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门前,此时已经聚集了一伙人。
瑞祥楼剪彩开业的时候,台上说书先生讲,台下宁桉雇的几个伙计也拿着报纸满大街地跑。
她挑选的都是京城里一些年轻的卖货郎。这些人对西城的路熟悉,哪里有人家居住,哪里万万去不得,都记在心底好好的。
宁桉预备着把他们培养成专门的读报员,类似于民国的报童。
这些人年纪不大,虽然不识多少字,但宁桉找了先生,一边工作一边学,倒是给几人感动得涕泪交加。
这年头,读书可不是什么省钱活计!
“号外,号外,由赵家老爷办的一日求学计划今日正式成立!欢迎大家前往赵家,见者有礼!”
“号外!号外!瑞祥楼今日开业,茶水免费!茶水免费!”
报童们一人手里举着一张百家报,走街串巷地跑。见人感兴趣了,还给人指路赵家。
宁桉赶到赵家的时候,就听见门前有人大声议论着这事。
“哎,今日城里多了些人,拿着拿什么,百家报!兄台可见着了?”
一书生忍不住问旁边的男子,男子一拱手,“那当然,不然我等也不会聚集在这赵家门口。”
“听说那瑞祥楼啊,是洛娘子的产业,就是前不久被大官抢孩子的那个,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母,我观那些报童,可是识几个字嘞!”
“这你就不懂了吧,”另一个书生开口,“这洛娘子可是与朗月郡主有些渊源,我可听说了,瑞祥楼的那个百家报,还有那些报童,都是朗月郡主的手笔呢!”
男子闻言皱眉,有些误会,意味不明地开口。
“果然皇亲国戚财大气粗,能养得出这么多识字的家奴。”
绸去听见这话,眉眼一凛有些紧张。
御史台本就因为陛下和长公主几人的宠溺而对宁桉颇有微词,再传出来朗月郡主铺张浪费的名声,可不得好好告一笔。
这锅她们可不背。
她刚想出声制止,就见旁边的书生啪的一声拍到那男子的身上。
“兄台何故妄言!”书生横眉竖目,“那些报童里一人我认识,本是城里的卖货郎,半字不识。”
“前些日子他夜夜点灯苦熬,我还说怎么了呢,竟是朗月郡主请了东家允他们读书!还给请了先生!”
要知道,识了字,日后的月钱可就大大翻倍了。
“还有这等奇事?!”旁人大惊,挤了进来纷纷开口,“那这不是和那赵老爷一样吗,大善人啊!”
“教化百姓本是我读书行仕之人的责任,我等虽不能切身躬行,难道还要凉了善人的心不成?!”
那书生眉眼朗朗,一身正气地开口,“也因此,我才敢相信赵家老爷的事是真的!”
“是极是极,朗月郡主不愧是天潢贵胄,果然心系百姓。”旁边几位书生叹服,“亏我等自负才华满腹,到不曾想过教教身边人,愧矣。”
宁桉听罢,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还真没想到,这百家报一事,在这些书生嘴里传成这样了。
谁说读书人古板了,这不是很会联想吗?
绸去到不这么认为,她和悦来对视一眼,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来。
从洛小娘一事传开后,她们郡主的名声那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一个慧眼识英雄,为民请命的皇亲国戚,可是圣人一般的存在。
这么会儿,巳时便到了。赵家宅门大开,赵聿政亲自带着人搬了张红木按放在门口,笔墨纸砚摆好,带笑朗声开口。
“欢迎诸位拨冗来我赵家,我乃赵家家主赵辰乾……”
“昔日赵家举办文会,多亏诸生支持。赵某感激不尽,尤恐力不能及,再经槐宥兄一事,越发感慨万分……”
赵聿政往旁一侧,露出个身着学子服的青年人来,青年眉目俊秀,气质翩翩,笑着拱手示意。
“在下洛江林立业,见过诸位”
“是林槐宥!”
柳生惊呼,他们国子监的人都是预备着下场的,对今年科举场上的名人自然颇为熟悉。
会试刚过,林立业虽不是状元,那也是前几的存在,未来金殿传胪,必有他的名字在。
“那百家报里说的人,竟然是他!”
众人纷纷议论。
宁桉看着林立业,也不由得感慨一声巧。那日她再拜赵家,本想着和宁夫人几人商量商量,不料却意外见着了和赵聿政相谈甚欢的林立业。
百家报里说的事,还真是真的。
遭人诬陷,打压,流落街头……这些事都是林立业亲身经历过的。只是他命不该绝,被走商的赵聿政救了回来。
借着赵家,林立业总算是挺了过去。他一心科举,拜别赵老爷之后一路游学,艰难困苦不必多说。途中多亏赵家四处举办的书会激励人心,才让人撑着口气考到现在。
进京后,林立业再次拜访赵家,与宁桉遇见,才正正好成了今日这事。
林立业的出现,彻底激起了在场众人的性质。
他也不啰嗦,讲了两句,就把话头引回赵聿政那。
“诸位,多亏了朗月郡主的帮衬,赵某才想到如今这个主意……”赵聿政指指书案,赵府的管家坐在后面,提笔等待。
“这一日求学是个什么样的,相信大家听了报,也都有所领会,赵某话不多说,有意的,就在这登记……”
话音一落,立马就有人把书案围了个团团转,七嘴八舌地开始问,赵家管家干脆利落地取了叠纸,上面写满了具体事项,发与众人。
宁桉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就不信了,看了上面的条件,还有人会不心动。
报名一日求学的要求并不严苛,只要人没有品德败坏,为人端正就行,可以说几乎没有条件。
一时间,人人激动不已,呼吸急促地登上名字。自有赵府的人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领他们进去。
而宁桉,则是被赵辰乾请了进去。
他脸上的伤已经彻底养好,剑袖窄服,身形高大,气势十足。
“多亏了郡主提的主意,”赵辰乾笑意满满,“这么巧的法子,今日这事毕了,谁不说我们赵家仁善。”
宁桉摇摇头,一边走着一边看,笑着把人支了回去,“我倒是没想到,姑父会提到我。”
宁桉所做一切的出发点,就是为了洗白赵家。若是赵聿政认下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那其他人对他必然更加感激。
可赵聿政偏偏特意说了朗月郡主。
宁桉明白,这是赵家不愿抢功,给她扬名呢。
宁桉一时间心情轻快。
“本就是郡主的主意,怎么还好抢你的功劳。”赵辰乾洒脱地挥挥手,转身告别,“郡主去内院吧,母亲已经在那了。”
他还要去接引那些书生呢!
赵辰乾干劲满满。
经过初选,有十五位书生被选中,柳生也在其中。
出乎他意料的是,赵家选人似乎并不看出身门第。有几位国子监的同伴运气不佳,抽签没中。亦有些寻常书生被选了进来。
他们被带到赵家旁的一处院子里,赵辰乾站在门口,亲自引几人进去。
“这里…………”
一进了门,几人不由得惊叹一声,宽敞的屋内摆着一排一排丈高的书柜,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各式抄本。
屋子左侧开了扇小门,通向另一个房间,里面用格子格了一间间类似号房的屋子,房内纸张笔砚,应有尽有,就连那窄小的过道,都与考院里的一模一样。
“这是模拟考场。”
赵辰乾笑着解释,几人中亦有人听闻他的名声,或许还跟着骂过几句,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发问。
“什么模拟考场?”
赵辰乾:“说来这也是朗月郡主的主意,诸君虽年纪不大,想来过些年亦是要下场一试的。”
“乡试三场,九天六夜,多少俊才因为适应不了号房的环境而发挥失常。以其到时候再试,不如早早地适应了号房的环境,到时候也好些啊。”
这话实在是在理!
柳生心底悔恨连连,他第一次下场的时候,在号房里屈伸不得,连卷都草草写完,半点没发挥出全部能力来。
之前怎么没想到可以这样呢?!
柳生不由得懊恼,再一看,其他几人亦是一脸兴奋。
这朗月郡主,果然是不凡,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
赵辰乾满意地看着几人神态,点点头含蓄一笑,领着人往后走。
“诸君不如来看看这?”
几人一看,后面单独修了一间屋子,几位长鬓老者坐在里面,屋子的上头,还分别挂了牌,一间间写着论语,大学,诗等等名字。
难道这是?!
瞧着几位一眼就不是常人的老者,几人瞪大双眼。
赵辰乾介绍到,“这是赵家请的先生,牌子上写的,都是几位先生擅长的。”
“诸君在内求学,难免会遇见些晦涩难懂的题目,与其冥思苦想,白白浪费时间,不如出来请教请教几位先生。”
柳生:“……!”
其他人:“!!!”
他们一行不过十余人,这里亦有十余位先生,各科都有两人以上,这不是……
专人授课吗?!
一想到这,几人都站不住了,要知道,请人专门授课解惑那是权贵人家才有的事。就连国子监,也做不到时时刻刻向先生求教!
一时间几人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立刻飞进去,看书,模考,解惑……
这简直是读书人的桃花源啊!
一日求学,这哪里是一日求学,简直是一日菩萨,再生父母吧!
赵辰乾看他们激动,也不卖关子了,挥手示意几位请便。
“赵兄,”柳生强忍激动,忍不住开口,“赵家修着屋子请这些先生,想必花了不少钱财吧……”
“我愿意出资,还请赵兄多办下去才好!”
“哈哈哈哈哈,”赵辰乾朗声大笑,笑眯眯地开口,“哪里哪里,说来怕诸位见笑。舍父舍母对待子女一向宽厚,这屋子啊,本来就是族中私学,不用也是浪费。”
“至于钱,那就更不用担心了,”赵辰乾一脸理所当然,“我赵家挣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能为诸位献点力,为百姓献点力,才不枉辛苦多年。”
“赵老爷高义!”几人不由得拱手。
赵辰乾挥挥手离开,自有书童领着几人往屋里走,见人还是一脸受之有愧的模样,笑眯眯地安慰。
“诸位郎君不必多思,好好学习就罢。”
“要我说啊,我们老爷夫人这是把大家当亲身孩子呢,”书童开口,“我们小姐也是这么学的。”
小姐?
几人侧目,赵家的小姐……不就是只有一位吗?
其中一日忍不住开口,“小姐?”
“是啊,”书童指了指院子另一道门,“那里面也请了琴棋书画的师傅,一直请着教我们小姐呢,只是小姐如今出阁,闲置了。”
“我家公子不喜读书,这些先生,也是夫人请了备着从小教导小姐的只是小姐亦不愿意学。”
说到这,书童一脸突然想起的样子补充道,“之前赵家书会里的那些古籍,也是多是几位先生闲时整理的。”
“夫人说了,日后也欢迎其他女郎来这学习,琴棋书画也好,四书五经也行,只要愿意学,赵家都有先生。”
几人一时间侧目,威远候世子夫人不是一直说她被薄待吗?
真薄待了……还会给请师傅?
一时间,几人思绪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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