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
15.
上次面对这样直截了当的话题时, 邢易选择了逃避。后来周嘉忱对她态度如常,像没发生过一样自如。
倒是邢易,心里总会时不时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刻意将他的一些行为赋予更多意义,以至于周嘉忱忽然冷淡些, 她便立马觉得不适应。
邢易不喜欢陷入被动。
看着周嘉忱低垂的眼, 邢易说:“直白点。”
周嘉忱看似十分从容, 其实下垂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震荡胸腔的、急速加快的心率。
“意思是我喜欢你。”他说话时,眼中情绪很浓, 邢易一直看着,没有立刻答复。
他是突然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人, 见面的第一天,就有了不少的接触。他们的相识节奏太快,没有旁的朋友、情侣之间那样细水长流的信任期。
她有点提防,尽管他的表现确实十分真诚。
“第一次实践, 看上去有点蠢。”微顿片刻,“但我会努力做好的。”
想起她之前跟自己提过的,家里的矛盾,复又补充,“至于其他只要你需要, 我都能帮你。”
鸟雀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 像在催促邢易快些打破对话间的沉默。
周嘉忱说的话很真诚,她心中其实已经有答案了,或许在更早之前就有。两人间沉寂许久, 邢易才挪了挪受伤的腿, 往他那边靠了点。
邢易想了想,发现自己很少在感情上如此犹豫。尽管之前如此矛盾, 想了一大堆理由给自己和他洗脑,也架不住此刻的那点冲动。
胡乱地点了下头,没吱声。
他跟着也点了下头,看着邢易受伤的脚踝,“那你想好今晚回哪去了吗?”
“答案不就在眼前。”
有人把最优解都抬到跟前,这会儿矜持,晚上睡不了觉、走不动路的时候就该哭了。
周嘉忱听后拿出手机给保洁阿姨打了个电话,麻烦她早些过去收拾一下房子。
“今晚就可以把选修课的事情做完,不然太占用时间。”他抬起手让邢易搭上来,边走边说。
“好,你最近很忙?”
“不忙,但不想一直搞学习。”
“你不是要冲满绩的人吗?多花点时间学习怎么了。”
语气中略微有一点攻击的意思,周嘉忱已经领教过,“已经花了足够的时间,现在我更想多和你待在一起。”
邢易不自在地抬手摸了下鼻子,声音有点闷,“周嘉忱,你家家业那么大,平常遇到那么多满是心眼子的人,怎么养出你这么老实的孩子的。”
“怎么?”
老实?没人这么说过他。
“觉得你什么都往外说,还都像真话。”
周嘉忱意有所指地将目光挪至她面上,“我跟你一样,真话还是假话,要看人。”
“才没有,谁和你一样。”邢易微蹙了下眉,并不认可这个形容。
她只是看上去老实,实则心里会对每一个见到的人进行观察解析。满心都是心眼,像无数个无死角的监控,提防每一个靠近的人。
他们一路慢步走到刚才的停车场,邢易让郝茗顺便从宿舍把她ipad拿来,晚上好改ppt和看乐谱。
“易易,该放松的时候就要放松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邢易,以及她身边难以忽视的周嘉忱。
老实说,他们俩光站在这停车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刷手机的保安,下班的教师,以及无意经过的同学。
邢易轻扯了扯郝茗的衣袖,低声提醒,却只是假怒:“你别乱说!”
郝茗立刻听出这人语气中细微的变化,嘴角笑意加深,“好好好,那你要认真学习哦。”
“……”
邢易:好的:D
周嘉忱似是笑了声,等郝茗走了,上前拉开车门,扶着邢易坐进去。绕回主驾驶启动车子时,随口说:“你这个朋友性格挺好。”
“她很活泼,跟她一起开心很多。”她想了想,“跟闻嵩性格有点像,但没他疯。”
闻嵩:……隔空被伤。
周嘉忱单手扶着方向盘,右手动作一阵一阵地划着旁边磁吸住的手机。上回坐他车,不知说了什么他忽然分心,那瞬间邢易差点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
见他做这样的危险动作,她主动说:“你要找什么?我帮你。”
周嘉忱犹豫了一下,看到微信里不断增长的信息红点,不确定有没有她不能看的。
“不是重要的信息,到家再说吧。”
邢易嗯了一声,没在意。低头点开了一个音乐会录播,戴上耳机开降噪,期间周嘉忱说什么她都没听到。
旁边的人察觉到这点,只开口问了一句,就再没说话。
他想找机会告诉她一些事,但上天总在阻拦。一直到下车,邢易都没再出声,安安静静地看手机,又沉默地下车,慢慢挪到门口去。
“能帮我——”她的请求还没说完,周嘉忱已经拉开柜子,把一双新的拖鞋放到她脚边。
“嗯?”他接过邢易的问题,“需要什么。”
“没事了。”她指了指地上的鞋子,“就这个。”
他一直站在旁边等邢易小心地穿上拖鞋,在她起身时及时把人扶起来。没着急开门,而是对着密码锁不知按了什么键,电子声传出:“请录入指纹。”
邢易还没反应过来,周嘉忱已经伸手把她的手抬起来,拎起拇指在上面摁住。重复三次,系统提示录入成功,他才用邢易的手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这样以后你要来就很方便。”
邢易没忍住笑了声,问:“万一我俩成了死对头,你这不是引狼入室了?”
“成不了。”他很笃定,走到地下室存放零食饮料的地方,给她拿了一瓶常温无糖的东方树叶。
之前观察过,邢易很少喝冰水,饮料都喝常温,且大部分无糖或者少糖。在货架上找了半天,他觉得这个饮料最合适,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你也喝这个吗?”邢易很自然地拧开瓶盖,微仰头喝了几口,“喝惯了这个饮料,别的都觉得齁甜,感觉要得糖尿病。”
“这个看着就健康,你爱喝就行。”周嘉忱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刚才她伸舌出来舔掉嘴角的水珠时,他精准捕捉到。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问题。
明明只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他心率快得像生病了一样。
“周嘉忱,你脸红了。”邢易看他半天不说话,一偏头看他目光停顿,没忍住逗了一句。
这是她第二次说。上一次,是邢易喝了他的水之后。
周嘉忱无可辨驳,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不扭捏也不逃避,只微偏了下头,唇角扯直,“怪谁?”
“……”邢易一手拎着茶饮,一手抱着iPad,轻车熟路地走到他家的电梯前。
他的房子有电梯,只是本来就三层楼,平常很少用。这次是邢易脚踝受伤,电梯才派上用场。
叮一声,眼前的门打开,身后有脚步传来。
周嘉忱摸着自己的后颈,步履随意地进来,顺手按了楼层,之后姿态略显懒散地靠在扶手旁,垂眸视线自然地看向她。
邢易一直说别人脸红,其实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周嘉忱看到了,乌黑的头发从耳后落下来,遮挡住上面泛着的红。
对面的人察觉到,眼睫轻轻颤动,一言不发,煎熬地等待电梯到达。
叮——
终于发出这一声,邢易如释重负地转身,在电梯门打开后立刻往外走。周嘉忱伸手按着电梯门外开键,“慢点,又不会吃了你。”
“……”语气总觉得怪怪的,像在嘲笑她!!
“中午吃什么?”她把ipad放到客房桌上后,见周嘉忱没关房门,两人就这么隔着过道对话。
周嘉忱刷了刷外卖页面,“这边外卖不多,看你想吃什么。”
“懒得选。”她选择恐惧,最讨厌做的决定就是“今天吃什么”。
“硬菜还是素食?”他抛出选择。
“硬菜。”
他微抬了下眉,有些意外,“南港菜,外地菜还是外国菜。”
“外地。”
邢易原本以为他还要继续问下去,心想再问下去,她也会烦的。然而下一瞬,他直接给出了一个答案,“湘菜行不行?那个很辣。”
没等邢易回答,周嘉忱暗自否决,“这个可能真不行,你伤口急性期,还是吃点清淡的。”
“不,我就要吃辣的。”莫名被激起一些好胜心,邢易隔着走廊声明。
“你确定吗?”周嘉忱笑着起身,抬步走到她房间这边,手机放到她眼前,已经打开了一家湘菜馆,“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能有多辣,我之前和郝茗一起吃过,喝点酸奶就好了——”
周嘉忱有些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伸手戳屏幕,特色菜式都点了,还都选了默认辣度。
“真的不——”
“周嘉忱。”邢易直接把订单提交,月付直接免付款,显示商家已接单。仰头看着眼前的人,他十分贴心地蹲下来,让她脑袋不至于这么累。
“看不起谁呢!”邢易把话说完,微微皱眉,要和他较劲到底。
半个小时后——
周嘉忱吃的面不改色,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见对面人已经停筷。
“怎么了?”他问完后,意识到有些明知故问。
邢易双目呆滞地盯着眼前那盘辣椒炒肉,嘴巴辣得通红,微张着,呼出的气都烫得让人绝望。
她舌头捋不直,含糊地说:“怎么白菜都要放辣椒,疯了吧。”
周嘉忱忍着笑,看她桌前已经有三罐喝瘪了的酸奶,再开一瓶,她可能会很受打击,于是他选择起身走去了厨房,里面叮铃桄榔好半天,十五分钟后,他才出来。
邢易坐在沙发前地毯上,已经有些摆烂地往后靠,举着手机,用食指快速地划着屏。
听到动静,眼睛往下瞟了眼,看到了一碗铺着蔬菜肉片的冷面,刚才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全线崩塌。
为了安慰自己,她已经给大脑暗示无数次“我不饿”,眼下口腔中腺体的分泌,彻底暴露了她真实感受。
“缓缓再吃,你舌头受不了。”周嘉忱不以为意地叮嘱,坐下来继续把桌上铺满红色辣椒的菜吃掉。
“你是南港人吧?”
“嗯。”他点头。
“南港人怎么可能能吃这么辣?你骗人的。”邢易想不通,明明之前和郝茗一起吃的时候,她还可以吃大半,怎么一跟周嘉忱一起,她几乎无从下筷呢?
“以前经常和朋友到处玩,多吃就习惯了。”
“你有湘城的朋友?”
“挺多,以前也不能吃,去湘城、庆岭转转,体会过再不吃下一秒就要被饿死街头的感觉,就没再那么抗拒。”
邢易听后直皱眉,只言片语间,自己头一回去庆岭的经历便浮现眼前。
那时候绝望到想连夜坐飞机回南港,不过后来就没这个烦恼了,转机并非周嘉忱口中说的“不得不”。
她越想越发散,想起了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顺手拿起手机对着桌面拍照,当即发了几条微信过去。
等了许久,手机已经放下充电,脑子里才缓缓回荡周嘉忱刚才说的。
他声音低却温和,讲述着稀松平常的过往,许多细节堆砌起来,便构成了这人身上独有的烟火气。
“你真的跟我身边的朋友都不大一样。”
他思忖片刻,“好还是不好?”
邢易:“很立体。”
周嘉忱一愣:“抽象?”
“?”
这是什么脑回路。
“具象!”邢易神色由带着笑,变得没了表情,似是对这人有些无奈又不耐,“我不喜欢任何飘在天上触碰不到的东西,但你给我的感觉——”
她抬眸,眼前人正好抽了几张纸巾,先递给自己,再把手收回去。
“我好像能抓住你。”停顿少许,她补充,“希望不是错觉。”
周嘉忱坐在沙发上,比邢易高一点,低垂着视线看她,一瞬间捕捉到她眼中闪动的情绪。她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成熟,也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不知道她刚才回忆起了什么,只觉得这时候他应该在邢易身边。
起身,周嘉忱直接走过去。她坐在地上,受伤的脚放在另一边,内踝靠着桌角。不清楚这人突然过来的意图,她疑惑中保留了一丝警惕。
“我就在这,不是错觉。”
他眼眸很深,邢易不敢多看。这样和心虚几乎一致的情绪,似乎很难归类。心脏狂跳,耳朵鸣响,再多看他一眼,就觉得要晕过去。
几近窒息的氛围,充斥着莫名的快/感。寻求刺激,像用力舔舐伤处,痛又渴望。
邢易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下一秒,周嘉忱的手穿过她膝下,把人轻松提起来,抱到旁边离桌子远些的沙发上。
两人离得很近,他额前的头发擦过自己鼻梁,轻轻的刮扫,痒意直达指尖,顺着背脊一截截向下。
很淡的香气荡开在狭小的空间,邢易轻嗅,闻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的香水。想问,觉得不合时宜。
这样的时刻,她曾经和季庭有过。
那时候情窦初开,双腿发软,只轻轻一吻,就晕头转向,满面潮红。过去很多年,她都没再有过那时候的悸动。
今天是第二次。
“你真的这么纯情吗?”她轻声问。
这时候说这话是显然挑衅的,邢易在打趣他空白的感情史,嘴上笑他纯,心里却庆幸。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有些双标,像她这样前任一堆的,凭什么希望对方是白纸一张。
周嘉忱没回答,手撑在她耳旁的沙发上,一条腿屈起,膝盖压在她腿外侧几厘米处,衣料在很轻地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邢易条件反射地咽了下喉,看着他逐渐拉近对脸,顿时理解网上对他的称赞与夸张吹捧。
在这一刻,邢易愿意承认那不是夸张的说辞。
周嘉忱就是长了一张几乎完美的脸。凛冽却不狠戾,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与散漫,不至于让人觉得拒人千里,不过邢易最喜欢的是他的嘴巴——
想到这,视线已经挪下。看着眼前微张着的薄唇,她有想亲上去的冲动。
不过下一秒,周嘉忱便将身子缓缓往后,与她拉开距离。
“谁教你这么调戏人的。”他嗓音微哑,像在控诉。
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再听他语气,好吧,确实有点欺负他。谁能想到外表冷酷的风云人物,和女孩子说几句话就红耳朵。
周嘉忱保持着这个圈住她的姿势许久,周围已经被他身上的香味弥散。邢易总觉得这时候应该发生些什么,这个闸门,又被周嘉忱亲手关上。
把邢易抱到旁边后,他便退回到刚才的桌前,把桌上的塑料盒一个个合上放进包装袋里。用祛油污喷雾把桌面里里外外清理了三次,才走到水池边洗手。
她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周嘉忱走来走去。终于出来,手里拿着她刚才没喝完的饮料和她的ipad,放在了桌上,“在客厅待会儿,给你拿出来了。”
邢易没吱声,低头在手机上飞快打字-
【好有人夫感啊。】-
【……不要鬼迷心窍了,人品还是很重要的。】-
【你放心】-
【担心.jpg】
林落烟是她在庆岭认识的朋友,性子冷傲,面对她对象时娇纵的像只布偶猫。两人因为忙碌不经常联系,但每次一聊起来便能说很多。
这会儿,邢易正边观察周嘉忱,边实时给她发信息汇报。
对面应该不方便打字,过了会儿弹来一条语音。指尖长按转文字,结果没按够时间,红点消失,她说的话直接外放出来。
邢易:!!!
林落烟:“宝贝,你找对象有时候真的像猪油蒙心,之前那些歪瓜裂枣根本配不上你一点!谈恋爱是来享受的,不是给自己找罪受的。”
周嘉忱就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手握着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邢易这边。显然,内容是全听进去了。
今天总共就和朋友讨论了几句和他有关的,怎么这么巧都被本人听见了呢!
“确实。”沉默好久,他启声说了两个字。
邢易有些尴尬地抠了抠手,“不是……”
不是那个意思……刚才分明夸你来着。
周嘉忱附身从桌上的水果盆里拿了一个柑桔,大片地剥皮,之后垂眼仔细把上面凌乱的橘络撕掉,掰开一半,走过去放到她手心。
“确实是歪瓜裂枣。”他语气加重,强调。
“…………”
合着是跟烟烟一起来攻击自己来了。
可是!那又不是她能决定的,男朋友都是她爸妈挑的!
她十分不服气地掰开一片桔子塞到嘴里,用力咬。一不留神,精准咬到了腮边软肉,直接一声哀嚎。
“啊——”
周嘉忱迅速转过来,“怎么了?”
“咬到自己了。”她欲哭无泪,舌尖舔了舔,“明天就要长出口腔溃疡,再也不吃辣了!再也不!!”
“咬哪儿了?”周嘉忱已经站起身,微敛眉,伸手想碰她下巴,不过想到了什么,立刻将手停住,没与她接触。
“就……里面。”邢易将他刚才的动作一览无余,稍微往后缩了缩,主动转移话题,小声问:“你家里有药吗?”
“我去找找。”他眼眸很深,转身三两步上楼,在上面翻了一阵,三分钟后提了一个小药箱下来。
“这个是消炎口服的,这个是散剂,直接可以喷在伤口上。”他一件件把药拿出来,摆在桌上,“这一支我以前用过,点眼药水一样滴一滴,恢复得很快,就是有点疼。”
邢易心想她现在已经很疼了,不在乎再让伤口痛一点的,“就你手上那个吧,想快点好。”
“行。”周嘉忱把药拧开,走到她身边,让她微仰起头。
左手扶着她的侧脸,中指以下托住下颌固定,防止她等会乱动。
她嘴里的确咬出了一个口子,还在往外渗血,周围一圈红肿,也是亲身证实什么叫祸不单行。
邢易觉得自己被一双很有力的手固定着,没法动,唯一能做的便是抬头睁眼看着他。
这时候的所有打量都被合理化,加上周嘉忱没空照顾自己的视线,正往伤口处滴药,反倒方便了她。
指尖用力挤了一下,一滴清亮的液体覆在伤口上。邢易瞬间浑身一颤,喉中发出克制的嚎叫,含含糊糊地说“好痛”。
周嘉忱右手已经把药放下,左手却还保持着托住她下巴的动作。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手指还有很轻微的动作,轻轻磨着她脸颊。
“没事,已经滴完了。”
邢易别过头去,伸手擦了一下眼眶中流出的生理性眼泪,随后闷闷地抱怨:“烦死了!”
“再也不吃那家湘菜了。”周嘉忱学着她语气,替她愤愤道。
“不吃了!”
周嘉忱看着她弯了弯唇角,把药收好放到桌下的收纳架。
“下午再休息一会儿,晚上再弄那个ppt。”
他有自己的学习安排,邢易时间宽松,可以配合。
“好,那我去睡觉了。”
周嘉忱起身送她到电梯,一同进去,到3楼时,在电梯里按着开门键让她安全离开,复又按下按钮回到一层。
坐在一楼客厅,把窗户打开通风。笔记本电脑放在旁边高一点的吧台,戴上耳机紧盯屏幕,偶尔拿笔在本子上记录,键盘上敲打,瞬间进入了读书的状态。
窗外景色由刺眼的光线,转而柔和。明亮耀眼,到昏沉暮色。
把最后的报告写完,他才稍微拉伸了一下自己的颈腰,骨头咔咔响。
点了下手机屏幕,显示傍晚六点四十。好像不久前才吃完午饭,这会儿又该思考晚饭吃什么,也不知道邢易睡醒了没有。
他想着这事儿,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牛奶放凉,随后走楼梯上去,先回了自己房间。
经过浴室时,里面镜子上还有氤氲水雾,她今天先洗过澡才睡的。停住脚步,他按下门边内壁的排气扇开关,加速室内空气流通。
正准备转身去敲她门,身后便传来声响。
邢易戴着细金边眼镜,头发凌乱地耷着,没穿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靠在门边,有气无力地说:“周嘉忱,我好像有点发烧,晚上我自己点个粥就好了。”
困得不行,她说完打算回床上继续瘫着。下一秒,前臂被人轻拽住,他微凉的手背已经贴上邢易额头。只碰了几秒,他便去房间找了根体温计,回来让她测一下。
“不用了吧……一点点烧,没关系的。”
“生病要吃药,严重得去看医生。”认识这么久,周嘉忱和自己或者旁人说话要么懒散要么随意,这么认真少有,落在邢易耳里,还多了点严厉。
“凶什么。”邢易低低怨了句,伸手拿过体温计,直接从睡衣领口处塞到腋下。
周嘉忱没来得及回避,她已经放好了。除了睡衣前被体温计顶起来一个尖尖,没别的变化。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没礼貌,便没打算再进她房间。
邢易已经回到床上躺着,随手扯过被子盖住身体,鼻息有点重。
十分钟,她睡着了,没动静。
“邢易。”在门口喊了声,她没回应。
刚才碰她额头,温度很高。经常看新闻,有的人高烧时会昏迷。周嘉忱心里一惊,不再顾及什么,直接走到她房间里,扶着她肩膀晃了晃,“邢易,醒醒。”
体温计从衣服领口探出个尾巴,周嘉忱伸手拿过,对光读数,已经烧到39.5度。
“我送你去医院。”
“排队很久……”她迷迷糊糊地扯住周嘉忱手腕,一瞬间松解,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什么掉了?”晕的已经神智不清,但周嘉忱没心思管这些,迅速打电话给季珩。
那头告诉他楼层,对接好时间后,他拿上车钥匙,直接将人横抱起。下楼出门上车,连续动作一气呵成。
还没从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邢易已经听到耳边一阵油门轰鸣。那样的声音,只在电影里听到过。
车辆在疾驰,不过邢易听不大清楚,耳边声音延迟,周嘉忱似乎在和她说话,可惜她没听清楚。伸手拢着身上的外套,沉沉睡过去。
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一张移动病床。把人抱上去以后,迅速有医生护士给她扎留置针开放静脉通道,随后小跑着把人送进急诊室。
周嘉忱把车钥匙丢给旁边的保安,目光追随着远处的人。
“医生会处理的,放宽心。”一道冷静的声音从旁边便利店传出来。
季珩身上的白大褂没脱,手指掌面皱着皮,看上去应该刚做完手术不久。
拿了罐咖啡问他要不要,周嘉忱摇头,“水就行。”
季珩放下咖啡,从旁边那拿了瓶矿泉水,结账后走出来,陪他往诊室去,这才有空细问:“怎么回事?”
“估计是喉咙发炎和着凉。”
“晚点看血常规,应该没大问题,烧退下来人就能醒。”
“好。”
季珩陪他站在急诊室门口,经过的医护见到他会很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相比他的游刃有余,周嘉忱显得脸色微沉。
“上回就看出来了。”季珩主动挑起话题,眼神玩味,“原来看上我弟对象了。”
“……”
周嘉忱冷瞥了他一眼,“早分手了,算什么对象。”
“那也是前任。”季珩无所谓地笑出声,对他并不忌惮。
“但他是邢易的前不知道多少任,早忘八百回了。”周嘉忱说这话时有些赌气,明明自己心里也没底。
“这样啊——”季珩意味深长地感慨一下,仰头喝了口咖啡,笑着问:“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周嘉忱沉默,季珩持续输出:“你不会觉得自己比不上季庭那小子吧?”
他皱了下眉:“哪有这么好比较,大家赛道不同。”
“是是是,周少爷,您和我一个赛道的。”季珩笑的胸腔震荡,指了指自己胸口的挂牌,“咱俩都是学术派。”
“不敢跟您季大医生相提并论。”周嘉忱看了他一眼,瞥见他眼底青黑:“你回去休息吧,不用陪我了,已经帮了我大忙,回头有需要找我。”
“不用回头,”他微笑着,直来直往,“我老婆喜欢你们ML新推出的包,那个斜挎的。”
“行,我晚点让助理联系你,拿几个都行。”
“真假的,出手这么阔绰?”
“你跟我说这些?”周嘉忱无语,摆手让他赶紧走。
季珩:“谢了啊,她应该等会就醒了,小事,放心。”
周嘉忱点了下头,没再出声。
这座医院是私立医院,所有诊疗程序和服务都十分周全,因而收费昂贵。此时走廊空荡,只他一个人坐着。
隔着单薄的一扇门,他能听见里面医护的低声对话。打印机滋滋滋地响着,印出诊疗单和发票收据。一声声,扰乱着他的心绪。
等待时,手机铃声响起。
本想挂掉,看到是他爸,又不能挂。站起身,走到窗边接通。
“爸。”
“这周怎么不打电话回家?别用比赛搪塞我,我看时间了,今天截止赛程。”
“嗯,”他默了默,忽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现在在医院。”
“医院?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打球打伤了?”
“没有,陪朋友来的。”
“噢。”对面语气甚至有些失望,过了会儿,实在压抑不住好奇,他爸爸旁敲侧击问:“我听你阿姨说,带了女孩儿回家?”
周嘉忱不喜欢这样被“监控”的感觉,心里多少不舒服,不过,他们父子相处方式从来能轻易化解掉这些小问题。
“你很闲吗周总?”他说,“很闲的话再给发点零花钱,我好去消费消费。”
“给你钱都是在糟蹋,你除了买车还有什么别的爱好吗?还想你去尝试投资,现在我是死了这条心了。”
“……”
他家世代经商,结果生出来这么个数学脑,成天看数字敲代码画图,一度让他爸妈头疼不已。
“邢易的家属在吗?”后面的诊室门打开,护士走出来在过道找人。
周嘉忱和电话里的人都听到了。
“你说的女生是邢家那姑娘?”
周嘉忱嗯了一声,抬步走过去,先把手机挪远了些,“她怎么样?”
“血常规没有大问题,吃点退烧药,等会应该就能降下来。”
“好的,辛苦你们了。”
护士把帘子拉开,让他能到里面等。
不过周嘉忱还是坐在外面,因为,电话里的人没有挂断的意思。
“邢家那姑娘……”他爸欲言又止。
周嘉忱的视线定定地看着病床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邢易手里的一只提线木偶。她稍有什么动作,他就会随之有反应。
不过,他还挺享受这种感觉,所以总觉得自己有病。
“”
目光一直盯着,邢易手指头轻轻缩了下的小动作,被他精准捕捉到。
“听说那女生挑人口味很刁钻,你行不行?真想认真谈对象要不然还是我们给你——”
“……”还以为他这段时间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也要阻止,没想到只是“看不起”自己。
“不劳您费心,她醒了。”他说。
对面一顿,“行,有空给你妈也回个电话。”
“好。”
他站起身,把手机放到口袋里。抬眸的一瞬间,邢易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满目刺眼白光,连片地晕开在视线中。
不过很快,远处有一团黑色的影子缓缓朝自己过来。
速度很快目的性很强,冲着自己来的。
而她还没看清楚是谁,喉咙已经先于大脑反应,对着那个影子说。
“周嘉忱。”
“现在哪里最不舒服?”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她肩膀。
“谢谢。”
他们各自说各自的内容。
“烧傻了?”他开玩笑,伸手探了探她额温。已经退下来很多,瞬间放松了点。
“你的手凉凉的,好舒服。”邢易看着他的眼睛,因为烧的厉害,一直在流眼泪,此时眼里湿润,看着令人动容。
周嘉忱凝着她的眼眸,低笑了声,
“邢易,别跟我来这套。”
她心口一滞,有些懵,什么叫别跟他来这套?
因为他刚才那通电话吗。
燃烧
16.
邢易醒来以后, 喉咙刀割一样痛,原本看到周嘉忱,心里踏实很多,但这话一出, 顿时让她有点懵。
“你什么意思?”她语气已经不自觉冷淡下来, 她从来不用这样的态度对那些与自己交好、友善的朋友。
“因为你这样, ”周嘉忱把凳子往前拽了拽,手肘支着床侧,离她更近的右手抬过去, 手背很轻地覆在她额头上,“对我非常管用。”
心里起起落落, 邢易的情绪像裹在棉花里的火,生生憋闷住。
“你说话总是弯弯绕绕,故意让人误会,真的很欠。”她边这样说, 边很诚实地把头仰起来一点,增大了和他手背的接触面。
物理降温,果然很管用。
她觉得头都不疼了。
周嘉忱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一天之内,又是崴脚, 又是咬伤自己。晚上直接送来医院, 太倒霉。
“今天怎么这么水逆,明天还是满课,晚点回去我们得把ppt对完。”
“这样了还上课吗?”周嘉忱有些诧异, 他不厌学, 但生病了还去实在有点夸张。
邢易表情为难,叹气道:“明天来上课的老师是业界大能……不想错过。”
周嘉忱问了那个人的名字, 之后坚持:“还是要请假,别的以后都还有机会。”
“她常年在国外,机会难得的。”
“你也可以随时出国。”
周嘉忱:“至于那个选修课,你别管了,我收尾就好。”
“一个选修课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回头我去教务系统反馈一下……”他径自低头说。
邢易:“人家上课很辛苦,别投诉。”
周嘉忱:“我就提个意见,让易易躺在病床上都魂牵梦萦的课,我是不敢乱来的。”
邢易原本在认真听,那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时,她却大脑宕机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
“易易。”周嘉忱坦然对上她视线。
“你身边的朋友都这样叫,会很冒犯吗?”
“叫了才问我。”邢易轻微撇了撇嘴,偏过头去,嘴角无意识扬起一个小弧度。
逐渐升温的氛围,被前来拔针的护士打断。
“血常规结果出来了,没有细菌和病毒感染,就单纯感冒,回去注意休息,不要运动,饮食清淡就好。”
“谢谢。”邢易坐起来,低头找鞋子。目光下落后,她顿住。
刚才出来很急,周嘉忱没给她换鞋,直接让穿着拖鞋来的。
“……”
在南港到处是穿拖鞋的松弛感居民,但她不能适应。路上到处是小石头和泥沙,不想弄脏脚。
见她坐在床边动作停顿,周嘉忱把她身上外套拉链从下往上,顶端时很轻地碰到她下巴,“上来吧。”
他背朝邢易,很自觉地蹲下,结果被她迅速拒绝,“不要。”
其实刚才心里有一瞬间,是想被他抱,不过这个危险的想法很快就被自己否决掉,小心翼翼地接触地面,一步步慢慢往前走。
“小时候摔下去过,不敢让人背。”
还是怕语气伤人,她过了会儿低声解释。
“你自己走得稳就行。”周嘉忱没勉强,起身,扶住她手臂,“希望以后能消除你的阴影。”
“什么方式?”
“让一个靠谱的人背。”
“你?”
周嘉忱笑着说:“怎么,不信我?”
“有点不信。”邢易老实巴交,“你看上去,一肚子坏水。”
“哪有,我好冤枉。”他表示十分委屈。
邢易仰头笑得大声,不管他的解释。路过的人都不忍看这“打情骂俏”的场面,加快脚步离开。
她惯来不在乎这些的,整个停车场回荡着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以及谈及某些有趣话题时略显放肆的笑。
上车后,邢易拴好安全带,问起他之前说的比赛。
“你那些竞赛忙完了吗?”
“嗯,新的比赛刚报名。”
“你像个机器人,参加这么多比赛干什么?”
“像有人爱打游戏一样,我喜欢和数学打交道。”
这回答,是她听了之后两眼发黑的程度:“太可怕了,我对真正热爱数学的人敬而远之,太可怕了!!”她重复。
想当年,她为了提高高考分数,没少在数学上下功夫,过程十分痛苦。时间流逝,记忆似乎被大脑自动优化,许多当时痛苦万分的感觉,现在回想已经觉得不值一提。
但是放在几年前,绝对是令人绝望的存在。
“那你平时除了学习岂不是没别的活动了?跟那群人格格不入。”
“朋友圈子不同,南港这边先富起来的人很多,机遇成了唯一门槛。他们心眼多,我不深交。”他往右边看,看后视镜,也抽空看邢易一眼,“以后有机会,可以去华京、北城,带你见见我玩得好的几个。”
“可别。”她直接拒绝,“我对社交没兴趣,大差不差的有钱有权,又不会把好处留给我,认识也没意义。”
“不想见也可以去外边旅游,看看风景。”
“生活真惬意,你还喜欢旅游呢。”
“没人不喜欢。”他笑,“我还喜欢极限运动,很刺激。”
“你爸妈让你玩儿那些?”
“不让。”周嘉忱如实讲。
像他家这样的家业,明里暗里盯着的人不少,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豪门被人算计的惨案,他爸妈自然要多留个心眼。
周嘉忱:“做点风险没那么高的就好了。”
这下,邢易彻底给他打上标签。
——和那群混子完全不一样不搭边的大少爷
之前说的一点没错,他真的很会生活。
有点意思。
回到住处已经晚上九点,周嘉忱刚才在手机上提前点了外卖,上楼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再下来,吃的已经摆好在桌上。
他坐在旁边吧台,指尖滚着鼠标,快速浏览屏幕上的内容,不时在上面修改补充。
邢易端着粥站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
周嘉忱回头看一眼,顺手把旁边椅子拽出来:“坐下看。”
她照做,发现电脑上的ppt已经有很多修改痕迹,不像是刚刚开始修。
周嘉忱意识到,出口解释:“下午就在看,已经完成一大半了。”
“这里这个——”邢易伸手指了指屏幕,无意识与他靠近,身前人呼吸微滞,动作少许僵硬。
“我昨天睡前重新到网上查了一下,说现在医学指南已经修改了诊断办法,可能得再改一下。”邢易说完,重新坐下,舀了一口白粥,面无表情地咽下。
“好,我查一下。”他出声的一瞬嗓音哑了一下,原来声音真的可以在一瞬间发生变化。
喉咙好干,像有一把火在烧。
邢易对此却并不知情,因为喉咙不舒服,吞咽有些困难,进食速度有点慢。一边悠哉悠哉地坐在高脚椅上轻轻晃着腿,一边时不时跟周嘉忱说哪里可以再修改。
半小时过去,邢易总算喝完粥,周嘉忱确认好课件内容后,点下保存,并很保险地往邮箱里发了一份以防万一。
周嘉忱:“到时候我上去汇报就行。”
邢易往后靠着只勉强到后腰的椅子,抬手托了托眼镜说:“跟着学霸就是好,台都不用上。”
前面的人轻啧一声,“那还是一起吧。”
“?”
“找个人陪我一起挨骂。”
“……”-
请了两天假,连着周末总共休息了四天。
为了防止下周一课上被抽到演奏,邢易还拜托郝茗把她宿舍的琴交给周嘉忱。
那天下课以后,周嘉忱回家把琴给她,邢易便直接在客厅打开琴包,擦松香调音,俨然要立刻练习的样子。
周嘉忱在旁边坐着,手机上下单买完菜,便安静地等待。
通常她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自己练习,但周嘉忱这几天帮了自己不少忙,就没计较。把ipad立好,她先做了音阶训练,随后拉了一首《罗德随想曲》No.2练习找手感。
之后,她忽然把琴放下,摸了摸锁骨,随手抓起沙发上他的外套套上。转身时,看到周嘉忱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微愣,解释说:“没拿颈托,硌着太疼了。”
视线往下,锁骨处已经被压出红色的一条痕迹。她皮肤很白,一点点其他颜色就会十分显眼。
过了会儿,原本已经转回去的人又回头,问:“能穿吧?”
——他这外套。
周嘉忱缓缓点了下头,视线很深。
邢易不曾察觉,转身回去,身上满是他的味道。重新架好小提琴,看着ipad上的乐谱,摁开节拍器。
悠扬跳动的弦乐在屋中回荡,落地窗前人专注地阂目,松弛灵活的腕带动琴弓在弦上摩擦。周围似乎只剩呼吸声,偶尔能听到有人手机震动。
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练了三四首曲目,一眨眼就过去一个小时。
趁她过来喝水,周嘉忱抬头看过去:“晚上我做饭,你练累了就歇一会儿,有事叫我。”
“好。”邢易好像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一些很深的情绪,却一直没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周嘉忱相处起来是个很简单随性的人,会有什么想法埋得很深吗?
不见得。
她思考后得出结论,很快投入到新一轮练习中。
厨房里,周嘉忱刚备好菜,点开软件查菜谱,便见微信弹出几条消息-
【跟她回家了?】-
【兄弟,你悠着点,别碰她。】
周嘉忱很少回他信息,就算有,也简短一句话。
看到这儿,他实在觉得有些好笑。
赵晟泉这个人怎么做到的,又要算计邢易,又巴不得邢易永远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物件”。
盯着屏幕许久,胸中的烦躁反复涌起,外面的琴声正好进入高/潮部分,情绪激昂。
在屏幕上很快地打上行冰冷的文字。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手挪到底下发送键,犹豫片刻。
音乐声戛然而止。
如果这件事情被赵晟泉先捅破,曲解他的意思让邢易误会,那他得不偿失。
这意味着,在坦白之前,他必须维持现状。
很好。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周嘉忱也有陷入被动的时候。
讲对话框中内容删除,敲敲打打,换了另一句-
【我不在家】
发送。
一门之隔,有人电话铃声适时响起。
嘲讽
17.
“你有什么事吗?”
邢易一手拿手机, 另一边抬手把鲨鱼夹松开,长发顺势落下,额前几缕轻轻耷着,本该尽显慵懒, 却被她眼下不算好看的脸色衬得有几分冷意。
对面人一噎, 许多想好的话无从说起, 刻意吸了吸鼻子,嗓音消极又哑,“易易, 我喝醉了,你能过来接我吗?”
“……”
周嘉忱从厨房走出来, 看着邢易极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语气尖锐:“没空。”
“我真的好想你……”
“赵晟泉,都分手两个多月,你不是也已经开始新感情了吗?现在来找我,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是在生气吗?”赵晟泉声音忽而变得清醒了些,甚至,能听出他变愉悦了些。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释,告诉邢易那都是骗她的,他只喜欢邢易一个人, 以前现在未来都会是——
“我不在乎你, 我只觉得那女生很可怜。”她把手机移远了些,“不要再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联系我,真的很烦。”
“易易!不要挂。”他声音陡然拉高, 很害怕下一秒就听到忙线音。
但没有, 她真的没有挂断。
赵晟泉:“你现在在哪里?我能见见你吗——”
邢易重复他的问题,眼神却缓缓注视不远处在摆放餐具的人:“我现在在哪……”
周嘉忱动作微顿, 眼神没看过去,心里却非常紧张。
这样的情绪,被邢易捕捉到了。虽然她不理解周嘉忱在怕赵晟泉什么,或者说,他在心虚什么。
抬步,她起身走到周嘉忱跟前,和他只隔了一张椅子。
“我在哪里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赵晟泉有些着急,他希望是那个答案,又矛盾地希望不是。
“可我们分手了啊。”她声音很轻,望着周嘉忱的眼神里却带着挑逗的笑意。
原来在他面前跟赵晟泉打电话,他会紧张成这样。
为什么呢……
“易易,你不会……有新的男朋友了吧?”
“是。”她吐出一个字,之后弯唇,卡在对方呼之欲出前,慢悠悠补上,“或者不是,你管得着吗?”
赵晟泉长长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再来一次,他绝不做这么冒险的测试和报复。
邢易目光定在周嘉忱脸上,心里只觉得有趣。拿开手机,电话已经进行了五六分钟,实在有点浪费她时间。
“虽然你管不着,但我也可以告诉你。”
“什么?”才落下的心又高高吊起,他以前从来没发觉邢易这么会拿捏自己。
“快了。”
“什么快了——”
嘟——
电话被她这边挂断,利落又干脆地将这个新号码也拉进黑名单中。
已是暮色,客厅没开灯。周围可见度并不高,她却能准确地找到黑暗中那双眼,读出里面的无措,慌张,和一点心虚。
腿伤还没好,她很慢地走近,周嘉忱视线随之慢慢挪动,微垂着头。
她低头,把右手压在周嘉忱随意搭在桌上的手上,手心贴手背,温热和冷意交织的瞬间,两个人都微颤了下。
“前男友而已。”她轻声说,声音很近,好像刮着他耳膜传入的,腰侧一阵麻。
“周嘉忱,你在紧张什么?”
望着她的眼睛,周嘉忱想说的话卡在喉咙。此刻的纠结和欲/望在心中起了强烈的冲突,他垂头看向他们交握的手,欺骗的想法心里一闪而过。
他有办法让赵晟泉永远没办法开这个口,他能让这件事彻底沉烂在肚子里。可是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不是吗?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怕你心软,跟他走。”周嘉忱声音低哑,说出实话,也是为了掩盖真正所想的假话。
邢易:“怎么可能?他的心思我看得清楚,或许之后我会惹来很多麻烦,表面上非我不可,谁知道暗地里有什么布置等着。”
周嘉忱:“你怕吗?”
邢易:“放在以前,我会怕,但现在不会。”
周嘉忱:“为什么?”
邢易轻笑了声,又往前走了半步,离他更近。伸手很轻地摩挲他的唇,声音轻飘飘的,“因为我手里有把无坚不摧的武器。”
他眼眸很深,胸腔震荡,听到她温柔的声音里充满坚定。
“是你——”
周嘉忱愣了两秒,笑道:“利用我还直接告诉我?”
邢易眼睛笑出小月牙,坦然地点头:“我是不是还挺真诚的!”
“”
还没得意够,他的手忽然轻抵着后腰,往前推了一下。邢易身高169,对外谎称170。靠在他身前,能在肩膀处露出一双眼睛。
他身上很热,吐息滚烫。手后知后觉搂着他腰,下意识在这温暖怀抱中闭上双眼,心中安定。
过了一阵,邢易伸手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他肚子。他看着就自律,果然腹部很有料。
周嘉忱身体颤了颤,随即抓住她试图探入的手。
“!”
邢易顿时哼了声,“小气鬼!摸一下都不行。”
“我又不是男菩萨,还能让谁都摸一把?”他笑。
“女朋友也不行?”
这话一出,周嘉忱沉默。思索片刻,他答:“当然可以。”
邢易看着他眼睛,确定周嘉忱说的这话绝非肯定的意思。
周嘉忱微叹一声:“不过再等等我。”
“等什么?”
他依然抱着她,尽管刚才邢易想挣脱,他仍旧收紧手臂,不让她如愿。
“等我解决一些事情。”-
周嘉忱对赵晟泉总是爱搭不理,电话那头,赵晟泉没少跟自己好兄弟抱怨。
汇星会所,赵晟泉身边坐了两个衣衫单薄的美女,陈铿亦是,正与其中一位热吻。
好一阵亲热,女孩儿被吻的浑身发软,依偎在他怀里不动弹,陈铿才燃了一根烟,含糊说:“你干脆直接告诉邢易得了,看现在这样,周嘉忱要是真玩票大的,你满盘皆输,为他人做嫁衣。”
赵晟泉原本坚定地认为周嘉忱这样的背景不会和邢易纠缠,但他忽略了这人的个性。本身他就和周围人不玩在一块儿,见识眼光自然不能和别人一样。
“他会吗?”赵晟泉有些犹豫。
陈铿低笑:“谁知道。他身边的人铜墙铁壁一样,问不出什么内情。”
“他估计没和别人讲。”
沉默许久,他们两人的对话进度停滞。陈铿无聊地翻手机,忽然听到赵晟泉暗骂一声。
“怎么?”他凑过去。
赵晟泉其中一个兄弟截屏一张朋友圈,邢易发的。
她常年不更新,今天却忽然写出了暗含深意的内容。
配文:男菩萨
配图是一张交握的手,她的手在上面,虽然遮盖住大半,底下人的手还是露出一只戒指。
未上市的ML新品,对方是谁,有心人一眼就能辨认。
陈铿喝了点酒,脑子不算太清晰。不过见赵晟泉生气,还是出言宽慰几句:“也是你让周嘉忱和她谈的,别说牵手,就连上/床你也得有心理准备。”
赵晟泉眉间紧锁,显然不愿意。他知道邢易干净,他必须独占。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他陷入思考,有些着急了。
陈铿看着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眼中有很淡的情绪涌动。
有心事,赵晟泉后半夜喝得更猛,逐渐醉得有些不太清醒。
让人把这几个女生送到上面宾馆房间后,陈铿没立刻走,佯装扶赵晟泉,不小心碰掉他手机。之后随手放了个遥控器到旁边,自己踉跄着去了趟洗手间。
门关上,他低头。
手里握着赵晟泉的手机-
选修课老师出差,原定下周的汇报往后挪了两周。这期间,邢易每天都住在他家里,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更近了些。
一大早起床,邢易推门出去洗漱,正好碰见周嘉忱从楼下上来。
“不是没早课吗?”
“给你做早餐去了。”他昨晚熬夜在捣鼓课题作业,此刻睡眼惺忪,浑身散发的懒劲儿,邢易很喜欢。
到洗手间里洗漱完,满脸挂着水珠,开门直接扎到他怀里,蹭他一衣服水。
周嘉忱身子重心稍前倾,往她身上泄了点力气,抱着她嗓音疲倦,“幼稚鬼。”
邢易笑着把他推开,“我去上课了。”
“中午记得等我吃饭。”他站那儿等了会,提醒这一句。
邢易下课总是习惯性跟郝茗跑,好几次都留下周嘉忱孤零零一个人。虽然在她看来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问题,但听某人语气难过地控诉,邢易之后都没忘。
“知道了,你去睡吧。”
说完,她拿着手机下楼。五六分钟解决完早餐,门口已经有司机等待接送。
今天早高峰,路上时间花费的有点多。拿出手机让郝茗做好准备,晚点帮忙签到。
前车突然急刹车,邢易不受控制地往前冲,手抵住前面椅背,闪了一下。
与此同时,她常年没有信息的q/q忽然弹进来一条匿名消息。
这年头还有人用匿名这种功能?记得初中的时候比较盛行。
她边想边点进去,映入眼帘一张手机的照片。
上面是聊天记录。
邢易皱眉点开,右边发出方的头像她不陌生,赵晟泉女朋友换的勤,头像基本不变。
左边那个
她浏览了聊天记录内容,眼底情绪越来越复杂。心里像被硬塞了许多玻璃片,每一下都划出流血的口子。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邢易猛地闭目,这段时间相处的所有细节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竟然真的被他蒙在鼓里骗得团团转。
情绪没有办法立刻缓和,手中手机震了震-
【到学校了吗】
邢易看到那个嘲讽的备注,呼吸都有些无法控制。
——男菩萨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眼里已经充满眼泪,紧紧握住的手,指尖以为缺血泛白。
麻木又失望,她想分手。但转念一想,他们什么时候谈的都不知道。这是一段没有人知晓、见证的关系,认真了才是输家。
于是,她把那些冲动的话删掉-
【没有,堵路上了。】
停顿两秒,补上突兀的一句-
【家里在催了,之前说的事,你解决完没?】
散伙
18.
这天中午, 邢易没有收到他的信息。午饭时照样和郝茗一起离开,想着再晾他一会儿,结果闻嵩过来时,还问她周嘉忱怎么没来上课。
他没来上课?
或许是因为她今早那个问题, 也可能因为别的。
一个上午冷静, 她认为不需要尖锐地和他争吵。她倒要看看, 周嘉忱这出戏能做到几时。
傍晚,邢易一如往常回到他的公寓。
他的车已经停在车库,门口摆着他价格昂贵的限定款球鞋。
推开门, 周嘉忱坐在客厅。头微仰着,像在补觉。
听到声响, 他睁眼看过来,随即起身,走过去想抱她。邢易没反抗也没有回应,就由着他抱了好一阵, 他才自己往后退。
“今晚想吃什么?”
思索片刻,邢易回答:“我想吃湘菜。”
周嘉忱是聪明人,没向她确认,按照上次的菜式重新点了一份,不过把辣度换成微辣。
安静地等待外卖送达, 之后十分平静地去餐桌边坐着。
这个僵局, 是他破的。
周嘉忱:“今天去找了个人。”
邢易点头,示意他继续。
“这件事情我没有想隐瞒你。”
“之前不是一直觉得奇怪,赵晟泉为什么总找我。抱歉, 他在你们分手以后私下找过我。”
他言简意赅地把赵晟泉做的那些事情告诉她, 跟今天她在手机上看到的有些出入,但大体上没差。
周嘉忱就是受赵晟泉撺掇, 来骗自己来的。
“知道了。”她冷淡地说。
周嘉忱微愣住,“不生气吗?”
她冷静得有些过分。
“生什么气啊?”邢易笑了两声,毫无遮拦地说重话,“周嘉忱,别太自以为是了,你算什么东西。”
“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事实就是,如果我今天不提,你就不会去找赵晟泉。可能是你尝到甜头了过河拆桥吧,谁知道呢。”她再是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如果真的想过河,我不需要他这座桥。”周嘉忱神情仓皇不安,微微发抖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
邢易低笑:“所以,我也想不懂你到底为什么要应下这么离谱的要求,明明再等等,我们或许就顺理成章了。赵晟泉根本不配和你谈条件,是你自降身份和他同流合污。”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跟你坦白的。”他没法解释答应赵晟泉时自己的心情和立场,一切从好的起点出发,剑走偏锋,没想到误伤了她。
邢易看着周嘉忱眼里小心翼翼,心中微微绞痛。
她很讨厌被人欺骗,还是在自认为无需防备的情况下,被好不容易建立信任的人背刺一刀。
“没关系,我已经和下一位约好见面时间了。”
周嘉忱一愣,语气都变了,“什么意思?”
“我们算在一起了吗?”邢易绕了一圈,没直接回答,“算的话,就是分手的意思。不算,那就好聚好散,留点体面。”
“我——”
门铃响起,打断对话。
“饭到了,我去拿。”她直接起身,不再听他说话。
回来时,她看到桌上多了一杯水。
“放这是让我泼你?”
周嘉忱没说话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邢易的气压已经明显降低,一双眼古井无波。
“其实你现在告诉我又有什么意义。”邢易语气寻常随意,面色沉下来,“不过是发现自己玩入局了,不舍得抽身才来解释。”
“我从没有想要帮他。”他自知这些话很矛盾可笑,邢易不信也情有可原。
从没想过真的要帮赵晟泉,也低估了他喜欢上一个人的速度。
“有区别吗?”她笑,“喜不喜欢前提都是和他相关,你有尊重过我吗?”
手边的水还是温的,旁边外卖盒子上凝固着水珠。
邢易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唇线扯直,偏头看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这顿就当是散伙饭。”
周嘉忱看着她平静地起身,把一旁的小提琴收好。原本以为会在这儿待一阵子,大费周章带回来的设备,马上又要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邢易走去洗衣服的地方把自己衣物抱走,没再说笑。经过他时,目光灼热无法忽视,被叫住。
“易易。”
“别再这么喊我。”情绪瞬间被激起,她抬头,已经强忍着烦躁才地把后半部分说完,“我还以为你和赵晟泉他们不一样,结果你只是比他们——”
“包装的好看一点而已。”
晚上七点半,邢易离开了别墅。
这晚周嘉忱一夜没睡着,抱着电脑盯上面的题目,愣是一题没解开。
他知道邢易一定会生气的,邢易最不喜欢被人骗。可是如果现在不说,以后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她只怕会恨死自己,像现在痛恨赵晟泉一样。
乐观地想,起码比以后坦白损失小得多。
已经尽力在减小对她的伤害。
他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洗漱过后,沉着脸开车去学校上课。
天气应景,是个阴冷的雨天-
联系方式被删掉,周嘉忱唯一能知道她动向的方式,意外是通过闻嵩。
“我下午不去上课,帮我签到!”闻嵩给旁边床铺抛了一个手机。周嘉忱没伸手接,生生砸到胸腔发出“嘭”一声。
闻嵩吓了一跳,连忙踮起脚看有没有砸死他:“你这两天怎么这么颓废!”
“下午我不去,你找别人。”他说。
“不是吧周嘉忱?你也会旷课啊!”闻嵩边说边往自己身上喷香水,熏得他在床上咳了两声。
皱眉看去:“你去干什么?”
“约会。”闻嵩应得自如,随后自言自语,“不过感觉茗茗最近心情一般,昨晚差点和我吵架。还是不要让她内耗不高兴,旷课也得去哄!”
“郝茗?”周嘉忱想起这个名字,“邢易那朋友么?”
“对啊!你说巧不巧,咱四个凑了两对。”
他并不知道周嘉忱已经和邢易闹掰,还问要不要跟他俩一起去玩儿。
“你自己去。”周嘉忱躺下,没再搭理。
“行吧,知道你周少爷看不上我们小情侣的约会~”
说完,闻嵩往口袋里揣了一包纸巾,大步往门外去。周嘉忱在床上翻了个身,摸到旁边手机,点开漫无目的地翻着朋友圈,指尖划着,忽然猛然顿住。
一个没有备注的联系人发了一条动态,只有一个爱心表情,图片上的人却十分眼熟。
他们应该在酒吧,邢易和男生坐的不远不近,似是被友人拍下的合影,随后被男生公布出来。显然,能和邢易谈恋爱令这个男生十分高兴。
周嘉忱心头猛然一紧,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她怎么能这样,可是……她为什么不能这样?
外人看来,她已经空窗两个多月,除了自己,还有谁知道这段半明半昧的关系?
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周嘉忱再点开那张图,放大桌上的精致立牌,大约看清楚上面的logo,去软件上搜到这家酒吧,在市中心。
二十分钟后,一架集齐蓝黑黄三色车牌的豪车停在会所停车场。往周围瞥了眼,车牌大多连号或有特殊寓意,来这里消费的都是南港的有钱人,只是周嘉忱很少来,他不喜欢这里的烟味。
乘电梯上到顶层,天色还明亮,只是包间内昏暗,五颜六色的灯球四处反射光线,男男女女,玩得都很尽兴。
周嘉忱避开人群,一路冷着脸,被他吸引的人都没立刻上前搭讪,而是默默视线追随,与怀中的人热吻。
邢易去的是一个小型聚会,和她的新对象一起。周嘉忱与那男的不熟,但既然加过联系方式,想来也实力雄厚。
他们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留意隔壁两桌有人悄然入座,点了几杯冰柠水,一杯杯灌入腹,滴酒未沾。
旁边桌。
有人玩了半天才有时间拿起手机,看到崔以崇发的朋友圈后,纷纷起哄笑说:“崔以崇!难得见你官宣,你可得对邢美女好一点啊——”
邢易听时,正拿起一杯红色鸡尾酒,度数很高。仰头欲喝时,被身旁人伸手拦了拦,语气懒散却带着几分关心:“这酒很烈,伤喉咙。”
“没事。”
她说完,崔以崇便将拦着的手收回,目光注视着她饮下的每一个细节与动作,尤其停在她纤细的颈部许久。
听到朋友打趣,他低嘁一声:“差不多得了,别鬼叫。”
“行行行,这会儿化身护妻狂魔了……”一群人失了兴致,跳进舞池中与男男女女手碰手,肉贴肉。
“今晚回学校还是?”等周围人走得差不多,崔以崇低声问她。
邢易没犹豫:“回学校,明天早课。”
“行,那我等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去。”
她无所谓地应下,崔以崇没再多烦她,起身去前面那了两杯醒酒的冰饮,回来放她桌前。
“这周末我没时间回去,家里的聚会你不想去就推了。”
“行。”她回得不冷不淡,倒显得崔以崇有些上赶着。
这很难得。
要知道,崔以崇是他们这群人里出了名的海王,鱼塘里不知有多少美人鱼,不过胜在拎得清。要是家里有要求,他做得到主次分明。邢易的呼叫和需求绝对第一位,其余的,他自己会安排。
见面那天,崔以崇上来就问她为什么要选自己,邢易只随意说他长得还行,情绪稳定。
实则,邢易是冲着这人这点来的。
反正没有真感情,只有真利益,她不在乎,崔以崇也一样不会在乎。
两个小时后,一群人终于玩累,嚷嚷着一起去外面吃饭,被崔以崇拒绝:“谁要和你们一群酒鬼吃饭,给你们叫车了,送你们走。”
“谢谢老崔——”
“还是你够意思!”
“祝你和新嫂子的关心能撑过一个月!”
邢易:……
她站起身,跟崔以崇并肩离开。经过旁边桌子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的人,尽管他的目光如炬。
周嘉忱桌前除了开始两杯柠檬水,此刻又多了大大小小十五个空杯子,是要把所有烈酒都尝个遍的架势。
远远看着邢易被人虚扶着离开,视线好似蒙了层雾,脑子却十分清醒。
长那么大,他过着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生活。
这还是头一回,心底滋生出新的情绪。
——是嫉妒。
僵局
19.
转眼到两周后, 选修课结课的晚上。
老师踩着铃声匆匆进门,皱着眉时不时啧一声,神情不悦,抱着手机快速敲打, 像在和人吵架。
过了足足三分钟, 他才起身, 朝鸦雀无声的教室略微不耐烦地说:“今天汇报的上去拷ppt啊,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这都要老师教吗?还是你们组的分不想要了?!”
闻言, 后排一阵议论,陆陆续续有同学拿着u盘到讲台上。邢易坐在后排正中间, 旁边坐了个散漫却犯困的人,无聊地趴在桌上划手机。
邢易抬眼看了看前面讲台,捕捉到那个人身影,就没再向上投去任何目光。
ppt她做了, 也是他自己说要讲的,那就让他一个人讲,今天过来单纯怕老师使阴招点名而已。
崔以崇今年大四,平常已经没有课。不考研,家里开实习证明, 约等于放一年的假, 已经很久没有上课。
“我们南科课室比你们这好多了,多委屈啊。”他偏头,与侧后方靠在椅背上的邢易交换视线。
南港科技大学排名略低于南港大学, 但他们的理工科在全国排名前列, 有的专业甚至进了外国黑名单。
“只是上课,又不是住这儿, 没什么好挑的。”邢易说,随后用书把他的头推到正前方,“你别这么看我。”
崔以崇的视线黑了一阵,再见到光时,邢易已经往前坐了点,开着ipad盯乐谱。
“能八卦个事儿不?”
“干什么。”邢易有点烦,临近期末人本来就容易焦虑,好不容易找个时间背谱,还有人一直叭叭叭。
“我听说你之前把赵晟泉给打了?真假的?”
“……”邢易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只问,“谁跟你讲的,谣言传得太离谱。”
“但我特意去汇星看过,那墙上真的凹了一片,好吓人的。”崔以崇故作害怕的样子。
邢易笑而不语,一是笑他演技差,二是,谁不知道他去汇星做什么的。无非是找漂亮妹妹,打发时间,真会说,还特意去。
她无视旁边一直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人 ,低头握着电容笔在谱子上写写画画,过了会儿直接拿出耳机戴上,方便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教室里的音响传出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邢易仍然低头看着屏幕,脑海却白了一瞬。
许是分心得有些明显,崔以崇回完手机里不消停的信息,凑过来轻碰了碰她手肘,“台上那个,你认不认识?”
邢易毫不犹豫:“不认识。”
崔以崇啧了一声,语气有些委屈:“好敷衍啊!你头都没抬。”
“……”这年头的海王,都是狼狗奶狗随机切换的吗。
她敷衍了事地抬头看了一眼,想着周嘉忱念ppt,估计无暇顾及台下视线。哪知只是两三秒,她便发现这人的目光从头到尾都看着自己的方向,甚至无需一直看着电脑,也对汇报内容了然于心。
最后就连最爱挑刺的老师都出言夸奖,问他是不是医学院的。他简短回答完问题,没有回到原本的前排座位,而是一步一步,朝后排来。
邢易心里有些忐忑,后排就他们这里还有空位,他要做什么!
在她摸不清头脑的时间里,崔以崇不知道抽哪门子风,竟然招手,让周嘉忱坐过来。而对方……竟然也真的过来了。
“周嘉忱,我认识你,我们在南港塔的慈善晚宴上见过的!”
他看着崔以崇的脸,定了几秒,随后语气很淡:“我不太记得。”
“没事儿,重新认识就好了。”崔以崇是个十分外向的人,见谁都聊得来,绝对不让话掉地上。
他兴致勃勃,邢易在旁边却十分难熬。她想走,不想social,尤其还是这个情况特殊的男人。
“邢易,正好和人打个招呼呗?周嘉忱,ML集团太子!”崔以崇是出于好心,他虽然花心又滥交,但对于涉及双方家庭利益的东西,他从来不吝啬。如果能让邢易结交多一个人脉,他日关系破裂时,还不至于朋友都做不了。
只是,他忽然觉得周围这两人有点不对劲。话说完后,邢易一言不发,从包里拿出另一只耳机戴上,当着他俩的面打开降噪模式,传说中的“死人模式”,是一句话不打算听。
周嘉忱把所有看在眼里,默坐了会儿,他忽然往左边探身,把装有课件的u盘放到邢易笔袋里。她没来得及丢出去,周嘉忱已经从后门离开。
崔以崇有点没搞清楚,伸手把邢易耳机摘了一只,八卦道:“什么情况啊?他u盘怎么给你了?”
“耳机还我。”邢易烦躁地握了握拳,偏身朝他摊开手。崔以崇意识到这人有点情绪,随即把东西放下,眼神却仍然充满期待。
他真的很八卦。
“我哪知道,可能有病吧。”邢易回答。
崔以崇:……
好凶一姐们儿。
…
崔以崇住校外,但为了发挥男友职责,尽管手机上消息不停,疯狂震动,他仍然慢悠悠陪邢易逛回宿舍楼下。
“最近天冷了,多穿几件。”崔以崇看了眼跟前的小身板,轻啧两声,“回头得问问宋阿姨,是不是不给你钱吃饭。”
“……”
“有点太瘦了。”他说。
邢易清楚“瘦”在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意味着什么,不过她一点也不在乎,随便敷衍了两句,甚至没有牵手拥抱,摆摆手就分别。
崔以崇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她进宿舍,才拿出手机翻了好久的信息列表,点进一个,发了条语音过去。
“老地方等我。”
说完,转身往校门口方向走。
宿舍门前树丛长椅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瑟瑟发抖,不断地用手擦着胳膊取暖,嘴里嘟囔:“南港今年降温太早了,冻死人。”
旁边的人没说话,目光看着远处逐渐模糊成一个黑影的人,心中郁闷。
闻嵩在旁边冷得不行,实在忍不住,看向他,“不是我说,你为啥大晚上不回宿舍,要在楼底下吹风啊?”
周嘉忱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走吧。”
“啊?又走了?”闻嵩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是和周嘉忱那么多年朋友,自然看得出他这几天十分反常,直接拽住他没让他动,“你是不是遇上事儿了?”
周嘉忱不置可否,重新回到长椅上坐下。
晚上风大,周围有许多脚步声,有人在夜跑,也有就着路灯在旁边背书的。
“周嘉忱,你是信不过我吗?”闻嵩微皱了下眉,“我还是很会分析问题的,你都自闭好几天了,跟我讲一下怎么了?我又不会说出去。”
他嘴巴严,周嘉忱一直知道。
只是这样的问题,说出来总觉得有点难堪。
见他犹豫,闻嵩继续引导:“我可听郝茗说了,最近邢易也奇奇怪怪的。你俩好些天没一起了吧?吵架了?”
周嘉忱低了下头,反应迅速。
那就是了。
“情侣之间吵架很正常啊,你得平常心,耐心,用心!只要你有诚意,一般问题都能解决的。”
“恐怕不是一般问题。”周嘉忱终于舍得开口,说出这么一句。
闻嵩想了想,“可是我觉得邢易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如果你好好解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呀。”
“我和她不是情侣,她没有答应我。”周嘉忱等了很久,先声明了这一点。
闻嵩有些惊讶地瞪大眼,没说话。
“本来好不容易她相信我,说可以试试,到最后还是赖我。”
周嘉忱抬头,将赵晟泉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听完,闻嵩的表情可谓五味杂陈,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嘉忱。
“不是哥,你答应他干什么啊!他有什么资格和你谈条件?”
“当时只想教训他,没想到让邢易难堪。”
“想不懂,你当时就该告诉我,现在还怎么办,换我我也气死,骗子!”
“没有办法了。”周嘉忱复抬头看向刚才崔以崇离开的位置,眼眸暗淡失神,“我对不起她。”-
随着课程结课,期末考试接踵而至。南港的冬天冷得晚,但也比之前三十五六度冷了不少。
一早起来,邢易泡了一杯玫瑰姜茶,左手摸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取暖,右手握着鼠标迟钝地登录教务系统,填报这学期《提琴演奏》课程的期末考曲目。
一晚上没睡好,早晨起来只觉得精疲力尽。
瞄了眼参考曲,她翻开书从目录里挑了一首比较熟练的,在键盘上敲上去。
郝茗在旁边正护肤,走来一屁股坐她椅子边边:“放假咱俩去华京看雪怎么样!从小在南港生活,我都没见过雪。”
邢易无论什么时候都很佩服郝茗的心态,侧身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她眉心:“试都没考完就想着玩儿,真有你的!”
“哎呀,考试怎么准备都就那样,但旅游不规划会很糟糕的!”
“……”
好吧,这么说也是有些道理的。
郝茗:“我打算到时候跟闻嵩一起,你要不要也叫个朋友?”
邢易想了想,崔以崇别说国内,可能国外都玩遍了,会陪她看雪去?而且这人遍地桃花,她是不想扰了人家美好假期。
含糊说:“我到时问问崔以崇。”
郝茗缩了下脖子,眼神迷茫:“崔以崇是谁?”
“我男朋友。”她淡声答。
“你们两个要聊天出去聊,别在这里到扰人复习行不行?”许蓝蓝掀开上铺帘子,十分不耐烦地斥责。
邢易和郝茗相视几秒,郝茗翻了个白眼准备出去,邢易却忽然把杯子不轻不重地放桌上,发出一声“开战”的声音。
郝茗吓了一跳,转身惊讶地看着她。
“晚上一点不关灯,早上七点就开宿舍大灯,你要学习怎么不自己去外面?”
许蓝蓝有些被吓住,脸一下通红,抖着身子不知如何反驳。
“宿舍本来就是休息的地方,不是我们聊天要出去,是你学习才该出去。你不尊重人,还要我们尊重你,你当你是被人供起来的大佛吗?”
“你终于不装了。”许蓝蓝忽而话锋一转,避开这次的矛盾,“假惺惺地装温柔,看着就恶心。”
“比你背刺好一点,人本来就有静有动,有的人自己转换不来,就要抨击做的比她好的人。许蓝蓝,你不要忘记你自己做过什么,之前的亏还没吃够吗?”
“我再不济也比你好。”她从床上下来,从书桌上收拾了几本书,背着琴准备走,“像你这样的滥/交女,也就只能配崔以崇这种人。”
“比你这种意/□□好咯。”
这话一出,郝茗都默默抿唇,眼珠子左右转动,降低自己存在感,观战。
“好几次撞见你偷看我和周嘉忱,你别太爱了。”她说。
许蓝蓝登时整张脸通红,用力握着拳,浑身发抖:“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邢易轻蔑地瞥她一眼,语气悠悠,“他配不上我,你更配不上他。喜欢别人之前,把你们肮脏的心先洗洗干净,别出来恶心人。”
许蓝蓝咬着唇,一气之下转身摔门离去。门上贴着大一跨年时她们一起买的对联,一下震动,掉在地上沾湿裂开。
邢易缓着情绪,漫无目的的在浏览器里看新闻,心中乱糟糟的。
郝茗低头悄悄拿出手机,回了闻嵩信息-
【晚半个小时来】-
【可怕……易易爆发了】-
【怎么了怎么了?】-
【啊!(??-??)帅我一脸!!!】
此时正独自熄火的邢易:……?
失陪
20.
许蓝蓝怒气冲冲下楼时, 一出门就瞥见身形俊挺的人从旁边走出。他右手拎着车钥匙,左手拿着两本书,步履随意地往停车场去。
周嘉忱虽然为人低调,但走在人群中, 他仍然十分出挑。
不知怎么想的, 她鬼使神差地跟上他。隔着五六米的距离, 默默跟在后面,假装只是随意路过。
周嘉忱没有察觉,上车后把油点着, 拿出手机看早上的信息。这周五他爸妈有个朋友二婚,宴请好友来凑热闹。
显然是爸妈不想去, 大手一挥把冤种儿子推出去了-
【找个女伴,你一个人去丢我脸】-
【……】
回到主页面,邢易的微信还在置顶。只是发过去的两条信息,前面都多了一个刺眼的感叹号。
正准备拴安全带离开, 随意抬眼看到前面台阶上站着一个女生,架着小提琴,准备要练习的样子。
一瞬间想到那天午后,她背对着自己,也是这样自如地演奏。
他觉得邢易什么都是最好的, 音乐动人悠扬, 指尖纤长白皙,手臂推拉移动时,隐隐露出的肌肉线条也几近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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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很漂亮, 浑身上下所有, 对周嘉忱来说都是致命诱惑。
光是想着,他便出神许久。再回神, 见对面那女孩停下动作,在和他对视。
周嘉忱微愣,目光瞬时变得有些冷淡。拉起手刹一脚油门出去,很快消失在那人视线。
许蓝蓝站在那儿,脑海中反反复复回想周嘉忱刚才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分秒,心里前所未有的喜悦和激动。
不禁有些大胆地猜测难道,周嘉忱对小提琴情有独钟?
想着,她先打开散粉盒确认自己妆容没有瑕疵,随后翻开琴谱,继续练习起来。
另一边,邢易给崔以崇打了个简短的电话,说了一下周末婚宴的事情,顺带提了嘴郝茗说的华京旅游。
“放假我得再找人对对时间,不一定能来,你早做打算。”
“行,周末记得准时到。”邢易对着镜子涂了一个低饱和粉色口红,和原先唇色相近,更显清纯干净。
对面默了几秒,“知道了。”-
周五晚上,邢易从家里梳洗完,乘车前往婚宴地址。结婚的主角今年已经将近五十,二婚对象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青年。没去问对方是谁,只知道她妈一直叮嘱不要失了礼数,尤其告诉邢易,最近不要招惹赵晟泉。
他们赵家向来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做任何抉择无论是进或是退都非常果断。因此,他们往往能抢占先机,近来他们的事业达到新高峰,网上有许多传言,大家都有所耳闻。
想到这,邢易拿出手机给崔以崇发了个信息-
【到哪儿了】
他没有回复。
崔以崇家里根基牢固,虽然近年没什么大作为,但是谅那赵晟泉不敢招惹。邢易今晚想过得舒心些,有个崔以崇在准是没错的。
半个小时后,他们的车被允入。落客的位置正对大门,玫瑰花丛簇拥的婚礼场地,周围已经坐着不少人。每每有新人到访,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投去目光仔细打量。
邢易缓缓呼出一口气,面色很淡地走下车,右手拎着一个小手提包抬步走进去,从容优雅,仪态大方。
她的衣着向来是简单惯了的,喜欢用线条和小设计突出身材优势。没有过分点缀和装饰,就能衬出一股贵气。周边有人细声聊天,有人上前同她打招呼示意。
应付完这些,她才在一桌靠后的空桌子前坐下,漫无目的地观赏着此次婚礼的场地。陆陆续续有人相继到来,邢易低头看着手机,没有留意。只等开场后,看着新郎新娘缓步进入。
她看着新娘,总觉得十分眼熟,却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
等屏幕上投出他二人的名字,邢易才看着新娘的姓氏“许”陷入思考。
这人长得和许蓝蓝有几分相似,难道是……亲人?
她疑惑地自己琢磨,只叹风水轮流转。
宴席开始,周围的聊天声音越来越大,朋友们放开了玩儿,邢易便只顾低头吃饭,顺便拿出手机,看有没有回信。
眼看着就要到敬酒的环节,邢易已经在人群中看到了赵晟泉和他女伴。要是再不来,她非得找个机会溜走才好。
邢易又给崔以崇发了两条信息,他仍然没有回复,此刻也不见人影。
前面敬酒的人群终于还是过来了,邢易不得已起身,端起酒杯与他们聊天交流。这样的寒暄她学不会,对方比她大了不少,应对这些场合邢易谈不上游刃有余。
赵晟泉在旁边,眼神时不时瞟来一两眼,有人察觉,笑着起哄让他们多喝几杯。邢易很少喝,自然是推拒。
“不行不行!你爸爸酒量这么好,今天怎么没跟来?”
“女儿得代劳!喝!!”有人推了一杯白的过来,邢易被迫接过,却没有喝。
赵晟泉和周围几个男的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看样子和起哄的人是一拨的。他们爱看女孩儿醉酒,喜欢她们不省人事的样子,这样便能很好拿捏。
邢易眉心一紧,抬手想快些结束僵持。
忽然,腕上传来一个力道,不重,却足以制住她的动作,夺过她手中的酒杯。酒液滴洒到那人西装上,扫了一眼就知道料子价格不菲。
抬头,看到跟前的人时,面上不显,心中却有几分烦躁。
没等他发话,周围已经又有人开始奉承,赔着笑:“这不是滴酒不沾的周少爷吗?你别喝,这酒你喝了身子不舒服怎么办?”
周嘉忱低笑:“怎么,喝坏我的身体不行,她的就可以?”
众人大脑飞速运转片刻,立刻换了副面孔:“不敢不敢,我们和这女娃娃开玩笑,她真要不喝,我们也不会强求的嘛。”
他不置可否,没应声。目光直直地看向同样盯着自己看的赵晟泉,他的眼里情绪复杂,但周嘉忱看得出来,他很嫉妒,也很害怕场面失控。
“赵晟泉,好歹你俩以前认识,也不知道帮帮忙。”周嘉忱边说边眼中含笑地喝了半杯烈酒,面色毫无变化。要知道那些老酒鬼喝这酒,那脸上也得皱出几条纹。
赵晟泉被点到,不好一直沉默,只心虚道:“刚才没反应过来。”转头,他吩咐旁边服务生,“快给她换点果汁来,桃子口味的,她喜欢。”
这话的含金量不言而喻,敬酒大部队趁机往下一桌去,没在这古怪氛围中久留。
果然,人一走,赵晟泉的女伴开始闹他。
“你和我一起这么久都不知道我喜欢喝什么,赵晟泉,”女孩努努嘴,软着嗓音撒娇,“你和她那么亲密我不高兴。”
这话当着邢易周嘉忱的面说的,周嘉忱手里还剩半杯白酒,打算干脆喝完,却被邢易拿了回来。
当着周嘉忱的面,她眼神直直盯着他,一口,两口,同样面色平静地灌完。
赵晟泉根本无暇顾及这个黏人的新女友,手往上抬了抬,似是要制止邢易继续喝酒。只是,站在她身前的周嘉忱也没拦住。
他们两人对视的眼神十分具有攻击性,准确来说,是邢易单方面厌恶。
“少管闲事,我不需要你来挡酒。”她声音冷冽,尤其面色冷意十足。没有什么人想不开去得罪周家,邢易是第一个。
赵晟泉:“易易,我们也是为你着想,这么咄咄逼人干什么……”
邢易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少装好人,恶心。”
她起身,偏头听见门口有人按了下车子的喇叭。低头看手机,就在刚刚,崔以崇回信息了-
【跟我走】
邢易见状抬手捋了捋头发,看着站她身边不愿走的两人,“我男朋友来接我了,二位,失陪了。”
说完,她头也没回地离开,在众人视线下,拉开崔以崇车的副驾驶。
坐稳后,他没有停留,直接一脚油门把她带走。
“崔以崇那个花花公子怎么配邢易!她真的是……一谈恋爱就不清醒。”
周嘉忱站那儿失神片刻,转头看着刚说话的赵晟泉,“你有什么资格评价她。”
赵晟泉一愣,“不是,你站哪边的?”
周嘉忱笑了声,眼中意味不明,“我站哪边,你不是最清楚?”
听后,赵晟泉松了口气,全然没有读出深意,还以为周嘉忱做戏做全套,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放下。
还好他们俩现在闹掰了,要是邢易真和周嘉忱在一块儿,场面没准真的难收场,想想就后怕
此时远离郊区的车里。
“今天为什么没回信息?”
“有点急事。”崔以崇微皱了下眉,邢易以前不会问这些,他因此觉得这人很适合结婚,但现在这是要做什么?审犯人呢。
“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谈的条件。”
崔以崇一听,这事情没办法边开车边说,遂找了个能停车的路边,把车稳稳当当停下,正欲解释。
邢易:“我的需要高于其他人,对我,你必须要随叫随到,其他时间随便你怎么搞我都不管,我已经提前很多天告诉你今晚的婚宴,你也答应了的。”她认真重申。
崔以崇:“我知道,但是今天真的事发突然……”
哪里知道别墅里那个突然和他寻死觅活的,保不准真的要出事。好不容易哄好了,时间早都过了。
邢易:“我看中你,只是因为你拎得清。现在这样,我想我们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崔以崇一愣,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结果,但她冷静地提提出来时,心中还是揪了一下。
他试图挽留,“这次真的是意外,绝对没有下一次。”
可邢易态度坚决地摇头,“抱歉,这对我来了说本来就是损失更重的交易。你做不到我的条件,不要怪我苛刻。”
“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们在一起也有半个月。”
邢易偏头,看着他深情又真诚的眼睛,“我见过比你还要真诚的骗子,你的这些话骗不了我。”
“我对你没有感觉,我对所有长辈安排的关系都没有动过真感情。像你这样爱好广泛的”委婉提了一句,“不在我点上。”说完,邢易伸手推开车门。
崔以崇无力挽回,只降下车窗,有些疲惫地看着她的眼睛。
邢易:“合作结束,希望你能找到幸福。”
她摆摆手,转身自己往前走。
前面正好有地铁站,顺着步梯下去,她大脑缓慢地回想今天婚宴上的这场闹剧。
身后似乎传来引擎轰鸣,车子扬长离去。
邢易微勾了下唇角。
深情不是这么好装的。像他们这样总牺牲另一个可怜人来衬托对自己更好,就是很典型的失败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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