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雪夜
闻妤半眯着眼睛, 想看又有点不敢看,忐忑着点开了那张图片,凝眸看了几秒, 随后舒了口气。
那张照片拍得很模糊, 只能看到两个人是在拥抱, 面孔是丝毫看不清的,更何况她当时还戴了帽子和口罩。
底下回复的评论果然也没有认出她。
“虽然很模糊,但能看出两人很般配!”
“原来是在拥抱……”
“有钱人的爱情。”
由紧张到轻松,她表情变化太过于明显,谈让一眼了然,笑得有些索然问她:“就那么担心被拍到?”
“嗯, 很担心。”几乎没有思索,闻妤很诚实地回答他, “被拍到被爆料出来的恋情, 和主动官宣的是不一样的。前者会被当成一个瓜被网友们讨论,而后者才有可能会获得祝福。”
她的声音是一种娓娓道来的平静,话说完, 眨着很亮的眼睛看他。谈让没来由笑了下,觉得她那双眼睛会说话,让他心安。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她有她的思量,他只需要等到她觉得合适的时机。
于是, 他扯了扯唇提醒她:“别看手机了, 先吃饭。”
热搜看完,闻妤也放下心, 把手机熄了屏放一旁,专心开始吃饭。
她吃六七分饱的时候就撂了筷, 可又被谈让哄着喂着喝了一小碗粥。那碗粥叫不上来名字,她只低头的时候瞥见里边的党参和当归。
“真喝不下了……”闻妤细眉拧着,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好像喂她喝得是什么难以下咽的毒药。
谈让倒没强人所难,瓷碗搁在桌上,他的面庞映着午后暖光,连带着笑意也带着温度,问她:“要不要休息几天再回剧组?”
闻妤听懂他弦外之音,脸一瞬便有些红:“不要,今天晚上再休息一下,明天应该就好了。”
“真好假好?”他尾音扬着,又用哄人的语气:“投资人又不催,再休息几天也不耽误什么。”
他目光莫名让人沉溺,闻妤几乎有一瞬间真的快被说服了。她长睫眨了眨,转而又清醒过来,看向他的目光专注又澄澈:“我要是再休息几天,剧组估计就不能在过年前杀青。连累那么多人不能回家过年,我可不背这锅。”
她有她的坚持。
两人就这么对视几秒,谈让无奈一笑,妥协道:“晚上再一起吃顿饭,吃完我送你去机场。”
下午六点时,两人一起出门。谈让内搭穿了件高领毛衣,每天更新txt文档看漫话加群似而而贰武久义死七堪堪遮住脖子上的红痕,闻妤则是在衣柜里挑了件驼色大衣,选了个羊羔毛的帽子又戴了个口罩。
那天是谈让亲自开车,闻妤就坐在副驾驶上。餐厅选的还是他们上次一起来的那家“如玉”,窄巷车开不进去,谈让停好车后,两人就像寻常情侣一样牵着手走进那道窄巷。
令闻妤诧异的是,巷子里那家酒吧门口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她以为是时间尚早的缘故,结果吃完饭出来时,酒吧门口依旧清清静静的,更别提会有什么上次遇到的那种花臂社会人。
冬夜,连月色都寂寥。
闻妤偏过头看向身侧的男人,总觉得有种故地重游却心境不同的感觉,她忽地有些想笑过,弯着眼睛问他:“这家酒吧怎么这么安静?”
“好像……是改经营清吧了。”他脸上有夜色浮沉的光影,说话时唇角弧度平淡自然,停顿的那一下,仿佛是真的不太确定一般。
可是这么个日理万机的人,怎么会连一个路边酒吧的经营状况都知道,说没有他的手笔,闻妤真的不信。
但她现在心情好,没拆穿,笑盈盈地说:“是吗?那挺好的,不然要是有女生单独走这段路多少会有些害怕的。”
车就停在巷子口,上了车后谈让却没急着发动,手掌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侧着脸看了她好一会儿。
出来时就一段路没戴口罩,闻妤一度疑心是她嘴角没擦干净,要拿出手机照一下时,他开口了:“上次我们在这里,你是不是从那时候知道了我对你不是友情?”
闻妤怔了下,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那天晚上她以为她演技很好,其实是他在配合她装没看出来。
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啊,所以,后来他带着这种清醒认知,看着她逃避面对,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她思绪尚在游离,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揽了过去,准确地说,是他的手掌扣在了她后颈。
他背着光,那双眼眸很沉,手掌在她后颈的皮肤上摩挲了下后,缓缓道:“挺坏的啊你,知道了还不愿面对,罚你跟我接吻一分钟。”
在闻妤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他的唇便覆了上来,薄唇带着冬季的一点冷冽。起初是凉的,渐渐温热起来。
周遭如此安静,那一点吮吻的水声就显得清晰无比,交杂在时轻时重的呼吸声里。
闻妤的手一时有些无处安放,紧紧地攥住他的大衣外套,那是奢牌今年冬季的新款,被她攥出几道深深的皱痕。
过了多长时间,其实谁也不知道,毕竟没有计时器。但闻妤能确定的是,一定超过一分钟了。
谈让松开她时意犹未尽,又吻了吻她额头,轻声说:“这边忙完,我就去看你。”
听起来像一句随意应承的好听话,可从他口中说出时,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环境暗沉,偏她眼眸璀璨明亮,她说:“好啊,我等你。”-
回剧组的第二天,闻妤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其实也没有刻意去等,只是想,也许拍完一场戏,她一回头,就看到他站在片场等她,又或者是,收工回酒店时,两人在走廊上不期而遇。
一周后,平城影视基地下了场暴雪,没人想到今年平城的雪来得这样早。
闻妤到片场时还听到有两个工作人员在讨论“据说下了暴雪就会有爆剧出现”。张恕倾特别信这些,正式开拍前还让男女主拍了几张雪地营业照,又给闻妤单独拍了一段雪景的视频。
上午和下午都是在拍雪景群戏,一直到临近傍晚,天色暗了下来后,才进入到剧里前期与中期的转折戏份。
雪夜,男女主在车站告别,也是诀别。
这段戏就是闻妤试镜时的那段,不同的是,吻戏已经删除了,只剩下依依不舍拥抱的戏份。
这场戏里,萧文瑛是背着家里人跑出来的,只穿着单薄的旗袍,也是为了更能凸显诀别的凄美与破碎感。
佳佳就那些羽绒服站在场边,一脸心疼地看着闻妤冻得微微发抖的样子。但当开始拍摄时,她便不抖了,仿佛一瞬间进入状态,眼里只有与恋人分别的不舍,暴雪与寒风统统都被她抛却了。
顾承穿着一身中山装,他们在火车站牌前诉说着对彼此的爱意,而后为了家国理想而取舍别离。
这场戏是在男女主相拥时到达情绪最饱满的点。三个机位由远景切到近景,再到男女主的面部特写。
在拥抱的那一刻,萧文瑛原本只是克制泛红的眼眶,忽地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动而下。她的表演里没有太多技巧,更多的是将自己代入到角色中去。
闻妤其实是有瞬间分神,她想这个怀抱是如此冷硬,远不如谈让怀中的温度。这一瞬的分神湮灭在能将视线都模糊的眼泪里,连摄像机都未捕捉到。
“咔!”
听到张恕倾的声音时,闻妤心提了下,以为是这短暂的分神被发现,却在下一秒有听到他喊了“顾承”的名字。
佳佳是在导演喊了“咔”后,就立刻拿着羽绒服给闻妤披了上去,黑色超长款的厚羽绒服,几乎将她从头包到脚。
佳佳又递上暖手宝,闻妤搓了下冻到发麻的手掌,随后揣进暖手宝里。
张恕倾蹙着眉看了眼顾承,说:“你知道你刚才的问题在哪吗?眼神!你的眼神里有种再也见不到爱人的痛苦,但这场戏里,男女主彼此是不知道这就是他们最后一面的……”
佳佳在闻妤耳边小声埋怨,“都怪他,让妤妤姐白冻这么久。”
闻妤笑了下,却并没有搭腔,她心知自己方才也有片刻分神。
张恕倾让顾承自己先练眼神,等状态对了,再开始拍摄。这场戏第二次开拍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一次拍过,宣告收工。
冷冽雪夜中,闻妤身穿雪白色旗袍,她的肤色、旗袍颜色与雪色几乎融为一体,唯独如绸缎般的黑发构成了她身上唯一突出的颜色。
佳佳给她披羽绒服时,她回眸,视线不经意落在了场边身量极高的男人身上。
他站那地方其实挺不容易看到的,星光与月光都被遮挡住,片场的大灯也不照亮那个角落,收工时人影匆匆,他就定定站在那里,穿了件挺括的黑色大衣,雪落满了肩头,白蒙蒙的一层,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羽绒服还未完全披上时,闻妤就已经跑开,佳佳惊呼了一声,就看到自己老板扑进了一个男人怀里,而那男人很自然地敞开大衣将她包裹着。
佳佳是走近了,才从一片阴影中认出这男人是谁,她屏息一瞬,心里默念感慨:也不知道这么黑老板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来的。
然而无人知晓的是,大衣之下,闻妤恶劣地将冰凉的手穿过他毛衣的下摆,贴在他温热紧实的后背取暖。
风雪晦暗中,谈让也只是宠溺一笑,将她揽得更紧,几乎是彼此身体紧贴着。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好凉,要不要找个地方暖和暖和?”
42可爱
将近晚上十点钟的光景, 暴雪夜昏天暗地。
路面上积雪大约有四五指厚,有人提醒说这情况开车危险,有人不听偏要试试, 结果车轮在雪地里打滑, 摩擦声刺耳。
今天拍摄的片场其实离酒店不算远, 步行大概也就十几分钟路程。
闻妤套上佳佳递过来的羽绒服,她里边就穿着剧里的旗袍,等到了酒店里再换下来。
其实片场也有更衣室,是个简易帐篷。简陋且冷,以她的咖位完全不用将就必须在片场就把戏服换下来。
闻妤羽绒服又从头包到脚,拉上拉链后, 她站在台阶上弯着眼睛伸手要让他抱:“我们走回去吧?”
她那件羽绒服是特别定做的加厚款,穿上跟个小熊似的, 但谈让就是特别轻松地把她抱了起来, 并且是以公主抱的姿势。
本来只是想让他把她抱下台阶,她今天简直都要冻迷糊了,难得想撒个娇。
但闻妤没想到, 谈让抱起来后就不撒手了,堂而皇之地抱着她穿过片场。
“好啊,你来指路。”
他那语气, 似乎是要将她一路抱回酒店。
收工阶段,片场人其实并不算太多, 并且大家都很有自觉地视而不见, 但闻妤就是很不好意思,她扯扯他衣服小声说:“放我下来。”
“为什么?”谈让脚步没停, 两个人的重量,踩过雪地时留下深深的痕迹。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她不好意思啊。闻妤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了起来, 挡住脸,说:“你不觉得你像是抱了一头黑熊吗?”
或许是因为风雪肆虐的缘故,谈让的笑声听起来很轻,嗓音也飘渺:“世界上有这么可爱的黑熊吗?”
他在夸她可爱。
闻妤抿了抿唇,她不想高兴得太明显的,可唇角止不住上扬,连开口的声音都含着笑:“为什么是可爱,不是漂亮呢?”
可爱像是在夸一些比较萌的女孩子,而她长相过于精致美艳,不是那种类型。除了小时候被这样夸过,自长大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可爱”。
积雪那样厚,脚感应该是松软浮漂的,可他每一步都稳重踏实,像是抱了个惊世珍宝,不忍她有半分颠簸。
“可爱的意思是……”谈让顿了下,无端笑了声。闻妤抬眼能看到他唇间呵出一大片白雾,面容有几分不真切,唇一张一合说:“你看起来很可口,让我好爱。”
他的解释让闻妤脸红了一瞬。
她用手背冰了下脸颊,才说:“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抱一路很累的。”
两人已经走出片场了,在公路上。这个时间点加之这样的天气,别说行人,路上连车都没有。好似茫茫天地之间就剩他们两人了。
“累?”谈让尾音上扬,垂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说:“妤妤,我体力怎么样你不是见识过了吗?”
闻妤脑中闪过那晚,不知道做了几次,后边她没力气地软在床上,他却还似毫无半分疲倦,直到天蒙蒙亮时,他还有精力抱她去洗澡。他的体力确实很好很好。
但问题是她指的又不是那方面。她翕着唇,默了好几秒才小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关心你,你还不领情。”
空寂雪夜里,谈让哼笑的声音无端有些旷远,他手掌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捏了下她的腰,其实也没捏到实处,可闻妤的表情特委屈,说:“你干嘛!”
“妤妤,讲道理,不领情的是谁?”谈让声音含着笑意,眼神点了下她垂荡着的脚尖,“你穿这双鞋,雪地里走一遭,回去岂不是要湿透?”
闻妤下意识地抬起脚尖,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忘记到保姆车里换上雪地靴了,她此刻穿得仍是剧里的方口皮鞋。
要是真一路走回去,不止湿透,估计连脚都要冻麻木了。
闻妤的表情在一瞬间就由委屈转为心虚,她脸转进他怀里,不吭声了。过了会儿,到了个十字路口,谈让问她:“往那边走?”
她才偏过头看过去,路灯的光在风雪里显得那么黯淡,让她对这个路口有种陌生感。实际上,她来往片场都是坐在保姆车里,大多数时候都在休息,从没有关注过路况。
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才跟他说要走回去的。
看了好一会儿,闻妤凭着依稀的记忆与感觉,指了个方向:“应该是那边。”
说话的人语气里带着浓重的不确定,可听的人却像对此坚定不移般,真就朝她指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也是又走了会儿,闻妤才想起来能看手机地图。平常查看路线这种事都有助理,所以她那会第一时间竟没想起来。
她忙从口袋拿出手机,点开地图,认真调整着方向看了会儿,欢喜地说:“我们没走错……咦,怎么已经到了。”
电梯一路上行,闻妤被谈让抱着进到顶层套房才放下。因为谈让会来探班的缘故,现在顶层套房是闻妤一个人在住,何韵和佳佳一直住在楼下房间。
房间里暖气很足,一进去闻妤就脱了外边的羽绒服,只穿着里边的月白色旗袍坐在沙发上。
她脸颊发热,嗓子很干,脑袋也有些发蒙,整个人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闻妤以为是一冷一热猛然之间有点不适应,她喉咙吞咽了下说:“我想喝水。”
谈让将脱下的大衣挂起,随后去给她倒水。水杯是在餐厅里,他刚倒好一杯水,转身就看到她脸庞异样绯红站在那里,眨巴着眼睛说:“我好热……”
第一反应是她发烧了。
谈让把水递给她,要用手掌去探她额头,却被躲过。她像只猫儿一样小口小口地抿着水,喝完后把水杯放在一旁,水润的眼睛睁得很大,却莫名有些呆滞,启唇说:“谈让,我好热,是不是因为想要了?”
谈让蹙眉,喉结滚动了下。
闻妤眨了下眼,吸了口气继续说:“是不是因为上次你技术太好,我食髓知味,馋你身子了?”
她难受又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谈让走近,环住她的腰,旗袍勾勒出美好曲线,没有一丝赘肉,纤细而又紧实。他的呼吸声很重,平复片刻才道:“大部分是因为这个原因,也有小部分是因为你发烧了,而且,烧糊涂了。”
“是吗……”闻妤喃喃,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她眼角有泪溢出,问他:“怎么办?”
谈让不确定她发烧多少度,但能让她胡言乱语到这种程度,一定不低。这个时间点这样的天气,如果让王秘书找医生过来,大概率会在路上耽误很多时间。
他放轻声音回她:“去医院,你先到房间里换身衣服。”
她总不能再穿着这身旗袍去医院。
闻妤近乎机械性地点了两下头,然后回到房间,门都忘记关上,她连最基本的警觉也没有了。
也就导致了她坐在床边笨拙地解着旗袍的盘扣,谈让倚着门框等她,眼眸落入了一片雪白。
闻妤从小到大不常生病的,偶尔几次的感冒发烧身边也是一大堆*七*七*整*理人照顾着,事事都有人为她安排。所以她今天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她发烧时脑袋会卡壳,连带着动作也不受控制,解了大半天才艰难地解了三颗盘扣。
思维是真的有些混乱的,她以一种求助的目光望向门口,丝毫没意识这是在邀请他帮她解衣服。
谈让眉梢挑了下:“你确定?”
闻妤重重点头。
在得到了明确的首肯后,谈让才走进来。他蹲下身,抬手解第四颗扣子,顺着往下,雪白的肌肤与黑色的蕾丝也在同一时刻撞入视线。
他目光只停留了一瞬,继续往下解。
完全解开后,他起身,没有半分停留地走出房间,将门带上。他后背靠在门上,深深地平复着呼吸。
方才那一瞬,他有太多想法闪过,吻她,要她,欲念横生,又被理智压下去。也许接一个吻不需要多久,可她在发烧,他一秒钟也不敢耽误。
司机开车等在楼下,车轮上了防滑链,等到两人上车后便一路开往医院。
当天夜里就挂上了水,谈让一直守着她,几乎没睡,等到后半夜她退了烧,他才坐椅子上眯了会儿。
闻妤倒睡得很香,次日早上醒来时看到病房的环境,她懵了片刻。
高级病房明亮宁静,暖气温度适宜。
闻妤坐起身,昨晚的一些记忆片段忽然在脑海闪现。发烧不像醉酒,她醉酒时醒来会想不起来喝醉发生的事,但她退烧过后关于发烧时说得话还记忆犹新。
……
她情愿什么都不记得。
她坐起来的动静惊醒了谈让,他抬眸看她,眼下有一片淡淡的青色,声音也低哑:“醒了……”
“嗯。”闻妤抿唇,眼珠转了转说:“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啧,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谈让眸光沉沉看了她一会儿,哼笑了声说:“妤妤,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叫此地无银三百两。看来,昨晚说得话你应该记得很清吧?”
43指尖
“真记不清了。”闻妤揉了下额角, 故作头痛的样子,那双眼睛很是无辜:“你有录像或者录音吗?”
烧退下去,整个人思维也敏捷许多, 闻妤像个狡黠的小狐狸, 问他要证据, 俨然没有证据她绝对不会承认的样子。
谈让没说话,站起身走近她。
晨光蓦地被遮挡住大半,他弯腰低头凑近她脸颊。他那双眼睛有些疲倦,看起来比往常更深邃,唇角带了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倦倦懒懒地开口:“没录像也没录音, 但我有证据……”
他顿了下,笑意真切, 贴近她耳边缓缓说了四个字:“黑色蕾丝。”
闻妤表情皱在了一起, 伸手打在他胸膛,力道没收,结结实实一下。
谈让直起身, 依旧在笑,笑声清朗和着熹微晨光一起,让闻妤恍惚有种回到少年时代嬉笑打闹的错觉。
好像也不对, 他学生时代要比现在闷一些的。
护士来查房,又量了温度。
温度正常, 也没有其他不适症状, 但出于严谨,护士还是说最好再留院观察两天。
闻妤摇头强烈拒绝, 等护士走后,她看向谈让:“给我办出院。”
谈让跟她强调:“人护士让你在留院观察两天。”
“就一个着凉发烧而已……”闻妤语气满不在乎, 丝毫不记得她以前发次烧家里边重视得跟什么似的。
“出院也可以观察,在片场那么多人,我还有助理。我真不想待在这,我还要回去赶拍摄进度。”
谈让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变了很多,以前那个连头发都不会自己洗的大小姐,现在褪去娇气,连发了场烧都不当回事。
像一朵被呵护的花,从温室走入风雨人间,没被摧折,反倒更坚韧了。
见他不说话,闻妤又问了遍:“好不好?”
“好。”-
沪市那边的事物处理完,谈让难得落了两天闲,就在剧组陪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片场,尽管他想低调,但周身气度摆在那里不容人忽视。
尤其是张恕倾,身边有这么尊大佛,无形之中他在剧组的绝对权威想被压制般,总下意识被这位影响。
这两天剧组的进度在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这种缓慢连闻妤都发现了,收工回到酒店时她委婉提醒:“其实你也可以不用去片场,在酒店等我回来就好。”
“等你回来做什么?”谈让含着笑问她。
其实这两天他们之间纯得不能再纯,她拍戏回来时间晚,他顾念着她生完病需要好好休息,连吻都是浅尝辄止。
“做……就一起吃个夜宵、或者看看电视呗。”房间里暖气温度很高,闻妤把羽绒服外套脱掉,里边穿了件毛衣长裙。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房间里其实没有电视的,配备的是高清投影仪。她指了指说:“这投影仪到现在我都没用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开。”
闻妤也没有很想看,她只是转移个话题,顺便能坐下来跟谈让好好聊聊让他不要去片场的事。
谈让看了眼她乖巧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样子,轻笑了声,熄灭了房间内的所有光源,随后过去按开了投影仪的遥控按钮,问她:“想看什么?”
在房间内暗下来的那一瞬,闻妤蓦地有种预感,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是很难好好聊聊的。可谁让投影仪是她先提起的,她心思也没真在看什么上,心不在焉回:“随便吧。”
整个客厅昏昏沉沉的光影里,他站在投影仪的光束中,墙面投屏的黑影是他的身型。穿了件宽松灰色毛衣和休闲裤,一副居家的样子,单手拿着遥控器调换影片。
直到他转身走向她,影片瘆人兮兮的背景音响起,闻妤才发现他调的是恐怖片。
……
她小时候看恐怖片被吓哭过,这事他也知道。闻妤怀疑他是故意的。
不过这也不重要,她不看就好了。
谈让在她旁边坐下,拍了下腿,表情很是慷慨大方:“害怕了可以坐我怀里。”
闻妤婉拒,准备要说正事,客厅里响起一声凄厉尖叫,她下意识往投屏画面看去,瞳孔毫无征兆地撞进了一张鲜血淋漓的鬼脸。
“啊啊啊啊啊!”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手边他的毛衣,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一块浮木,紧紧地攥在手里,脸背了过去埋进他的胸膛。
这是一部国外的恐怖片,不同于中式恐怖的精神攻击,主要是画面血腥吓人,且一开局就是高能片段。
谈让把她往怀里圈了圈,轻声哄着:“别怕,都是演的,你自己就是演员还不知道吗?”
他声音沉沉的,莫名让人定心下来。
不得不说,他的切入点很贴合实际,被他这么一说,闻妤想到这一个血腥鬼脸的背后,是电影化妆组和道具组的效果加成,瞬间就真没那么害怕了。
她缓缓抬起头,忽地发现自己此刻是以一个坐在谈让腿上的姿态,并且还被他手臂紧紧圈着,像是被禁锢着一般。
她挣扎了下,无果,反而被环得更紧。
耳畔落下一道低哑暗含警告意味的声音:“别蹭了……”
坐着的位置,隔着毛衣裙的软糯布料,有什么在悄然滋生,壮大,远比自然界植物破土而出的速度更快。
闻妤整个人定住,一动也不敢动了。她吞咽了下,艰难地将思绪拉回正事,小声说:“那个……你以后别去片场了吧?你在,还挺影响拍摄进度的。”
“嫌弃我?”谈让凑近她颈窝。
温热浓重的呼吸洒落在她白皙肌肤上,闻妤肩背僵直着,只觉得坐不安稳。他的手掌不知何时顺着毛衣裙的边缘,缓缓上探。
他指腹有些薄茧,是经年健身锻炼留下的,即使只隔着纯棉的布料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怀里的人也像惊弓之鸟般并起了腿。
“不是……嫌弃……”闻妤脖颈微微仰着,几个字说得断断续续,像是历经艰难险阻才从齿关发出。
该穿一层打底裤保暖的,而不是为了省事只穿了一双过膝羊绒袜,结果现在省了别人的事。
电影不知道进行到什么剧情,背景音乐恐怖氛围更甚,伴随着小孩刺耳的尖叫。
尖叫声让闻妤心脏阵阵发紧发烫,随后热感又涌流向下。
“怎么湿这么快?”
他另一只手掌贴上她脸颊,微微用力,她脸便侧了过来。她眼神些微迷离,唇异样的红润,他几乎没有思考,吻上她的唇。
似博弈般,他攻势迅捷猛烈,她齿内城池皆被攻陷,舌尖软绵地与他纠缠着。可他还能一心二用,那只手指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懈怠。
用心把玩,若磨若碾。
双重的涣散让她大脑近乎空荡。
投屏的电影也进行到一个奋激的片段,主角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一声畅快的哼咛被湮灭在这当中。
谈让这才松开她的唇,垂眼看着指尖晶莹的,甚至还粘连着的水丝,低低笑了一声说:“怎么这么坏啊你,流了我一手。”
闻妤脸埋在屈起的膝盖里,喉咙里“呜呜”了两声,听起来委委屈屈,但分明不是哭腔。
“怎么还委屈上了?”谈让扶着她肩膀,又让人坐起来面对着他。
闻妤乌黑的瞳仁看着他问:“为什么从来不让我帮你?”
除了那晚真正做了以外,其他时候都是他在帮她,事后又不用她帮回去,只自己去冲凉水澡。
谈让轻轻捏了捏她脸颊,笑说:“大小姐,你会帮吗?”
“这种事不是无师自通吗?”闻妤下巴微微扬了下。
谈让两手摊开,大咧咧坐着,很有气魄地说了句:“好啊,那你试试。”
闻妤看了他一眼,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伸出手隔着面料触碰了下,而后,像植物生长般,面料比之方才更鼓。
“它看起来很喜欢你呢。”
谈让摊着手,整个后脊都向沙发靠背仰去,大有任君胡作非为的架势。
闻妤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学他方才,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谈让“嘶”了一声,沉着声音指导她:“伸到里边握住它……”
闻妤垂眸看着他裤子腰口,手掌伸出,指尖蜷了蜷,又把手缩了回来,表情简直纠结万分。
知道她做不来这事,谈让抬手揉了揉她头发,把人抱回沙发上,又将恐怖片换成了一部喜剧电影,才说:“我回去洗澡了。”
闻妤又想起正事,问:“那你明天去不去片场?”
“不去了。”
“哦。”闻妤松了口气。
谈让扯唇笑了下,又说:“明天要回京市开会。”
“啊?”闻妤眼睛瞬间睁大,光泽又缓缓暗下去,原来是要走了。
谈让把人拉进怀里,尽管难捱,但还是抱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说:“有时间就会来看你。”
闻妤讷讷地点头,以为他说得有时间会是某一次,但其实不是,一直到年前杀青,这一期间他来探班过五次。
第五次那天正逢杀青宴,腊月二十日,距离过年仅剩十天。
杀青宴就在酒店举行,宴席摆了大几十桌,台上还有q流程的主持人,led大屏幕上有《锦绣》杀青大吉的字样。
说不上来像公司年会还是婚礼现场。
那天代表投资方出席的和开机仪式上是同一个人,谈氏集团影视板块的负责人。
闻妤原以为谈让今天不会再来了,后来宴会后半程,满室酒气熏得她头晕,就一个人到酒店露台吹风,听到有人叫她名字,一回头,就看到他满身似带着寒冬腊月的风霜向她走来。
那日平城平均气温零下三摄氏度,而他们的体温因为见到爱人和拥抱上升了零点二摄氏度。
44私奔
杀青的次日, 闻妤和谈让一同回京市。
落地机场时是上午八点,年前这几天,集团事务格外繁忙, 去参加她的杀青宴, 都是他从日理万机中挤出来的一点时间。
闻妤下飞机时裹了条围巾, 又戴了个毛绒绒的渔夫帽,只露出了双漂亮眼眸,问他:“你要回公司吗?”
谈让漫不经心回道:“看你。”
“看我什么?”
“你要是带我回家见岳父岳母,那我就不回公司。”谈让尾梢挑着看她。
闻妤与他对视一秒,蹭地降下视线,说了句:“你倒是改口挺快的。”
谈让脚步停了一下, 指尖挑起她渔夫帽的边缘,这下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那张瓷白的脸有一小半埋在深棕色的围巾里, 像巧克力慕斯上的一点奶油。
他没来由地想笑,弯着唇说:“我们妤妤,是不是打算让我今年登门拜访时, 还是只能以晚辈侄儿的身份,叫一声伯父伯母?”
“就算我们的关系在我爸妈那里过了明路,你还不是要叫伯父伯母?”在闻妤的认知里, 只要没结婚,那就不能改称呼。
至于结婚, 这事要从长计议。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谈让把她帽子调整好, 说:“身份不一样,世交的晚辈和女儿的男友, 你说能一样吗?”
闻妤抿了抿唇,找不出话反驳。也是在这一刻, 心间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们之间该做的都做了,在这段感情里,他足够有诚意,她是否也该正式地在父母面前给他一个身份?
两人走出航站楼,谈让去了公司,闻妤照例先回闻宅。
家里边就只有谢女士,大概是临近年关,她爸和她哥都在公司处理事务。几个月没见,谢女士一见到她,就是一个饱含深情眼泪丝丝的拥抱。
闻妤愣了下,几乎以为她妈是不是喝了假酒,毕竟她之前因为工作几个月没回家时,得到的都是谢女士板着脸生气等着她去哄。
乍然间得到老妈的柔情蜜意,她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妈,你这次怎么……”闻妤在组织措辞。
谢若雪松开她,“什么怎么?”
闻妤卖乖地弯着唇笑笑,说:“这么善解人意。”
谢女士终于能理解她工作行程忙,不能常回家这件事,简直是可喜可贺。
谢若雪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透着几分戚戚然的哀怨:“那不然能怎么办?自家女儿是个大明星,工作忙,连生日当天都在剧组里兢兢业业上班,我这个当妈的不理解怎么行呢?”
听到“生日”两个字,闻妤表情不大自然地咳了一声,心虚的不行,抿了抿唇连忙转移话题:“妈,你最好了。我这不杀青了嘛,这段时间都能陪您身边。”
听到这话,谢若雪收起了哀怨,眼尾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说:“那正好,我后天要在家举办了宴会,你先别回麓园了,就待在家里参加宴会吧。”
“嗯……”闻妤顿了下,眉心皱着问:“妈,你举办宴会干什么啊?”
“这不是快过年,跟我那些老姐妹聚聚。”谢若雪偏过头不看她,径自倒了杯茶,优雅地抿了一口。
“长辈们聚会,我一个晚辈在场多打扰啊。”闻妤笑得很是乖巧,给自己找理由开溜:“我就不跟着瞎掺合了。”
她其实是想找时间去见谈让的,不想年前这些天都被困在家里。
谢若雪没说话,砰地一下放下茶盏。
闻妤心提了下,莫名觉得这感觉有些熟悉。
果然,谢女士那张脸板了起来,冷眼扫过她:“一去几个月不着家,让你在家陪我两天就不乐意?”
谢女士在这个家拥有绝对权威,别说闻妤,就是她爸她哥,只要谢女士情绪稍稍不对,没人敢说违抗的话。
主要是闻妤一进门,被谢女士善解人意的假象迷惑了,才敢说讨价还价的话。现在,她态度立马转变,笑盈盈回:“怎么不乐意,不就两天嘛,我在家陪您就是了。别生气。”
闻妤答应着,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莫名有一种掉进了陷阱还懵懵懂懂的感觉。
在家住的第一天晚上,闻妤就失眠了。有一丝丝离谱,住了几个月酒店,回家反倒有些不适应。
凌晨一点,闻妤在床上翻了个身,摸到手机给谈让发了个消息:【睡没?】
发完后,她眼睛瞥见两个多小时前他们在微信上互道晚安的消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条消息可能会打扰他休息。
确实是打扰到了,谈让是在浅度睡眠时被消息提示音惊醒,胸腔里涌出的烦躁在看到备注名字时烟消云散。
他回:【没睡。】
闻妤心中的一捏捏愧疚,在看到回复时荡然无存,她兴致盎然地打了一串文字发过去:【你说,我妈跟她老姐妹聚餐宴会,干嘛一定要让我参加,搞不明白。而且那天腊月二十三,还是小年,阖家团聚的日子,她把人都召集到自己家了。】
仿佛一回到家,她就自动褪去了身上的明星光环,发消息的语气像个说家常的邻家小女孩似的。
谈让在黑夜中唇角微弯,他对长辈的想法不作评价,只是回:【那天公司只有一个晨会需要我出席,其他时间,我可以陪你一起参加宴会,或者我去接你出来。】
闻妤:【那你接我要用什么理由?】
谈让:【约会。】
闻妤:【……】
闻妤打了几个字,又删掉,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算了,你还是先不要来了。至于和我爸妈坦白我们关系这件事,你让我再考虑下。这段关系在父母那里过了明路,就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了,是两个家族和两个集团的事,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说完这段话,闻妤手指松开屏幕,消息发出。她把手机放在胸前,仰脸看着天花板,过了会儿才又去看手机屏幕。
他发来的也是一条语音消息,闻妤点开,把手机听筒贴近耳畔,男人低沉嗓音似通过电流直达耳蜗:
“妤妤,我不用考虑,这是我一直以来都认定的事……”声音在两秒停顿后又响起,“也许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
问她自己……
闻妤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熄屏。她躺在床上,眼睛闭了会儿,又睁开,如此反复,等真正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凌晨三点。
闻妤第二天睡醒时,发现家里来了一大堆人,意识恍惚之间她萌生了一个离谱的想法,她不会是一觉直接睡到宴会当天了吧?
后来还是谢若雪招呼她下楼试衣服,闻妤才反应过来这些是各大奢品的sa,也不全是,还有职级更高的经理负责人之类。
闻妤没睡好,原本对这些意兴阑珊,但又不得不在谢女士面前装作兴致很好的样子,累得不行。
最终还是没忍住说了扫兴的话:“妈,长辈间的宴会,我又不是主角,每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
谢女士一脸认真说:“当然有必要。”
也是在宴会当天,闻妤看到自家庭院里出现了几个跟她年纪相仿的男人时,她才明白过来谢女士说得“有必要”是什么意思。
什么老姐妹聚聚,这根本就是谢女士给她准备的相亲宴!
闻妤礼服都已经换好了,呆房间里不敢出去,让人去把在宴会厅与客人寒暄的谢女士请过来。
“妈!你……”疯了,但这两个字闻妤不敢说出口,只在心里默默说。她眼睛睁得很大,唇角的弧度都透着难以置信:“我是女明星啊!你这样大张旗鼓地办相亲宴?!明天全娱乐圈都得是我的头版花边新闻。”
谢女士若无其事地回:“我没跟他们说你是女明星。”
……
闻妤神色坚决:“我不去!我要回麓园。”
谢若雪:“你敢回麓园,我就去把你抓回来。”
……
闻妤近段演技提升许多,眼泪说掉就掉,她红着眼眶,泪珠吧嗒吧嗒的从脸颊滑落。企图用眼泪唤醒一点母爱,顺便拖延时间。
就在方才让人去请谢女士时,她已经给谈让打了求救电话。现在只能先拖一会儿,拖到谈让来救她。
谢女士没想到她会哭,愣了片刻,心中慌乱了起来。有那么一刻反思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不顾及女儿的想法了。
她犹豫之际,身后响起一声:“伯母。”
谢女士回头,看到来人后,欣喜之余更多的是惊讶,缓缓说了句:“是小谈来了啊。”
闻妤眼泪也在这一刻迅速收住,但生理性的鼻酸却不受控制,她抽了抽鼻子,样子看起来很是委屈。
谈让望了她一眼,转而笑容客气道:“伯母,我和妤妤之间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今天要先带她离开了。”
尽管谢女士很喜欢谈让这个晚辈,但还是有一种他是女儿为了逃避相亲搬来的救兵的感觉。
她不太相信地问:“你们……有什么事要处理?”
谈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理由,不是约会,他始终愿意把公开与否的权利放在她手里。
《锦绣》是他投资的,以宣传方案会议的理由来找女主角,似乎也合情合理。
他正准备开口,却听到一声清灵坚定的女声:
“约会!”
闻妤走上前,牵起谈让的手,落下一句:“妈,我们去约会啦!”随后趁着谢女士惊愕失神之际,她拉着谈让的手往门外的方向去。
两人是跑着离开闻宅的,坐上车之际,闻妤的气息还不平稳,谈让也差不多。
他深呼吸着,蓦地笑出声,清朗而又带着几分意气风发,恍然间很像学生时代刚打完篮球的少年,问她:“你不觉得我们这个样子,很像私奔吗?”
闻妤鼻子还有些酸,明明是哭过的样子,可偏偏此刻又笑得灿烂,她的气息不太匀:“私奔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吗?”
一定有这么一个时刻,爱意胜过寒冬。
他问:“去哪?”
也是在这时,闻妤才听出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哑,病理性的哑。
“去你家吧。”
麓园她是不敢回了,去外边又怕被人拍到,只能先去他家避避。
闻妤又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谈让这次来没带司机,司机开车太过稳重,他又急着赶来,索性就亲自开车。他此刻坐在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又帮她也系好。说:“有点,在办公室量得温度是39.1。”
实在是他除了嗓子的沙哑外,其他状态看起来很正常,闻妤没想到他烧这么高。怔忡了下,忙说:“那你还不去医院?!”
“不着急。”谈让导航到京郊半山庄园,随后慢悠悠说:“你不想试试三十九度的?”
45灼热
车驶进庄园, 经过一处露天泳池,抵达别墅前。下午时分,太阳高悬温度却依旧很低, 闻妤走时没来得及换衣服, 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礼服裙, 搭了件白色皮草披肩。
她裹了下披肩,下车前又问了一遍:“真不去医院吗?”
谈让蓦地靠近她,扯了扯唇,按开安全带的卡扣,说:“不用,我让家庭医生晚上过来, 所以,我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
闻妤鼻尖轻嗅他的气息, 心跳慢了一拍, 满脑子都是“三十九度的……”“一下午的时间”,她深吸了一口气,下车由他牵着手往里走。
这处庄园她以前经常来做客, 那时候谈叔叔和柳阿姨还在国内,算不上热闹但最起码不像现在这么冷清。
整栋别墅里都静悄悄的,好像这一处天地就剩下他们两人。
闻妤看了眼挑高六米的客厅, 陈设风格还与之前别无二致,好似时间凝结, 他们走出了很久, 回到这里时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
真皮沙发保养很好,完全没有任何陈旧之感, 闻妤坐在上边手肘抵着膝盖,托腮看他将外边穿着的西装脱下挂起。
他去公司时必定会穿正装, 一年四季都不例外。闻妤“啧”了下,大冬天还穿西装,怪不得他会发烧。
但不得不说,他穿正装时有种别样的吸引力。不是少年的那种青涩,也不是中年男人的老成,他有一种年轻而居高位的餍足从容。
挂完西装,他走过来,衬衫下肩平直而宽,西裤收出窄腰,长腿迈步从容,问她:“好看吗?”
闻妤依旧托着腮,眼眸抬了抬点评道:“还行。”
谈让哼笑了声,不知道是对这个答案满意还是不满意。
闻妤扫视了圈,问出心中疑惑:“为什么没见管家佣人过来?”
“我喜欢安静,一般我回来就让他们在住处休息,需要的时候再叫他们过来。”谈让在她旁边坐下,沙发够大,两个人也丝毫不拥挤,他眼神带了丝暧昧:“他们住处在庄园南端,所以即使你想在这里,也不用担心会被打扰。”
“在这里……”闻妤眼眸缓缓睁大,似乎在好奇这人是怎么穿得这么正经,说出的话却这么……
他身上是一件黑色衬衫,系着暗蓝色的条纹领带,温莎结工工整整。
闻妤心念一动,伸手去拽他领带,稍一用力,温莎结就变了形,随之而来的是他倾身贴近她,很难说是因为惯性还是他故意为之。
闻妤微微后仰,几乎要坐不稳倒在沙发上时,后腰却被他手掌托住。
他手掌往前一揽,两人之间的距离便不存在了。她的披肩也在方才滑落,雪白肩颈处两条细细的黑色肩带格外显眼。
谈让伸手,指尖勾起一条肩带,又恶劣松开,放任它回弹。
其实也算不上痛,更多的是肩膀处微麻之感,闻妤肩膀轻轻弓了下,两道锁骨便更加明显,像翩然欲飞的蝴蝶。
谈让眼眸垂下,低头深深吻住那蝴蝶。
她近期不用上镜,他也没了顾及,不用再担心会留下痕迹。他吮得专注,像是要打上烙印将蝴蝶留下。
闻妤仰颈,肌肤像被火舌触过一般,痛楚很轻微,更多的是热感。她白皙纤细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一声哼咛从喉咙间溢出。
那种湿溢的感觉如此熟悉。
谈让动作停了下来,垂眸望着雪肤上的那处红痕,低低笑了声:“妤妤,告诉我,你想要。”
“我……”闻妤眼睛不自觉地有些湿润,她唇紧闭着,没往下说。
“不想说的话,那就用实际行动告诉我。”谈让捉住她的手,放在西裤腰线处,含着笑意说:“帮我解开。”
手掌不经意触碰到,即使隔着西裤布料,那温度也如此高。闻妤的表情有些无助,生疏缓慢地解着。
她眼神还望着别处,就是不看那里,故而解得很慢。谈让却并不急,尽管感受到了滋长带来的难耐,他也依旧耐心地看着那双纤细柔白的手。
终于解开时,闻妤重重呼气,仿佛完成了一件艰难而又耗费精力的事,她手掌垂落,仰倒在沙发上。
皮质柔软,她陷落其中,看着礼服的裙摆慢慢堆至胸口前,视线几乎都被挡住,她看不清,只是在一瞬间觉得好烫。
他的体温比平时要高,呼吸也是,所有都是。
近乎灼热的感觉缓缓地向四肢百骸蔓延,像烈火缠身,将所有理智都燃烧殆尽,只剩下本能承受烫人的攻袭。
闻妤手掌无处安放,只能又去抓他的领带。
妥帖平整的领带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几番整进整出。
闻妤手死死攥住他的领带,她的眼睛是闭着的,睫毛止不住地轻颤,感觉到他的手掌包住她的手时,她睁开眼。
“祖宗,松手。”
他眼底很红,声音哑得厉害。
闻妤真就听话地松开了手,任由他握着她的手掌,贴在了小腹肌肤上。
那种非比寻常的触感,闻妤心猛地跳了下,想抽出手,却被他牢牢按住。
“祖宗……摸到了吗?”
他嗓音呈现一种病态的哑,却莫名地比平常更动人,带着丝丝笑意,像蛊惑人心的恶魔低语。
他说是一下午,真就是一下午。
后来时候,闻妤被谈让抱到楼上房间。
那是他一直住的房间,陈设也和从前一样。闻妤曾经来过,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总会将自己的房间视作不能被侵犯的领地,而他却连房间都可以毫无保留让她踏足。
那张床上,他们曾坐在床边一起玩过卡牌游戏。
而现在,闻妤跪坐在床的中央,谢女士精心为她挑选的礼服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她的发丝也是乱的,整个人有种靡靡之感。
她垂眸,对上谈让鼓励似的目光。
“祖宗,动一下。”
他枕着抱枕,仰视着她,唇角淡淡扯着,无端有些颓废。
闻妤缓慢地动了一下,却不想下一刻他坐起身吻她,程度几乎是整个,她后脊登时轻颤。
他的吻强势发狠,闻妤两片唇瓣被他吮着,几乎可以预见过后唇会肿成什么样子,幸而她最近都不用上镜。
冬日的天色暗得早,接近傍晚*七*七*整*理六点时,房间内的光线已经彻底黯淡。谈让开了灯,抱她去洗澡。
大抵是白天的缘故,闻妤没有那么困,累倒是依旧,但不至于洗澡全程连眼睛都睁不开。她眨巴着眼睛看他:“你真的发烧了吗?发烧不是应该浑身酸痛无力,你怎么还这么精力……”
“不知道。”他说:“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感觉发烧的症状减轻了,可能是运动出汗的缘故。”
“运动”两个字被他咬重。
闻妤撇了下嘴角,有点不平衡为什么她发烧进医院,而他还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更……
洗过澡出来闻妤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两人简单用过晚餐后,家庭医生就过来了。
想到她唇瓣和脖子上的痕迹,闻妤一点也不想见人,在家庭医生来之前她就开溜,上到二楼。
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漫无目的地转转,在看到书房旁有间紧闭的门后,闻妤回忆了下,似乎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个房间。
有点好奇。
她手已经搭在扶手上了,还未按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下。闻妤不紧不慢地摸出手机,平稳的心跳在看到联系人时突然加速,她心提着,声音发虚:“妈,怎么了……”
“你说呢?”谢女士的语气带着种风雨前的低压,“我把人都召集过来了,全是京市数得上的青年才俊,结果你一声不吭跑了。”
“妈,我吭声了的。”闻妤的抗议声也很小,“而且,是你先骗我说什么老姐妹聚聚的。”
说到这个,谢女士有一瞬理亏,也维持不住兴师问罪的姿态了,语气平缓了许多:“别管这些,先说说你跟小谈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闻妤抿了下唇,眼睛弯着:“我不是已经说过了。”
她说:我们去约会啦!
这就已经是在承认他的身份了。
谢女士犹疑:“真的?不是为了应付我才这么说的?”
闻妤:“真的不能再真,我和小谈现在是恋人关系,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这次谢女士沉默了好久,才说:“妤妤,虽然我很想撮合你和小谈,但这要在你喜欢他的情况下,你现在真的想明白自己的内心了吗?”
即使看不到谢女士的表情,但通过听筒里传出的柔和声音,闻妤也知道这话是郑重其事问得。
她也嗓音认真道:“妈,我真的想明白了,我是喜欢小谈的,小谈也很喜欢我。”
那头谢女士轻轻笑了声,欣喜于女儿在感情上终于开窍,又说:“既然这样,妈也不会再让你相亲了,快回来吧。”
闻妤下意识捂了下锁骨处的红痕,她把手机放远了些,说:“妈,你说什么?这边信号不太好……听不清,我过两天就回家,先挂了啊!”
说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随后深呼吸了下,暗自感慨自己的机智。
她依旧站在那扇门前,手轻按门把手,推开门的那一刻,她还没来得及往里看,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妤妤。”
她回头,谈让也穿了身居家服,两人还是情侣款。他站在不远处,身型高挑,眸光望着她,停留片刻,又望向她身后门敞开着的房间。
那是他独处时,无数次待过的地方,与他而言,这里摆放着的是无价之宝。
46爱意
“医生怎么说?”闻妤回身望着他。
谈让目光从门后再次落定到她脸上, 停顿了下,上前拥住她,附在她耳边说:“烧已经退了, 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话没说完, 闻妤蓦地懂了, 脸庞一热从他怀里挣开,问:“对了,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我以前都没注意到。”
像是年少时埋藏下了一颗爱慕的种子,生根发芽、此去经年,而今他和爱人站在这颗已经枝叶繁茂的树下。
谈让牵着她的手,以十指相扣的姿态, 他垂眸,似一片温涟的海, 缓缓道:“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掌心相抵, 温热互渡,闻妤转过身望向房间内,没有窗, 也没有灯光,一片黑暗让人看不清房间里的陈设。
可冥冥之中,好似有种熟悉之感。
闻妤向前走了几步, 耳边响起开关“吧嗒”的声音,近乎刺目的白灯照亮了整个房间, 光芒强烈, 闻妤下意识地闭了下眼。
那一瞬间她是有感觉的,掌心被人握紧, 她再睁开眼时,一切都清晰明亮。
这间房太过于奇特, 它的装修风格是按照藏宝室的级别设计的,展柜精巧、雕花繁复,而陈列其中的不是藏品,只是一些寻常普通的物件。
闻妤目光望向墙壁上装裱着的两张字迹满满的纸,那不是什么书法大师真迹,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们第一次逃课被发现后,一起在走廊上写得检讨书。
她记得当时检讨书交给了老师,原以为早就被当作废纸处理掉了,却不曾想,会在这么多年后,在这里见到。
并且,被人当宝贝似的珍藏起来。
闻妤一个一个地看展柜里里的物件,小到一颗校服纽扣,甚至都有单独的格子,还很郑重地配备了说明牌。
博物馆里会配备说明牌介绍藏品的历史,而这里的说明牌记录的则是:
2012年9月15日,第一次和妤妤逃课,她的校服纽扣被围栏铁丝刮掉,但她没有发现,于是我将那枚纽扣藏了起来,好开心,又拥有了一件属于她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会在哪一天才能拥有她。
闻妤抬手,隔着透明玻璃触碰那段文字,那是来自十四岁的谈让写下的一段独白。
命运的风穿堂而过,带她回到十几岁的那个夏天,她看到,面容青涩的少年独自坐在书桌前,笔触认真地写下这段话。
纽扣被他放在掌中把玩,他唇角笑意远胜烈日昭昭。
他的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从得知,就像是一条江流,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一天开始发源的,只知道,它是如此坚定、弥久、汹涌。
如果爱意真是江海,他可以为她永远奔流不息。
这房间里的所有,是他疯狂爱她的勋章,是他走过一段很漫长的暗恋岁月的证明。
闻妤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但很快,被他用力握紧,像是得到安抚,这种颤抖缓缓停了下来。
她视线垂着,不敢去看他,只觉得酸涩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只要一看他,这些泪水便会决堤。
她声音很轻问:“暗恋是不是很辛苦?”
他回答:“不辛苦,相比其他人,我已经很幸运很幸运了,最起码这些年我爱的人一直在我身边,在我抬起眼睛就能看到的地方。”
闻妤吸了下鼻子,尽管一再克制,声音还是不自觉地染上了哭腔:“你会不会怪我,这么迟钝才回应了你的感情。”
她低着脑袋,长睫映下一片阴影。
谈让捧起她的脸颊,目光相视的那一刻,她睫毛颤动了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泪珠一颗颗落下。
他抬手替她抹掉眼泪,又亲了亲她额头,很轻的一下,不染任何俗欲,只是一种虔诚的安抚。
“怎么会,我只会怪我自己。”他说话时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是我懦弱,一开始只敢将这份爱意藏起,是我偏激,毫无立场地为你试镜吻住而发疯,在这条路上我试错多次,你的回应与我而言是恩赐。”
眼神往往比语言更加诚实,他的眸光温柔而坚定。
闻妤的心仿佛被浸湿的纸,湿淋淋软塌塌的。现在再回想起那时他强势疯狂的吻,她忽然觉得,以她那时对感情的迟钝,或许只有这样偏执的行为、极端的占有欲,才能让她明确感知到爱意强烈。
她踮起脚,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主动献吻。
她胡乱地吻着,学着他的样子,舌尖勾连,不遗余力地从彼此的口齿中掠夺。
他的回应远比她强烈,手掌扣住她后颈,加深了这个吻,像是要把她揉碎了拆吃入腹般。
灯光闪耀,房间内的一切无所遁形,两道身影贴近到仿佛连在一起。他将她抵在墙壁上,头顶悬挂着的正是他们年少时写下的检讨书。
他在当中写道:不该逃课,为此行为反省。
他的忏悔是针对行为本身,而不是和她一起,他从来都愿意成为她的共犯,与她共同深陷。
他单手解开搭扣,吻仍不断,家居服面料柔软而宽松,下摆轻而易举便被撩起。
手掌宽大,指腹有常年健身留下的一层薄茧,并不算粗粝,在柔嫩肌肤上摩挲时有种近似磨砂的质感。
她和他吻着,喉间的细碎哼咛是随着他掌中轻重频率。
吻漫长到她的腿都在发软。
他察觉到,抱着她到房间内的唯一一张黑檀木书桌上。
她坐着,他站在。
明明都已经来过一下午了,可他还是会因为一个吻而再次情难自禁。
这世上或许有很多欲凌驾于爱,但在他这里,爱掌控着欲,是先导,是指引,是根源,是滋生于。
爱意汹涌,欲壑激烈。
她眼波迷离,像只考拉似的挂在他身上。
他承载着她的重量,却丝毫不觉累,在一湾湖水中激荡,次次都抵达彼岸。到最后,累的反而是她。
闻妤坐在黑檀木书桌上,长腿垂落着,眼睛湿漉漉地说:“不要了……”
他又吻了她一阵,才缓缓说:“好。”
闻妤手掌撑在桌面,指尖触碰到一件冰凉物体,她偏过头看了下,是一张相片。
相片里她在笑,嘴角还有冰淇淋的余渍,而他则是一本正经抿着唇,其实仔细看,是能看出他的眼尾也有笑意的。
那是十四岁的他们。
她唇角弯了下,没有拿起,只是看着他说:“现在我妈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很快,其他长辈亲友也会知道。至于向大众公开,等我这部剧播完怎么样?”
他说:“听你的。”-
那一年过得非常热闹,闻妤的感情状况成了家里顶顶热门的话题,长辈轮番轰炸,不能来家里做客的就直接打电话过来问。
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
“你真的跟谈氏那位在一起了?”
她早就知道,一旦被家里边知道,这就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了。这当中要牵扯的各方利益太多,太复杂。
闻妤烦不胜烦,索性应付了几天后直接手机关机,去和谈让一起攀登了次珠峰。
那段时间是淡季,游客不多,她戴着帽子,裹了个红围巾,全程都没有被认出过。
其实准确地说应该是披肩,但她当围巾系着。是谈让在景区买的,很正的红色,纯手工编织,羊绒柔软,即使是全店最昂贵的一条,价格也远不如印着大牌logo的围巾。
这大概是他送过她最便宜的一件礼物,闻妤却觉得特别喜欢,那几天一直戴着。
三月中旬时,剧组几位主演赶到沪市录制综艺节目。《锦绣》定档三月底播出,综艺录制完成,播出时正好与剧同步。
综艺有个快问快答环节,提前对过流程,主持人要问什么,嘉宾要怎么回答都是有剧本的。
但没想到在回答关于“我的圈内偶像”这个问题时,顾承却没按剧本走。他的原定答案是圈内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但他现场的回答却是“闻妤”。
“其实我是闻老师的粉丝,从她出道的第一部电影起,我就一直默默关注着她,进娱乐圈也是因为闻老师。在《锦绣》这部剧之前,我只拍过一些网络短片,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闻老师是我的第一个女主角。”
提出这个问题的主持人资历浅,有短暂的愣神,后被一位资历深的主持人接过话茬救场。
剧播出时cp营业这种事也司空见惯。
主持人很自然地把话题丢给闻妤:“所以女主角知道这件事吗?”
按理说闻妤应该表现出惊讶,而后惊喜,配合着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炒一波cp热度。但她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平静道:“知道,有人和我说过顾承是我的粉丝。不过我想说的是,据我所知,顾承今年电影学院大四,而我出道不到两年,又怎么能说是因为我才进娱乐圈呢?”
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能坦然地说出这些话,带着某种邀功性质,就好像他付出了很多。可事实上,就算没有她的出现,这位电影学院学表演的男生也会进入娱乐圈。
那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说这种明知会被人误会的话?
也是在这一刻,闻妤忽然觉得谈让一直对她很好,但他从不会说“我为你付出了什么”这种邀功的话,那种自然而然的好,是一件挺难能可贵的事。
她顿了下,继续道:“你可以说是为了梦想,为了赚钱,为了出名,而不是把你进娱乐圈的内因片面地加注在我身上。这样不止会让人误会,也会给我造成困扰。”
是他先不按剧本进行,那她也没必要为了配合他而说违心的话。
虽然不是直播,但现场也是有观众的。观众大概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表情都很精彩。
后来还是主持人q了下边的流程,这一段才算过去。
录制结束已经是晚上,闻妤走出广电中心大楼时,看到了等在路边的黑色迈巴赫。年轻男人一身正装却姿态散漫地靠在车门上,黑夜沉沉,他眼眸中似有星光。
闻妤只短暂地怔了一秒钟,而后跑进他怀里。
他揽着她的腰,垂首望着她,唇角弯了弯说:“不怕被拍到吗?”
她以往很担心这些。
可这次,她眼睛明亮,在他怀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坚定道:“不怕,等到剧播完我们就公开。”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很难按照预想的轨道进行,三月底时,《锦绣》上映的前一天晚上,#闻妤与金主当街拥抱#的词条冲上了微博热一,后边跟着红色“爆”字。
47舆论
《锦绣》开播前一天, 闻妤参加了之前代言的手表品牌直播活动,到品牌方的直播间做客。
品牌走的是中高档路线,为了彰显品牌档次, 那天闻妤的妆造美艳大气, 即使没有红毯, 也穿了件高定礼服裙。
奶白色礼服裙简约并没有浮夸的大裙摆,珠宝选择的是从柏林回来时柳笙送给她的那一套。
直播开始前,品牌方的负责人还夸赞道:“闻小姐的时尚资源很好啊。”
参加一场直播活动,并非是红毯,也能有高定傍身,而那套珠宝显然是收藏级的。负责人想当然地觉得这些是借的。
殊不知这都是从闻妤的衣帽间挑出来的, 而他们给的代言费,对这位大小姐来说甚至还不如客厅里随便一幅画的价格高。
但大小姐还是全程尽职尽责地配合着介绍宣传产品。
活动接近尾声时, 直播间突然人数暴涨, 弹幕激增。
“微博热搜是真的吗?”
“主播,你家代言人跟金主当街拥抱了。”
“买你家的手表能附赠一个金主吗?”
……
一条条弹幕飞速刷屏,闻妤脸色稍稍变了变, 但也只是一瞬,又恢复如常。按照既定的流程,和主播一起说完结束词, 她弯着唇笑容标准毫无瑕疵,随后直播结束。
直播室门口, 佳佳拿着手机一脸焦急, 等到闻妤起身走过来后,她立马递上手机, 声音快急哭了:“妤妤姐,你快看微博热搜, 你和谈总被人拍下来了!”
方才看直播间的弹幕时,闻妤就有预感是那天晚上在广电中心楼下被拍到了。她接过手机,点开热一的词条,果不其然照片就是那晚。
照片拍摄的位置有些远,面容并不是很清晰,但整体的感觉却让人觉得这就是她,并且,她那天在广电中心录制综艺也是实锤。
拍摄者更侧重她,而谈让只被拍到了半个背影,其实单从背影是很难判断出他的身份,但很刁钻的一点是,车牌也被拍到了。
那一串醒目的连号,要扒出来车主太容易了。
评论区的讨论已经热火朝天。
“「闻妤的金主到底是谁?」娱乐圈一大未解之谜就要揭晓了吗?期待期待!”
“根本看不清脸,怎么能确定这是闻妤?”
“纯路人,但该说不说,就这身材,就这气质,内娱除了闻妤还真想不到别人。”
“绝对是闻妤,后边建筑是沪市广电中心大楼,闻妤那天正好在录综艺。”
“我朋友在那期综艺当观众,他说当时有个问答环节,闻妤直接把男主演骂了一顿。”
“我靠,这么刺激!当红小花剧宣期不配合营业,下班直接跟金主拥抱,内娱完了!”
“资源咖是懂怎么获得资源的。”
“笑死,演员是副业,讨好金主才是本职工作。”
各种嘲讽层出不穷,闻妤深吸了一口气,问佳佳:“韵姐知道了吗?”
佳佳:“韵姐知道了,她已经紧急通知公司公关部加班,让我们现在先回公司。”
闻妤“嗯”了一声,和品牌方打过招呼后,跟佳佳一起坐上了保姆车。
夜色已至,风带着凉意从车窗灌入,闻妤的发丝被吹乱,她却不甚在意,只是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
此刻的微博热一词条已经是#闻妤金主身份曝光#
和闻妤想的一样,有人通过车牌扒出了谈让的身份。
“这个车牌号,整个沪市除了那位,恐怕也没别人了吧?”
“不懂就问,那位是谁?”
底下的回复颇为隐晦:“tr。”
“冷知识,打汉字不犯法。”
“不是不想打,是怕打出来直接评论消失。”
“是不是谈氏那位?早就感觉他们之间有关系,《锦绣》也是谈氏投资的。多大的一块饼,当时圈里好多一线女星都拿不到,偏偏就落到闻妤身上了。”
“我看过谈总的采访,超级超级超级帅!后来看霸总我都代入他的脸和身材!”
“年轻的集团掌权人和盛世美颜女明星,有点子好磕了家人们!”
“不是吧,金主捧戏子的钱色关系也能磕下去,吃点好的吧!”
这条下边有闻妤粉丝的评论:“怎么就不能是正常恋爱关系?!”
“呵呵,你怕是不知道谈氏集团的分量吧?这种顶级豪门,会娶一个花瓶女星进门?”
“只有我好奇这条爆料是怎么爆出来的?还是选在《锦绣》开播的前一天,这不明摆着跟谈氏过不去?”
公司会议室内,公关部紧急召开会议,组长陈刻首先抛出的问题与最后一条评论不谋而合。
这条爆料背后的人是谁。
“这个爆料人不可能不知道照片中的男方是……谈总。但他还是爆了出来,并且没有任何预告,显然不是为了公关费。既然不为了钱,那么很有可能是个人恩怨……”
陈刻一条一条地分析着,顿了一下后看向闻妤,说:“照片主要侧重你,我觉得爆料人不是单纯爆出一个花边新闻,而是选在这个时间点专门针对你的,这个人可能跟你有仇。”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那一秒,陈刻仿佛是化身福尔摩斯,说完,他还推了下黑框眼镜。
闻妤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从看到这条热搜到现在,无数条有恶意没恶意的评论从眼前掠过,她胸口很闷。
但她难受的点不在于这些评论,而是她本来都已经答应过谈让剧播完就公开,他们原本可以以一个很正式的官宣,让大众知道这段感情。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们的感情是以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爆料出现在大众视野,得不到祝福,只能得到围观、揣测、嘲讽、抨击。
情绪的反应器官是胃,胃像是纠在一起,一种恶心感直冲喉咙。闻妤站起身,眉心压着,摆手示意了下后走出会议室。
佳佳想跟上去,被何韵拉住叮嘱:“你别跟太紧,能看到她确保安全就行,不要打扰她,让她一个人静下来想一想。”
佳佳似懂非懂点了下头,追出去离了段距离,确定闻妤身体不难受后,就只远远望着。
会议室里还在讨论着公关方案。
何韵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说:“他们确实在一起了,但不是网上所说的金主捧女明星的关系,至于怎么公关,要先看当事人是否要公开。”
如果公开,那直接官宣恋情,风向就会扭转。如果不公开,那就需要压下热搜,操控舆论,转移话题。
会议室里有短暂的沉默,何韵叹了口气,虽然在她眼中谈总确实对闻妤很好,从一开始的红毯后台撑腰,再到递上《锦绣》的资源,后来几次三番探班连同堆满酒店套间的花海。
他对闻妤是例外的,但何韵不知道这种例外能否让一个集团的掌权人愿意公开恋情。
与此同时,祈禾娱乐的总裁办公室内,秘书语气忐忑地问:“陈总,这要是被发现,咱们……”
陈祁禾冷笑一声,不甚在意地说:“热搜这么一闹,远在德国的谈董也会知道,谈总应付长辈都来不及,哪还有空去调查是谁爆料的。”
他等了这么久总算找到机会可以报复一次闻妤。陈祁禾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脸上的肥肉让这笑带着油腻。
当初在饭局上时,闻妤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他那时候就想过要报复了,再加上后来闻妤还找人帮洛絮打赢了解约官司,这仇怨就积得更深。
现在总算给他找到机会了。
原本他还有所忌惮,想等谈让这位金主倦腻了,再进有所动作。虽然一直没等着,但他后来想想,这么久都没公开,说明这位谈总也根本没想过要给她名分。
那只要关系爆出,谈董也必然不会允许一个女明星进家门,长辈一施压,这段关系随时告吹。
只要闻妤后台一倒,那还不是任他打压。
这么想着,陈祁禾的嘴角咧得更开-
闻妤站在公司走廊上,推开窗吹了会儿风,想拿出手机跟谈让打个电话时,才发现手机还在佳佳那里。
她吸了下鼻子,没有往回走,仍站在窗边,望着城市的夜景出神。
谈让此刻在京市,她即使打一通电话过去,也只是和他商量该怎么应对舆情。可是她现在很想和他拥抱,一个抵力缠绵的相拥胜得过电话里的千言万语。
可是他们现在身处两个城市,相隔着一千多公里。
凉风吹得人清醒,闻妤唇线抿直,带着点强颜欢笑的意味,又将窗户关上。感性过后,理性稍稍恢复了点,她知道目前首要的事是解决热搜的问题。
她往回走,准备去找佳佳拿手机。
刚没走几步,就看到佳佳站在不远处,小丫头紧张兮兮地看着她,低声问:“妤妤姐,你还好吗?”
闻妤轻轻地笑了下,正要回答,却发现佳佳的眼睛睁大,以一种震惊的目光看向她身后。
实话说,还怪吓人的。
闻妤细眉皱起,疑惑地回眸看。
而后,她就看到一道熟悉身影,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怠感向她走来。
从热搜爆出来到现在也仅仅三个多小时。
没有人知道谈让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京市飞往沪市,又怎么提前安排车等在机场,从航站楼出来坐上车一路疾驰到闻妤的经纪公司。
每一环都赶着时间紧紧相扣。
他几乎是在得知热搜消息的第一时间内,就开始安排。那一刻,他没有想会不会被人认出身份,没有想怎么操控舆论,他想的只有要去见她。
直觉她此刻需要他,他要抱一抱她。
今夜舆论沸腾,热搜词条一个接一个爆,各个社交媒体铺天盖地讨论。而身处漩涡中心的两人却在紧紧相拥。
明明在热搜爆出来到现在,闻妤也只是有点难受的,可在他怀里的这一刻,她蓦地觉得好委屈。
她的手掌紧紧按在他的脊背上,用力到即使隔着衬衫和西装的面料,掌心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骨骼。
眼睛有些酸涩,但她没有哭,只是声音有些低哑地跟他说:“我们都已经定好了公开的时间,明明可以收到大家的祝福的,就只差一点……如果我早点选择公开就不会是这样了。”
她脸颊贴在他胸膛,语气带着自责。
谈让垂首,声音就落在她耳畔,“有人偷拍,有人爆料,营销号发布导向性的言论。造成这些的不是你,所以不要为此自责。”
他用唇很轻地碰了碰她耳垂,温声安抚着:“不要担心这些事了,交给我来处理,你去休息好吗?相信我,只要等你一觉睡醒,我们会得到祝福的。”
48得偿
当天晚上十点钟, 谈让的个人账号发布了自注册以来的第一条微博,评论区在短时间内涌入了十几万条回复,登顶微博热一。
他的微博账号是去年注册认证的, 在此之前一条内容也没有发布, 却拥有了一千多万的粉丝量。
而关注数量也从零变成了一。
他的唯一关注是:闻妤V
以往他都是用这个账号默默关注和闻妤有关的信息, 而今天终于可以将这唯一的偏爱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
【夙愿得偿@闻妤V[照片.jpg]】
微博正文只有四个字,配了一张图片。
那张照片正是他们十四岁第一次逃课的那个下午拍摄的,虽然面容青涩稚嫩,但从五官轮廓还是能认出照片里的少年少女正是谈让和闻妤。
本就沸腾的舆论,像是添了一把新柴,烈火油烹。
“我靠, 这是什么意思!官宣了?”
“照片里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样子,这是很早就认识了?”
“配文是‘夙愿得偿’,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 是男方喜欢了很多年,终于在一起?”
有闻妤粉丝回复:“是的,我就知道妤宝不会搞金主那套, 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还有黑粉依旧在嘲讽:“粉丝别太魔怔,就算是恋爱,你正主也从人家手里拿资源了。这跟傍金主也没区别的, 而且就算公开,也未必就能进豪门。”
这条言论很快被打脸, 有人发了一张直播间的截图和拍卖会的一张图片, 回复:“别太搞笑,还不能进豪门?人家戴的这套珠宝就是一九年佳士得拍卖行上谈太拍下的, 早就得到长辈认可了好吧。”
这条回复又引发了新的讨论热潮。
“我靠!所以是年少相识,是正常恋爱, 是得到了家人认可!谁懂啊,吃了个女明星金主的瓜,吃到最后发现是纯爱!”
“所以《锦绣》的资源只不过是追妻手段罢了?我们这些观众也成了他们play中一环。”
“本来很期待坚韧女商人萧文瑛,结果是靠男友给的资源,娇妻还接什么大女主人设,瞬间无感了。”
“别动不动就娇妻好吗?既然是年少相识,那闻妤的家境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说不定人家是势均力敌的爱情。”
“楼上说的有道理。闻妤刚出道拍那两部大制作电影时,谈氏还没进军影视行业。之前网友的方向一直是金主,但有没有可能人家的后台是家世?”
随后关于#闻妤家世#的词条爆了。
早在发布这张合照时,谈让就想到了会引起关于闻妤家世的讨论。闻妤进圈这两年一直隐藏身份,就是不想让闻家也被牵扯到舆论中。
但现在,恋情公开,无可避免地会引发这些讨论。
这一点闻妤也清楚,所以在谈让征询她意见时,犹豫片刻后才点了点头。至于明确地宣布和闻家的关系这件事,闻妤还是想先打个电话和她爸商量一下。
但她没想到的是,电话刚打过去,就听到闻平说:“妤妤啊,微博热搜爸爸已经看到了。”
闻妤心下一惊,不能确定她爸看到的是恶评还是什么。
闻平的声音带着心疼:“从前你说不想把家里牵扯到娱乐头条里,爸答应你了,所以一直都没在网上公开你和闻家的关系。但现在,不管你同不同意,必须要让大众知道你是闻家的大小姐,这也是我和你妈的决定。”
他顿了顿,又说:“傻丫头,家里再怎么被讨论也没关系,但*七*七*整*理我的宝贝女儿绝对不能受一点气。”
闻妤鼻尖蓦地好酸,她翕着唇,努力地平复着想要哭的心情,沉默了会儿,才低着声音像撒娇一样说:“是我让爸妈操心了……”
“又说傻话。”闻平又跟她说了几句,电话被谢若雪接过。谢女主又叮嘱闻妤不要在意网上这些评论,要是在娱乐圈待的不开心就回家,家里永远是她的后盾。
闻妤原本情绪已经控制住了,听到谢女士的声音后,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等到她结束通话时,微博的热一词条已经变成了#闻妤家世#
点开词条后,最热门的两条帖子分别是平远集团发布的声明,主要内容的阐述平远集团董事长闻平与闻妤为父女关系。
而另一条则是云依依转发了一条恶评:冷知识,有钱人家也生女儿。//孤傲的狼:说实话,这长相一看就是被金主包养的,怪不得资源这么好。
评论区甚嚣尘上。
“顶级豪门大小姐勇闯娱乐圈!”
“平远集团!京城闻家!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怪不得闻妤一出道就是大制作电影,数位前辈做配。合着出品方是自家公司。”
“说娇妻的打不打脸?人家是真豪门千金,门当户对好吧!”
“白天给资本家打工,晚上还得看资本家的女儿演电视剧,命好苦!”
“最起码不是资本家的丑孩子!而且闻妤和萧文瑛的人设很贴,都是大小姐!说不定会在新剧里让人眼前一亮。”
“明天《锦绣》开播,老子看定了!就凭闻妤的颜值,就算是屎,我也要尝尝咸淡。”
……
微博前排的热搜几乎都与闻妤有关,网友讨论得热火朝天,内娱今夜因她不眠。就在临近十二点钟,热度有所降温之时,一个新的词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短短几分钟内登顶了微博热一。
#谈让抽奖#【爆】
这是他发的第二条微博:【本就准备公开恋情,但却提前以这样的方式与大家见面,她有些遗憾,怕不被祝福。所以在《锦绣》播出的这段时间,我将会每天从祝福评论中抽取一百个人,每人一万元现金。@微博抽奖平台】
“我没看错吧!每天、一百人、每人一万!”
“急急急,所以《锦绣》到底播多少天?”
有人回复:“一共60集,按照每天两集的话,要播三十天,也就是三千万!”
“豪掷千万,谈总简直太爱了吧!”
“呜呜呜,能不能一天播一集,或者半集,要不改成周播也可以,我不着急的。”
“从来没喷过闻妤,我先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拜托一定要让我中奖!”
“青梅竹马就是最叼的!”
“第一次见富哥富姐谈恋爱,还能让我们普通人捞到油水的!你俩给我狠狠锁死!”
“不过话说回来,一开始爆料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而且营销号也往金主的方向带,总感觉是在针对闻妤。”
“对呀,爆料人到底是谁?”
“+1好奇!”
……
此刻的陈祁禾看着网络上翻转的舆论,血压直线飙升,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他嘴唇有些颤抖,喃喃道:“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
他怎么也没想到,闻妤居然是平远集团的大小姐。京城闻家是和谈让同一体量的庞然大物,而他与之相比就如蜉蝣。
早知如此,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搞这些小动作。更别提妄图利用热搜,让国外的谈董知道后施压,分裂两人的关系。
现在看来,他简直就像个跳梁小丑。
陈祁禾后悔莫及,呼吸有些沉浊,只能默默安慰自己,明星是公众人物,就算偷拍了照片也不算侵犯肖像权。
他还心存侥幸,却不曾想次日他的经纪公司直接因为税务问题被调查。祈禾娱乐本就漏洞百出,合同陷阱、权色交易、偷税漏税,根本经不起查。
半个月后,陈祁禾锒铛入狱。
直到事情尘埃落定时,谈让才同闻妤讲起。当时两人正在看微博评论区的祝福。
起初大家都是为了抽奖发送祝福,而随着《锦绣》的热播,闻妤在剧中的表现也得到了观众的认可,评论区增加了许多对闻妤的夸赞。
闻妤前几天参加了几个剧组的宣传活动,这两天刚回京市,在麓园住。
她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评论区清一色的祝福和好评,弯着唇角,赤着的脚尖一晃一晃的。
听到一旁的谈让说起背后爆料人是陈祁禾时,她倏地坐了起来,眉心压着:“那个狗东西,本小姐没收拾他,他倒上赶着来跳脚。”
谈让在给她削苹果,骨节如玉的手执着水果刀,苹果皮一直没有断,动作竟有种超凡脱俗的优雅。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别生气,他已经因为公司税务问题,得到法律的惩罚了。”
听到这,闻妤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解气地说:“自作孽,是他活该。对了,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爆料人就是他?”
谈让唇角泛笑,“他还没得到惩罚,我就告诉你,岂不是平白让你生气?”
闻妤深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是要听到恶人有恶报才痛快。她弯了弯眼睛,把咬了几口的苹果递过去:“奖励你也吃一口。”
谈让眸光在她唇角流连了片刻,凑近:“妤妤,奖励要有诚意,这里明明有比苹果更好吃的。”
闻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懒腰抱起,手中的苹果猝不及防落地,滚了一段距离后停下。
而闻妤被谈让抱着径直上楼,二楼那件极宽敞浴室内,进口按摩浴缸里早就放满了温度适宜的水。
49泡沫
这一刻比最亲密时还更缠绵。
浴缸空间宽阔, 两人是相对而坐的,水面浮了层细密的白色泡沫,挡住了水底的旖旎风光。
闻妤只露出肩颈以上, 乌黑的发丝贴在白皙肌肤上, 形成极致鲜明的色彩冲击。
谈让微眯着眼瞧了片刻, 热气氤氲,她的眼睫眉梢都是湿润的,脸颊染上淡淡绯色。他喉结滚了滚,扯唇笑说:“你这浴缸不好。”
闻妤不明所以,眨了下眼睫争辩:“怎么不好了?意大利进口的按摩浴缸……”
她话没说完,被泡沫之下的一双手揽住腰。浴缸瓷面太滑, 她不设防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手掌下意识扶住的着力点是他的肩膀。
触感紧实。
“太宽, 让我女朋友都不能靠我近点。”他说话间的吐息比之水雾更热。
也没必要这么近吧?闻妤心说。他的手掌仍固定在她腰间, 肌肤被水流浸泡的顺滑,彼此之间像两尾鱼贴在一起。
水温适宜,可她分明感觉到滚烫灼人。
只能牢牢扶住他的肩膀, 唯恐一不小心失手坐下去,会被热度烫到。
他眸光柔和,含着笑意说:“要不要试试按摩模式?”
说话间, 他的唇被水雾沁润得比之平时更加柔软,闻妤盯着他启合的唇, 有一瞬间的怔愣。
没注意到他抬手按了浴缸边缘的一个按钮, 水流忽的开始涌动起来。
上层的泡沫震动着,水流似脉冲般, 仿佛瞬间置身在大海中,被浮浮沉沉的海浪拍打着。
闻妤慌乱一瞬, 手毫无征兆的脱力,整个人往水下陷了几分。就在她下巴险些触碰到泡沫时,被人拖住。
她像濒临溺水般,抬着眼睫看他。
而后唇瓣被侵袭,确实如预想般的比平常更柔软。
他吮了下她的舌尖,却还能分出心,在水流激涌之中抬手调整她的位置。
原本只是贴着皮肤,现在却完全陷了进去。
她“嗯唔”了声,闭着眼睛,眉心紧着。
像是陷进了涨潮的海水中,随着日月的引力作用,似海浪的呼吸,潮水拍打礁石,发出低沉愉悦的声响,浪花飞溅,气息湿润。
浪头一番胜过一番。
恒温调控的浴缸,不用担心水温会冷下去,是以也分辨不出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潮水逐渐褪去,余韵在深处仍不断回颤。
他腰间随意围了张浴巾,又替她擦干后裹上浴袍,将人又抱到床上。
原本泡澡是舒缓解乏的,可这一通泡下来,闻妤却觉得整个人软绵绵的。她躺进他臂弯里,任由他环着,有气无力说:“有一个电影导演主动联系我……”
她话只说一半,望着他,似乎余下的话语要根据他的反应再考虑要不要说。
他看懂她眼神,“想演?”
闻妤“嗯”了一声,视线降落下去,盯着他的喉结,缓缓又道:“是一部反战题材的电影,要到国外拍摄,我们可能要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
她把这个事实讲出来给他听,有些一丝丝的纠结,但又没有询问他的意见。
谈让蓦地懂了,她其实有自己的抉择,只是想从他口中听到些什么,来坚定她的想法。或许他应该表现的大度些,但他做不到。
他鼻尖蹭了下她额头,声音沉沉:“我舍不得……”
闻妤五官皱在了一起,很苦楚的样子,她是想从他口中听到“没关系,你尽管去”,诸如此类的话,这样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接下这部电影。
她不安分地在他怀里乱动,声音咕哝:“可是我真的很想演,剧本我看过,立意很大爱。而且导演是业内大拿,就是那种不为资本所动的,你知道吧……”
尚未说完,嘴唇便被封住,他闭着眼动情地吻她,手也犯乱。
没说完的话湮灭在喉咙中,闻妤的呼吸起伏紊乱,颤音随着他手间浅重。
好一会儿,他才给她平复呼吸的机会。
房间内柔和灯影将他眸光映得深邃,他抬手看了眼指间粘连着的晶莹,笑意很浓,终于说了她想听的话:“既然想演,那就尽管去……”
他说这话时有种慨然的气魄:“国外而已,怎么能说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呢?不管你在哪,只要是你想见我,或者是我想见你,我们就会相见。”
语气是那么笃定。
仿佛这世界上真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闻妤笑了下,露着雪白牙齿,像个小姑娘似的,天真的语气也像:“那我要是去月球呢?”
“那我就追去。”
她追问:“那你怎么追去?”
他哼笑一声:“你怎么去的,我就也怎么去。”
一个天马行空设想的话,也许没什么实际意义,可她问了,他就回答她。
后来又闹了一阵,到很晚,两人交颈而眠-
那天录制的综艺也在《锦绣》热映时播出,只是关于顾承的那段回答被剪掉了。
当时的几位主持人也都反应过来,顾承的回答不是剧宣期炒cp,而是带着当众表白让人不好意思直接拒绝的意味。可谁知那位大小姐根本不屈就装表面和气,言辞犀利。
这事放平时是能引起点水花的,但这段时间由于谈让发起的祝福抽奖活动常驻热搜,顾承的这段插曲几乎没有引起什么热度。
随着剧集播出,车站雪夜诀别那段戏,也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疯狂刷屏。单凭闻妤破碎感拉满的雪中单薄旗袍,就吸引了一大批路人粉。
那天剧方还买了一个#雪夜诀别#的热搜,本来大家都在发剧照,可偏偏有人发了张收工花絮。
暴雪夜昏天暗地,身型高挑的男人将裹着厚重羽绒服的女人抱在怀里,在雪中前行。
照片是静止的,没有人知道他们走了多久。但在风雪晦暗中,他们好似真在那一刻凝成永恒。
这张照片迅速登上高位热搜#公主抱#
“这不比跟男主更有cp感!”
“磕真情侣cp的有福了!这体型差,我直接嘶哈嘶哈!”
“这就是我内娱第一姐夫哥,有钱还大方!”
……
这些评论顾承看了,胸口苦涩。他当时突然说那些话,半真半假,是粉丝为真,为她进娱乐圈是假,也确实存了蹭热度和捆绑cp的私心。
他曾经以为闻妤和那位是不会走到最后的,他可以等,直到闻妤的家世被爆出来。他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青梅竹马,这个词汇太美好。
他们之间有着太多旁人无可替代的过往,时间早就证明了他们之间有着独属于彼此的融洽相处方式。
他们不需要磨合,因为在成长过程中,他们早已成为了与对方完美契合的拼图。正是因为契合太过完美,没有任何人能插足破坏。
他取代不了,也不该有妄想。
顾承再次见到闻妤已经是《锦绣》热播后期,上星剧也在网络平台同步播出,主演一起去剧播平台扫楼。
这次全程他都保持着距离,除了认清自己外,也是因为闻妤已经官宣了恋情而要有所避嫌。
这部剧本质是大女主剧,宣传的侧重点也不在于cp,所以即使避嫌也并未在网上引起什么讨论。
顾承有些可悲地想,或许是因为根本也没有他跟闻妤的cp粉。慕强几乎是大多数人的本能,尤其是那样位高权重的人,大家似乎也更愿意磕这样的cp。
且人家一出手就是几千万的抽奖,平心而论,如果他是普通网友,也更倾向于磕这样盛大瞩目的爱情。
扫楼结束时,他黯然神伤,却没料到闻妤会主动和他说话。
“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清楚。上次的事,我更多的是站在你想捆绑我营销的角度上思考,忽略了你是粉丝的这一层。”她顿了下,认真说:“作为我的粉丝,祝你前程似锦。”
顾承眸光动了下,想到当时半真半假的话,有些惭愧。
扫楼活动结束后,《锦绣》也迎来了大结局。网上评论两极分化,倒不是好评与差评的分化,而是一部分人爆吹闻妤的演技和表现力,而另一部分则是疯狂舍不得剧集播完,抽奖活动也要落下帷幕。
那天晚上谈让又发了条微博:【等到结婚时抽个大奖。】
热评第一的ID是:今天闻妤和谈让结婚了吗
谈让把手机递给闻妤看,笑说:“这个昵称还挺有意思的。”
闻妤当时在整理出国的行李,出国这事对她来说寻常,但出国拍戏还是第一次。周期长,未知性太多,她难得亲自整理次行李。
她跪坐在毛绒地毯之上,手里拿着一条围巾,身旁还有几条,她对着巨大落地镜一条条比划着,在犹豫带哪几条。
其实当地也能买到,但她怕不如家里的舒适,还担心拍摄的地方压根没有奢侈品店,要调货都没办法。
她视线没望向手机屏幕,随口说道:“你念给我听。”
谈让弯唇笑了下,字正腔圆念道:“今天闻妤和谈让结婚了吗?”
闻妤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她将围巾很放置在一旁,偏过头看他,很认真问:“你还记不记得你那时候问我什么时候退圈?”
谈让“嗯”了声。
“等这部电影拿奖,我就退圈。”她跪坐着,两手交叠,眼底一片兴奋之色,“在巅峰时期高调息影退圈,为影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想想都特别酷!”
她有她的热枕。
谈让忽然觉得,他的小姑娘,即使到八十岁也是少女。
“确实特别酷。”他弯腰掌心扶住她后颈,声音在她耳畔呼出,“那退圈之后要做什么?”
“我们结婚!然后……”耳畔有些痒,闻妤动了一下说:“拯救世界怎么样?这是我看了电影剧本后想到的。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国家都像我们国家这样和平富强。甚至在此时此刻,都有国家正陷入战火之中。”
她语气平淡而又认真:“有人用烈火焚烧试图向世界强调什么,我不想做旁观者,如果可以,我想拯救世界。”
谈让默了一息,而后沉声笑了下,说:“那我做你的后勤好了。”
“好。”
他不知何时也坐在了地毯上,扶住她后颈的手加深了力道,抬眸看了眼落地镜,咬着她耳垂哑声道:“在这里好不好?”
在镜子前?
闻妤心跳瞬间加速,他们拥抱如此近,她确信他也能听到,或者说感受到。
她挣扎了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算不上抗拒,在家里这样有安全感的环境中,和他做任何事都好像可以接受。
她只是莫名想起还在纠结带哪几条围巾,抬手扯起身旁在攀登珠峰那次谈让买给她的披肩,气息不匀问他:“想带这条,又怕它跟我风吹日晒吃苦。”
他笑她:“一条披肩你倒是宝贝上了。”
她嗓音软着:“是你送我的嘛……”
他齿间磨咬着,“那怎么我送你其他那些,都在储物室?嗯?”
话音落,从耳畔转移了阵地至唇角。
若有似无地触碰着,给了她说话的余地。
闻妤有了点心虚:“我忘了……”转而又不知道哪来的理直气壮,“都是因为你送了我太多东西了。”
谈让哼笑声,说:“那不就得了,带着呗,赶明再给你买十条。”
他语气里,有种对物质目空一切的无所谓,但他又懂她的在意是因为他送的,并为此而愉悦。
他们都是可以坦然说出“礼物在于情意而非价值”的那一类人。成长轨迹重叠,三观契合,仿佛合该一对。
闻妤的回应成了断断续续的嘤咛。
落地镜里映现了一切,他们为彼此动情的神色昭然。
闻妤眼眸阖着,听他在耳边沉着声说:“祖宗,睁眼。”
旁人都叫“宝宝”“乖乖”,但他在这种时刻,偏爱叫她“祖宗”,且叫得无比动听,像是要把人曳进灵魂里那种。
可仔细想想,这些年他对她,真像当个小祖宗似的供着。
闻妤抬眸,眼神迷离涣散,虚瞧了眼镜中。
她一直以为这些时刻,她是任由他主着浮沉,但真看到才发现,他并非游刃有余主导一切,而是近乎疯狂的沉沦。
是她给予他的深陷-
电影拍摄的最后阶段,临近十一月底,剧组去了尼泊尔。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南非,谈让去过探班好几次,他们在余晖没入地平线前拥吻。
他每次来时,临走前都会反复交代安保组,保护好她。
因为是在国外拍戏,剧组的安保人员很多,原本闻家安排的和谈让安排的呈现一半一半的比例。但他后来又陆续安排人过来,比例就完全压了过去。
其实拍摄这么久以来倒也没有真遇到危险的事,安保组几乎成了帮剧组打杂的人员。
十一月底,尼泊尔即将进入冬季。
闻妤戴着那条红色披肩,找了个信号比较好的地方,拨通了视频电话。
视频里,她晒得黑了一些,眸光却亮晶晶,神采飞扬地说:“大约还有半个月,就要杀青啦!你不用再来探班了,乖乖在国内等我回去就好。”
谈让当时刚参加完一场能源峰会,西装笔挺,全身上下没一处不妥帖正经,唯独眼神与语气轻飘飘的:“那我洗好了等你……”
闻妤噗地笑了声,她在他身边也练出几分处变不惊,没那么容易脸红了。接过话茬说:“你还挺自觉。”
她的笑声有些旷远,镜头晃了下,谈让看清她背后是白雪皑皑的高山。
他问:“后边是哪座峰?”
闻妤转头后望了下,说:“听他们说叫干城章嘉峰,杀青戏就在这里拍。”
雪山巍峨,声音混在风中。
半个月后的傍晚,谈让接到国外号码,陌生男声焦急:“谈总,这边的杀青戏份遭遇了雪崩……”
他心脏在顷刻间绞痛了下,连带着声音骤变:“闻妤呢?”
男人是安保组的,被他这语气震住,心下一慌,语调有些抖:“闻小姐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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