以！”
那边的沈春花堵住一个个子纤细，看着年龄跟她一般大小的男生的，迅速的说起了请假事宜。
赵麟下意识的向那边扫了一眼，然后看向在场的村长和大家：“是啊，没有人说这火一定是你们中午留下来的意外。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应该等会就来。现在二叔二婶你们先别激动，阿贵嫂子你也先别哭。”
匆匆的跟大家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在沈春花走过来时，赵麟用余光扫她一眼，然后继续的说道：“现在情况竟然已经这样，那大家就先别激动了。现在我们只有一间厂房能用了，大家先想办法全部都挤到一个厂房吧。就是我们暂时没有那么钱再修缮其他屋子了，就暂时只用那一个厂房，大家先搬东西吧。”
“对，外面太冷了，大家把院子的东西都先搬到厂房里，到时等热乎了，我们再讨论其他的。还有其他着火的地方，大家都不要进去了。尤其是那个厨房，大家都先别动，等警察过来检查完了，我们再进行整理和修缮。”
一过来沈春花就从赵麟手上接过了他抱着的大被子。
“好！那就这么办，大家先把这些缝纫机和桌子搬到那个大厂房里。里面的东西也挪一下，争取把所有东西都放到那个屋子里。”
见沈春花和赵麟都没有崩溃大哭的，村长理智了一些，也立马帮忙催促起来。
“好！”
“嗯，我们现在就搬！”
刚才阿贵媳妇和沈大成妈哭泣时，现场一些泪点低的女人男人，也已经忍不住流泪了。
此刻听赵麟沈春花这么说，大家也不敢耽误了，全部立马行动起来。
现在中间那个厂房的所有新缝纫机和桌子，已经是全部都搬出来的状态。
大家得到命令，有人立马跑去昨晚一点损失都没有的那个东厂房，去里面搬动机器，尽量缩短原来距离了。
有些人，则是迅速的搬起了外面的机器和桌子。
因为考虑到厂子以后可能还会扩张的可能性，不管是昨晚烧了的那个厂房，还是现在这个厂房都特别大，里面至少都有两百平。
所以大家一起行动起来，慢慢外面放着那三十台新缝纫机，就全部都放进去。
甚至那些有些烧的发黑发黄的桌子，大家找来抹布使劲的擦了一下，也慢慢收拾了出来。然后紧巴巴的全部都放在了，另外一头给业务员安排的那两个大办公室里。
不仅如此，在明白他们暂时没有库房后，杨子枫韩大东他们，也把他们的办公室贡献出来。大家一起搬到了业务员的屋子里，然后把那个空着的内勤办公室也弄成暂时的库房。
他们的春花服装厂，本来收拾的特别宽敞的。
北面有厨房、第一仓库、第二仓库，第一生产车间和总经理办公室。接着跟总经理办公室相连的，是东面的第二大生产车间。第二车间的对面，是虽然阳光不好，但每个屋子都生了炉子的两个销售部和内勤办公室。
但现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北屋，就是大家吃饭的地方，存放最重要衣服和布料的地方，还有大家一起跟赵麟做实验开会的那个第二个仓房，还有他们大部分老员工都带着新员工最近学习的第一车间，就是完全烧毁了。
反正现在看着被烧毁的地方，就是有一种，整个工厂都被毁了的感觉。
是啊，整个工厂所有的存货和布料都烧毁了，可不就是大半的厂子都会毁了嘛。
本来这些东西，他们之前预计是放在阳光不好的西面的。但因为考虑到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大家才把阳光最好的房子空出来当库房的，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我们怕布布料和衣服放在西面和东面会发潮，所以才把最重要库房放在北面。大火前，我们这里大概的有一万零三千多件衣服。因为我们刚刚搬了新厂房，刚刚做了盘点，所以这个数字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我们的小厨房也是最近刚刚开始的，之前我们是一直都不供饭的。但即便开始供饭了，暂时我们也没有供应全天，只提供了一顿午饭。一般情况下，我雇佣的人到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就收拾好厨房走人了。
中间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出去采购一下东西什么的，但昨天应该是东西都够了，他们是没有采购的。还有我们的这个厨房里，还放着几个暖水瓶。大家屋子里的热水开了，就会提着铁壶来这边灌水。后续有人想喝水了，也会来这里倒热水的。甚至我们大案板上，还放着一些吃的。那些都是工人们自己带过来的馒头窝窝头那些。大家中间如果饿了，还会过来再掰一点自己带来的东西。”
赵麟和沈春花是早晨六点钟报的警察，到早晨八点四十多，就有两个警察上门了解情况了。
期间一直都是沈春花和赵麟，一起回答警察的问题的，一直没走的村长也一直跟着他们。
甚至到了九点的时候，得到消息陈书记，也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大冬天的赶来了。
“陈书记！”
看到突然过来的陈书记，沈春花他们立马跟他打起了招呼。
连过来的两个警察，也跟对方握了手。
“怎么回事？是意外还是人为的？”
陈州虽然还是沈家村名义上驻村书记，但同时，他现在也是整个黑水沟社区的代理副社长。
而两个警察，虽然名义上不归他管，但他们却都是从陈家堡派出所过来的。也就是说，他们也是黑水沟的警察。
反正此刻，见他大清早的亲自过来了。两个年轻警察也重视起来，也说出了他们的判断。
“如果他们说的属实，这边确实是从中午开始就不开火做饭了，那应该是人为的可能性比较大。”
“对，一般暴露在外面的火星子，真的没有烧几个小时都烧不起来情况。就算有，中间也肯定会有烟雾的，不可能几个小时都没有人发现异常。而且我们发现这个厂子的墙壁不算高，院子里也没有狗什么的。所以如果真的有人进来放火，也应该挺容易的。”
两个警察阐述着他们的观点，刚刚说完，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大衣的陈州便直接道：“那就赶快查！！快过年了，出这样的事情到底算怎么回事！”
陈书记看脸还是以前的陈书记，但做了两个月的代理社长，他周身的气质就是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也可能是最近他的身体养好，反正此刻他在说话时，周身气度就变得比以前严厉的多。
“是，我们现在就调查！”两个年轻警察，立马拿着小本本，摆出了端正的态度。
“我，我陪着他们去调查一下。”
陈书记突然的升了官，跟他一起合作了四五年的沈长平有些不适应，立马摆出了带两个年轻警察去调查的意思。
而见陈书记看着赵麟貌似有些话的意思，沈春花也立马道：“你们是去问阿旺大夫吧，我跟你们一起过去，顺便亲自感谢一下他。”
沈春花在说话时，下意识跟陈书记告辞了一下，又给了赵麟一切交给他的眼神。
“嗯，你去忙吧！”
两人一起对沈春花点头，随即沈春花和村长一行人，就直接去找当时第一个发生意外，还报了火警的村医沈大夫。
当然在他们去了解情况时，沈春花还立马冲去前面的供销社，飞快买了几个礼盒和几瓶酒，赶快给对方提了过去。
警察在问话时，村子一些没有事情干的村民和小孩，都是下意识全程跟着的。其中中年男人和年龄小的男孩子，尤其多。
现在村子已经不打猎了，就等着过几天分粮食兑工分了。对于女人来说，这段时间要洗衣服，要擦窗户，还有扫屋梁收拾家。
但对农村大部分男人和家里比较宝贝的男孩子来说，他们很少有帮着老婆母亲洗衣服擦窗户的。
反正这段时间，他们基本都是那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
大家跟着两个穿警服的警察，一起听了昨晚半夜出来，发现一切的沈大夫沈阿旺的笔录。
接着警察去春花服装厂的外面时，大家也一溜烟的全跟着。
“什么都没有了！”
今天沈春花家的厂子外面，有太多的人过来了，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很多人。
两个年轻警察，包括一起过来的沈春花和沈村长，大家一起弯着腰仔仔细细在厂子的外面转了一圈。也没有在墙角发现任何有效的脚印，因为四周密密麻麻全是脚印。
“那就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这现场也破坏的太彻底了吧？”
“是啊，这烧的烧，踩得踩，这还怎么查？”
前面的两个警察明显有些年轻，感觉就是那种刚出社会，刚出校园的那种。
两人在前面小声的嘀咕着，原本在心里就没有抱太多希望的沈春花，听着听着心里就直接泄气了。
是啊，现在如果是她是以前待的那个社会，外面都是摄像师，各个公司和店家也都自发的装满了各种监控。那么所有的事情，最后查起来就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但现在却是满大街找不到一个摄像头的特殊年代，这样的情况下，还怎么查。
“各位老乡，昨晚你们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动静吗？”
“对啊，还有这个村子，除了不远处的沈大夫习惯晚睡，习惯半夜出来看看外？还有谁进场半夜出来吗？”
沈春花正在失望，两位年轻的警察，突然大声的问起了身边一直跟着，一直看热闹的人。
“没有！”
“我们大部分都睡的挺早的。”
“我们又没有别人家的电视剧录音机什么的，晚上基本八九点就上床的。”
“对啊，这大晚上除了高三的几个孩子回来的有点晚外，其他人基本都九十点就睡了。”
“对啊，这大晚上的，除了睡觉其他事情也干不了啊！”
“也能干啊，就是你没有机会而已！”
“哈哈！”
“喂，正常问话呢，都严肃一点！”
众人突然嘻嘻哈哈起来，警察中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小伙子立马板着脸大声训斥起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小声的喊了起来：“警察叔叔不行你去问一下扫垃圾的李大爷。昨晚上我们回去后，我半夜一点多还听到了他那个垃圾车的声音！”
周围大家嘻嘻哈哈的声音，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猛然想起那个李大爷就是去年这个时候跟自己爷爷打架，还直接掐着自己爷爷脖子的那位老人。原本还有些失望的沈春花就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就下意识的看向了突然说话的冯狗蛋。
*
“靠，竟然是李大贵！”
“这人之前跟我们的老村长干过仗的，绝对是他，没跑了。”
“肯定就是他，就算想晚上收垃圾扫地，他也不用干到晚上一两点的！”
“狗蛋，你确定没看错，确实是二蛋他爷爷？”
沈春花还没有说话，警察还没有反应过来呢。众人全部都精神一振，全部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怎么回事？这人是有什么嫌疑吗？他跟你们沈家有仇吗？”
看到大家的样子，两人警察精神一振，迅速问了起来。
“是这样的，我爷爷是我们村子的上一个村长。他之前在任时，跟陈书记他们制定了一个让村子的贫困户也干活，这样大家才能得到村子粮食和分红的政策。就是之前这些人，只要家庭困难了，就算他们不干活，每年在大队分红的时候都能得到大概七八十块的分红和补助。但从去年开始，只要他们不是真的瘫了，但凡有一点点能力就要帮村子干一点点力所能及的活。
像什么浇水时，看一下水。还有清理我们黑泉上的塑料袋和垃圾，还有我们村子大部分垃圾都是大家堆放在门口的，他们需要帮大家定时清理一下的。只有这样干活了，他们每个月才能拿到七块的补助和粮食。就是之前免费给，一次给一年的。现在是看到他们干活，每月每月的给，有点强迫他们也要参与劳动的意思。因为这事，他当时跟我爷爷闹得有点凶，直接在人前掐住了我爷爷的脖子。但我爷爷不想把事情闹大，当时让大家都不要外传这件事情，所以外村人基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去年大家在小广场外面打架的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在两位警察看过来时，沈春花迅速的说了一下，她知道的她家跟对方的所谓矛盾。
而在沈春花说话时，两个年轻警察也后知后觉的知道了沈春花的身份，也明白了她就是之前大闹抗美援朝纪念活动，最后逼得他们全市上下全部政府部门，全部都好好的学习了好几天的罪魁祸首。或者说她就是，他们很多烈士家属和军人家属眼中的大英雄。
“明白了，就是因为这事，他算是跟你们家有仇了？”警察确认着。
沈春花认真想了想，随即郑重的点了头：“我爷爷跟我可能都没有太在意对方，但在对方眼里我跟我爷爷可能就是他家的大仇人。”
两个警察了解了情况，然后看向刚才说话的冯狗蛋：“小孩，你怎么确定昨晚上出现的人，一定是他？”
冯狗蛋只是想让警察去找对方了解情况的意思，却没有想到他刚刚提出这个建议，大家就认定对方是凶手了。
在想了又想后，终于他犹犹豫豫道：“我不敢完全的确定，但我知道他家的那个架子床上是挂着一个火钳的。就是那个东西绑在车上，他拉那个车子时，那个火钳就会一下一下的打在车身上，发出铛铛的声音。昨天我跟我妈救完火回家后，我妈就在外面收拾了一下我们白天晾晒的衣服，顺便跟我说了几句话。当时就在我们说话时，我再次听到了那个铛铛的声音。就是我不确定那个声音是不是，你们可以去问问的意思了。”
“明白了！”
年轻警察看出他的慎重，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就抬头看向周围看热闹的大家：“现在这个小朋友说的只是他在那个时间听到了对方可能在外面，就是那个点在外面也有可能不是对方。所以在一切都没有确定之前，大家不要乱说啊。”
警察说完后，又跟过来的沈村长了解了一下情况。
沈村长说了一下，他们全村有七户这样的人家，大家沦落打扫村子的卫生。
有的嫌弃天气冷，是每天中午出来打扫收拾一下。
有的像李大贵那样，可能是嫌弃白天人多，一般都晚上出来收拾的情况。
等听沈春花和警察说了一下，刚才冯狗蛋说的话后。
沈长平愣了一下，随即就说道：“那我们就去他家了解一下情况吧，就说我们是知道他是一直在半夜收拾外面的。所以我们跟他了解一下，看看他昨天晚上看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沈长平做事圆滑着，众人明白他的意思，全部都点了头。
但就在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起向前村走去时。
已经有在现场，跟李家关系好的几个小孩子，迅速跑去前面通风报信了。
“李爷爷，李爷爷，有警察来抓你了，有警察过来抓你了！！”
几个半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一边跑，一边咋咋呼呼着。
前面跑的快的，已经一溜烟的跑的没影了。
“你们这些小捣蛋鬼，还不赶快回家去！”
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村长做出要打小孩子的模样。
一直跟在人群吃瓜的小孩子，有人害怕，有些依旧嬉皮笑脸着。
但因为大人们很明显的排斥驱赶动作，他们也不敢跟了，最后就灰溜溜的贴墙站，继续观望着。
如果在平时，沈春花肯定还会开口逗逗这些四五岁小孩的。
但今天她心情明显不好，沈春花也就什么都没有说。
之后等又走了两分钟后，他们就到了李家的破旧木门前。
沈春花以前观察过，沈家村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平层，甚至有70%的房子都是土围墙和木头门。
但这个村子流行四合院一样房子，就是除了进门那一面外，其他三面几乎都是房子。
但现在的这个李家，他就是标准的只有一面两三间的房子。
他家的这个房子，就是从大门，再到外面的外墙，都是透着一股比周围所有人都差一点的信号。
带路的村长，已经在外面敲门了。
但迎接他们的，不是正常的开门声或者应答声，而是一阵明显惊慌失措的大喊声。
“爷爷，爷爷，别喝，我错了，我错了！！”
听到里面的声音，没等沈春花反应过来，外面的所有人就都已经争先恐后的冲了进去。
等沈春花几乎被动的被大家挤进去后，她看到的就是被众人，立马倒立起来扶着摇晃，还有拼命往嘴里灌洗衣粉水的李老头。
之前沈春花见过一次的干瘪老人，现在在大家的手里，就像一片纸，一片树叶一样，倒立着被大家甩来甩来去。
对方在被大家抱着腿，疯狂催吐时。对方的眼睛一直斜着，一直都在盯着在被大家挤进来的沈春花。
而在对方的不远处，沈春花以前也似乎只见过一次的李二蛋，则是呆呆的坐在地上。对方一会不敢置信的看看地上的那个空瓶子，一会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的爷爷，后面又似乎特别愤怒怨怒的看向被大家挤进来的沈春花。
“别看，回去！”
就在沈春花被面前的情况吓傻，下意识手足无措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遮住了她的眼神，然后很快对方就把沈春花拉转过了身子，并往外推去：“没事春花，你回去去厂里待一会，或者回家休息一下，这里我来。”
“我没事，我看看情况吧。”
虽然赵麟是一片好意，但随后的事情，沈春花还是全程都参与了。
甚至等警察迅速开来车子时，沈春花也下意识的坐在了那个车子里。
“沈厂子，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昏了头，才一时冲动的，听说你们厂子一下子损失了上万块。你们就算把我卖了，我也不值这个钱的。还有村长，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今年你让村里那么多孩子都入学了，为什么你就没有叫我们家二蛋呢？”
等到车里了，李大贵就神色如常的跟大家说着话。
他跟沈春花说话时，沈春花没有办法说出没关系三个字，只是下意识的沉默了。
而对方也没有一定得到沈春花同意的意思，又迅速向旁边村长问起了他孙子的入学情况。
“老哥，这事情我不是跟你解释了嘛，今年我们的那些钱，只能先紧着小学部的孩子。不管是减免学费，还是劝说辍学的孩子重新返校，我都先弄的小学的孩子了。我说了，等下次再搞到钱了，我再弄初中部和上高中的孩子。
你家孩子是初中部啊，如果我们的厂子不出意外，一直都能给村子交钱的话。那下一次收到钱，我再攒一下，就是资助像你们家二蛋这样的孩子了啊。这事我跟说了好几遍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不信你好好的想一想，看今年被我劝过去的，是不是全是12岁一下的小孩子，有一个12岁往上的吗？”
以前村子媳妇跟婆婆吵架了，婆婆受到儿子媳妇虐待了，或者有老人得了什么治不好的重病了。最后大家，几乎喝的都是外面打在地里的农药。
反正这个东西，基本都是喝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去医院也没有什么大反应。但是等时间再过个一两天后，最后人就突然的不行了。
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烧他们沈家的厂子，村长无奈的解释着。
“仔细的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是我狭隘了，是我搞错了，李担你听到了吗，我们都搞错了。村长我对不起你们沈家，我也对不起春花。你们行行好，等我走后，还是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资助一下我家二蛋吧。那个地，他现在能扫了。吃的用的，你们不用管他了，正常给他一个工作让他继续一直扫地倒垃圾吧。然后就让他，一直靠着队里的七块钱活着吧。
至于读书的事情，我拜托你们了。不要因为我，就对他有什么偏见，让他正常读书。然后等他初中或者高中毕业了，你们就让他进你们的厂子干活，让他一辈子都在你们厂子打工。等他什么时候，给你赚够了一万块了，你们再放他离开，好不好？”
坐在中间的干瘪老人，认认真真的说着，祈求着。
“唉，你这人，你这到底是赔罪还是占便宜啊，你——”
如果不是对方现在喝了药了，沈长平简直就要气笑了。
但虽然在笑骂着对方，但沈大伯却一脸祈求的看着沈春花。甚至连刚才一直在装傻充愣的老人，现在也可怜兮兮看着沈春花。
甚至到了最后，沈春花感觉坐在警车前面的两个警察，都在透过前视镜，下意识的看着自己。
“好，我答应你。如果他长大了，我就让他进我们厂子干活还钱。当然前提是那个时候，我们的厂子还在。”
明明这一切，自己才是受害者。
但这一刻，就因为对方喝药了，一切的立场好像不知不觉就改变了。
反正到了最后，沈春花就憋屈的答应了一切。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被大家挤在中间的老人，突然就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谢谢！”
对方下意识道谢着，之后就像演电视剧一样，对方突然往前一倾。然后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就直直的喷了出来。
“啊啊！！！赵麟！！”
沈春花一直感觉自己挺坚强的，她感觉无论碰到任何的事情，她都能勇敢又理智的面对。
但在身边的人，一下子就往前面喷出了很多的黑血，并且一下子就倒在前面后。
在车里大家惊呼喊叫时，沈春花就是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然后转身往身边的赵麟身上扑去。
然后下一刻，感觉到眼前一黑，随即沈春花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第63章
“春花？你醒了？”
沈春花再次醒来时, 她已经在医院里。
胃里感觉难受，顾不上跟进来的赵麟打招呼，她就做出了作呕想吐的模样。
“护士，护士, 我老婆她醒了！”
看到她的反映, 赵麟飞快的拿起了地上的痰盂，然后拍起了沈春花的后背。
但从早上起, 她其实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所以即便难受, 沈春花也没有吐出什么。只是恶心了几下，然后她就慢慢的有气无力的坐直了身体。
“赵麟, 李大贵怎么样了？”
尽管胃里还是难受着, 但沈春花最先问的还是这个。
“已经拉过去办丧事了，今天应该是破孝, 春花你已经躺了两天了。”
见沈春花似乎还没有搞明白现在的情况，赵麟下意识的解释了一句。
“两天了？”
感觉有一种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感觉，愣愣的抬头向四周, 还有窗户外面看了一眼。
之后等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和护士过来时, 沈春花就迅速的收敛好情绪, 认真回答那些人的问题了。
“还晕吗？”
“不晕了，就是有些恶心。”
“没事，长时间没有吃饭, 一醒来确实会有一点点恶心反胃。加上你看到了那样的场景，稍微有些不舒服也是正常的。来, 我们再检查一下你的血压和心跳。”
医生在问, 沈春花在回答。
之后戴着口罩的大夫, 就亲自给沈春花听起了心跳。旁边的护士也拿着测量血压的工具，打算等会就给沈春花量。
“大夫, 我爱人她没事吧？”
医生刚刚收起的测量工具，赵麟就小声的问了起来。
反应稍微慢一拍的沈春花，也下意识的看向了对方。
“没事，心跳是正常的。以防万一，等会再好好的测一下血压。我说了，她只是那天没有吃饭，加上看到刺激画面被吓到了。还有小姑娘家家的，不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要放轻松。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你这次会晕倒，跟你长期绷紧劳累也有一定的关系。”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刚刚说完，沈春花就条件反射的接上了：“我并没有太劳累啊，我只是——”
“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反正等出去了，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业，都可以放慢了慢慢来。还有就算是冬天，你也可以多出去走走和晒晒太阳。看你们的条件，生活好像也不差。如果心情不好了感觉劳累了，你们就多出去去市里多逛逛。多吃点好吃的，多买点衣服裙子，没准你的心情就变好。”
医生巴拉巴拉，沈春花待的这个病房是个四人间，里面还有其他病人和家属。
医生说话时，大家都好奇的向他们这边望着。似乎在好奇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被大夫说劳累过度了。也似乎在好奇，到底是什么病，竟然需要病人去外面逛街和买东西。
“这个病好啊！”
有人在后面，声音极小的说道。
很快就有病人也小声接到：“看这个头发和穿的，一看就是有钱的。她得的，就是那种城里人才会得的所谓富贵病吧！”
在银行欠了九千多，手上银行卡只有两千多，厂子被烧了还没钱重建。去找罪魁祸首，结果别人还死在自己面前，还把自己道德绑架了的沈春花，无奈的笑笑，也不便分辨什么。
好在，很快护士就在这个时候给她量完了血压。
刚才一直絮絮叨叨的大夫，也说出了她这边没有问题了，看着合适了，今天就可以出院的话。
因为这句话，沈春花心情就下意识的又好了一点。
“谢谢大夫，你看看我爱人这样，需不需要再给她开点调节身体的药物？”
见大夫说完话就要走，原本一直在点头的赵麟，又迅速的追了上去。
“这个没必要，好好吃饭，好好放松，再好好晒太阳比什么都强。”
“那她现在可以吃饭了吗？我们中午再走，可以吗？”
“可以，到时想办出院去前台找护士就可以了。”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离，之后等沈春花大概的等了十分钟，赵麟就提着很多的东西回来了。
“你买什么了？”
大夫说沈春花心情不好压力大，但看到好吃的，沈春花还是感觉特别开心。
感觉自己就是被对方夸大其词了，沈春花很快就把对方的话压在心底，然后起身看起了赵麟买来的那些东西。
“是小米粥、馒头、红薯和煮玉米。你睡了两天刚刚醒来，我们还是吃的清淡一点比较好。”
赵麟给沈春花买的小米粥，竟然是用很大的塑料杯装的，袋子里还有两根吸管。
感觉这个东西，好像也出现的太早了。
但在这个世界，沈春花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东西了。所以她也没在意这些，就在赵麟搀扶下迅速靠着一个大枕头坐了起来，开始跟他一起吃早饭了。
“那天李大贵是一下子就没了吗？”
可能是天气冷的缘故，赵麟打的小米粥现在并不是特别烫，现在正好是可以直接喝的温度。吸了两口，等肚子和胃一下子就暖和了，沈春花就下意识询问起来。
“对，路上就没气了。我们把人送到医院，医生出来看了一眼，就让我们不用再送进去了。所以那些人就把李大贵重新送回了村子的，我就留下来看你的情况了。当然医生说，你应该一会就能醒来。但却没有想到，你一睡就睡了两天。春花，你——你当时有点吓到我了。”
赵麟语气如常的说，他没有过多的说什么的。但沈春花一看到他的样子，还是稍微心虚了一下：“抱歉让你担心了。”
“也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医生刚才的话，赵麟全部都记在心里了。但即便医生说的情况严重，那也比赵麟之前估计的情况好太多了。
所以他也没有太焦虑，在像以前那样把一个红薯掰断后，继续沈春花一半，他自己一半了：“反正那天，村长他们就带着李大贵的遗体回去了。当天他就组织大家给李家办葬礼了，那天下午应该就收殓了，第二日组织大家买东西，今天就是开孝了。对了，大成哥昨天过来时跟我说李家破孝的事情时，我没有让他代替我们过去。如果——”
赵麟试探着，沈春花一听就毫不犹豫的摇了头：“他烧了我们的厂子，还想我们去祭奠，简直就是搞笑。”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而且——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但那天他在警车上逼迫我们，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我感觉有点无耻。所以大成哥想帮我们祭奠垫钱时，我就直接拒绝了。”
赵麟很少这么直白的说一个人，但此刻他就是皱着眉头，直接把一切都挑明了。
“我也不喜欢被人那么逼着，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但最后反倒我们要给他抚养孙子——”
心里再次想着之前那个恐怖场景，在喝了两口粥迅速的把胃里的不舒服感觉给压下去后。很快沈春花就说道：“这样吧赵哥，等回去了，你就再次去找村长和李二蛋。到时你让李二蛋给我们写一个欠条，欠条金额就是一万块。从这个月开始，每月我们还收三十块的利息钱。就是这个月开始，就让李二蛋来我们的厂子打工赚钱。到时他过来了，就让他跟着阿贵哥和沈二叔他们一点点收拾被他爷爷烧毁的东西。
他每个月来我们厂子打工了，我们就少算一点点他的利息。但如果他不来，那利息就天天加上去。还有，在欠条上写明，他大概从什么时候还我们的钱，要多久才能还清。就是不管他做什么，每月都要还我们一点，不能不还。而且这钱一定要在十年内还清，如果超过十年那利息就翻倍。反正不能别人烧了我们的厂子，我们真的还给别人养孙子。”
心里的那股憋屈感一直都存在着，面对赵麟时沈春花也没有隐瞒，就把自己心里的最真实想法都说了出来。
“行，到时警察可能还会找我们，到时我们一起弄。”
对于沈春花的心思赵麟并没有太意外，立马吃着东西点了头。
两人一起待到过中午，等中午的时候办完所有出院手续了，意外住院了两天的两人，才坐中午的班车回去了。
好在因为知道沈春花的情况不严重，赵麟让人拿上来的东西并不多。
两人提一个手提包，最后所有的东西就都装下了。
沈春花回去时，他们的工厂属于暂时关门的状态。
赵麟跟沈春花说了，他已经叫沈大成和韩大东他们早上出发，再次去安城采购原材料了。他也说了工厂现在没有布料针线那些东西，他给大家全部都放假了的事情。
所以沈春花也没有意外，就跟着他一起往村里继续走去。
“春花，赵麟，你们回来了啊？”
“嗯，嫂子你们洗衣服呢！”
“厂长，赵哥，你们总算回来啊，真的没想到我们的厂子竟然是的那个老李烧的，真的便宜他了！”
“是啊！”
“春花，赵哥，我们厂子什么时候开工啊？”
“应该还要两天，大家趁着这点时间赶快收拾家里吧！”
“好，好，能开工就行！”
“厂长，你身体没问题吧？”
“她没事，就是突然被吓了一跳，加上那天没有吃饭血压有点低，就在医院调养了两天。”
“唉，也是你倒霉，碰到了那样的事情！”
整个沈家村，大队外面的小广场，黑泉专门砌出来的洗衣区，还有供销社的外面，几乎是算是整个村子最热闹的地方。
很不幸，他们从村口走过来，这一路上这三个地方几乎都路过。
所以他们就被看热闹，关心他们的，还有厂子的工人等，全部都围住了。
跟这个说两句，跟那个寒暄两句。一段几分钟的路程，最后赵麟和沈春花就走了快二十分钟，才终于到了自家门口。
就在这时，沈春花碰到对面正在扫院子的谢春玲。
然后像之前的人一样，谢春梅也简单的关心了一下沈春花，也感慨了世事无常。也大概了问了一下，他们厂子大概什么时候重新开的事情。
但说了没两句，对方就小声道：“春花赵哥，你们还不知道李大贵今天破孝吧。破孝完了，就是待客祭拜了。你们现在过来，可能刚好能赶上第二桌。你们去吗？如果去的话，你们到时叫我一声，到时我们一起过去啊。”
似乎因为李大贵的突然死亡，所有人都自动淡化了他烧了沈春花厂子的事情。
也可能是从发生火灾到现在，沈春花和赵麟都表现有些冷静，都没有在人前特别的失态。
反正到了现在，对方就是轻飘飘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们就不过去了，暂时没有时间。”
“他都烧了我的厂子了，我怎么可能会去祭拜他。”
赵麟想打圆场，但被道德绑架心里一直不舒服的沈春花，却突然的说了实话。
两人几乎是一起开的口，一个委婉，一个直白。
“也是，不去也是应该的。”
本来想跟他们一起去奠钱吃席的大成媳妇有些尴尬，只能下意识的挤出笑容，然后让他们赶快回去休息了。
“嗯，那嫂子你忙。”
外面天气冷，沈春花也没有再跟对方多说什么，就带着赵麟赶快回去了。
那个下午，前村的唢呐一直在响。
沈春花家里来探望她的人都没有断，她的两个堂姐妹，上院的阿贵嫂子，甚至最近在他们公司做财务的杨子枫。还有村子其他在他们厂子上班的大家，几乎都过来了。
所有过来的人，几乎都跟沈春花说了他们得到消息的震惊。
也说着，对沈春花被当场吓晕的同情。
当然很多人，最想问的还是他们的工厂下次的具体开工时间。还有李大贵现在都自杀了，那他们厂子被烧的了事情，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而对着所有来看她的人，沈春花都说出了，未来她会让李二蛋签下欠条，然后让他一直在他们工厂打工。直至对方还清所有债务，最后才放他离开的话。
“这样也挺好的，他可以一边在我们厂子干活，一边自己养活自己了。”
在很多人眼里，沈春花即便现在变得越来越严肃了。但她还是心肠极好十八岁小姑娘，是跟她爷爷一样善良的。或者在大家的眼里，沈春花的身上还是有她父母的优良基因。就是那种，现在大家都宣扬的无私奉献，特别舍己为人、乐于助人的那种优良基因。
所以即便沈春花说的斩钉截铁又咬牙切齿，但大家也没有太当回事。
感觉对于才十三岁，就无父无母又失去爷爷的李担来说。他能年纪轻轻，就来他们厂子上班。不说一辈子，但起码在他真正成年之前，他就算是生活再次有了一道保障了。
在说话时，所有人的心里，其实都感觉这样对失去爷爷的李担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安排了。
甚至在内心深处，大家也暗暗佩服着，做出这么大的错事，最后还能把自家孙子送到他们厂子的李大贵。
但两天后，等出去去外面采购的沈大成他们回来了。
大家大清早的得到消息，都早早去上班，打算重新开工时。
当看到沈春花叫人把刚刚办完丧事的李二蛋立即叫来上班后，说实话现场的所有人最开始都是有些懵的。
而在现场大家都沉默时，这两天一直都在请假休息的沈春花，拍手的再次走到大家的面前。
“各位，我们简单的开个早会。然后趁着这个时间，我简单的跟大家说一下我们厂子现在的情况。”
这个会，其实前几天就应该开的。
众人有些了然，这个时候也不折腾卸货了，全部都在下面下意识的站端正了。
甚至连今天早晨，刚刚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把自己爷爷安葬了李二蛋，也下意识的跟大家一起站直了。
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但昨天下午派出所的人和村长，就已经带着赵麟来过他家了。
他在派出所和村长的协调下，签订了一份和解协议。也签了一份一万块的欠条，还有一个所谓的还款协议。
反正到了现在，等早晨刚刚把自己爷爷送走，刚刚独自回家，刚刚送走家里的亲戚朋友后。
他就被上门的沈阿贵，直接叫到这里了。
“是这样，先说一下我们经济状况。到现在我跟赵麟，手上已没有一点的钱了。原本剩下的两千块钱，现在全部换成这车材料。所以从今天开始，大成哥，阿牛，还有韩大东，你们带上所有的业务，都去外面要账。下个月我们八百块银行贷款，还有大家几乎八百块的工资，就全靠大家了。”
“知道了，等会我就带他们出去！”
对于公司的情况，沈大成和韩大东是特别清楚的，闻言立马大声答应着。
“知道了厂长，我们会把所有的外债都要回来的。”
站在他们后面二十来个业务员，也全部都答应着。
感受着公司的不容易，所有在现场的女工们，也都下意识的安静着。
之前大家都感觉他们厂子还行，都感觉不管怎么样沈春花他们都会紧着他们的工资。但这一刻，大家就是确确实实的再次感觉到了压力。
“第二本来下个月就过年，我是打算给大家多发一点工资的。但到了现在，我就只能尽量让业务多要账，然后尽量给大家发一个最低工资了。还有算是第三条吧，就是从今天开始，为了避免再发生像这次这样的意外事件，就算以后我们的厨房重新修缮了，我们也不会再给大家做饭了。因为在厂子里放木材和柴火，确实太危险了，我们已经不能再烧一次了。
还有一点，从现在开始我们厂子开始进行严格的禁烟制度。从现在开始，如果发现谁在工厂吸烟了，我只能请你离开了。就算我们的客户，你们可以带着客户去外面吸烟，但厂子里就是不允许。再有一点，从今天开始厂子的几个火炉，全部交给专人负责。哪个屋子如果再出任何一点意外，我会追责的——”
今天没去上课的沈春花，在上面一条一条的说着。
站在下面的众人，原本还想着沈春花今天就把李担叫到这里上班，感觉她有点太狠心了。
但这一刻，女人们想着突然消失的一顿午饭。想着沈春花说的，可能原本多发的几块钱过年钱。男人们想着，他们以后不能在这个地方抽烟了，还要莫名其妙多一个看火炉的任务。甚至从今天开始，本来全部都回来打算窝冬不出差的他们，从今天开始竟然全部都要出去出差要账了。反正这一刻，所有人的心情都迅速的不好了。
这一刻，所有人就没有之前那么同情自杀的李大贵，以及李大贵那个“无辜又倒霉”的孙子了。
“从今天开始业务全部都出去要账，实在不能出去不方便出去的，就待在厂子里跟女同志一起生产电热毯。至于所有生产上的姐妹们，大家的任务就是产生之前你们一直想生产的电热毯。平时的时候，你们有什么要抬要搬的，你们就找沈二叔和阿贵哥他们。”
沈春花看向也在人群中的沈二叔和沈阿贵，然后又说倒：“二叔，阿贵哥，你们在工厂的任务现在就是给大家打零工，尽量给大家做点女人们做不了事情。除了这些外，你们也开始慢慢的收拾我们厂子被烧掉的那些残骸吧，看看能不能稍微修缮一下。
你们干活时，李担负责给你们打下手。他的工作时间，原则上是跟你们一模一样的。还有李担，在你能领到村子的贫困补助之前，你在我这里干活，我是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你赚的钱算是在抵消你每月的利息。等你以后读完书了，或者完全成为我们正式员工了。我再考虑给你一点点零花和生活费，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
只是点燃了一根火柴而已，李担也不知道情况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反正等沈春花说完一切，就带着赵麟离开去镇上办手续后，他就开始跟着大家一起干活了。
不干，沈春花就说要起诉他爷爷，要追究他这个家属的责任。然后让他爷爷，就算死也要背一个纵火犯的名头。
不干，沈春花好像就有权利，抢走他家的那个房子了。
警察还说了，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可能还会影响到他的以后。
至少以后在法律层面上，他就是像赵麟那样，档案上有异常记录的人了。
反正到了最后，在他爷爷刚刚下葬的当天，他就大冷天跟着大家干活了。
“你收拾快一点，磨蹭什么呢！”
别人可能同情李担，但沈二叔不同情。
因为对方的爷爷，他被大家冤枉了。因为对方的爷爷，他从好好的厨房师傅，变成了在工厂打杂的了。
最关键是，因为沈春花的厂子不需要做午饭了，经济也不太行了。所以沈春花和赵麟就找了他们，就给了他老婆一点钱，说她这边暂时是没有办法雇佣他老婆和阿贵老婆了。
反正因为对方的爷爷，他家的情况严重被改变了，就是突然少了一个上班的人。
所以对着这个一米六高的十三岁未成年人，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心软。
刚好路过这里，来专门搞采访的苏陈年拿着手机戏谑的看着这一幕。然后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他就抬手拍了一张相片。
然后在知道沈春花和赵麟都不在这里的情况下，他就进去奉命采访这个，在他们黑水沟算是大新闻的李老头半夜纵火案了。
苏陈年微笑着，走进他第一次进去的春花服装厂时。沈春花跟赵麟，先是去公社的一楼，再次变更了一下他们经营范围。
等再次得到，需要等一个星期后。
他们之后就拿着手上的电热毯，去找公社的副社长陈州了。
这次他们去找对方，用的理由是：他们不知道政府的那个检查部门，来检测他们新生产的电热毯。
但真正理由，其实就是让陈书记看看他们新产品。看对方能不能看在他们新产品的面子上，给他们再搞一些贷款。
反正到现在，沈春花和赵麟，确实已经是完全豁出去了。
这个时候，他们是真的想拿着他们的新产品，彻底的博一下了。
第64章
“陈书记,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们公司的新品！”
在见陈书记之前，沈春花还在想着到时自己该怎么说，才算是最合适的。但等进那个屋子，刚刚打过招呼后, 赵麟却已经提着手上袋子, 直接开始给对方介绍了。
“……”
心里有些疑惑，沈春花下意识的看向赵麟。
赵麟给她一个类似表扬的眼神, 继续给对方解释起来。
沈春花没有再纠结什么, 下意识点头附和道：“对，因为我们的产品现在应该是整个陇县的头一份, 我们都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审批和送检, 所以才惊动陈书记的。”
“没事，这个赵麟给我说过了, 我先看看你们的产品。”
陈州跟赵麟一样，其实都是非常喜欢冒险和创新的。当时赵麟搞的那个蔬菜大棚，他就是最支持的那位。
后来赵麟开始开厂子不管蔬菜大棚了, 在对方的推动下, 沈家村后来其实又多了好几个蔬菜大棚。
因为蔬菜大棚和一起挖井的事情, 两人走的近了一点。再加上后来他们开厂的时候，对方也去了。
反正后续，只要对方来沈家村了, 赵麟其实都会找到对方跟对方多聊一下。后来沈春花去学校了，工厂开始大部分都让赵麟负责了。感觉这个时候过去方便了, 对方也会主动去找赵麟, 仔细了解一下他们厂子的经营状况。
这样的接触多了, 赵麟从安城搞到了一个二十几块的电热毯，一直研究仿造的事情,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现在这个年代，整个离国还没有什么专利一说。
任何东西，你看到了，自己能研究仿造出来，只能是你自己有本事，别人并不会说什么。
反正对于赵麟的这个电热毯，陈州一直寄予厚望。
“这个电热毯，我已经做出来三个月了。三个月来我一直在检测和改善，之前也就是一个月前我们又批量生产出来十几条，发给员工试用过几条。防折，防漏电，还有防水实验也做了几百次了的，我感觉应该差不多了。”
在陈书记亲自插电，小心翼翼把手伸在上面时，赵麟自发的手伸了上去。
见对方的桌子上有水，他也对方做了一个暗示，然后拿起对方的杯子直接在电热毯倒上了水。
赵麟做这个时，第一次看到电热毯的陈书记下意识的把自己手缩了回去。
第一次见他这么搞的沈春花，则是下意识的先前一步，认真的看了起来。
赵麟做的电热毯，真的做到了一定的放水。
最起码那一杯水上去后，水并没有迅速的渗透下去，而是在上面缓缓的滑动。
赵麟拿起毯子的一觉，把上面的水滑倒旁边的巨大盆栽中，再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的擦拭一下后，上面看着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这就是防水了？”
见赵麟一直抓着那个东西，也没有发生意外。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的陈书记，感慨着把自己的手重新伸了上去。
刚才赵麟倒水的地方，确实只有一点点微微发潮的感觉，水确实没有渗透下去。
“对，我们在日常使用时，不小心把吃的喝的撒上去，只要立马拿毛巾和纸巾擦干净了，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如果碰到极端情况，电热毯整个掉到水里了，在前三分钟的时候的，它就算完全的浸入到水里，也是能正常发亮，也不会发生漏电情况。
但这样的情况毕竟很危险，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做了一个简单的自动断电装置。就是在处于极端情况下时，到时电热毯上的开关就会迅速的烧毁。在发生意外前，这个东西它就自己断电了，算是自己自毁了。”
“这么神奇？”
“毕竟关乎人命，所以我还是特别注意了一点。”
赵麟和陈书记在不停的交流着，沈春花站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沈春花上辈子其实用过很多年的电热毯。
她自己用这个东西时，一次意外都没有出过。
但别人用电热毯，半夜着火，烧到大腿的事情，她其实是有听过的。
但就算这样，她的身边好像就出过那一次的电热毯意外。
而且就算出了那样的意外，大家好像也把那件事情当成意外了。并没有什么，别人被烧伤了，我们就不再用电热毯的事情。
反正从她出生起，她的世界就已经有那个东西了。到她意外来到这个世界，那个东西大家还在在购买使用中。
但这个东西，到底防不防水，到底有没有什么完全的浸入水中，自己能断电的本事。说实话，沈春花真的没有了解过。
反正此刻，看着赵麟认认真真的模样，还有陈书记双眼冒光明显感兴趣的模样。一切还没有开始呢，沈春花的心里就有了这一切，应该不会太难的感觉。
像沈春花预感的那样，陈书记说了，这次他会亲自给他们打报告，给他们争取政府资助。
虽然都叫政府资助，但沈春花他们之前是靠着政府做担保，给他们争取到一万块的银行贷款。那次的事情，政府只是简单的做了一下担保，真正借钱给他们的主体还是银行。
而这次按照陈书记的解释，是政府会拿出一笔资金，支持有潜力的企业。当然这个支持也不是白支持，就是他们要签协议，要承诺政府到明年这个时候企业大概要盈利多少，要缴多少税，以及到时怎么给政府还钱等等。就是上次给他们借钱的是银行，这次却变成了真正的政府了。相比上次，这次就是真正的政府援助了。
“反正这个也不好申请，但刚好这个工作就是每年一二月份开始，我到时一定帮你们好好的争取一下。”
在离国，自己管辖的地方出了大企业，这个也算是一份政绩。
明白扶持好黑水沟的企业，这个也是自己的工作之一。所以相比之前沈三林对沈春花他们的格外避嫌，陈书记跟沈春花和赵麟就相处的格外和谐了。
等从黑水沟公社出来后，赵麟和沈春花又买了一些礼物，去了一次高局长的家里。
今天不是周六周天，高局长自然不在家，只有对方的父母在家。
沈春花和赵麟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说，稍微坐了一下，放下礼物就离开了。
而他们这样的姿态，其实本身就是在给别人释放，他们有求于人的信号。
“我们厂子出意外的事情，高叔他肯定知道了。他如果看到礼物了，然后主动联系我们了。那就说明，他明白了我们的意思，也有一点点想帮助我们的意思。”
走出高家，一步一步的走向车站时。沈春花跟身边的赵麟解释着她没有直接打电话，而是先过来来对方老家拜访的意思。
“但如果他这边不方便了，他可能暂时就不会回应，就会过一阵再联系我们。到时他可能会说他刚刚知道我们的事情，当然我们送拿着礼物去他家看他父母的事情，他也可以说成是刚刚才知道的。”
对于这种需要花花肠子的事情，赵麟打从心底就感觉到排斥和劳累。但即便如此，他也正常的回应着沈春花。
“对，等到那个时候了，我们也明白他那边是不方便。到时我也可以说，那天我去看他家两位老人，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正好去陈家堡了，然后顺便去拜访了一下。反正，我感觉这样稍微试探一下比较好。”
陈家堡真的算是他们整个黑水沟公社最好，最繁华的地方的。
还有一个月过年，但这边的村子已经有集市了。
赵麟和沈春花本来是想去这边的临时车站的，但当意外走到的集会的中央时，两人却不约而同的被这里的一切给吸引了。
“既然碰到了，那我们就逛逛吧！”
看到眼前的情景赵麟也来了兴致，立马开口建议起来。
“嗯！”
这个集，感觉挺大的。至少他们站在的集市中间位置上，下面和下面都有一些看不到头和尾的意思。
“冰糖葫芦五毛，五毛！”
“柿子柿子，好吃香甜的甜柿子，一斤才三毛了。”
“烤鱿鱼了，烤鱿鱼，好吃的烤鱿鱼一串才三毛！”
“油饼，油饼——”
“卖瓜子了，五香的瓜子，还有烤花生，脆脆的烤花生！”
“鞋子贱卖，贱卖，来自温州的鞋子。我们老板跟自家小姨子私奔跑路了，老板娘忍无可忍直接亏本甩货给我们的！”
“哈哈，这个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件事情当时可是上过新闻的！”
陈家堡作为黑水沟的中心，这里的马路，主路是漂亮的油柏路，其他的辅路则都是平整的水泥路。
现在村子最中央的那条十字路口上，中间大家留出了一辆车子大概能过的宽度，两边则全是密密麻麻的各种摊位。
在这样的场合，沈春花以前最先关注的，肯定是这里卖吃的的那些摊位。
但此刻在不知不觉中，沈春花就是走到了那家卖皮鞋的摊位上了。
跟沈春花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广告词，到如今沈春花已经看到了提前出来的白蛇传，也看到早早出来的奶茶热饮那种。所以此刻等听到熟悉的温州皮鞋厂广告后，沈春花也就没有太奇怪。
不但不奇怪，她还突然的有了莫名其妙高兴的感觉。
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外地人，在其他地方突然的吃了老家特别正宗的特色美食。
也像是一个出国很多年的游子，突然在异国的街道上听到有人在用最正宗的华夏语言，在跟别人说话。
反正站在这个场合，听着熟悉的广告词，沈春花就是突然的非常非常感动。
“怎么了春花？你想买鞋子吗？”
沈春花在这个地方停留的太奇怪了，她望着前面微笑的模样也有些奇怪。
就是那种，你看到她在人群中笑，看着她跟别人摆出一样的表情。但就是感觉不对，就是感觉她的思想她的灵魂好像突然的脱离了，根本就不在这里的感觉。
很久很久后，等意外在书本上看到孤寂和孤独感这两个人词汇时。赵麟明白了，他老婆经常这样的，是身上自带一种莫名其妙的孤寂感和孤独感。
但那个时候他并不懂这个，他只是在人群中下意识的拉住了对方。
“没事，就是感觉挺有意思的。没事，我们继续去逛前面吧。”
人只要活着，就要好好的活着的。
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
就算身边没有任何的亲人和朋友，也要好好活着的。
突然的感慨了一下，随即就沈春花就微笑着，跟赵麟继续往前走了。
她跟赵麟，应该是特别合拍的饭搭子和工作搭子。
每次出去外面，他们肯定会好好吃一顿，也肯定会买很多很多的街头美食。
像这次，两人就在外面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酸汤饺子。
等吃的身体暖暖的后，他们又买了他们特别喜欢吃得冰糖葫芦，烤红薯，蜂蜜蛋糕，还有大冬天反常出现在这里的烤柿子和新鲜橘子。
两人回来时，站在外面半天没有等到车子，据说可能已经错过了。
所以这次没有骑着车出来的两人，就提着手上的东西慢慢往回走了。
走了一会，看着他们手上的东西，沈春花突然道：“赵麟，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别人说的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
“那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自从自己父亲过世后，赵麟很少笑的。但这一刻，他就是被突然说话的沈春花给逗笑了：“我们这样，最对算是对自己不苛待。而且我们都欠银行九千多了，未来可能还会欠更多，所以也不差这几块！”
“确实！如果为了开一个厂子，就真的开始节衣缩食，过的比我们俩没有开厂子时还艰难，那确实也没有意思了。”
现在九千多，就是她那个世界的九十多万的。而他们刚才买了那么多东西，还在外面吃了两碗热乎饺子，总共也才花费四块多。
一下子心里舒坦了，随即沈春花也不多想了，就提着东西跟赵麟继续走路了。
中间的时候，她把还热乎的红薯拿出来，又掰开跟赵麟吃了起来。
明明塑料袋有两个热乎红薯，但沈春花还是掰开跟赵麟一人一半。
两人吃着红薯慢慢走路时，沈春花假装不经意道：“喂赵麟，刚才我们一起吃饭时，你兜里怎么又有橡皮圈了，你之前总共买了多少？”
沈春花说的之前是十月份的时候，是他们一起去市里参加活动，后面一起去城北美食城的一次。距离现在，应该有两个多月了。
没想到她会突然的问这个，赵麟微微一愣，随即他就风淡云轻道：“也不多，大概二十几个吧！”
“哦，是二十几个啊，确实也不多。”
心里有些感慨，轻轻的笑了一下，随即沈春花就顺势改变话题，跟对方说厂子的事情了。
这天两人回来后，赵麟就去厂子盯生产了。沈春花提着东西不便再进厂子，就直接回去了。
等回去后，沈春花就难得的看起了书。
最近一段时间是所谓的考试月，老师们也不教什么新课了，基本就是让他们天天的自己复习。
正是因为这样，沈春花才敢这么请假的。
但自从她家工厂出事到现在，她已经请假四天了。想到下个月的几个考试，沈春花还是老老实实的看了一会书。
看了一会后，沈春花又起了明天去学校上课的心思。
就在这个时候，沈春花抬头看见了挂在她家墙壁上，撕的只剩下几张的75年日历。
今天是12月25日周四，上面写着宜结婚，宜搬家，宜动土。
除了这些外，其他的内容就没有了。
但这样的日子，却让沈春花想起了她上辈子经常过的一个节日。
其实也不是她经常过的节日，只是在穿过来前，沈春花待在电子厂比较多的深圳。
在那个地方，那里的商家和年轻人们，好像都挺重视圣诞节和平安夜的。
每年这两个节日时，不管是外面的大商场还是他们园区附近的小商店都挂满了各种红色和白色的小装饰。
什么Jingle Bell的歌曲，那两天几乎在任何地方都能听到。
而在他们园区的外面，卖玫瑰的，还有卖苹果的，都是成堆成堆的出现。
在那样特别重视这个节日的地方待了很多年，沈春花自然对这两个所谓的洋节日有一定的熟悉，也极有好感。
最重要的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圣诞红苹果，就是在这样的节日收到的。
那天他们几个跟着经理出去谈了一个大单，回来时已经有家世的男经理在给自家老婆买外面的圣诞苹果和鲜花时。也大手一挥，大度的给他们现场的所有销售一人一个红苹果。
那天挤在人群中的沈春花，就第一次在这样的节日获得了一个代表平平安安的圣诞节苹果。
当然沈春花现在这么感慨，也是因为今天这个日子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也是有一点点小特殊。就是现在跟沈春花一个户口本的赵麟，他的生日就是今天。
如果按照阳历算生日的话，今天应该是赵麟22岁生日了。
如果不是赵麟爸爸刚刚去世一个多月的话，那么这个日子沈春花肯定会投桃报李，给对方好好办一场的。
但现在的情景下，这个生日肯定不能给对方过了。
在心里犹豫着，随即回来后就一直坐在家里炕上看书的沈春花便立马下床了。
穿好外套，戴好外出的帽子后，沈春花迅速的出门向村中央的供销社走去。
他们沈家村现在算是变得越来越好，象供销社的旁边，现在就开了专门的菜铺子和水果店。
沈春花进去后，很快就花费一块钱买了几样新鲜蔬菜和几个大红苹果。
拿着东西回去后，她就难得好好做晚饭了。
在他们这里，最好的饭不是米饭也不是饺子，而是一顿热乎乎的拉面。
然后一直都不太喜欢做饭的沈春花，就认认真真的做起了今晚的晚饭。
在沈春花认真做饭时，赵麟在厂子盯了一会抓紧时间做电热毯的工人们。然后就进自己的办公室，犹犹豫豫的打起了电话。
本来他想写信的，但写信他又害怕别人会感觉借钱没有诚意，最后赵麟还是决定用电话了。
说实话，他能联系人的挺多的。
沈爷爷曾经跟他说过，人情这个东西是越用越少，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能不用就不用。
他的情况其实一样，自从六年前家里出事起，除了求过感觉确实能帮助到他家的几个老师外，其他的人他一次都没有开口过。
此刻想到他跟春花的处境，也感觉自己只要度过这关了，肯定能还到别人的钱。所以赵麟就豁出去，联系了他在高中的几个同学。
所谓下乡向下，也不是谁都出去的。
像他的几个好朋友，就都没有真正上山和下乡，都是在家乡东北直接服务的。
反正此刻，等赵麟按照记忆里号码，一个一个拨过去后。很意外也很运气，他打的三个电话都打通了。因为快过年了，他们竟然都早早回去了，他就很容易的全部都联系到了他们。
跟他们打电话时，赵麟最开始都是客气的寒暄着。
等朋友们，最后可能都受不了了，都开始直白的问他，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时。赵麟犹豫了一下，最后就把他结婚了，他跟妻子办了一个厂子，但最近遭遇了一点麻烦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大家。
等他最后说出，他想向他们借一两千块钱应应急时。他的三个朋友，都意外的全部都同意了。
“不就是两千块钱嘛，我给你凑，几个存折凑一下肯定就够了。不过你这个臭小子，你怎么结婚都不跟我们说一下啊。”
“没问题，不过你都找我开口了，那碰到的问题肯定不是一两千块就能解决了。这样吧，反正我的钱放着也是放着，我把我的零花钱全部都取出来给你，你就暂时全部都用着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急，等你什么时候度过难过了，手头完全方便了，你再还我就可以了。”
“两千块钱？没问题赵哥。你把银行卡号告诉我，我明天就去银行转。不过两千够吗？要不要我再找我爸妈去要点。我们一起长大的，我说我自己要钱，我爸妈肯定不给我。但如果我告诉他们，是你做生意需要，他们肯定很乐意帮忙的。”
三个朋友，赵麟一拿起电话，就一共打了一个多小时。
自从他家出事了，他的变得格外敏感了，跟大家接触的也越来越少了。
但这三人，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兄弟。
那个时候，他们都是住在一个小别墅区的。按照那个时候的说法，他们也是一个小区，一个院子的。
只是后来，经历过从高朋满座到人人避如蛇蝎的一段生活后，渐渐的他就自发切断了他跟大家的一切接触。
也可以说，如果现在不是他们真的需要钱了，赵麟就不可能这么早联系大家。
在打这三个电话前，他心里其实是有一点忐忑不安的。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全部都找不到人，或者全部都联系不到，或者全部都跟他哭穷拒绝他的心里准备。
但此刻，赵麟却庆幸他今晚打了这三个电话。
因为这一刻，他也清清楚楚的明白，他以前其实是把别人想的太坏了。他似乎也太低估看轻了，他曾经的几个儿时朋友了。
等打完这几个电话后，赵麟就提前下班了。
而这次等赵麟刚刚回家，刚刚想开口告诉沈春花，他应该能借到几千块钱时。
他刚刚进北屋卧室，正在里面忙碌的沈春花。却迅速的举起一个苹果，又在苹果上迅速的按了一个点好的红色蜡烛，迅速的举到了他面前：“赵麟生日快乐，我刚刚才想起你的生日，忘记给你准备生日蛋糕了。但今天还是圣诞节，我们就用一个苹果简单的意思一下吧。来，赶快吹吧，吹完我们就正常吃饭！”
看到突然送到自己面前的大红苹果，还有沈春花按在苹果上的红色蜡烛，赵麟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他已经五六年没有过生日了，加上最近总是很忙，他真的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里。
扫着对方举到面前大红苹果，还有那个摇摇晃晃几乎要摇灭的红色蜡烛。还有后面桌上的一大堆的陇城美食，还有对方一脸带笑的表情。
赵麟慢慢的勾起最近，慢慢眯起的眼角，随即低头向那个特殊的生日蜡烛吹去：“谢谢你，沈春花！”
谢谢你，沈春花。如果今天沈春花给他大办这个生日，他可能心里会有些不安和不舒服。毕竟不管怎么样，他的父亲上个月刚刚过世。但此刻对方却用这个看着潦草和随便的方式给他过生日了，心里感觉异常的暖心和感动。
这一刻，赵麟真心实意的感谢着。
这一刻，赵麟的再次有了，他碰能碰到对方，真的很幸运，真的算是老天在保佑的感觉。
在赵麟感动的低头，把那个造型奇特的苹果蜡烛给吹灭时。在几十里外的市日报社，第一次把采访稿投到上级的苏陈年，则是一脸兴奋的盯着市日报社的黑白印刷机。
被他一直盯着的地方，一张张印着李大贵出殡和对方孙子被人指责的黑白相片，也在飞快的一闪一闪着。
心里有些激动，等跟现场的工人再次确定了一下这些报纸的真正发行时间后。
随即一脸兴奋的苏陈年，就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这个让他向往不已的市日报社印刷厂了。
第65章
小地方信息真的特别封闭, 沈春花是第二天在学校接到通知了，才知道她的厂子再次出事的。
“赵麟已经出去应付记者了，但听说外面来的记者挺多的，我就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
沈春花是在学校校长办公室接的那个电话, 给她打电话的是他们村子的村长。
“好, 那我现在就请假赶回去。”
心里烦躁的要命，等打完电话后, 沈春花就在现场又跟校长跟他们高一二班的班主任再次请假了。
“唉, 去吧，去吧, 你这个情况, 唉——”
沈春花是整个四中情况最特殊的学生，她是第一个年纪轻轻结婚了, 然后再入校的学生。她也是年纪轻轻，第一次自己开了厂子，然后三天两头有事情的。
但给她打电话的是上面沈家村的村长, 她叔叔又是他们黑水沟公社的前社长。她还能参加公社和市里的各种会议, 甚至连省级的会议, 省级的领导也能见到。
如此的情况下，即便感觉有些为难，最后校长也不敢不让她离开。
“你回去多看看书吧, 再过半个月就考试了。”
校长都说出让沈春花回去的话了，沈春花的班主任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也只能下意识的提醒一句。
“好的, 谢谢校长和老班。我一定会好好的努力, 争取下次考试一定考出一个好成绩，不让你们为难的。”
知道自己这样, 他们确实能为难。
轻轻的鞠了一下躬后，沈春花就迅速返回教室重新收拾了书包了。
“哇，沈春花你家又出事了吗？”
“这有钱果然好办事啊，连请假都请的比别人容易。”
“那可不，你也不看看她是谁，人家可是连我们的省长和市长都见过的。”
在沈春花收拾东西时，总喜欢在教室阴阳怪气她的人，继续阴阳怪气起来。
那些人的声音特别低，沈春家假装没有听到，迅速收拾着。
后续等旁边的同桌蔡文文和前面的好友杨娟向她询问情况时，沈春花才简单给两人解释了一下，又跟大家说了一下节后见。
“嗯，节后见！”
现在才26号，明天是周六，过了周六周天，再上三天课就是元旦了。元旦是下周四，原则上他们是要从周四放假，一直放到的周六周天结束的。
意识到她这次请假，可能要超过一星期。这一刻，不管是的蔡文文还是杨娟，亦或是在后面偷听几个学生，都下意识的羡慕嫉妒恨了。
在大家的注视一下，沈春花很快就背着书包跑出了校园。
沈村长在给沈春花打电话时，已经叫人通知了在厂子的沈阿贵。
所以等沈春花出校园后，负责给他们春花服装厂打杂的阿贵哥已经推着工厂的自行车等着了。
等接到她后，他就把脚下的自行车蹬的冒烟了，他也跟沈春花大声的说了厂子里现在的情况：“那些记者来的莫名其妙的，说是今早的陇城日报发了一篇什么我们压迫，奴役小孩子的报道。我出来时，赵麟已经在外面应付那些人了。”
既然上报纸了，那就说明肯定是有人过来明访或者暗访了。稍微的想了想了，沈春花大声问道：“阿贵哥，这两天我们厂子里来什么奇怪的人了吗？像记者什么？或者有什么外人过来吗？”
“没有啊，前天我们的厂子不是在关门嘛，昨天刚刚重新开始，根本就没有像记者——”
沈阿贵说话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他飞快问道：“春花，那个苏陈年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他不是记者吧？如果说昨天厂子来什么外人的话，也就只有他了。但他进来后，全程都没有用他的那个相机了，他也没有跟我们打听什么。只是说要找你和赵麟，就随意的跟我们聊了一下。等知道你们不在厂子后，他就没有停留什么，很快就离开了啊？他，他不是在政府单位上班吗？怎么就成记者了！！”
说到后面，沈阿贵其实已经明白所有的一切了。只是心里难以接受，他就一次一次不敢置信着。
“他进的是我们这里的宣传部，不管是市里的宣传部还是乡里的宣传部，还是今天的市日报社，都是国家单位。里面有些工作可能是重合的，或者他们之间有些东西也可能是互通有无的。”
在原著中，苏陈年是结婚两三年后，通过考试考到报社的。
那个时候，他进去就是记者，后来又逐渐一步一步的成为报社主编。
那个时候，报社的影响力是特别大的，主编在一家报社的影响力也是特别大。
加上他进去就是有编制的，所以到了最后，等大家都开始努力返乡时。他为了自己的国企工作，就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去。
反正不管是现在还是书本里，这人做的工作，肯定都是跟记者有关。
开口跟阿贵哥解释了一下，随即沈春花就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了。
受到华夏传统文化的影响，沈春花在做任何事情时，都有一种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儒家文化思想。以前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和麻烦了，她这边好像都有一种被逼得受不了了，最后才采取反击措施的感觉。
就是她骨子里，还是有些优柔寡断，从不轻易招惹别人的习惯。也有一种，不管干什么事情，都留有一个余地，轻易不把事情做绝的习惯。
可能正是她这种莫名其妙的道德感和自我约束感，才会给人一种，她怯弱好欺负，可以让人轻易得罪的感觉吧。
尚宁村跟沈家村走路只需要二十分钟，坐在沈阿贵的车上，沈春花在大概思考了十分钟不到后，两人就到了目的地。
而那个地方，已经有四五家的媒体，大概是十来个人已经全部都围在他们工厂大门外了。
陇城是个小地方，现在整个城市可能只有一个真正的电视台。各种广播电台可能是二三个，媒体报社可能也才三四个。所有的这些加起来，就是外人看到的有六七个采访的记者，外加跟着他们的摄影师，司机助理等一大堆。就是村长和阿贵哥嘴里的，很多很多的记者和媒体了。
“我已经解释了，这件事情我们才是受害者。是对方先烧的我们工厂，我们接受了派出所的调节，最后才勉强留下对方在外面工厂干活的。如果他不想干，他可以直接走人，我们不会勉强的。但无论他走不走，他欠我们的钱是一定要还的。”
被一大堆人围着，工厂明显是不能进行生产了。现在很多的工人都站在赵麟后面，都呈现出一种类似阻挡记者进内的姿态。
赵麟就是这个时候，再次跟前面的记者说起话来。
这样的话，他应该是说了很久了，在说的时候沈春花甚至能听出他嗓音中很明显的沙哑。
“但做错事情的是那个李大贵啊，他已经为他的冲动行为自杀买单了，这样的情况下你们为什么还要为难他唯一的孙子。那个李担，他今年好像才十三岁吧？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你们让他这么小就打工，这样是不是太苛刻了？”
赵麟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对面发问的那个记者，声音也跟他一样的沙哑。
但即便如此，为了新闻为了流量，他也大声的继续发问着。
“这个问题好办，我是可怜那个孩子，是他爷爷临死前可怜巴巴的求我，我才愿意留他在我们工厂吃一口饭的。竟然大家这么为他着想，那我把他叫出来，让他现在直接走就好了。”
在大家议论纷纷时，沈春花把自己书包交给沈阿贵，然后直接快步向内走去。
“厂长！”
“春花！”
“春花姐！”
见她突然出现，后面所有站在赵麟身后的人，全部都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甚至连赵麟都在下意识的皱眉后，然后又露出略微放松的模样。
“沈厂长，请问你什么意思？你真的愿意让他离开吗？”
“沈厂长，你的意思是你家厂子被人烧毁的事情，你既往不咎了？”
“沈厂长，你好，关于日报社拍摄到的你们员工，欺压和奴役未成年小孩子的新闻，你有什么解释？”
“沈厂长，你真的愿意，放弃追究，让那个孩子重回校园吗？”
这个年代，像陇县这样的地方新闻媒体只有这么几家，同样出外勤搞采访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一般人的职位都不会轻易改变的。
所以此刻采访沈春花的这些人，其实就是十月份采访她的那一波。众人听出她的声音，迅速拿着话筒摄像机对准了她。
沈春花骨子里怯弱，但在面对大事时，不管怎么样都表现的落落大方，都会拼了命不怯场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再次展现出来。
没有在意围上来的那些记者，沈春花看着里面继续道：“老公，李二蛋呢？”
“在这里！”
听到沈春花的话，站在赵麟后面众人，立马从后面把从刚才起一直藏着缩着的罪魁祸首找了出来。
“李担你自己说！”
明白沈春花的意思，赵麟也从后面拉了一下刚刚走出来的单薄小伙子。
“我——”
看着终于被他们放出来的新闻当事人，得到任务来采访的众记者和众摄影师，也把话筒和镜头全部都对准了他。
“李担，请问你知道了今天市日报社对你的那份新闻报道吗？”
“李担，请问你爷爷真的是为了报复，所以烧的春花服装厂吗？”
“李担，刚才沈厂子说了，她会放你离开了，你会离开吗？”
“对啊，你现在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你开心吗？”
众记者叽叽喳喳着，似乎特别关心他，也似乎挺高兴因为他们的到来，沈春花能说出立马放他离开的话。
“我——我不能离开，我欠他们很多钱！”
在犹犹豫豫中，李担按照昨晚苏陈年教的，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债务问题。
围着的记者们，全部都下意识的看向站在他对面的沈春花。
沈春花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看着周围的那些各种目光，她气极反笑：“我说了，我会留下他，是他爷爷在咽气前，死乞白赖的求我，道德绑架我。让我给他孙子一口饭吃，让他孙子给我打工一辈子，还他们欠的钱，我才留下他的。他说这话时，我们村长在，我丈夫在，李担在，甚至给我们做协调的派出所警察也在。
因为是一个临终老人说的，祈求的，我才留他在我们工厂的。不然就我这样的厂子，我会找不到工人吗？还有，他现在不想干活，不想留在我这里受苦，那他确实可以立马转头走人，我绝对不拦着他。但想让我减免他家的那些欠款，那就是做梦！我的这个厂子是怎么开起来的，现场所有人都知道的。我到现在欠着银行九千两百块的事情，现场大家也知道。现在我的厂子被人烧掉一万块的货，难道你们想让我不要赔偿？这是不可能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我就算被逼着这个厂子办不下去了，这个钱我也会要的。如果他真的不想还，可以，我们可以的走法律程序。还有今天的那个颠倒是非的报道，你们说是市日报社发的吧？行，随随便便站在纵火犯的立场诽谤，没有一点新闻从业者的公平性和公正性。我等会就直接去派出所报警，后面就去法院告他们。
反正你们想写什么就什么，我沈春花坐着直站的正，我不怕被你们随便的写。但还是那句话，不管写什么你们都要公平公正，任何报道被我发现你们随便乱写了，我都会终究到底的。还有你们在报道这些时，能麻烦你们也采访一下我们的工人吗？因为对方的爷爷的一把火，我们工厂就要倒闭了。”
沈春花把手伸向周围的大家：“我们所有的员工，原本过年的时候，我能一次性给大家多发三到五块钱。但到了现在，我们却连过年每人五到十块的工资都发不出去了。我们现在有一个很好的项目，本来这个时间如果我们的厂子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就要批量生产电热毯了，但现在你们看看我们生产条件——”
说着话的沈春花，貌似愤怒就带大家直接往里走。
被她突然唬住和吓住的众人，下意识跟着她。
在沈春花的暗示下，沈春花服装厂的所有人下意识让开了通道。
现场的记者和媒体们，本来只是被沈春花唬住了。
但此刻等真正的看到里面的场景后，看到里面被烧毁的环境，大家却立马暗示身边摄影师赶快拍摄了。
“大家现在看到的情景，就是我们火灾现场。我们的这个工厂，是我们花费一千块刚刚建起来的新工厂，我们刚刚搬进来一个月不到。但就是因为那个我都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得罪了自杀老人，突然就给我点了一把火。因为这次大火，我损失了一万多的衣服，还有三百多匹的布料，我们专门从安城买来的电热毯生产材料，最后也一下子全毁了。
严格的算起开，他一下子就毁了我将近两万块的东西，加上这个房子可能要两万五百多。但就是因为对方突然喝药了，我就可怜他们，只收了他们的一万块。这一万块，我还是让对方用十年用一辈子还的。怕他还不上，我还给他提供了还钱的工作了。我都这样了，你们还想让我怎么样。
而且他这么一放火，烧的也不只是我自己的钱啊。我们厂子五十多人的工资，也被他一下子就烧了。如果我们这次得不到外界和政府的支持，那我们只能宣布倒闭了。那倒闭后，我们厂子的五十人怎么办？他们的家人，他们的老婆孩子怎么办？你们来看看我们现在的厂房——”
说着话的沈春花，又特别激动的把大家带到了仅存那一间大厂房。
一进里面，大家就看到挤得密密麻麻的很多桌子和缝纫机，也看到了很多摆在厂房桌子上的貌似像毯子一样东西。
沈春花大步走了进去，然后指着最前面的桌子毯子，就激动的抖了抖：“大家也看到了，这就是我们工作环境。本来这个厂房，我们只安排放二十个桌子，二十几个机器的。但现在，却是四十个桌子，四十五台缝纫机一起放了。本来我们生产的新品电热毯，我们是计划在一个特别宽敞的环境中，是要放在那个桌子上，敞敞亮亮生产制作的。
但就因为对方爷爷莫名其妙的一把火，我们这么多人只能挤在这么小的空间里。还有如果不出意外，我们新品电热毯，早就批量上市了。我们原本计划，靠着这个我们陇县唯一独有的电热毯，走出陇县，走出大西北，走出国门的。但现在因为没有原材料，我们甚至关门了很多天。现在眼瞅着要过年了，眼瞅这冬天就要过去了，我们新品还没有流入市场。这一切，都是那个叫李大贵的老人家弄的。
他一出事，我连他的责任都没有大追究，我只是听从警察的协调跟对方的孙子签订了和解协议。那位老人家，明明伤害了我，却还是道德绑架我。我明明吃了那么大亏，我还哑巴吃黄连的听了对方话，开始帮助对方养孙子了。我都这样了，你们还想我怎么样？如果大家真的再逼我，这个厂子我就不开了，或者这个地方开不下去了，我就跟我丈夫，去其他地方开！！”
后面的时间，似乎完全变成了沈春花独角戏了。
现在的很多人，都还没带货的具体概念，甚至广告这样的词汇，也只是在离京沪市这样大城市才存在。即便有打广告的，也是特别明显广告短片。像现在这样，不太明显的软广告，大家根本就没有发现。
就算有人感觉不对，一时也说不出到底什么地方不对。
在陇县这样的地方，每天发生的新闻事件本来就少。
大家只是本能的察觉出了这事的特殊性，在得到市日报社的启示后，就全部都过来采访了。
这件事情，到底是纵火犯的孙子，应该打工赔偿。还是沈春花看在对方已死的份上，应该对李担这个无辜的未成年大度一点，他们其实根本不在乎。
加上这件事情的两个当事人都很特殊，一个是前一段时间让大家都知道了的烈士遗孤。另外一个是一个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在他面前当场自杀的可怜少年。
再加上，这其中牵扯出一笔巨额的赔偿款。
本能的感觉这事情的特殊性和争议性，不管是陇县唯一的电视台，还是两个比较知名的广播站，亦或是这个城市仅有的三个报社。大家回去后，就洋洋洒洒的全部立马报道起这件事情。
在媒体们全部都离开，全部都回去抓紧时间创作时。
听到沈春花愤怒言论的很多工人们，则是在现场再次问起了厂子的真实情况，还有沈春花说的逼急了，她就关厂子的真实性。
“春花，你刚才是开玩笑的吧？”
“对啊厂长，我们厂子还没到那个地步吧？”
“是啊，你和赵哥不是昨天刚刚去了陈家堡吗？你们不是去筹钱了吗？”
今天厂子的大部分男人都去外面催账了，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厂子的女工，真正的男员工其实就只有像沈阿贵，沈二叔，杨子枫这样的几个男人，当然也有一些看热闹的。
剔除掉这些做杂工的男人，现场很多女人，其实大部分都是之前沈春花厂子的老员工。
就是她们中很多人的文化程度其实并不算特别高，大家活了那么久，之前都是在家里没有多少存在感的。
但在过去的大半年内，她们因为这个工厂，得到过一个二三十的高工资。这样的高工资，是她们男人在大队中干三个月到四个月，才能得到的工资。
就是因为她们一个月就能赚到家里老爷们，或者父母兄弟三四个月的工资。
过去大半年，她们在家里的地位直线飙升了。
就是在现在这样的年代，如果没有沈春花这个厂子，他们基本不可能得到这样的赚钱机会。
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一个人一个月赚到三十块工资的那种奇特自豪感和满足感。
在大家的眼里，沈春花的这个厂子，现在真的不是简单的小厂子。
在这个厂子越办越好的时候，大家甚至梦想过，这个厂子能越办越好，能像真正的国企一样。一下子办个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一辈子。
反正跟村子的村长一样，大家对这个厂子特别寄予厚望。
所以这样情况下，等沈春花说出像倒闭和搬迁这样的词汇后，他们怎么可能不紧张。
大家大声的质问着，紧张的等待着。
沈春花看着这样的大家，看着站在女人堆外面一些听到消息跑过来的其他人。
那些人，有很多是这些女工本 文由企鹅 裙死二而而五九一似七整 理上 传的父亲，母亲，还有兄弟们，以及丈夫们。
在她这里，他们厂子一共有五十三个员工，那就是有五十三个家庭。
除此以外，她这个厂子还是他们沈家村唯一一个真正的厂子。
所以不说这些女工的家属，就是站在那些人后面的沈村长，他也不会允许她随随便便就关厂子或者搬迁厂子。
心里的恶意，一下子的达到顶峰，在反应过来时，沈春花就在人前低头抹起眼泪：“但凡有一点点的办法，我也不想随随便便的关厂子。但国家的贷款，哪里是我们随随便便去一趟就能争取到的。就算争取到了，随后的贷款也依旧是背在我和赵麟的肩上。也就是说，到时我跟赵麟要背上好几万贷款，然后给大家发工资，给大家改善生活，给我们厂子努力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
但我们都这样努力了，却还有人嫉妒我们，在努力的搞我们。昨天一个记者，今早一个污蔑报道，刚才又来了那么多质问我们的记者媒体。如果办一个厂子这么难的话，那我们还办什么！反正如果把我逼急了，我就不开这个厂子了。我就去一个没有人搞我，没有人随随便便烧我的厂子。等出事了，我也能讨回公道的地方。”
说完话的沈春花，很快就捂着自己的眼睛冲进自己的办公室中。
这一刻，在冲进自己在办公室时，沈春花就冷静下来了。
然后就在这个一刻时，沈春花明白在她的内心，有些东西已经慢慢的变的不一样了。
“MD，都是你这个小子昨天跟苏陈年乱说，我让你乱说，我让你乱说！！”
在沈春花冲进办公室五秒钟后，在一片寂静中，之前专门去学校把沈春花接过来沈阿贵，一下子就举着拳头向中间的李担冲去。
“阿贵你干嘛？”
“对啊，你打他干嘛！”
“不是，这事跟苏陈年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昨天我们厂子就来他一个带相机的外人，他还是一个记者，不是他还有谁。就是这个臭小子，昨天跟苏陈年乱说，才给我们厂子又带来麻烦的。你们别拦我，敢砸我饭碗，敢毁我们厂子，我跟他拼了！”
“靠，我昨天也看到他跟苏陈年说话了！”
“妈的，厂长都让你在厂子干活还钱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对啊，打死他！！”
群山恶水出刁民，一个地方极端贫困了，可能会有一大堆特别善良淳朴的人。
但同样就在这样极端贫穷的地方，很多人为了钱，为了的活的更好，可能也会干出一些特别极端的事情。
为什么一个地方的大企业或者本土企业出事了，会有无数的村民和无数的地方政府，拼命的为他遮掩，为他打掩护。
因为在那样的地方，别人看到可能是违法或者污染。但在当地人眼里，他们看到的工作机会，是生存，是希望。也有很多人看到的是政绩，是地方经济和就业率，以及那个厂子和企业对村子和当地的其他隐形福利。
反正在沈春花进屋子五秒后，外面就发生了□□。
在平时笑嘻嘻沈阿贵的带领下，无数人的拳头对准了，为了自身利益，为了让沈春花不追究不要钱，所有引来大批记者的李担的身上以及脸上。
“好了，好了，你们再打他就出事了！”
“停手，都停手，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打他干吗！”
外面传来大家愤怒的打骂声，以及赵麟和村长的劝解声音。
“对，他是孩子，但苏陈年跟她老婆不是。MD，我们好心好意给他们房子，让他们住在我们村子，他们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对，MD，这两一个因为钱，一个因为当初被春花悔婚的事情，所以才联合起来对付我们的！”
因为村长的提醒，外面很多男人女人，全部都激动的向外出去。
外面声音此起彼伏着，在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中，沈春花甚至能听到赵麟和沈大伯一起冲出去去阻拦外面人的声音。
但无论外面的声音有多大，沈春花都没有出来阻拦。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子就变得那么坏了，但她就是烦透了，让别人一次一次算计。自己却束手无策，什么都干不了的事情。
她也烦透了，自己被随随便便道德绑架，任何人想算计她就算计她，想得罪她就随随便便得罪的日子。
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声，沈春花在屋子独自坐了一会后，最后终究还是重新站了起来。
之后，等她重新出来时，她的手上多了一瓶膏药。那是她开厂子时，想着以防万一去前面的小药铺买的。
上前仔细的看了一眼，发现此刻低着脑袋不住□□的半大小伙子，已经慢慢坐了起来。
发现对方，好像除了眼睛上多了两个熊猫眼，下巴脸颊多了一些青紫和浮肿外，其他地方好像还可以后。
低头静静的看了一会，之后沈春花一句废话都没有说，她只是抬手把自己手上的药膏扔在了对方的身上。
随后她就转身，毫不犹豫重新进了她后面的办公室里。
这天，沈家村爆发了今年的第二次大规模恶性事件。第一次是年初一月份的时候，大家一起领粮食兑工分时，李担的爷爷带头掐着沈春花爷爷的脖子，当时很多人头破血流的那次。
这天，在黑水沟上班的苏陈年，大白天被何四妹的一个电话迅速的叫到了沈家村。
这天等骑着自行车的苏陈年和开着警车的警察一前一后赶到沈家村时。苏陈年和薛倩倩的家，已经被愤怒的沈家村村民命彻底的砸了。
甚至很多他们的东西，已经被愤怒村民的妻子们打包好，直接扔了出来。
等苏陈年到了家门口时，看到就是抱着孩子，明显惊慌失措的妻子薛倩倩。
第66章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想干嘛！！”
其实从突然接到何四妹的电话起, 苏陈年就隐隐约约的意识到，大家会突然这么做的原因了。
但即便如此，等突然冲出来挡在自己妻子面前后，他还是厉声假装不知着。
“老公！”
刚刚被吓到的薛倩倩, 等见到警察过来, 自己丈夫也过来了。才终于放松了身体，抱着自己的孩子惊慌无助道：“老公, 你终于来了。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 都说你断了他们的生路，他们就不给我们活路。你到底做什么了？怎么会惹到大家,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到如今薛倩倩才出月子四五天, 即便出月子，但因为要照料孩子, 因为还想再待在家里好好的调养几日，她就一直都没有出家门。
所以等今天一大堆人愤怒冲到她家，看到东西就开始胡乱打砸后。
尽管这些人在砸东西时, 都有避着她跟她孩子。
但即便如此, 薛倩倩也吓坏了。
之前别人过来胡闹时, 她还抱着孩子大声阻拦着。但此刻等看到警察和自己丈夫了，她说着说着就委屈的哭了起来。
而她怀里，刚才听到动静下意识僵住, 一直一动不动的孩子。此刻等听到她的哭声了，最后也终于没有忍住, 此刻也应景的大声啼哭起来。
反正这一刻, 薛倩倩抱着孩子, 跟自家孩子一起哭泣的画面，就是特别的凄惨。
“你们到底在干嘛？是谁动的手, 好端端的为什么动手啊？”
这次接到电话跑过来的，依旧是前几天的两位年轻警察。
因为前几天办案时，跟春花服装厂很多的员工都打过交道，也跟现场很多人说过话了解过情况。所以现在看着面前的这些熟悉面孔，两个警察也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询问着，不解着。
“苏陈年你告诉我们，今天市报报道我们厂子的事情，是不是你写的？昨天拍我跟二叔一起让李二蛋干活的，是不是你？”
平时总是跟老婆嘻嘻哈哈，在整个村子最开始其实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总被大家叫大嘴巴大喇叭的沈阿贵，再次率先发问了。
今天的那张报纸上，一共有两张相片。一张是昨天早上，李老头早晨六点出殡的相片。另外一张，是沈二叔大声喊李二蛋干活。沈二叔神情严肃，李担低头唯唯诺诺，他在一边拿着铁锹笑的没心没肺的画面。
他们从小就没有系统的读过书，从有记忆起大家就一直在干活。小的时候，去放牛、去捡柴火、甚至跟他们的父亲捡过外面的牛粪和马粪。再大一点，帮父母照顾年龄小的弟弟妹妹。去地上种地，去播种，去浇水，去扛麻袋，去后山打猎，去维修村子的水渠，他们什么没有做过。
他们中很多人，结婚的年龄也都是十五六岁。所以在他们的眼里，十三岁长的快一米七的李担，真的不算小孩子了。所以昨天沈二叔大声呵斥让李担不要偷懒时，站在旁边的沈阿贵真的感觉一点事情都没有。
但就这样的事情，竟然被苏陈年拍下来了。
虽然沈阿贵感觉自己没有做错，但他也不想莫名其妙的上报纸。所以此刻等看到苏陈年了，他就梗着脖子毫不犹豫的质问起来。
“……”
一听沈阿贵问这个，刚才非常激动的苏陈年下意识的沉默起来。
此刻的他，其实有想过否认的。
他们发东西，有很多人都习惯用笔名。所以如果他用了笔名，他就可以暂时否认了。
但偏偏他感觉他的名字特别好，所以在单位写东西时，他直接用名字的后两位做了自己的笔名。
所以到了此刻，他就突然不好否认了。
“你无话可说了吧？苏陈年你在拿着笔杆子胡乱报道的时候，你有想过我们村子吗？你不知道我们村子现在有五十多口都是靠着我们的春花服装厂吃饭吗？你不知道因为我们村子有了第一个厂子了，现在未婚的男孩子出去找对象，都明显比以前好找了吗？
你不知道我们都跟村长一样，都盼着我们厂子能越办越大，至少能提供更多的岗位和税金给我们村子吗？我们厂子遭受了这么大的危机，大家都在想办法，都在伤心着急，周嫂子冯嫂子甚至急得嘴巴都长大泡了。我们不求你这个外人能帮助和同情我们一下，但求你至少站在我们的立场，稍微为我们考虑一下吧？”
沈阿贵只念过几天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以及日月天太阳这样的简单文字。数学方面，他也会一点点简单的加减乘除。
他是他们厂子所有男人里面，第一个没有学历进工厂的。
他踩不了缝纫机，也看不懂合同，更加没有别人出去谈合同搞业务的本事。
反正他能进这个厂子，纯粹就是沈春花看在往日情分上。
反正这一刻，隐隐约约察觉出沈春花的意思。所以在面对苏陈年这个罪魁祸首时，沈阿贵就是展现出了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一面，就有点刻意的引导起现场的大家。
“对啊，这外人就是外人。我们都这么着急了，他却想方设法的给我们拖后腿！”
“苏陈年，你不知道我们村子的很多的孩子，今年都是靠着咱们的厂子，才能减免一学期的学费吗？”
“亏我们还给他们免费房子住呢，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是，你跟春花退婚都退这么久了，你老婆现在都给你生闺女了。你还惦记她，还折腾她干嘛！”
“是啊，这事是个人都知道是老李糊涂了。最后让二蛋去我们厂子上班，还是二蛋爷爷求着让我们厂长答应的。那笔钱，厂长也说了让他慢慢还。就算他现在在我们工厂干活，那也是正常干活赚钱啊，你瞎写什么啊！”
“是啊，如果因为你这次的胡闹，我们厂子最后筹不到后续的资金了，厂子真的倒闭了，你到时能负的了这个责任吗？”
“他负个屁，反正你现在也已经在外面工作了。为了我们厂子的安宁，你跟你老婆还是搬出去吧！！”
“对，对，对。省的你待在村子，就看春花和赵麟不顺眼。与其留你像个祸害一样，动不动就拿相机拍我们，就鼓动李担闹事，你还不如现在就带着你老婆走人呢！”
因为沈阿贵的带头，大家全部七嘴八舌的说起话来。
其实大家都不是愚笨的，可能刚刚跟着沈阿贵出来时，脑子是有点火热不清楚的。
但等脑子转过弯了，现场大部分人，其实已经猜到，沈春花刚才那么哭哭啼啼的一下，其实就是在告诉大家。因为苏陈年拍摄新新闻的事情，她已经彻底恼了苏陈年了，她已经不想在他们村子见到苏陈年了。甚至因为这次的这个麻烦，她已经在考虑搬厂子的事情了。
虽然到现在，大家也意识到，她当时说的绝对是气话。
但所有的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此刻在知道，就是因为苏陈年的乱拍乱写导致的今天的一切。大家最后也受不了了，就全部都集合起来，一起赶起了在外面上班的苏陈年。
“你们冷静一点——”
警察似乎被眼前的情况给震惊了，要是一个人两个人打架，一个人两个人随便打砸别人的家，并且随便的驱赶别人，他们肯定上去了就把人控制了。
但此刻，一下子现场密密麻麻的站了几十上百人后，两人就罕见的不知所措了。
“好了，大家都回去该干嘛就干嘛。不管因为什么事情，我们都没有立场随便驱赶别人的。”
刚才的情况太乱了，只几分钟的时间，等赵麟迅速的追过来后，大家已经把苏陈年和薛倩倩家给打砸了。
赵麟跟村子的大家不一样，也许站在沈家村村民的立场上。他们这么做是在驱赶坏人，是在保护他们村子的厂子。
但赵麟的身份，终究也是这个村子的外来者，是跟苏陈年和薛倩倩一模一样的。
虽然他已经在这个地方成家了，但在内心深处，他始终还是有他跟苏陈年、薛倩倩、何四妹、杨子枫、韩大东他们一样，始终都是外来者的感觉。
今天这事，无论苏陈年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恶意。在赵麟的眼里，这都不是大家能随随便便打砸对方家，随便驱赶他们的理由。
这件事情如果沈春花真的特别生气，他宁愿选择她之前说的报警起诉的手段。他甚至可以私下找他们理论，或者让他跟苏陈年打一架都可以。但即便这样，赵麟也见不得沈春花这么暗示大家欺负人，驱赶人，这太严重了。
赵麟义正言辞着，刚才激动的众人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碍于他的经理身份，大家还是下意识的忍耐下来了。
“是啊，不管怎么样，大家都不能随随便便就赶别人啊。”
刚才的一切实在太疯狂，今天一直跟在众人身后负责打酱油的杨子枫，终于找到机会，迅速的说了一句。
“就算我们是外来者，就算苏陈年他做错了什么。但这跟倩倩有什么关系？倩倩才刚刚出月子，她的孩子才刚刚满月。倩倩平时的时候，对大家多尊重啊。你们有必要就因为一件小事，做的这么绝吗？”
从刚才起一直负责保护薛倩倩和她孩子何四妹，也在这个时候再次发声了。
“小事？这是小事吗？怎么他的老婆是老婆，孩子是孩子，我们自己的就什么都不是了？就全是小事了？我家我男人腿一直有问题，长期瘫在床上，上期需要吃药。我儿子，他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智力一直都是六岁。我一个人赚钱，我不光要养他们，我还要养我公公婆婆两个老人。我这么差的条件，我好不容易有个工作，我容易吗？我家的情况跟老李家一样，都是需要在大队干点活，才能一个月领七块钱的。
怎么，我那个脑子一直是六岁的傻子儿子，能在我的教育下，每天早晨出去扫一下外面的地。他老李家十三岁的孩子，他就不能出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好不容易凭着自己的本事，把我家里的生活弄好一点，你们凭什么这么破坏！！如果我们厂子真的因为那个报道筹不到钱倒闭了，我就拉着我们一家老的小的，全部都吊死在大队大门上。反正这个村子，谁想要把我们的厂子毁掉，会让我没有工作，我就跟谁没完！！”
你以为普普通通的工作，可能在别人眼里就是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
反正在何四妹义正言辞时，人群中一直跟冯桂花同进同出的周玉梅突然疯了一样冲出来，然后对着现场的所有人大喊大叫起来。
她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不管村子的大家怎么取笑她的儿子和丈夫，她都一直都是无所谓，特别好脾气的表现。
但就在这个场合，她就是比所有人都激动，突然的爆发了。
别人的工资从三十变成十块，可能就是郁闷一两天，然后就什么都不想了。
但她这边，她最近却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但她的钱，她原本就做好计划了，是真的一分钱掰成好几份在花的。她都计划好了，今年她想好好办点年货，想买一点点肉，想给家里人多少买件新衣服的。她也想带着丈夫和孩子，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的。
所以在几个知青轻描淡写的说着苏陈年犯的错误时，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就就冲出来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
到了最后，她甚至抓着头发，直接像个疯子一样啊啊啊大喊起来。
“大家赶快抓着铁柱媳妇！！”
一直在沉默和深思的沈太平，终于站了出来。
“哦！好！”
在她的提示下，几个跟周嫂子关系好的女工，迅速上前抓着了她的手腕了。
现在的生活就是这么艰难，他们沈家村的好几户贫困户，周嫂子家的情况算是越来越难了。
丈夫一直瘫痪，公公婆婆越来越老，也动不动生病躺在床上，需要她下班后专门的把屎把尿。
她的傻子孩子，眼瞅着个子越来越大了，也算是越来越懂事了。
但这样外表看着像大人，脑子却只有几岁的孩子，她现在可能也开始考虑起自己孩子的以后和婚姻问题了。
反正看着这样的周嫂子，一些泪点低的女人们，在扶她时，也忍不住抬手擦起了自己的眼睛。
“……”
刚才好像是自己一句话，就把看着特别正常的周嫂子直接给逼疯了。
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听着对方崩溃的大哭声。来这个村子四年了，也知道对方一些情况的何四妹，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作为知青，她同情跟她一样身份的苏陈年和薛倩倩。她更加无法接受，他们这些村子的村民，像是土匪一样直接砸他们的家，直接随随便便就赶他们出去。
但看着突然发疯的周嫂子，看着现场那些冷冷看着他们的沈家村村民。
清楚的知道，在沈家村这个一年一家只能领几十块、一百多块分红的贫困村。
沈春花那个厂子，对很多村民的特殊意义。刹那间在重重的叹口气，她就什么都不好说了。
她是这样，赵麟和杨子枫也是这样。
大家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其实到了如今，赵麟和杨子枫他们都想不通。为什么只是一件简单事情，大家能闹的这么厉害。为什么沈春花只是暗示了一下，大家最后就义无反顾的全部都过来了。
在他们还在看，被人拉走了还崩溃尖叫的周嫂子时。
站在人群中的沈长平先是低声跟身边的两位警察交流了两句，然后他就走到了沉默的苏陈年面前：“小苏，我问你一下，就是你在写今天的这份报道时。你有想到你的这份报道会毁了我们厂子，会让我们的厂子筹不钱破产吗？”
“我，村长我没有想那么多。但当时我只是得到领导的安排，过来实事求是的采访一下服装厂着火的事情。上面无论是李担的爷爷刚刚下葬，沈春花就叫人把他叫走的事情。还是我过去时，二叔他们正好在指使十三岁的李担干活。这些都是真的，我一件都没有胡编乱造啊。”
正确的解释是，在苏陈年的眼里，他根本就没有想太多。而且今天这事情，他会选择迅速发表出来，也不是为了针对赵麟或者沈春花。他真正目的，只是想写出一份有争议，有销量，有阅读量的报道。然后迅速凭借自己的新闻和报道，立马在这个行业站稳脚跟。
甚至之前在他的意识里，他就算针对，他也只是在针对总是在找他麻烦的赵麟和沈春花，他根本就不是在针对沈家村。
但这一刻，苏陈年就是明白了，沈家村的这些人，他们竟然真的把赵麟和沈春花开的厂子，当成他们自己的了。或者换一种更正确的说法，那就是在他们的眼里，那个小小的破工厂，要比他原先想象的要重要的多。重要到沈春花只是随便的吓唬了两句，大家就为了她，直接来针对他了。
“你确实没有胡编乱造，但你的立场有问题。”
整个沈家村，只有村大队和村子的小学，才订了报纸。
因为已经看过那份报道了，所以在人前，沈太平才大声有理有据道：“这件事情，任何一个思想正常，认知正常的人，都会明白这件事情归根到底都是那个纵火的有问题。既然他犯错了，那么让他的子孙来弥补，这个有错吗？当时李大贵在临死前祈求沈春花收下那个孩子，让他一直在那个厂子干活还钱时，当时我跟旁边的两位警察同志都是在现场的。
我们当时其实都知道，那是李老头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是仗着自己要死了，所以在为难春花夫妻。但因为他都是要死的人了，加上李担年龄也小，害怕未来他长大了会没人照顾没有好工作。我们才昧着良心，让他故意为难春花的。怎么了，我们和警察折腾了几天的调解协议，就是比不上你的三言两语？任何思想没问题的人，只要知道了这件事情了，第一想的肯定是去世的老李这次是把我们厂子打击狠了。怎么到了你的眼里，你的立场就纵火犯一模一样了？”
从沈村长突然的说什么立场问题时，苏陈年的脸就迅速的惨白了。
这个年代，任何跟立场有关的话题都是特别敏感的。
看着冷着脸大声的村长，苏陈年终于意识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紧张的舔舔有些突然干裂发紧的嘴唇，苏陈年本能的想立马解释的。
但因为沈村长的激动和不停顿，他就是半点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得到。
“不是，我——”
苏陈年在拼命的找机会解释时，刚才帮他说了两句话的杨子枫，慢慢的把自己的步伐往后移动了一下。
前些年，总是碰到这样的事情。
这个时候，杨子枫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这样的情况，不光杨子枫熟悉，赵麟也特别熟悉。
因为他的父亲，就是被大家这么质问了一番，然后被大家插着反动的木牌子直接被押走的。
就是因为太过熟悉了，他甚至了有了一种，想开口立马为苏陈年辩解一下的冲动。这个时候，他想的其实已经不是立场不立场的问题了，也不是苏陈年本质上是在找他跟沈春花麻烦的事情。他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任何一人在他面前，就被这样胡乱的扣上一个立场和反动的帽子，然后随随便便就被别人拉走。
“村长——”
“你这样——”
“哇！！”
“招娣，招娣，招娣你怎么了？老公你快看看招娣，她脸突然青了！！”
关键时刻一声啼哭，外加薛倩倩一声特别惊慌的尖叫声，突然的打断了所有的一切。
薛倩倩激动的抱着自己的孩子，着急的看向村长和旁边的两个年轻警察：“村长，警察同志，我的孩子脸色特别不对。我们先不说了，求你们了，先带我的孩子去医院看一下吧？”
薛倩倩祈求着，同时下意识的放重了手上的力道。
被她抱在襁褓里，刚刚哭完的小宝宝，在感觉到大腿的异常后，再次被迫哇哇大哭了。
看着的“脸色发青”的小宝宝，两个年轻警察以为真的出事了，也就顾不上刚才沈村长的叮嘱了。迅速叫停一切，他们带着抱着孩子的薛倩倩上了车，并且催促起一直恍恍惚惚的苏陈年。
“村长，你说的意思我明白。等我去医院看过孩子后，我就回来收拾东西搬走。但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确实只是在想报道新闻本身，确实没有想害我们村子的意思。我跟我老婆在这个村子四年，四年来我们对村子的大家怎么样，大家心里是清楚的。”
深深的说了一句，苏陈年捡起地上的几样重要东西，就迅速的上车了。
其实沈长平也没有真的把他们搞进去的意思，在目的达到后，他叮嘱了旁边何四妹和杨子枫，让他们帮忙给苏陈年他们提前收拾一下东西后，随即就直接向斜对面的大队办公室走去。
“这就可以了？”
见村长，苏陈年他们就这么一个一个走了，周围一直热闹的大家，小声的嘀咕起来。
“那可不，反正让他们离开就可以了。”
“对啊，总不能像前几年似的，还动不动搞□□吧！”
“是啊，现在已经不流行这么搞了，吓唬吓唬就得了。”
慢慢转身离开的大家，全部低声讨论着。
“……”
大家一走，赵麟再站在这里就显得格外尴尬了。
他现在属于，跟沈春花他们站在一了，他心里还是会有他是知青的感觉。所以大家在赶跟他一样的外人时，他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的感觉。
但站在知青的立场，他却早就跟大家不一样了。
至少在何四妹和杨子枫的眼里，他此刻就是不适合出现的人。是跟村子的大家一个立场，是排斥他们，在赶他们走的人。
如果这个现场有跟他关系特别好的韩大东，他还能好好跟对方说一下话。但现在等对上跟他不熟的何四妹，以及私下跟他在一起时，其实相当沉默的杨子枫后。这一刻，赵麟就是再次有了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跟杨子枫说了一下，让他慢慢帮忙收拾，下午不着急上班的话。
随即，今天算是受到了很多刺激的赵麟，才慢慢的走向他们的春花服装厂。
今天的一切，让赵麟有一种他好像完全不认识沈春花的感觉。
他也真正的意识到，其实对于沈春花他好像一直都有些过于美化了。
反正此刻，慢慢的向自己家的厂子走去时。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赵麟回去的步伐就是越来越慢了。
这一刻，看着近在咫尺的春花服装厂。赵麟第一次了想随便找个地方单独待一下，想好好理一下这一切的感觉。
然后在厂子门口犹豫了一下后，他就对着里面的人迅速道：“二叔，苏陈年和薛倩倩的孩子好像出问题了，我有些不放心。你跟春花说一下，就说我过去看看他们，让她中午不用做饭等我了。”
说完话后，赵麟立马把门口的自行车推了出去。
所以之后等沈春花听到声音从办公室中下意识走出时，看到的就是赵麟推着厂子门口的自行车，飞快离开，飞快骑走的画面。
第67章
22岁的赵麟, 永远都不会想到就是因为他的这一逃和这一躲，日后他要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反正在当时，年轻的他就是骑着车子一溜烟跑了。而跑去的目的地，就是他以前有心事时, 经常独自一个人跑去的后山水库。
*
“二叔, 赵麟刚才说什么了？是发生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了吗？”
从一开始沈春花的目的就是给苏陈年一个教训，当然如果通过这次的努力和处心积虑。能把他们赶出自己的生活圈, 从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那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刚才看到大家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她以为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但此刻看着赵麟远去的背影, 沈春花却隐隐约约有了不祥的预感的。
“就是——”
在厂子大家的不动声色注视下, 进来就继续收拾院子的沈二叔，把刚才赵麟的原话说了一遍。
最后他也说了, 他们刚才过去就挑着砸了一些苏家的坛坛罐罐，但没有动薛倩倩，也没有动她家重要东西的事情。
当然, 最后村长说的那些话。还有何四妹、杨子枫、赵麟说的那些话他都说了。
“还有周嫂子——”
两人说话时, 同样拿着铁锹的阿贵再次靠近了说起了周嫂子刚才貌似受到刺激的事情。甚至最后的时候他怀疑薛倩倩在拿孩子做戏的事情, 他也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些。
他们凑一起说话时，厂子里重新回到工位上的大家，都转头通过旁边的大窗户, 下意识向外观望着。其中就包括，今天也受到刺激的谢春玲, 沈腊梅和沈阿萍他们的。
而刚才被大家打了一顿的李担, 这个时候也拿着铁锹委委屈屈缩在前面的废墟了, 一点点的收拾“被他爷爷”制造出来的废墟和麻烦。
在大家的暗中注视下，沈春花算是把刚才的事情全部都了解清楚了。
等明白了, 这是聪明的女主，再次用自己的机智挽救了自己的丈夫。
对于男主和女主最后的处境，沈春花就没有再关注。
甚至这一刻，沈春花也本能的都没有多想赵麟的举动。
她只是在听到二叔和阿贵哥的话后，下意识向右边的工厂厂房看了一下，然后又转头看向左边的屋子。
左边的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业务都出去要账了。杨子枫又在外面帮苏陈年他们收拾被大家扔出来的东西，所以此刻沈春花一转头。就跟刚好跟此刻坐在里面，也刚好看她的沈腊梅给对上了。
“……”
沈腊梅是跟沈春花一起长大的，两人又从小是关系处的特别好的堂姐妹。所以对沈春花，沈腊梅一直比较随便也比较亲密。
但这一刻在突然对上沈春花的眼神后，她的下意识动作就是低头躲了一下。
但就这么一下后，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反常，她就抬头又迅速望着外面露出了一个下意识的笑容。
“谢谢二叔，阿贵哥，我去跟腊梅谈点事情，你们继续忙吧的。或者如果大家都饿了的话，你们也可以告诉大家，今天大家可以早上回去吃午饭了。等下午两点的时候，我们再继续。”
对方冲自己笑，沈春花的下意识反应也是笑了。
但在微笑看看着里面时，沈春花还是说出让沈二叔他们，今天可以早点午休的话。
“哇，好，我现在就去告诉大家！”
身后传来大家很明显的惊呼声，在这惊呼声中，沈春花走进了左边的销售部。
原本这个地方，她是有安排专门的财务室和内勤办公室的。但就是因为李担爷爷的那一下，最后就不得不让财务和内勤，暂时挤在销售部了。至于原先那两个房间，现在又变成工厂的暂时库房了。
“姐！”
被沈春花安排着做出纳的沈腊梅，等看到她进屋子后，就下意识从工位上站了起来。
最近她一直都待在这个厂子里，所以最近和今天的所有一切，她都完完整整的看见了。
所以看到现在这个，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她的内心就很自然就跟平时不一样了。
“你这个小丫头，你还跟我来这一套啊。”
假装意外的靠近，抬手按着对方的肩膀把对方按下去后。随即沈春花就半靠在后面的暗红色书桌上：“腊梅，你最近的财务知识学的怎么样了？韩大东和杨子枫有教你，怎么好好做账吗？”
“教了，我现在已经学会填收支表了。东哥说了，等他有时间他就教我做工资表。”
听到沈春花的问题，来这里没多久的沈腊梅瞬间放松了。
然后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办公室里，她好好说了一下她最近的学习情况。
上班真的比整天呆在家里，太好了。
以前在家里时，她要天天喂猪和打扫屋子，还要照顾弟妹和做饭。
在父母特别忙，出去赚工分干活时，她就要识趣的做好家里的一切。那个时候她但凡有一定没有做到位了，父母回家必定会拿她小出一下气。
就算自己不待在家里了，跟着村子大家出去了。干的活，其实也是工分赚的不多的那些辛苦活。
但就算出去赚工分了，等回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会莫名其妙挨父母骂。那个时候，每次听到她父母说她要是是个带把的就好了。就能一天出去赚十分，而不是现在五六工分时，次她听着都是既委屈又闹心。
但现在，因为有这份底薪是十块钱的工作。就算这个工作，比起外面坐办公室的肯定低一些。就算她运气不好，过来的就是这边淡季，工资给的不多，厂子也是各种事情不断。
但不管现在厂子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她一个月都能在家门口赚十块钱。这也是比他们一年人，一年赚一百三要强的多。要知道去年的那一百三，是他们一家人一年才赚了一百多。但现在，她的一个底薪就是一年一百二。而且这个钱，还是月结的。
反正到现在，沈腊月在家里的地位就是直线上升了。
她明明在这里随随便便的坐了一天，但她爸妈就是感觉她天天很辛苦的样子。
明明有时候，他们可能也知道她在工厂也没有特别特别的累。但每次看到她身上的，因为要工作她专门新买新做的几件新衣服。他们也不好意思，让她再喂猪洗碗了。说她现在如果干活了，会把身上的新衣服弄脏，会身上有味道，给别人不好的印象。
反正因为突然的办公室工作，她就成为家里的香饽饽了。
她自己来这里后，也突然就知道，为什么那么人拼命的想找一份办公室工作了。
因为相比以前，现在生活真的太好了。
“春花，我跟你说啊——”
沈春花就坐在自己身边，就随意的靠在的后面桌子上，跟自己离的特别近。
加上她现在穿的衣服，也是跟大家差不多的蓝色棉服，她此刻的头发，也是跟自己一样的一个粗粗麻花辫。
所以对着这样的沈春花，沈腊月就暂时忘记了她现在的厂长身份。也忘记了刚才沈春花故意在人前搞暗示玩手段，让人把李担打了一顿，把苏陈年和薛倩倩赶出了村子的事情。
她靠在办公椅上，开心的分享这她最近的所有工作日常。
什么韩大东，让她慢慢学做账。
什么韩大东和杨子枫，都带着她去盘点了最新的货物。把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做了入库登记。
什么之前厂子的大家做完东西了，是她跟杨子枫过去。跟冯嫂和阿萍姐，一起清点的东西，一起给大家做件数登记。
什么业务员这边出单了，也是他们三人，一起又另外做的销售表格等等。
说着说着，起初非常激动沈腊梅，慢慢的也冷静下来了。然后她就压低声音小声道：“姐，你找我是不是有事啊？”
“嗯——”
沈春花想说，了解她的工作状态，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但对着面前的这张天真笑脸，沈春花却笑着解释道：“其实是赵麟今天出去了，我一个人不想做午饭，所以想去你家蹭饭。”
“这有什么啊，你以前也没有少蹭啊，不想做那就跟我走吧。”
沈腊月一直吊着的心，此刻终于落地了。
高兴的笑了一下，她当即就邀请沈春花跟她一起回去吃午饭了。
“你以后跟赵麟不想做饭了，你就像以前那样，直接带着赵麟过来吧。”
在起身迅速收拾桌子东西时，以前跟她关系特别好沈腊月真情实意着。
“嗯，好！”
沈春花笑着等她收拾，随即两人就一起离开了。
而见她离开了，厂子很多之前即便听到沈二叔和沈阿贵的话了，但也没有动的其他人，也迅速的收拾东西慢慢走人了。
当然这次在离开时，大家也留下人，专门的看住厂子了。
沈春花说了，在沈二叔他们没有给厂子的围墙做好防护前，大家尽量留下一个人看住厂子。
而等厂子的很多人都离开了，之前嚷嚷这走人的沈阿贵才走到了厨房角落里的李担面前。
“喂，小子，你身体没事吧，需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
李担现在已经被这个厂子的大家搞疯了，沈春花是这样的，沈阿贵也是这样。
感觉这些人都挺虚伪，见周围没人了，他也没有给沈阿贵好脸色，一下子就转过了身子。
“喂，你知道你爷爷坑我们坑的有多惨吗？本来按照我们厂子原先的实力，我感觉过年的时候，即便我们是淡季，这个月我也能领个十五六块，我老婆也能领到跟我差不多的数。这样过年的时候，我们就有三十块额外的过年钱了。但就因为你爷爷突然的一下，我跟我老婆额外的过年钱就变成了十块了。我跟我老婆，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我们还打算攒点钱去医院看一下。但就因为你那个厉害的爷爷。我们不但这次去不了医院了，我老婆甚至没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工作。
还有刚才周嫂子的哭声你听到了吗？你苦，你爷爷苦，难道她家就容易吗？周嫂子的丈夫，已经在家里瘫了七八年了，这个你是知道的。她的公公婆婆，积劳成疾，现在也莫名其妙总生病，总卧床，这个你也清楚的。甚至她家那个十七岁，但智力只有六七岁的独生子，现在也天天的拿着扫把，在外面扫地的事情，你也知道的。
你爷爷突然的一下，就逼得周嫂子第二天眼窝就黑了，嘴巴上全是一连串的水泡。你跟苏陈年，一个为了不想负责任不还钱，一个为了名和利，就把本来好不容易慢慢正常的厂子再次弄乱了。就让春花直接说出了，如果把她逼急了，她就关厂子和搬厂子的话。听到她这么说话，你说我们这些想靠着她靠着厂子赚钱吃饭的人急不急？你说像周嫂子这样的，她能不发疯吗？
这样的情况下，她一时着急，直接拿刀捅了你，我其实都不意外的。反正李担，做错了事情，就是付出代价的，谁让你倒霉摊上那么一个爷爷呢。既然你想保住你爷爷的名声，也不想在派出所的那个什么系统里留下你爷爷是纵火犯的记录，也想你和你的未来的孩子，被你爷爷给影响到。
那么你就要按照派出所的调解协议，好好的还钱啊。不想还钱，还想利用外面的压力，给春花给我们厂子压力。那今天你挨这一顿打，就不不冤枉啊。反正这个世上，所有得事情都是公平的。基本就是种什么豆出什么果，反正如果不是你爷爷先起了坏心思，后面就不会有你这个时候了。”
“种什么豆，出什么果？”
随着沈阿贵的话，脸上青青紫紫，一直梗着脖子的李担，慢慢抓过了头。
在稍微愣了一下后，他突然伸手握住了自己嘴巴。
“所以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我——”
都是什么，李担没有真正说出来。
反正在沈阿贵难得留下，坐在服装厂厨房大门槛上，拐弯抹角跟对方道歉时。
十三岁就长的很高的李担，就突然的坐在那个被烧毁的厨房角落，慢慢捂嘴嘴巴呜咽起来。
“你——你——你干嘛这样啊？我在给你道歉，我又没有骂你打你，你突然这样干嘛！！”
他这样的反应弄懵了专门留下道歉沈阿贵，就在坐着沈阿贵迅速起身时。
这几天其实一直憋着忍着的李担，捂着自己的嘴巴，缩在那个被烧黑的厨房里，反倒真正失声大哭了。
*
“赵麟，你不要多想了，回去吧。站在春花的立场，她这么做并没有错。而且她年龄还这么小，有些事情想做得绝一点，想以绝后患，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阿贵在没人的厂子里，一边守厂子，一边安抚今天被他带头打的李担时。
赵麟在结成冰的黑泉边坐了一下，然后就慢慢起身了。
那天的大夫说沈春花这边，工作压力大，钙不足什么的。
但其实大夫后面跟他说的原话是，她这人想的太多了，思虑太深了。想的多，做也多，锻炼又少，身体素质自然就比一般人差一点点。
所以吃点刺激的，吹点小风，或者收到什么刺激，就动不动感冒或者昏迷嗜睡了。
看着前面的黑泉，想到自己好像从第一次看到沈春花起，她就谋划这个，担心那个。
想到两人结婚不到一年，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静静的站了一下，回忆了一下两人去年这个时候。刚刚熟悉，刚刚被口头订婚了。
沈爷爷总是让他们出去，让他们去外面买东西培养感情的时候。
想到那个时候，他们两人多开心。
基本每次出去，就是为了买东西和吃美食。
等买完东西了，逛完美食城了，他们还会偶尔去人民公园逛一下。还会专门的花钱租个滑冰鞋，好好的滑一下。
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逃避和不坚定，在静静的看了一会，他曾经特别特别喜欢的冰面了。
最后很快赵麟就收回视线，就推着自行车，沿着他过来的另外一条路线，慢慢的原路返回了。
赵麟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往下时，他突然在马路的旁边看到了慢慢走路向上的李担。
他们村子的情况是，整个村子被山和林子，像个U字一样环绕着。
而他们的厂子，现在就建在U字口的一边，就在村子的边上。就是U字上边是他们的厂子，下边是大家平时总是出村等班车的地方。
反正现在看着突然跑出厂子的李担，赵麟在想了一下后，还是下意识的把自行车迅速停住了：“李担，你站住，你怎么了？谁又骂你了吗？”
因为突然骑车下来的赵麟，心情十分不好刚刚跑出厂子的李担，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李担的情况，现在看着非常不好，整个眼睛湿乎乎的，明显是刚才大哭过。
赵麟推着自行车过去，慢慢看了一下他的情况，然后突然低声道：“这样吧，我带你去阿旺哥那边看一下？”
“不用！”
上午被打了一顿，中午又被刺激了一下的李担，下意识拒绝着。
“没事走吧，让他看一下，我和春花也就不担心了。”
李担想说，沈春花根本就不可能担心他。
但在开口前，想到今天自己被人打了好几下脑袋和眼睛，最后他还决定跟赵麟一起去看看了。
两人在没人的油柏马路上一点点向下，等进入土路的村子后。看到大中午的，进村子的大路上也没有人。
在沉默了一下后，最后推着车子的赵麟就突然道：“李担，你知道今天春花为什么让人打你吗？”
“……”
已经被沈阿贵刺激了一下，也说教道歉了一番的李担没有回答。
在一片安静中，赵麟扫了一眼他跟沈春花的厂子，然后继续柔声平静道：“李担，人如果做错事情了，就要承担责任的。”
“……”跟刚才几乎一样的话，刚才李担初次听着感觉很难过也很受教。但现在，他的内心只剩下麻木和无感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麟却突然道：“李担，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我们厂子两米的围墙，你爷爷最后缩成一米五的身高，他是肯定上不去的。有些事情，既然你爷爷替你负担了，那我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找你麻烦了。我们不但没有找你的麻烦，我们甚至成全了你爷爷最后的担心，破例的把你留在我们的厂子了。这样的情况下，你就要感恩的。”
“……”
刚才受到打击的李担，此刻整个被打的青青紫紫的脸颊上，似乎写满了震惊和意外四个大字。
他不敢置信的转头看着身边的赵麟，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知道真相。
迎着他的目光，穿着蓝色军大衣的赵麟，继续面无表情道：“李担，我不知道你当时是抽什么风了。可能是恶作剧，可能真的像别人说的嫉妒我们，也可能还是不满沈爷爷临终前制定的那个发粮食政策。但无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做错了事情，你都要承担后果的。你爷爷的事情，就是你做事冲动不过脑的后果。今天你被厂子的大家冲动教训，就是你想到利用媒体想逃掉那一万块赔偿款的教训。
反正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这事我估计村长和那两个警察都看出来了，甚至春花都有可能察觉了。大家只是看在你爷爷自杀的份上，看在你确实年龄小的份上。全部都忍下了，全部都闭着眼睛再次给了你一次机会。所以你要好好的反省和知恩图报，只有这样了，你才对得起为了你自杀的爷爷，才对得起为了你假装眼瞎的我们。
但为了你爷爷，我们可以忍你一次两次，却不会一直无底限的包容你忍耐你。如果你再这样，再起不该起的心思，再给我们惹麻烦。那到时我们可能就谁的面子都不给了，可能就算你年龄小，也会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了。这样的结果，我相信你应该是不想看到的。我在说什么，李担你明白了吗？”
“明白！”
今天接连受到很多打击的李担，此刻表情木木的，脑袋嗡嗡。
就在在他看着赵麟温和的眼神，分析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总是碰到像沈春花，沈阿贵和赵麟这样的双面人和怪胎时。
在沈腊梅的家里，吃着午饭的沈春花。则是在饭桌上说起了，让沈腊梅偷偷统计一下，他们厂子的五十多个家庭。到底有多少，是像今天的周嫂子那样情况特殊。
“姐，你调查这个想干嘛啊？”
如果沈腊梅是合格的社畜，她肯定是接到任务就直接撸袖开干了。
但偏偏她不是，所以在她父母母亲拼命对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多问时。她就是在那个饭桌上，抬手巴拉着桌上的酸菜粉条，直接大大咧咧的开口发问了。
第68章
“嗯, 就是想了解一下员工的家庭情况，以便以后更好的管理。我听我二叔说，他们的厂子里有专门的档案室。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清楚所有员工的联系方式，家庭状态, 还有是不是军人家属, 是不是丧偶，家庭是不是困难等等。本来我想让你把这些都写清楚的, 但一想到这样工作量特别大, 所以我想让你暂时只写清楚他们的家庭状况。
但家庭状况又有点涉及隐私，一般你亲口问员工你家里是不是贫困, 你丈夫是不是身体不好。这样是个人, 应该都会下意识的隐瞒。所以为了的这份资料的真实性，也为了不让员工多想。我想让你找时间, 自己打听，旁敲侧击着把这份资料填全。”
沈春花一边吃酸菜粉条，一边说着自己的要求。
中间沈腊梅的妈妈, 热情的把一个花卷递过来时。沈春花也间断了一下, 笑着说了谢谢。
“你问那么多干嘛, 你姐姐说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难得你姐姐信任你，你就要抓住机会, 好好的表现，别让你姐姐失望。都十七了, 反应还这么慢。”
沈春花是沈家的晚辈, 但同时她现在也算是他们这辈里, 最有出息的。
见自己女儿反应慢慢的，在饭桌旁边的沈大强就习惯性的训斥了自己女儿两句。
“……”
离国的家长好像都是这样, 好像永远都不懂在人前给自家孩子面子。
被自己父亲在人前突然大声了，沈腊梅有些委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有了。
“六叔别说了，腊梅现在厉害着呢，天天坐在厂子里，能看很多账本呢！”
见不得对方难过，沈春花条件反射的说起了好话。
“真的？”
这次是沈腊梅的母亲在接话，今年对方的肚子又大了。在沈春花的记忆里，她几乎一直都是大着肚子的状态。
“是的，腊梅跟我一样也是念过初中的。我让她去厂子帮忙，就是看中了她的学历和机灵。反正任何一个公司，财务都是特别重要的。我安排她进里面，就是希望她能早日成才，然后帮我把财务盯好的。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学的很不错了。到如今她已经能入库，也能办出库吗，还能算大家的提成，已经特别厉害了。”沈春花真心实意着。
“哈哈，干的好就行，这丫头从小就聪明。她要是脑子里没东西，她那么多姐妹里面，我也不会只让她读书的。”沈大强哈哈大笑，明显特别开心。
“真好！”
生了七个，一直都没有生出带把的，只是抱养了一个男孩子，但还在拼命努力的腊梅妈妈由衷的开心着。
而看着自己母亲笑容，紧紧捏着筷子的沈腊梅，也心底滚烫，真正的开心起来。
这顿饭从过来到离开，两人一共花费了两个小时。
在回去路上，刚才情绪反反复复沈腊梅，认真的跟沈春花保证道：“姐，你放心，这个工作我肯定给你干好。”
“没事，不急，你在下月十五号前，把统计结果给我就好。嗯，就是大家都挺难的，我想借到钱后抽出一部分给大家偷偷多发一点点。这事情如果大家都知道了，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的不舒服，所以要慢慢来。而且如果你大张旗鼓的搞这个的话，就可能会出现谎报或者夸大其词的可能性。
所以我想让你，凭借你自己的本事，把这个数据打听出来。你弄出来了，我到时再私下求证一下。如果数据完全没错，到时基本上就按照这个来给大家发过年补助了。反正这个工作，我需要绝对的公平公正，需要有人只看事实，不根据关系随便的帮人。反正在我的眼里，你现在是做这个工作最合适的。”
刚才没有说实话的沈春花，这个时候特别坦诚的跟对方说着。
等说完了，看着对方扑腾着大眼睛，激动又感动的模样，沈春花忍不住又笑了一下：“怎么样沈腊梅同志，你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吗？你能暂时帮我保密一下，谁都不告诉吗？”
沈春花虽然在微笑着，但眼神中却满是认真。
迎着她这样目光，第一次被她交代任务的沈腊梅也调皮了的站直了身体，并且把自己右手举了上去：“报告组织，保证完成任务。”
他们这样，像极了某些电影镜头里的特殊桥段。
两人说完就一起笑了，害怕被大人们看到她们这样会挨骂，沈腊梅的手也放的特别快。
总之这个中午，不管是沈春花还是沈腊梅，她们都挺开心的。
等回去后，沈腊梅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赶快忙活了。
沈春花则是去工厂盯了一下生产，然后就回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拿着自己手上的三十几张名片，开始一张一张打电话 了。
这大半年的时间，她也认识了很多人。
她去黑水沟公社开会时，碰到的那些各种商人企业家，她上次去市里参加活动收到的那些名片。
甚至她上次在抗美援朝活动后，她其实也陆陆续续的收到了一些信件。
只不过那个时候，即便沈春花看了大家给她写的信件，上面也有很多人很明确的写出了要帮助她的话。
但那个时候，沈春花一心只想着通过政府的关系，拿个银行贷款就可以了。她就完全没有，还要再求助别人的想法。
但这个时候，沈春花却顾不上其他了。
那些有名片的，或者给她邮寄名片的，她都尝试着把电话一个一个打了过去。
而那些给她写信，只留了具体地址的，沈春花也想等会就把给信件给大家回过去。尽管这些信件，她之前其实也回过。但那个时候毕竟是客套礼貌性感谢和拒绝，但这次她却是真真正正借钱找投资了。
对于自己现在的行为，沈春花并没有太多的其他感慨。
因为上辈子的她，其实就是这么做销售的。
就是拿到公司给的电话，通过电话联系到对方，然后给别人介绍他们公司的产品。
销售其实有一点点广撒网，然后一点点捞小鱼的意思。
然后捞着的多了，自然知道那个地方鱼多，以及那个地方的鱼更好了。
甚至捞鱼钓鱼时，偶尔会碰到的一整天一条鱼都捞不到的情况。
但天天的钓天天的捞，慢慢的心态就神奇的被练好了。
那个时候就算一整天颗粒无收，也不会有太急躁的感觉。
反正只要是钓鱼佬和捞鱼者，好像都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就是他们相信只要他们好好钓，一直捞，最后肯定会钓到东西。
所以此刻，沈春花的心态就跟以前一样。
此刻她，虽然穿的还是她平时上学的简朴学生装。虽然她的打扮装扮，也是这个年代最保守的后脑勺一个大麻花辫。
但此刻，她拿起旁边的名片和电话给别人打电话时，她抱着的就是上辈子最开始做销售的那种厚脸皮心态。
“喂，王老板您好，我是春花服装厂的小沈啊。我们之前一起在的黑水沟的公社大楼里开过会，你还记得我吗？”
“喂，李老板您好，我是春花服装厂的沈春花。很抱歉打扰你了，是这样的你之前不是说——”
“喂你好，请是大河公社的陈厂长吧？你好，我叫沈春花。两个月前——”
一个一个的打着电话，就算大部分拨出去的电话都算白打了。
就算两个月前，大部分说着只要她开口，他们一定帮忙的好心人，现在几乎都说暂时不方便了。
但沈春花也没有气馁，在收拾好那些全部都打了对勾的名片后，然后她拿起了她之前收到的十几份书信。
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特性。
在这个地方，大家最熟悉的联系方式，终究还是写信。
现在的很多厂子和公司，确实都有了电话。
但那确实只是厂子和公司这样的地方才用电话交流，现在很多人，最喜欢最常用的联系方式还是写信。
所以沈春花就从抽屉里翻出她上次回信剩下的信纸，斟酌着，认真的写了起来。
“春花——”
在沈春花认真写信时，赵麟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一直拿着水笔写着的沈春花没有立即抬头，甚至她都没有立即抬头回应。
只是在赵麟打开房门，掀开冬日里的厚帘子大步走进来时。沈春花拿起桌子的新信纸，替换掉了刚才写错字的那张。
“春花，我刚才看到李担了。见他表情有点不对，我带他去阿旺哥那边拿了一点点擦伤药，又告诉他今天下午休息，不用过来上班了。”
尽管之前心里有些不知所措，但此刻赵麟却感觉他已经调节过来了。所以在进来说话时，他就用他自以的正常语气跟沈春花交流着。
“嗯，知道了，我回头让腊梅记他上班，给他一个小例外。”
换了信纸的沈春花，抬头看他一眼，微笑着回答着。
跟往常一模一样的笑容，但赵麟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不对。
稍微愣了一下，很快他就上前拉开了沈春花桌子对面的红色靠背椅子：“春花，刚才我——”
“二叔已经告诉我了，你去看薛倩倩和她的孩子了。赵麟，你现在是不是想说，我今天做的有些过分了？”
不想听对方说太多，沈春花抬头一下子打断了对方。这次，她抬起的脸颊上，连一丁点的笑容都没有。
赵麟想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但此刻等沈春花突然郑重的说起这个了。赵麟就不想隐瞒，所以认真的想了一下后，他就望着对面的沈春花表情也极为认真道：“也不是什么过分，只是这种利用其他人的利益，操作他们达成目的的方法，终究有些下乘了。”
第69章
“下乘？”
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个词汇, 沈春花下意识的重复了一下。
“不是——”
赵麟其实也不想把话说的这么过分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用这个词汇了。
“没事, 下乘就下乘, 反正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这么选择的。”
人跟人, 就算生长在完全一样的环境中, 心境也可能不一样。更何况，自己跟书里的这位所谓大好人和大善人呢。
在反应过来时, 沈春花也已经笑着继续了：“没事的, 我们不聊这个了，你吃午饭了吗？”
“不是的,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本来就有很好的处理方法，像你之前说的报警就挺好。但你用的方法，就有些不理智和恐怖。春花你知道吗？今天我过去的时候, 他们已经把苏陈年和薛倩倩的家给砸了。我们只是开了一个厂子, 就算这事情真的是苏陈年干的。就算真的因为他, 我们的厂子暂时拿不到资金了。就算我们真的特别特别倒霉，因为对方我们的厂子倒闭了。但只要我们人没事，我们就可以——”
赵麟想说, 只要我们两个人在。就算碰到再困难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应付, 都能一点点的解决, 完全到不了这么处理事情的地步。完全不用因为这样的事情, 把自己的变得这么恐怖，做出这么让人不舒服和害怕的事情。
但不等他说完, 沈春花就在这个时候，完全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赵麟，你应该饿了，你该去吃午饭了。”
“我不饿，春花我们有什么事情就说清楚。这件事情，你就是有些做错了。你现在年龄还小，你还没有意识到今天这事情的严重性。今天你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指使别人打人，就让大家砸别人的家，就想方设法的逼别人出村子。那么等以后我们工厂再碰到一点点严重的事情了，你是不是就要指使大家做出更加恐怖的事情？”
沈春花今年才刚刚十八岁，不想她变得陌生和恐怖。不想她因为今天的事情，就养成一种睚眦必报持枪凌弱性格，赵麟也难得固执起来。
他有些强势的说教着，大声着。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尽量控制脾气沈春花却终于破功，一下子就突然的站起，并且抬起双手重重的拍在前面的桌子上：“赵麟你给我闭嘴，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真的懂我吗？什么叫做就算工厂倒闭了？赵麟我告诉你，这个厂子是我开起来的，从开这个厂子起，我就没有想过让它真的倒闭。我不但不想让它倒闭，我还要把它做得特别好特别大。我说的让它走出陇县走出离国的话，从来都不是随便说说的。
所以谁让我的厂子发生一点点的意外，我就要对付谁。而且赵麟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上不管是谁，都在欺软怕硬吗？我今天不让别人打李担，不给李担一点点教训。你信不信，过不了一两年，我们这个小厂子就能碰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四个李大贵。烧了我的厂子，毁了我那么多货，却还把自己的孙子塞到了我们的厂子里，给他强制性找到了一个吃饭的工作。
赵麟你以为，那个李老头他是真的想让李担在我们这里还债吗？他这是笃定了我们为了让他孙子还钱，肯定会精心的栽培他的孙子，所以才想方设法的把他送进来的。还有那个苏陈年，你知道他为什么总是针对我们吗？那是因为在他的心里，他感觉欺负我们很容易，感觉欺负了我们，他根本就不用承担任何的大责任，所以他才敢一直这样的。”
“……”
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的发火，赵麟罕见的愣住了。
在他发愣时，沈春花更加大声道：“但这次我不会再跟他玩那种，就算仇恨也保持基本面子的儿童游戏。他敢得罪我，我就敢让他在人前脱一层皮。今天这个才是第一步，你说的报警，我刚才也已经打电话了，到明天我就派出所报案。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我沈春花是什么下场。不管他是我们黑水沟社长还是跟我们有关系的国家知青，我都不会给别人一种我很好欺负的印象。
反正这件事情，你就算给我一百次一千次的选择机会，我的选择也是相同的。至于你说的什么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厂子？赵麟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你跟我们的不用吗？就是我们不管借了很多钱在做这件事情。但在你的眼里，一个厂子它终究是一个厂子。在你的眼里，他跟你之前挖井的工作，还有做大棚的工作，其实没有区别。你就是有一种，我在创业，我在努力，我的拼搏，我在工作。如果这次失败了，我还在来的感觉。就是你很潇洒，就是有一种奇奇怪怪的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奇特优越感。
就算我们赔了很多钱，你感觉凭你的本事你的关系，你肯定还能借到钱或者凭借其他的本事立马站起来。就是在你的心里，它其实就是不重要的。但在我的心里，它就是很重要非常非常的重要，就是跟村子里的大家认为的一样重要。为什么今天你眼里感觉这么小的事情，我稍微暗示一下，别人就能按照我的意思，为我拼命。赵麟，你想过这个吗？”
“……”
赵麟沉默着，也无语着。
他见过几次沈春花发火，但不管那一次，对方都不是针对他。
但这一刻，他就是特别直白的直面了沈春花的怒火。
在他一动不动时，沈春花走过来，就在他面前一字一顿厉声道：“真实的理由是，在我们眼里这个厂子是唯一的，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感觉唯一能让我们赚钱，能改变我们命运和生活的厂子。但在你的眼里，它只是一个厂子，你只是在拿它体验生活而已。
立场完全不一样，所以你凭什么让我听你的，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听你的。说到底，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只是暂时的假夫妻关系而已，你需要如此的较真吗？至于我会不会学坏，这跟你关系吗？反正—反正我们都识趣一点，一直都保持面子上的礼貌和和睦不好吗？你总是逼我，总是说教我干嘛！！”
沈春花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说到后面时，看到赵麟眼中久久无法散去的震惊和受伤，她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了。
所以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又软了很多。
但即便她最后的语气变好了，赵麟一时也说不出其他了。
此刻是他，可能是震惊沈春花的突然冲动。也可能是意外沈长春花，会把这个厂子看的这么重。也可能是震惊沈春花，会这么直白的跟自己说这一切。
亦或是，他震惊于沈春花说的有些东西，其实是对的。
反正突然的，他就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在的心里，他确实也很看重这个厂子。
但就像沈春花说的，不管这个厂子有多重要。就算他为了这个厂子散尽了他身上所有的钱的，就算为了这个厂子，他尝试着出去，做了自己根本就不想做的销售。就算为了这个厂子，他还豁出去脸面，去找他的几个老同学和老朋友借起了钱。
但他做这一切的目的，也只是因为这个厂子，是他跟沈春花一起成立的。也只是因为他隐隐约约的看出了，沈春花她真的很重视这个厂子。
也可以说，他是因为看出沈春花的重视和用心，他才跟着重视和用心的。
他是看重沈春花，之后才看沈春花成立的这个厂子的。
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沈春花会如此看重这个厂子。
看重到，今天就因为这个厂子，她就跟他说出这么伤人和绝情的话。
“原来在你的心里，我还比不上这个厂子啊？”
因为震惊和意外，赵麟在反应过来后，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我——”
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的来这么一句，沈春花一下子就哑火了。
稍微的冷静了一下，最后的沈春花终于压低声音如常道：“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家里橱柜里有方便面和火腿肠，你回去煮个方便面吃吧。”
“我不饿！”
突然的感觉一切挺没意思的，刚才被沈春花逼着站起来的赵麟，重新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
一年的时间，原本脱了衣服感觉特别瘦的赵麟，现在已经长了很多肉了。
很多的时候，沈春花看他，都感觉他的肩膀越来越宽广，胸膛也越来越结实了。
就是在沈春花的喂养和照顾下，他现在确实看着越来越结实和正常，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偏瘦和单薄。
但此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他完完全全的靠在公司统一采购的红木靠背大椅子上。他就是突然的给了沈春花一种，他很小只，很单薄，也很可怜的感觉。
对方突然的这样，沈春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转头看着坐在椅子了，突然低头，突然不说话的赵麟。
沈春花只看了一会后，最后也慢慢明白了她现在为什么会看对方会小只了。
就是平时的时候，对方其实一直都挺有姿态和仪表。
可能是受到家里的影响，他好像一直都是后背直挺挺，脖子也直直。
就是有一种，吃饭走路甚至坐着睡着时都注意仪态的感觉。
但就在这个一刻，他却是突然的弯了腰。
这人一旦这么低头弯腰了，不就突然变小了嘛。
也对，他今年其实才22岁。
而自己，其实应该已经有28岁了。
她都比对方大那么多岁，又出社会那么久了，怎么就跟一个刚刚出社会没多少年的年轻小伙子见识呢。
“去吃饭吧，我不说你了。是我错了，好不好？”
明明这一切，最开始都是赵麟的错。
但因为自己突然的没有控制住，突然比人家嗓门大了，说的多了，也伤人了。
所以所有的一切，就无端端变成了她的错了。
心里有些无奈，见对方不吃饭了，沈春花只能开口哄了。
“我没有把这个厂子看的轻，只是在我的眼里，不管是钱还是厂子，都没有你重要，所以我才更加注意你的。你才十八岁，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沈春花轻易不哄人的，她这样，算是已经在给人台阶下了。
微微的抬起头，赵麟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低低的阐述了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是我刚才冲动了。”
终究是两人立场和价值观不一样，不想再做无谓的争论了。沈春花示好的伸手，然后过去轻轻的摸了一下对方的头发。
“——”
赵麟没有再说什么，他也没有躲避沈春花的手指。
尽管感觉怪怪的，但他还是没有动。
“我们——”
沈春花想说，我们再彼此忍耐两三年，到时大家就解脱了。
在心里这样想着，但又感觉这样说出来，肯定会影响到对方的心情。所以到了最后，沈春花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
像摸一个弟弟一样，轻轻摸摸对方的头发。
然后沈春花再次哄起了对方，而这次，赵麟没有再说什么，终究还是慢慢起身，然后离开厂子回家去自己做饭吃了。
*
赵麟和沈春花，算是短暂的争吵了一下，然后又飞快的和好了。
就在赵麟感觉情况有一点点不对，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不对时。
在医院待了一下午的苏陈年，尽管心情十分的不好，但也赶在天黑的时候雇车来拉自己的东西了。
他的医院时，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说沈社长，突然的给他们打电话，给他暂时的安排了一个员工宿舍。
如果是平时，突然能住到公社的宿舍，他肯定会非常的高兴。
但如今，他是怎么出来的，怎么得到这个宿舍的，他心里是清清楚楚的。
反正在打过电话感谢过沈三林，又从沈三林口中知道，对方是接到了村长的电话，才给他找的房子后，他心里就是非常的不舒服。
“我们帮你收拾了大部分的东西，碎的都是锅碗瓢盆和花瓶花盆那些。院子虽然有些乱，但你的那些书，你们结婚的钟和被子那些，大家都没有动，衣服也没有拉乱。反正——反正以后你们就在外面好好过吧，听说你的户口档案早就去公社了。到时再跑一次村子，把倩倩跟你孩子的户口都挂在公社的集体户口上，这么没准还更好呢。”
晚上苏陈年过来搬东西时，杨子枫和何四妹一直都帮忙。
关于这件事情，杨子枫也不好说什么。
一方面沈春花是自己的老板，对方做事情，也算是事出有因。
一方面苏陈年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就因为这件事情，他突然的就被村子的大家赶出去，他也有一点点不舒服的感觉。
反正到了最后，他就只能这么劝对方了。
“你以后还是不要惹沈春花了，就在外面跟倩倩好好过吧。沈春花这人太疯了，她连自己亲叔叔都能弄下台，你一个外人又算的了什么。现在幸亏因为这事，你们能暂时住在公社大院里，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到了那边，你们就想想怎么转正，怎么赚钱，怎么顺利的一直留在那里的事情吧。别一直都想着沈春花和赵麟了，一直想着的他们，你自己会倒霉的。”
作为一个旁观者，何四妹算是看明白了沈春花的那种被逼急了，就什么都不顾，什么都能做出的蛮劲。
怕苏陈年会不听，她就认认真真多劝了一会。
“嗯！”
苏陈年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他们是好心，他也认真的点着头。
半个小时后，他们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然后在没有其他人送的情况下，苏陈年花费大价钱的小车，就缓缓的开出了这个村子。
转头跟送自己的两个朋友告别着，看着下意识送自己，下意识跟着车子跑了两步的两个朋友。
看着这个自己待了四年，也奉献了四年青春的地方。
看着这个村子，最亮的大队办公室，以及外面的黑泉和小广场。
看着那个修在村子门口，看着也特别气派的春花服装厂。
苏陈年一言不发着，但在车子最后真正的慢慢的拐出来时。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狠狠的看向后面。
他把这里的所有景色，所有外观，以及所有耻辱，都统统的记在了自己的心里。
许久回头后，苏陈年闭着眼睛靠在后面的椅背上，突然的想起了今天沈三叔跟他说的一段话。
“孩子，如果暂时转不了正，又没有办法真正的得到重用。那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看看书吧。也许未来有一天，你就能被推荐着进大学去学习几年。或者没准几年后，我们国家也能像以前那样恢复高考。再不济，你好好的读书，也能参加国家的各种选拔。反正，不要把自己路走窄了。想要前途，想要机会，想要转正。不是只有走关系这一条路，如果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试试重新考进来了。没准到时候，你甚至可以能考到你现在单位的上一级。
反正春花的事情，你也别生气。这个丫头的脾气，我算是明白了，就是一点亏都不吃，就是特别能闹。对于这样一点亏不吃，找到一点机会就咬人，还不分场合就咬人的。我们这种还想要身份和脸面的人，只能下意识的躲着了。而且你只要躲远了，不去主动招惹她了，她基本就不会理你的。像我家老二，人家就一次都没有找过他麻烦，这个也许就是我家老二的厉害之处。”
在心里认真的回想着今天的一切，想着自己妻子今天红着眼睛尽量忍耐的画面。
这一刻苏陈年，就是忍着委屈和怒气，暂时把一切都屈辱的记下了。
*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晚上吃饭时，一切似乎跟以前一模一样。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无论是赵麟还是沈春花，其实都明白有些地方是不一样了。
但无论两人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两人都本能克制着，也无视着。
这个晚上，终于平平安安的过去后。
到了第二天，在沈春花和赵麟上班时，他们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个不停了。
因为以前的时候，两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一起。
所以这次在意外接到电话时，也是两人凑在一起听的。
当从那些电话里，听到别人询问他们的电热毯怎么卖的时候。刹那间沈春花就明白，她昨天做的那些广告植入，应该是真的起作用了。
“赵麟，我们凑钱自己开个店吧？”
因为工作的事情，沈春花迅速的抛去了心里的那一点点别扭，立马就像平时那样跟赵麟商量起来。
“你的意思是？这样好吗？”
沈春花的意思，赵麟其实是明白的。
但他们完全没有开店的经验，就这么点时间他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开好一个店面。
所以在沈春花提议时，赵麟就下意识的犹豫了起来。
“这样肯定好，以前我们不能开店自己卖衣服，一是我们没钱，二是我们的衣服没有名气也没有特色。但现在，这个东西在我们这里可是独一份。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再找代理，再拿出去推销，让别人赚中间的差价呢。以前我们是没有条件，所以求着别人代理代卖。但从这个东西起，就应该是别人求着我们拿代理权了。”
说到生意，沈春花的眼睛里就全是兴奋的亮光。
感觉赵麟应该没有懂，沈春花还拉过旁边的一张纸，开始跟赵麟说起了自己的计划和愿望。
“就是这个东西，现在已经是我们春花服装厂的招牌产品了。我们先用春花电热毯，彻底的打响知名度。等大家熟悉春花这个品牌了，那我们公司的春花童装，春花大衣，春花裙子等，就慢慢的全部都有影响力了。就是我们要做一个关于春花的品牌，里面甚至不用只仅限于衣服和电热毯这些，我们甚至可以做春花玩具，春花化妆品等等。
当然，这些都说的太远了。但我现在的想法就是，我们可以开始真正的做品牌了。我们工厂的第一炮，这个时候其实才刚刚开始。我们要努力做的特别特别好，特别特别有名气。等名气做好了，就像现在这样，买家家生意其实就是主动上门的。这个时候，我们业务员再次出去推销，就不用像以前那么费劲了。”
说着话的沈春花，说着说着脸上就再次露出了笑容。
一直望着她的赵麟，有些无法描述的沈春花现在这种表情和笑容。
转头看着身边，跟他肩膀挨着肩膀，几乎亲密无间的妻子。
看着她此刻的状态，看着她的笑脸。他就是清楚的明白了，他在对方心里眼里，其实就是一点都不重要了。至少，应该远没有她的厂子和梦想重要了。
“厂长，经理，你们在吗？我从安城带来了一个朋友，他对我们产品非常感兴趣，你们现在方便跟他聊一下吗？”
就在沈春花跟赵麟，一起窝在办公室畅想未来时。
去外面要账的沈大成突然回来了，他不但回来了，他还跟以前一样，突然从外面勾来了一个客户。
“在，你先把客户带到的你们办公室，我立马就过来。”
突然听到沈大成的敲门声，尽管有点意外他怎么不直接进来。
但沈春花还是迅速的应答着，然后迅速翻起了自己抽屉和包包。
就在沈春花起身，拿着一根口红，迅速涂抹嘴唇。又飞快的解开自己的头发，给自己做起造型时。
赵麟从离她极近的位置上站起，也慢慢悠悠的检查起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然后两分钟后，收拾的人魔狗样——不，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两人。就出了厂长和经理办公室，就一起去接待沈大成大老远带来的那位客人了。
“你们厂子不错啊，虽然发生了意外，但还能立马挺过来，那说明有实力啊。”
在外面的客户，明显是被打了预防针的。
听着对方的话，沈春花高兴的迎了上去：“哪里，哪里，也是靠着政府和村子的支持，侥幸坚持而已。陈老板是吧，欢迎欢迎，我是沈春花，这位是我丈夫赵麟。”
“你好！”
“你好，你好！”
一阵介绍和认识后，沈春花也没有犹豫，就带着客户立马去参观他们的厂子了。
对方来这里，其实就是奔着他们的电热毯过来的。
等进了车间后，看着密密麻麻的工人和机器后。
看着他们生产的电热毯，对方立马两眼发光了。
“这个电热毯，我们已经决定自己开店销售了。陈老板如果感兴趣，到时我们可以让陈老板加盟一下。不过现在说这些过早了，难得张老板你对我们的产品感兴趣。我们就先看看，后续的事情，我们看完了再说。”
做生意，天天想着怎么赚钱，怎么把自己的生意做大，真的是一件特别奇妙的事情。
反正这一刻，等见到熟悉的客户了。
穿着白色大衣，卷发飘飘，红唇艳艳的沈春花，就一下子来干劲了，就兴致勃勃带着这位意外过来的客户，认真的参观起他们的公司。
而望着这样的沈春花，不光过来的客户惊艳了。甚至连他们厂子的所有人，也都下意识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特别开心和骄傲的感觉。
第70章
沈大成带来的陈老板, 是看了他们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再加上听到了沈大成的介绍，最后才动了亲自过来的打算。
而就在那个时候，沈春花才知道她的事情昨天晚上就上了陇城新闻了。
外行看热闹, 内行看门道。
等看到沈春花在电视镜头里哭诉什么陇城的头一份, 很多对生意敏感的，就已经看出商机了。
然后外面的人, 在看了新闻报纸上的报道, 或者听了几个电台的广播新闻后。都在讨论沈春花应不应该找李担要钱，以及应不应该让年龄小小的李担, 现在就待在厂子里打工赚钱。
上次沈春花大闹政府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确确实实的威胁和影响到了很多的军人，甚至烈士遗孤的真实利益。所以很多军人, 很多烈士遗孤以及军校生，都开始感同身受，就开始给政府施压。开始督促政府, 赶快改善这一方面的不足。
但这次的事情, 其实只关系到沈春花和李家。就算沈春花身后有几十个家庭, 但在外面的人看来，影响还是极小的。
就是这件事情，在外人看来涉及面特别小。
所以很快这件事情虽然引起了一定的关注和讨论度, 但这些讨论也只是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一个小谈论点，并没有引起什么真正的大影响。
就是这件事情, 确实让这两天的报纸和电视台电台等增加了销量和收视率, 但是却没有人会专门的因为这事写信过来找沈春花。也没有人专门的找到沈春花和沈家村的电话, 专门的给沈春花打来辱骂和鼓励的电话。
大家只是讨论，只是在像做辩论一样, 讨论到底谁才是对的。
大家只是对此事保持一定的关注度，但这个关注度并没有上升到大家一定要为这个做什么的地步。
但一些做生意的，却已经看出门道。已经开始找起了春花服装厂的电话，主动联系着过来看看了。
在一阵繁忙中，这边的离京报记者还给沈春花打了一个电话，说要采访她一下。
然后沈春花在百忙中，再次跟离京报的记者见了一次面。
这次沈春花在自家的工厂中接待了对方，她回答了对方的一些疑问，也跟记者表明了，她只是暂时让李担现在这里打寒假工。等寒假结束了，她就会放对方去学校。
因为沈春花的话，专门过来的记者，也算满意了。
然后沈春花还给对方专门送了两条他们工厂生产的电热毯。然后暗示着，让对方提一下他们的工厂生产的产品。
“自从发生那次火灾，我们厂子确实挺困难的。所以即便我知道这么上新闻，可能还是会有人骂我，但我还是上了。我就是希望，通过这些，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春花服装厂的产品。而且如果这次新品的销量不好，我和我的员工今年可能就过不了一个好年了，所以——”
跟聪明人说话，是时候就要真诚一点。
真诚是必杀技，这句话从来都不是虚假的。
反正在对上大老远过来的离报记者时，沈春花没有像之前那么搞什么暗暗带货。她只是对着来人，十分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也说出自己目前面临的困境。
“这——”
对于离报陇城分部的记者，他们对沈春花其实一点都不陌生。
两个多月前，他们报社报道了沈春花在抗美援朝纪念活动上的慷慨发言。
因为那个报道，他们还受到了上级的表扬，并且推动了陇县全县政府班子的积极改动。
而这次，他们是完完整整的采访了沈春花。详细的了解了李大贵烧春花服装厂的真正原因，最后他们意外得到了沈春花说的，春天就让李担去学校的承诺。
反正沈春花在之前接受的采访里，从来都没有直接的说出，她会送李担去学校的事情。
所以在记者的眼里，这个结果就是他们促成的。
难得沈春花如此给他们报社面子，此刻见沈春花如此的直白和真诚。见她又说到了新品销量如果不好，他们厂子可能会不好，他们大家可能会过不了好年的话。
所以在回去后，看着后续沈春花又送的几个，让他们帮忙试用一下的春花牌电热毯。
年轻记者在想了又想后，最后就在文章上删除了一段无关紧要的内容。然后按照沈春花的要求，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春花服装厂的现在生产的新品，以及他们工厂现在正在面临的困境。
“这次那位老人给沈春华造成了将近两万的损失，但考虑对方孙子年龄还小，沈春花最后只让对方签订了一份一万块的欠条，并且说十年内还清就可以了。答应是是答应了，但回来看着烧了一大半的厂子，沈春花还是特别难过。因为他们的公司的新品——春花牌电热毯，才刚刚进行完所有的实验工作，才刚刚投入生产。
这款产品是他们的新品，是陇县的第一条电热毯，它甚至算是整个西北西南的第一条。至少除了在沪市离京这样的大城市出现过比较高档的电热毯外，离国的其他地方，暂时还是没有这个东西的。沈春花原本对他们自己产出的电热毯寄予厚望的，陇县黑水沟公社的领导和所有春花服装厂的员工，也对他们的新品寄予厚望。
他们想把这独一份的温暖，早早的送到陇县的千家万户。他们也想过年的时候多领几块奖金，想给自家孩子多买一斤糖果或者多买一件漂亮衣服。但所有的一切，现在都濒临破灭了。但不管怎么样，大家还是努力着，还是坚持着。我这次过去时，他们工厂所有的五十多个员工，全部都缩在没有烧毁的那几个屋子里。他们厂房，确实有些太挤了。沈春花这个厂长的办公室，到现在都还是黑的。没有钱装修，现在只能这些了。这是当时所有人，跟我说的话——”
写报道的记者，原本只是想写一小段的。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写着写着，就不由自主的写多了。
感觉写这些内容，总比一直说这事到底该怪李大贵糊涂，还是沈春花倒霉强。
所以离报的记者，也就没有再管太多，就直接按照上面的定稿和润色了。
当然到现在，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么写，到底能不能给沈春花那边提供帮助。
只是沈春花这么要求了，她最后就这么多写一大段。
至于能不能产生影响，她就无法控制了。
当然等写完稿件后，她也没有忘记拿着沈春花让他们试用的电热毯。给他们领导和同事们，让大家也帮忙试用下。
离报的新闻，也很快就在一天后刊登了。
那个时候，陆陆续续来沈春花和赵麟工厂参观的外地老板，已经有十几个了。
就在这个时候，沈春花和赵麟利用赵麟朋友先打过来的钱，立马开始在陇城物色店面了。
到了冬天，很多店面都会贴出旺铺转租的广告。
沈春花要求店面迅速的开起来，赵麟跟沈大成也就没有犹豫。在外面找了两天后，就立马花钱租下了一个合适的店面。
稍微打扫收拾了一下，那个本身就带着一点装修的店面就迅速收拾出来了。
很快赵麟就把他们厂子生产的电热毯挂了出去，并且做了一个很多很大的招聘。
“春花牌电热毯，送爸妈送家人最好的新年礼物。”
他们不但花钱做了很大的招牌，也做了最大最显眼的横幅广告。
给他们做广告和横幅的，就是沈春花和赵麟最开始找的那家广告公司。现在沈春花厂子的包装袋，还有所有业务的名片都是那个公司制作的。
然后等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客户，沈春花把这些原本想直接拿货的客户全部都发展成了投资人。
那些人都对他们的产品非常感兴趣，但沈春花不对外批发，说只搞加盟店。
大家对所谓的加盟店还是不放心，如此的情况下，只能接受沈春花的投资建议。
毕竟他们的厂子开在这里，大家投资时也会签合同，也会写清楚后续沈春花要怎么给他们付利息和分红，大家根本就不怕她会骗人或者跑路。
而且他们每一个人也只是投资一千块左右，有的甚至只出五百也试水着投资一下。
就这么点钱，大家也是愿意冒险的。
等拿到钱了，沈春花自然就是抓紧时间催大家赶快的开店了。
他们不但在陇县一个地方开店了，还去附近的安城，桂城，临安等地方开店了。
反正过年前，他们找店铺真的找的特别容易。他们找的那些店铺，还都是不用太装修的。
等给出去半年房租后，他们就开始一车一车拉货，也拉着广告公司的人，赶快帮助他们去里面搞陈列了。
之后沈春花又终于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因为现在的沈春花不但有自己的厂子了，她甚至连店面都开起来了。加上之前离报的宣传，听说沈春花店面刚刚开起来，就有人陆陆续续购买，生意算是特别好。
所以这次，政府给了他们厂子发下来了三万块的补助金了。
这些所有的钱，沈春花全部都投入到生产，广告和开新店中。
就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沈春花就在周围的四个城市开了四个分店。分店中除了有他们的电热毯外，还有一些他们以前生产的衣服。那些衣服，几乎全部都是业务员去要债，结果没有要到，按照合同拉回来的衣服。反正所有的衣服回来了，就被沈春华安排着迅速的塞到他们四个店面中了。
除了出去督促赶快把店面开起来外，沈春花同样花钱，开始在陇城，安城，桂城，临安等地方投入广告了。
公交车上，电视台里，电台中，报纸上，公交站牌上，大商场的外面，高速上。
但凡沈春花能想到的，她都开始花钱做广告。
这个年代，钱真的挺耐花。
也有可能，其实现在这些收费也贵。
但沈春花有一种神奇的计算方式，她总是不停的把手上的钱来回的转化。
花出去时，她从现代人的标准看，就感觉几百几百的广告费，真的不算贵。
但等要还银行的钱了，她又才真正意识到，这些钱有多多。
反正在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后，沈春花就在别人的瞠目结舌的表情下。自己去想办法联系她所在城市的电视台，广播电台，还有公交车公司了。
她在自己联系时，她还让出去的赵麟，沈大成，还有被迫出去盯新店办各种手续沈腊梅，韩大东他们也联系他们现在所在城市这些相关电视台等。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沈春花好像就成为了几个城市这么打广告的第一人。
尽管感觉不可思议，但在这个年代，直接找电视台，电台做广告的竟然没有。
就是外面商家，好像只是尽量把广告做在包装上，或者贴在墙上，店面上。但直接去找电视台和公交车的公司，竟然真的没有了。
“有些地方超前的不行，有些地方落后的真实。”
反正等从自己去找的陇城电视台知道了，找他们拍广告的完全没有后。
沈春花也没有多想，就继续花钱，开始她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了。
一条十五秒的电视广告三百块钱一个月，交通电台这样的地方，同样十五秒的广告，只要两百块，他们就能放一个月。
找到公交公司后，在他们的车子上贴巨幅广告，他们也只要的一条线一百块，时间也是可以贴一个月。
感觉到便宜，沈春花就带着人，疯狂跟别人谈合作，疯狂的给别人付钱。
沈春花感觉便宜，但其他人其实都觉得特别的贵。
要知道现在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左右，这还是条件好的。大部分农村人，一家一个月的收入才七块到九块。很多的人家，一年的收入才一百块。
沈春花一下子就给电视台付出三百块，那就是普通农户人家三年的收入。
给广播电台的一个月两百块，就是一般人人家两年的收入。
反正在大家看来，沈春花有些太疯狂了。
但不管是从以前还是现在，所有销售上的事情，其实都是沈春花说了算。
虽然她说完了，具体跑的都是赵麟，沈大成他们。
但所有的销售政策，都是沈春花在指定。
甚至让大家不要一直待在陇县，可以去周边找业务，最开始也是沈春花提出的。
就是沈春花提出来了，赵麟他们就开始按照她的方法跑了。
接着跑着跑着，一些细节性的东西，因为沈春花后来去学校了，大家就不跟她说了，都开始慢慢问赵麟了。
但就算如此，他们整个工厂的核心还是沈春花。
再加上，沈春花他们借的所有钱，最后都是她跟赵麟两个人还的。
赵麟都不说什么了，大家尽管心里不安和恍惚，但只能下意识的听着。
中间有人开玩笑的劝沈春花悠着点，但沈春花不置可否明显不听劝后。大家也就什么都不说了，只能是她说什么大家就跟着办了。
因为报纸和新闻，他们的这个小厂子，后续就是源源不断过来的客户过来了。但凡过来了，大部分都被沈春花转化成小额投资人了。
政府给出的三万块，前期投资。
沈春花写了信封，自己收到的两笔借款。
赵麟借他几个朋友，借到的两万块。
到一月中旬的时候，几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沈春花已经背了八万巨款了。
那个时候的八万，几乎就是现在的八百万。
沈春花也不知道自己的胆子，怎么就变得这么大了。
反正就算晚上焦虑的睡不着了，第二天她也正常的指挥大家忙活着。
等把公司二十多个业务员，全部都安排到他们在外面的四个店面中。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四个店面，全部都开起来了。
而所有广告，也几乎都是在的一月中旬的时候，全部都放了出来。
甚至就在这个时候，为了赶上生产，沈春花又开始在村子里招了很多临时工。
又开始让赵麟回到厂子里，开始大规模的盯生产了。
说实话，那段时间有一点点疯狂。
那一阵，沈春花几乎天天在外面跑。
去外面跟电视台谈，跟广播公司谈，跟公告公司谈，跟公交公司谈。
去盯电台的广告拍摄，去跟广告公司一起催印刷公司的产品，去公交车公司盯他们有没有把广告按照合约贴出来。
因为身边能用的人少，也因为他们公司人手确实不足，这些事情就不得不让她来。
至于赵麟、韩大东、杨子枫、沈大成、沈阿牛他们。甚至跟着他们跑的沈二叔，沈阿贵，大家基本也都是风风火火的。甚至连整个生产部，也被沈阿萍和冯嫂子他们，全部都催成风火轮了。
现在这种忙碌，真的不是大家故意这么忙。
是沈春花说要在的半个月内，就把四个店面开出来，就要谈妥四个城市所有广告，并且办好所有开店手续。还要生产出很多很多的产品，就逼得大家不得不动起来。
甚至连原本在厂子负责收拾破烂的李担，都被沈大成他们赶去采购原材料了。
如此情况下，沈春花在一月其中考试，好像也是抽空过去考完的。
那几天等参加完考试后，她都是在身边同学瞠目结舌的表现下，直接跑出公司的。
不管那十几天是怎么过去的，到一月中旬，沈春花在四个城市，都开起了四家接近一百平的中心店面。
四个店面的租金，四个店面的开店费用，四个城市的各种广告费，厂子的原材料费用，一月中旬的银行贷款。十二月大家的所有工资，还有业务员出省办公的出差票。甚至最近半个月，公司陆陆续续的交际费。
所有的一切，在十五号下午杨子枫，沈腊梅统计出数据后。说实话，不光别人吓了一条，甚至连沈春花自己都吓了一跳。
“四个店面的租金，都是一下子租了半年的，加上押金几乎每一个店面每月就要出去四百块，半年就是2400。加上水电那些，一个店半年就需要出去大概2500，四个就是一万块。开店就算我们没有大装修，但像货架灯带椅子那些，我们也需要买，这些一个店面大概花费了两百块，四个店面就是八百块。
还有广告费用，现在不管是我们陇城，还是外面其他三个城市，报价都基本相同。一个城市两个电台，晚上八点整十五秒的电视广告费都是三百块，两个就是六百。三个电台，一个月一共是六百块。我们要了四个交通路线，这方面也要出去四百块。再加上，在外面大厦外面贴的广告，还有给广告公司的设计费。所有的这些加起来，一个城市一个月的广告费用就是的两千块。四个城市，我们仅广告就花出去了八千。”
“这个月我们付出去一千块工资，815块的银行贷款。招待费400元，业务员在外省的出差补助也用了615元。我们还采购了很多原材料，明细我之前说过了。我现在就说总额，总额已经超过九千块了。
而且春花姐你还说了，要给大家留出大概一千块的过年钱，给大家发一下年终奖和贫困补助。这些钱，这个月也要出的，所以我提前算进去。还有这个月的交通费，大家请过来客户吃饭的钱。我们为了尽快开店，我们找相关部门吃饭的钱，这些加起来也有一千块了。就是把这些所有的钱，全部都算进去，就这个月我们已经出去的三万四了。”
等参加完考试后，沈春花就彻底的扑在公司了。
这个十五号的月中会议上，她就听到了这个具体的数额。
等沈腊梅报出这个数字后，现场所有跑来开会的大家，全部都沉默了。
在一片沉默中，还是沈春花自己开口说话了：“没事，我们所有的广告从昨天十五号起，就彻底全部都投放了。之前靠着那几个在报纸上的软广告，我们一天也能卖出十几条。那等真正的投入广告后，销量肯定要比以前多的多。反正大家都做好准备吧，生产这边还是赵哥你先盯一下，千万要让大家主意质量。让新员工尽快投入到生产中，这些全靠你了。”
“好的，没问题。”
他们所有的广告投入都是签了一个月，知道沈春花就是想抢年前的十几天，还有过年的那十五天。
赵麟迅速的点了头。
沈春花也冲他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大成哥负责安城的店面，阿牛你负责桂城，大东你负责的临安，秦哥你负责陇城，我们大家都好好拼一下吧的。这个月一共出去的三万四，分成四份每个店面的任务额就是8500块。我们的产品小的六块，大的八块，按中间七块价位算，大概就是一个店面出1200条，我们肯定就保底了。
那现在我们暂时的销售目标就是一个月，一个店面出1200条，就是一天我们只要卖出去四十件，我们就不亏了。这么大的城市，我不信在这样的广告力度下，我们一天卖不出去四十件。总之，大家加油，我们拼了！！”
“拼了，一天只需要卖出去四十件，我们可以的。”
“对，加油！！”
“加油，拼了！！”
“拼了，拼了！！”
“加油！！”
所谓的销售大会，最后就是变成了打鸡血大会了。
给所有销售都打完鸡血后，沈春花又立马去生产车间打鸡血了。
没有什么比得上金钱的奖励，对刚才销售会议上的大家来说。
沈春花这个月给他们每人发的三十块，还有出去做店员给的出差补助，就是最好的奖励。更何况，现在他们卖出去东西，最后也是有提成的。
而到了生产了，就是沈春花承诺过年前，再次要给大家发的过年过年奖金。
沈春花原本说，这个月只给大家发五块到八快的最低工资。
但到了最后，现场四十来人，老员工就是领到了十五块左右，新员工也从原本说的五块钱变成了八块。
以为今年就这样了，此刻等沈春花告诉大家，过年前大概二十八九号的时候，还会给大家发一笔数额不等的年终奖后。
现场的很多人不知道，这个其实是沈春花最开始让沈腊梅准备的那个贫困补助。
反正到了后面，沈春花大手一挥，就打算到时会给大家都发一笔年终奖。
所以在这笔年终奖的激励下，上午刚刚领到上月工资的大家，就全部都兴奋起来。
“春花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干的。”
“对，现在厂子特殊，我们会坚持到过年的。”
“厂长你就安心吧，我们保证每天都会保质保量的。”
“春花，你放心，我们生产部，肯定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对，你放心的盯着销售部和外面店铺吧，所有的一切我们都会做好的。”
最近厂子的情况大家都是看在家里，不但有客户跑过来参观他们的厂子。业务们还天天都外往外跑，有些又出差去外省了。
听说他们厂子，在外面还开了店铺了。
在大家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想到今天大家刚刚领到的工资，以及沈春花刚刚说的年终奖。
如此的情况下，大家自然要在她面前大声的保证，保证一定会干活工作。
到如今，大家最怕的就是厂子突然的没钱了，然后直接倒闭。
但又谁会害怕，真正干活呢。
反正这一刻，大家就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让沈春花放心的话。
“……”
沈春花有些感动。
看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社会最底层，沈春花喃喃的跟大家说着谢谢了。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此刻沈春花是非常感动的。
从今晚开始，附近的四个城市的八个地方电视台，就要投放他们的广告了。
从明天白天开始，他们公交车广告和电台广告，也会全线投入。
这段时间，因为已经在开店时挂了鲜亮的广告横幅。其实他们在外的四个店铺，每天都是有一点点销量的。尤其是他们陇城，因为之前离报和其他几个报社的报道，好些人已经对他们的电热毯有一定的了解了。
所以在他们的陇城店面，现在一天也能卖掉七八个电热毯。
但这个数量，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想赚钱回本，他们一个店面最少的日销售量是四十条。
这个还是最基本的。
但因为这个东西，六块到八块的定价，它其实是偏贵的。
一张电热毯，需要农村人最差人家，至少一个月的收入。
需要城里人工人们，至少三分之一的月工资。
所以这个东西，它其实并不太好销售，至少很多人应该都舍不得。
这个时候，只能看广告。
只能尽量吸引那些，经济条件相对好一点，或者特别孝顺父母。就算多掏一点钱，也想拿这个给父母送礼的了。
总之所有的成败，就从今晚开始。
但很可惜，到现在沈家村都没有一台电视机，沈春花家也没有买了。
等到了跟几个电视台约定的广告时间，沈春花也只下意识的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挂钟，然后在心里感慨一下。
等看完闹钟后，明天打算早起的沈春花，就早早躺在床上了。
她明天要去陇城店面帮忙，她想亲自去看看他们在这个城市买的四条公交路线的广告。她还想在外面找个电视，找个收音机，真正的看一下他们的广告。
等看完了陇县的一切，她还打算去安城，去桂城，去临安。
但即便知道自己应该早睡了，但莫名其妙的沈春花就开始睡不着了。
三万四啊，意思就是说，她一个月就已经花掉了三万四。
按照她上辈子的算法，就是她一个月就花掉了三百多万。
这个其实还只是花出去的。
这一段时间，赵麟找朋友给她借了两万。
加上国家给的三万，还有她从两个笔友那里拿的一万块，还有她从十几个投资人那里拿的两万块。
到如今，她的身上其实已经有八万的欠款了。
再加上到现在她还欠银行的那八千多，她一共欠别人欠国家八万八了。
八万八的欠款，她一个月就花掉了三万三。
“三万三，就是一个月花掉了三百三十多万。欠外面八万八，就是总共欠别人八百八十多万。”
只是开一个小厂子而已，沈春花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以前自己的胆子其实并不是很大，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突然变的特别大了，也特别激进了。
欠这么多钱，如果真的出事了，肯定是要坐牢的。
至少欠银行钱不还，还有国家三万不还，到时肯定是进监狱没跑了。
还有被她巧舌如簧骗进来的那十几个投资人，还有那两个她一写信，就把自己老本给她寄过来的退伍军人，还有赵麟找他朋友借的那两万。
之前不管谁劝她说她，沈春花都表现的特别运筹帷幄。
之前无论别人怎么说，沈春花稍微的想一下，很快就能把自己的心情调节好。
她感觉，按照她的做法，她是肯定能把最近这些钱全部都赚回来的。
因为上辈子看多了那些，在网上稍微运作一下，就把货物销售一空的新闻。
沈春花感觉，她现在在这个根本就没有电视广告和交通广告的年代。如此的大手笔，肯定能回本的。
就是在她的认知里，她这么大张旗鼓的打广告，怎么可能没有效果。
对于外面老百姓的购买能力，沈春花感觉应该仿照她以前待的那个世界，是完全可以高估的。
她感觉，她这次的冒险，肯定能稳赚的。
但所有的自信，等到了今晚了。等想起白天的那个具体数据了，沈春花现在就是真的紧张起来。
“要是真的出个万一，到时我该怎么办？”
从来都没有真正想过失败的沈春花，这个时候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上自言自语起来的。
“如果真的出事，我就一个人承担吧。”
一想到真正的责任了，沈春花就开始想，到时先把赵麟捞出来的事情。
这个不是她恋爱脑，也不是她喜欢赵麟什么的。
只是作为一个成年人，沈春花不想太欺负人。
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个厂子的大部分事情，确实全部都是她在拿主意。
所以如果真的发生意外，沈春花感觉她应该要她的冲动和野心买单的。
因为一直睡不着，在折腾了一会后，沈春花突然拉开了屋子的电灯。
在想了一下后，她就穿着线衣线裤，飞快下床翻起了下面的柜子。
两分钟后，重新上床的沈春花。盖着被子，趴在床上捏着笔，再次翻开了原主的那个带锁笔记本。
那个笔记本上，最开始写着原主想要买一套电视机，想要建个大房子的心愿。
那个笔记本的中间，是原主写的她对男主苏陈年的种种暧昧小心思。
至于笔记本的后面，则是沈春花自己写的，到时她怎么劝说赵麟娶自己的那些糊涂计划。
但如今，沈春花在笔记本上面。认认真真的记录下了，她现在所有的欠款，以及今天杨子枫和沈腊梅统计出的他们厂子这个月的所有花销。
在上面认真的登记下来，然后沈春花又开始写下了她今天定下的他们四个店铺，一个店铺这个月内至少要卖出四百张电热毯的大概计划。
“春花，不要再想了，赶快睡吧。”
就在沈春花趴在床上，认认真真写，认认真真记录时。赵麟在外面，轻轻的敲起了房门。
可能是比较守礼，沈春花这个屋子，赵麟一般白天会直接进来。但到了晚上，即便是提醒沈春花，他也只是轻轻的敲敲房门。
“嗯，我等会就睡，你也早点睡吧。”
如果是以前，沈春花肯定会跟赵麟好好聊一下。
但自从上次的事情后，沈春花逐渐意识到她跟赵麟，其实骨子里是她自己大，赵麟偏小。
所以到了现在，沈春花已经不太愿意事事都依靠赵麟了。
想到她跟赵麟立场不同，三观不一样，未来肯定是要分开的。
这个时候她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便跟他搞暧昧了，所以在随意的回答一句后。很快沈春花就把手上的带锁笔记本藏好，然后就重新拉灯睡觉了。
折腾了很久，这次在十一点之前，沈春花终于睡着了。
等睡着后，沈春花梦里梦到的还是她的那些外债，以及赵麟和外面的那些客户信任她，给她借的那些钱。
一晚上来来回回都是各种帐，等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饭了，做上他们厂子唯一的小蹦蹦车了。
想到前几天，因为几个业务员反映他们每次去市里都不方便。她就花费了三百块，给厂子买了一台小蹦蹦车。
此刻坐在车里，跟大家一起去市里店面时。沈春花又后知后觉的意识，昨天财务给她的数据算少了，他们忘记算这个了。
在心里感慨着，也紧张着。
之后在跟大家一起收拾店面，一起等待客户上门时，沈春花难得紧张起来。
但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店铺里真的有客户上门了。
在跟大家一起接待客户上门时，看着越来越多的客户，看着店里被她安排过来秦四等人。
慢慢的，尽管他们客流量并是特别夸张。
但考虑到他们这个电热毯，现在单人的要六块，双人的要八块，算是价格偏高了，沈春花也没有太着急。
不管怎么样，在沈春花待在他们陇城店时，这一整天一直都有客户上门。
到中午的时候，沈春花还专门去外面看了看打着他们公司广告的公交车。
至于电视广告，因为是晚上时间才播，她没有看到。
但电台广告，她却通过秦四拿着的一个小收音机，准时的收听到了。
“爸妈，看我给你们买的新年礼物。”
“这是什么？”
“是电热毯啊，有了它，冬天你跟我爸爸就不会再冷了。”
“这么神奇？”
“当然，这可是春花服装厂生产的电热毯。有了它，我再也不怕你们睡觉冻腿了。”
为了搞销售沈春花他们也是拼了，当时的电视广告是现拍的，这个电台广告也是找人现拍的。
只不过电视台广告因为是按秒收费，他们就拍了一个十五秒小广告。
而电台的收费没那么贵，他们就拍的有些长。
想着跟广告公司和电视台，一起拍摄广告事情。沈春花听着自家厂子的广告，心里还有些小感慨呢。
她有些感慨，但他们厂子的几个员工则是有些激动。
被安排到这个店面的店长秦四，跟着他过来的三个销售。站在沈春花身边，今天负责开车的阿贵哥。大家都在听完他们自家公司的广告后，都有一种恍恍惚惚像在做梦的感觉。
等慢慢反应过来后，大家心里就充满了骄傲和得意。
这一刻，大家就是有一种，他们厂子真的很不错，真的跟外面的小厂子完全不一样的奇特自豪感。
这一刻，看着干出这一切的沈春花。
在他们的眼里，沈春花就是莫名的特别强大和厉害了。
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她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她懂的东西，怎么就这么多呢。
大家在心里感慨着，后续等很多顾客突然上门后，大家就顾不上想太多了。就立马露出礼貌性的笑容，迅速接待上门的顾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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