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澈和柏银在听到海螺中德的声音后瞬间神情骤变。
星澈几乎是同时已经转身向门外准备走去, 身后的柏银同样迅速拿过另一侧的外套，准备跟着一起出去。
“破坏的地方现在怎么样了？里面的其他小人鱼呢？”
星澈语气里全是着急。
“报告殿下，我们已经用您之前留下的临时液体墙种子, 把受到外部海水干扰的那片小区域给迅速围起来了，育婴区内部的海水逐渐过渡了其他区域，现在三位小人鱼重新恢复正常了！但是”
“但是什么！不要说话说一半。”
星澈心急如焚, 他终于知道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安是从哪里来的了，果不其然，有人会对他重建的育婴区抱有其他心思，并不希望他成功让人鱼幼崽存活下来。
他脑海中突然跳出之前风加在皇宫内那番癫狂的言论——
“灭绝才是真正的新生！”
所以
人鱼中, 同样抱着和风加一样看法的人，还有很多。
“殿下，不知道是谁把消息散播出去了, 现在皇宫已经派人来看了，然后有人鱼大臣说着什么育婴区本就不靠谱，你是在强行为自己邀功，拿小人鱼做实验，全部都是表面功夫”
德的话音刚落，星澈大脑的思考还没有停下，柏银的居所门外，突然响起有规律的、礼貌客气地敲门声。
下一秒，是皇宫人鱼侍卫的声音：
“二皇子殿下，皇宫临时议事, 王要求您现在过去。”
星澈转头与柏银对视，银眸微微颤抖, 柏银脸色同样很难看。
他微微一顿，转头向门外喊：
“等一会吧, 二皇子殿下还没睡醒，我去叫他。”
他强作镇定，暂时拖延门口的侍卫。
“柏王柏银将军，还请您快点叫醒二皇子殿下，皇宫那边催的很紧。”
侍卫听到是柏银的声音，语调稍微少了些声音。
“知道了，等着吧。”
柏银加重语气吩咐他们。
转头拉着星澈迅速进了卧室：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看不惯我建造出育婴区。”
星澈一边回答柏银，一边迅速再次向海螺中给德传讯：
“德，听我说，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其他人随随便便把三位人鱼幼崽从育婴区抱出来，如果有人强行要进去，你就直接说小人鱼幼崽一旦出来就会死，所有的责任都要归在那几个强行进去的人鱼身上，然后派两个人现在去找那位红尾小人鱼的父母，带他们迅速赶到皇宫，就告诉他们是皇宫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自愿将小人鱼交予育婴区的，”
“还有，你让瑞派几个人去调生物监控，然后看看在破损区周围有没有什么其他痕”
微凉的修长手指突然轻轻搭在星澈的手背上，打断他的下文。
星澈回头看向柏银，见对方松开眉头，黑眸灼灼：
“我去吧，我带着星愿过去，我们两个肯定比他们要更好处理这些事——而且你之前不是说，星愿想见我？”
星澈微微愣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柏银——
他这是在
在为自己找帮手。
要先找到星愿，准备为自己的退路。
星澈喉结滚动，柏银握着他的手逐渐加重：“快告诉他们，我和星愿会过去，时间来不及了。”
于是握着海螺的大手青筋外露，星澈倏然凑近，轻轻用额头抵了一下柏银的额角，然后沉声吩咐德：
“柏银将军和星愿公主会很快赶到育婴区，你们一切听他们指挥，明白了吗！尤其不许不许忤逆柏银将军！”
“是！殿下！”
星澈一出柏银家门，门口围着的三名皇宫侍卫迅速围上来，在星澈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将特质的手铐拷在了星澈的手腕上。
星澈不恼，雪白鱼尾微微一甩：
“怎么，你们是这么对待皇子的？父亲只是叫我过去议事，用不着这么怕我跑吧？”
为首的那名侍卫星澈觉得眼熟，一条少见的棕尾人鱼，好像之前只在星焕身边见过。
只见对方满脸不屑，对着自己的语气十分恶劣：
“殿下，您以为皇宫是为什么议事的？”
“为什么？”
星澈故意反问，唇角勾起，银眸中却全是漠然。
“姆德利大人为首的人鱼大臣，已经揭露了你用育婴区做表面工作邀功，只为夺取王位，拿人鱼幼崽做试验，差点残害幼崽的罪行！”
这句话一落下，星澈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果然，姆德利这家伙，虽然上次风加的事并没有落实他就是共犯，现在倒是急着赶着就来给自己送人头了。
不过
星澈从上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这位侍卫——
姆德利和风加有那么大的本事，作为人鱼臣子，随随便便就指挥这么多人吗？
上次就觉得风加像是以前在华国的异教徒
有没有一种可能。
星澈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甚至会让其他人觉得惊惧的想法：
人鱼皇族中，同样有人抱着和他们一样的想法，一直以来在为他们做掩护，支持他们？
星澈被三位侍卫带着抵达皇宫时，里面一阵人声喧嚣。
不过这次，臣子们的声音不是一边到了，星澈愕然发现，在那乌泱乌泱的人鱼群中，居然有小部分，替自己发声的——
“王！请您一定要明查，您一定是被二皇子殿下的花言巧语欺骗了！”
“最开始我就觉得二皇子殿下说重建‘生命之树’这种想法就是在做梦，他还居然真的搞出来那样简陋的东西，说什么‘育婴区’，居然还去医院找了人鱼幼崽，直接强行放入来测试是否可行！这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的行为！”
“生命之树是人鱼传承万年的伟大神奇之迹，二皇子殿下不过是失忆！怎么会突然就说他受到了海神的指引，能重建生命之树呢！”
“对！他还说什么还要开发生命禁区，重新让人鱼幼崽茁壮成长，瞧瞧这所谓的育婴区才建成几天，随随便便那液体墙就被破坏了！差点伤到育婴区内部的幼崽！我看二皇子殿下就是想打着拯救的名义来彻底消灭最后仅剩的人鱼幼崽！”
“二皇子殿下就是为了邀功！他想在明天七月夺取王位!”
“你们胡说什么呢！二皇子殿下纵然过去犯过很多错，但育婴区确实成功让人鱼幼崽存活下来了！而且最开始那名红尾小幼崽生下来就心肺发育不全，如果不是殿下将他放在育婴区中，恐怕早就没有了生命！”
“二皇子殿下最近的改变大家都有目共睹！怎么能就说他就是在欺骗别人呢！”、
尽管有人替星澈说话，但碍于两方人数的巨大差距，他们的声音实在太过弱小。
不过星澈还是心底有一些微妙的温暖——
至少这些说明，他目前做的一切，不是完全徒劳的。
有一些人鱼，是能够认可、支持自己的
随着星澈走进皇宫，四下的人鱼臣子的争论倏然戛然而止。
星澈抬头向上看去，只见蓝恩*星赫少见的满脸疲惫。
最有趣的是
星澈看到，左侧的好哥哥，蓝恩*星焕一身整齐的皇子制服，笔直端正的坐在皇位上，在如此喧闹的大殿内，只有他脸上的神情最冷静。
星澈微微挑了挑眉。
继而收回视线，先一步单手抱胸，向星赫与西加尔行礼：
“父亲，晚好。”
四周的人鱼臣子看到星澈如此淡定自若地行礼，又响起一些窃窃私语：
“育婴区都破了，二皇子怎么还这么平静”
“我看他就是自己的计划败露了，现在破罐子破摔！”
“肃静！”
星赫的三叉戟重重敲在砗磲上，充满威亚的闷声四散，于是打断了所有人鱼的议论。
他重新坐直身子，盯着星澈：
“你知道我叫你来议事是因为是什么吗？”
星赫没有说让星澈起身，所以他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父亲，我听说了，育婴区受到破坏，差点伤到一位幼崽。”
“你对此事，之前并不知情？”
星赫继续质问。
星澈低着头，其他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父亲，我并不知情，但是我在建设育婴区时放置了无死角的生物监控还有液体墙内部的高压电流，就是为了防止有有心之人破坏育婴区，想必在场许多人已经怀疑是我故意对育婴区做了手脚，不如我们先看过监控画面在说。”
星澈其实并不确定生物监控是否记录到了有效画面，那天在展示育婴区时，所有人都听到了育婴区外围存在生物监控和供电装置这件事，如果真的有人对育婴区动手，肯定会想办法避开监控——
但是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拖延时间。
等等看柏银和星愿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如果都没有
那星澈只能采取一些其他特殊的手段。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另一边的姆德利率先站出来，一副高高在上：
“哼，二皇子殿下还有脸说这个！恐怕你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放出来掩盖耳目的生物监控，会成为你无从辩解的证据吧！”
下一瞬，星澈抬头，只见眼前鳐鱼头顶形成的画面中，放过那捕捉到的，育婴区液体墙被破坏时的画面：
没有任何生物靠近，那顶部的液体墙就是突然从中电光一阵闪过，然后下一刻突然自爆。
大量的海水迅速涌入。
第42章 不过胡扯而已
大殿内的人鱼已经率先看过一遍监控中的画面, 此时大家都仔细打量着星澈的表情，大部分人用幸灾乐祸的姿态等待着这位二皇子变脸。
星澈却出人意料的，仍然很平静。
他无视四周的各种眼神与难听的话语, 只是紧紧地盯着那监控画面中的一幕幕：
多方位角度的监控拼凑在一起，显示出，确实四周没有任何生物靠近, 而液体墙顶部那里的储电立方体明明是完好无损的，在爆破的前一秒都在正常供电运行。
但就是那一瞬间，它好像突然卡了一下，猛然涌出大量的蓝色电花, 冲进液体墙内部，而液体墙无法承受小范围这么密集高强度的电流，便骤然自爆。
但是
星澈捕捉到, 在那储电立方体卡的一瞬间，周围海水最细微的一点波动。
或许是他自己的本尾之力因为能够控制海水中的气体，他非常熟悉、敏感海水的每一次波动。
那细小的一点波动，一点都不像是正常现象。
更多的，就像外部施加了某一种压力，有什么东西从海水中窜过。
而且
储电立方体之中的电能是从鳐鱼和电鳗体内提取的，普遍呈现蓝紫色电光，颜色偏荧光，但为什么，那一股脑儿在卡顿后突然涌进液体墙之中的电花中, 夹杂着一些虽然不明显，但只要仔细看, 仍然能够发现的——
深蓝色电流？
星澈耳鳍微微向后靠了靠，他突然抬头, 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台上的蓝恩*星焕——
大皇子仍然端坐在那里，从他进来后，没有说一句话，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二皇子殿下！您看完了吧！您有什么话想说！”
姆德利见星澈重新抬起头，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双手抱胸，脸上带着些嘲讽地看着他。
星澈也不恼，他单手仍然抱胸，保持着对星赫的行礼：
“看完了，我想问，监控画面显示液体墙是自爆，那为什么姆德利大人非要一口咬定就是我对育婴区做了手脚呢？自从育婴区建设以来，和我一同工作的有那么多工匠，大家几乎二十四十小时与我在一起，都可以替我作证，我根本没有其他时间和机会去做手脚，更何况，我自己建设的东西，还要自己去毁坏它，姆德利大人不觉得您有点强行逻辑，上来就指责我，是在针对我吗？”
星澈从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刚才进来时听到四周人鱼臣子说出的话，然后算了算时间，决定先将殿内的极端矛头引一引，他看得出来，这些人鱼是刻意营造都是自己的错的氛围，而台上的蓝恩*星赫当了这么多年的人鱼之王，并不是昏庸暴君，他明显也是清楚这些的。
自己现在必须先暂时将一边倒的局面给反驳回去。
星澈这句话一出口，姆德利脸色些微有些变化，但他仍然有底气：
“我既然能这么说，肯定就是有证据，来人！”
话音落下，另一边，有皇宫侍卫带上来两位同样让星澈觉得面熟的人鱼——
是两位与自己一起修建育婴区的工匠！
星澈的额角微微一跳。
下一瞬，姆德利高傲地扬起下巴：“二皇子殿下，你也说了，他们可以作证，”
转头，示意让那两位工匠开口，
“你们再说一遍！二皇子殿下在修建育婴区时做了什么！”
那两位工匠根本不敢看星澈，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发出的声音微微颤抖：
“报，报告王，二皇子殿下每天晚上都会自己进入育婴区待好一会儿，只有他和他的两位侍卫，我们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对对，我们都看到了，而且液体墙的储电供能装置我们听说也是殿下学习人类的额技术弄出来的，我们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话音落下，星澈倏然冷笑出声：
“你们不知道我进去做什么？每晚都要检查育婴区内部的海水气体含量是否有改变，我每天都会通知你们，现在你说你们不知道？”
他早该知道，这些工匠会有被临时策反的。
“二皇子殿下，您这难道不是强词夺理吗？你带的两位都是自己的侍卫，就算你告诉其他人你是进去检查海水气体含量，但谁又能信呢！”
姆德利穷追不舍。
“生物监控当然可以”
“小澈，”
台上，蓝恩*星焕突然开口，打断星澈的下文，
“你施展本尾之力，生物监控也不一定会看的很清楚吧——我知道你对皇位迫切，那天我们在门口也说了很多，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万万不应该用小人鱼幼崽做实验，还搭上耗费这么多、工程浩大的育婴区，你知道的，现在人鱼处境本就危险，就算你真的想要皇位，想要重新开始，我又何尝不能与你公平竞争呢。”
星焕的这句话一出，四下里顿时炸开了锅：
“对啊，大皇子说的有理！这样一来，二皇子做的事好像就都串起来了!”
“该不会二皇子殿下连失忆都是装的吧，就是突然想要跟着大皇子一起争夺皇位了，编造出这样的谎言！”
“就算是这样，皇族的斗争为什么要将小人鱼幼崽扯进来！”
星澈磨了磨后槽牙，他倒没有很生气，只是看着蓝恩*星焕那副十分“苦恼”的模样，觉得好笑——
好么，总算知道，风加那副茶里茶气的模样，是跟谁学到的了。
这跟自己的好哥哥简直一模一样。
星澈等到四周的议论声小了一些，重新开口：
“大哥，您累不累。”
高台上的星焕挑挑眉：“小澈为什么这么说？”
“真是难为你费尽心思，要替自己将这些谎话连篇全部用一种诡异的逻辑连接起来了。”
星澈说着，笑容放大，
“所以我问问你，你累不累？要说谁对皇位最迫切，看样子大哥是忘了那天在我的王妃病房门口说过的话了，当然，其实我也很苦恼大哥为什么一直对我的王妃念念不忘，现在看来，大哥”
星澈一顿，银眸收缩，
“是想权利和美人一起要啊。”
星澈决定采取用魔法打败魔法的方法，既然蓝恩*星焕想胡扯一通，利用舆论来击败自己，那他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歪曲事实，谁还不会睁着眼说瞎话了？
果不其然，一旦扯到柏银的这件事上，星焕就像被戳中了痛楚，瞬间眉头皱起：
“小澈！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以拿自己的王妃开玩笑！”
星澈继续冷笑，行，现在开始想把矛盾点往自己拿自己的王妃说事上转移了是吗。
“大哥，你急什么，我什么时候拿我自己的王妃说笑了？我和柏银将军两情相悦，那天在所有人面前大家都看的一清二楚，我现在倒也想问你，为什么我的好大哥总是要针对我呢，难道说”
星澈冲他挑挑眉，
“其实，最怕失去皇位的，是我的大哥你呢。”
星澈最后一句话声调扬高，连字词说出口都带了些气音，他的银眸像最锐利剑，轻易穿透星焕的伪装。
随着这段话落下，大殿内瞬间陷入寂静，连姆德利都憋红了脸——
星澈知道，在场的很多人鱼臣子都是星焕的追随者，所有人都知道，蓝恩*星赫最讨厌的就是皇子拉帮结派，但同样，他们也都很害怕星焕在明年的禅让中得不到皇位。
所以才会这样大费周章地想拉星澈下马。
但一旦星澈将这件事摆到明面上，即使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但也是能镇住在场的这些人的。
毕竟
在人鱼之王的眼皮子底下做他最讨厌的事，还是将事实歪曲，故意抹黑，恐怕一旦暴露，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吧？
就在大殿内一片沉默的时候，殿外突然又传来一声通报：
“殿下！我们把那位红尾小人鱼的父母带来了！”
是瑞的声音。
星澈眉角扬起，心情舒然——
这两个小贴身侍卫的大嗓门，终于有一天不是主要用来吓到自己，而是真正在大事上派上用场了。
“父亲，我让我的侍卫带来了小人鱼的父母，当然，为了打消其他人觉得我是去对这对父母威逼利诱了，我还让我的侍卫带上您身边的近卫一同前去，您看，可以让他们进来么？他们会作证，我并没有私自拿人鱼幼崽强行做试验。”
星澈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放大声音，征求台上蓝恩*星赫的同意。
“嗯，让他们进来吧。”
星赫握了握掌心的三叉戟，多看了一眼星澈——
这个二儿子好像确实变聪明了，知道带一个最权威的近卫，来打消其他人对他动手脚的怀疑。
得到了星赫的应允，皇宫的裂隙之门，打开，瑞和星赫的近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一男一女两条红尾人鱼走进。
星澈向星赫短暂阖首后走到他们身边：
“很抱歉深夜打扰两位，想必两位都清楚刚才育婴区发生了一些意外，让你们的孩子受到惊吓，但现在已经无恙，”
“只是我有一些额外的请求，想请二位告诉殿内森*晚*整*理的所有人，是否是我强迫二位，夺走了你们的孩子，送去了育婴区呢？”
第43章 老婆来救场！
两位人鱼父母在听到星澈的话后少了些胆怯, 尽管四周都是盯着他们的目光。
于是那名父亲率先往前一步，颤颤巍巍地开口：
“我们的幼崽一出生，就心肺发育不全, 本来失去了生命之树的人鱼幼崽就很难存活，他一直在医院接受特殊的治疗这些都在医院有登记记录的，好不容易长到现在, 但是又因为突然的发热再次使得他的生命特征垂危，身体机能陷入危险——其实我们都已经准备放弃了，”
说到这里，雄主人鱼的脸上露出一些难掩的悲伤心痛,
“也是这个时候，二皇子殿下派人来医院，询问是否愿意将小人鱼幼崽交给他们, 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忙让小人鱼活下来，我们早已经收到了幼崽根本无法再存活的信息，也是想着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或许可以再争取一个机会——”
“所以二皇子殿下提出这个建议后，我们便同意他们带走了。”
普通人鱼在皇宫中难免紧张，四周这么多人盯着，这位人鱼父亲虽然声音颤抖，解释的复杂，但将前因后果说的很清楚。
星澈耐心地听他说完，继而微微阖首：
“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
然后转身，看向姆德利为首的一众人鱼臣子,
“大家都听清楚他说的话了，请问, 那是从哪里得出我强行夺取人鱼幼崽做试验的说法和结论呢？”
姆德利从刚才星澈提出要带两位人鱼父母过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似乎是没想到星澈会先一步去请他们。
方才星澈进入皇宫时众说纷纭的人鱼此刻全都闭上嘴互相对视，甚至还有自乱阵脚的开始很明显地望向高台上的蓝恩*星焕。
“各位，我知道你们觉得，是我在建设育婴区时，对育婴区做了手脚，是表面工程，才使得液体墙破裂，差点让小人鱼失去生命。你们担心的是育婴区扩建，甚至以后与生命禁区相连后，真正将人鱼幼崽放在其中，我会对他们做手脚，让幼崽全部失去生命——”
说到这，星澈挑挑眉，一动不动地盯着姆德利，
“这种想法，为什么会从你们口中说出来？难道大家不是都想让人鱼一族打破灭绝诅咒，活下来吗？”
“我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人鱼，还是王位，难道不明显吗？”
星澈的这番言论传进所有人的耳中，周围许多人鱼脸上的表情骤变，很多人鱼甚至暗不作声地移动，开始拉开了和姆德利的距离，向周围撤了撤。
“二皇子殿下还真是会煽情戏码，都到了这一步，还是能稳住情绪来尝试混淆别人的视听，”
姆德利面色虽然难看，但仍然挺直上半身，一副并不惧怕的样子，
“但是殿下是不是忘了，就算小人鱼幼崽的父母可以作证，他们是自愿将幼崽送于你，让你放入育婴区观察是否能让幼崽继续存活，那液体墙的破裂你又怎么能解释呢？监控画面拍到的确实是自爆，即使后续你即使修补好了，那以后呢！你怎么能保证你的育婴区会一直牢固，而不是表面工作？毕竟，这可是关乎于人鱼后代的重要任务。”
星澈银眸竖起，他能观察到姆德利其实自己并没有想到这些，他的表情紧张，还有强装镇定，他大概能猜到是谁教了他这么说，也是谁告诉他要一直拿育婴区液体墙破裂的事压迫自己——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液体墙就是他们的手脚，而他们认定了，自己和其他人绝对查不出破裂的真实原因。
星澈的后槽牙上下互磨，他只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太放心这群家伙了，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手。
姆德利见星澈并没有及时反驳，只以为自己是抓到了制胜的关键，他转身看向台上的星赫：
“王，现在虽然能证明小人鱼幼崽不是被二皇子殿下强行放入的，但育婴区液体墙自己爆破仍然无法证明，所以我认为应该”
“应该怎么样？！”
大殿的裂隙之门突然被迅疾地冲开，一金一灰两道身影径直向前移动来——
是柏银和星愿。
柏银的声音打断姆德利的下文，他们出现在殿内的瞬间，其他人鱼也愣住：
“柏银将军为什么会和星愿公主在一起？”
“他们估计都是来为二皇子说话吧”
“这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柏银和星愿游到星澈身侧，先向高台上的星赫行了个礼。
星赫眉头皱的愈发的紧：“柏将军，星愿，我好像并没有让你们过来。”
“是我冒昧，王，”
柏银抬起头，举起手中握着的一小片棕色鳞片，
“很抱歉如此仓促地打乱议事的秩序，但是作为帝国的将军，同时也是二皇子殿下的伴侣，育婴区出事的第一时间，我便前往破损之处查看，液体墙使用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在其中通电，从未出现过自爆的情况，我也并不相信是星澈动了手脚——”
说着他将棕色鳞片举高了些，
“我和星愿共同调取查看了所有的生物监控画面，确实没有看到液体墙附近有什么人靠近——不过可惜的是，再小心的人，也总会有疏漏，我们在液体墙顶部的外围，找到了这个。”
柏银手中的棕色鳞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台上的星焕在看到它时骤然满脸失色。
“这？”
“棕色鳞片？！对啊！我们怎么忘了！棕尾人鱼有可以伪装变色的本尾之力！”
“棕尾人鱼难道是有棕尾人鱼利用本尾之力，伪装自己，与海水混在一起，然后破坏了液体墙？”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而为首的姆德利和高台上的星焕脸色愈来愈差。
星澈同样有些惊讶，他微微偏头，看向柏银——
自己倒是完全忘了本尾之力这回事。
棕尾人鱼在帝国数量不多，但也不少，只能说少见，他们的本尾之力是伪装与变色，通常用在军事方面，这次柏银带去深渊海沟附近查看情况的就全是棕尾人鱼，他们是很出色的侦察兵。
他在看生物监控的时候发现了海水的波动，也只是想到有可能是有其他生物隐身靠近液体墙，没想到会是
对了。
星澈倏然想起来，那位带自己来到皇宫的，眼熟的侍卫！
那条棕尾人鱼。
不就是星焕的侍卫！
在星澈思考的时间，星愿同样脸上带着笑，双手抱胸，向前一步：
“父亲，液体墙中的新型储电装置是二哥哥教我制作的，但是他只提供了原理，其他一切的手工都是我和其他工匠一起完成的，原材料都是海鳗的鳞片，还有一些绝缘防电的海底植物，在正式投入育婴区的液体墙中之前，我们提前试验了无数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么短时间就自我损坏的，但是——”
星愿拉长声调，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全新的储电立方体，然后手指利用从星斓的粉尾那里学到得到本尾之力重重敲击，下一秒，无数电花爆出，与在生物监控中的非常类似，
“它只有在受到外部的大力冲击时，才会爆炸，产生电花，可是众所周知，海鳗的电光是荧光蓝色的，不过在我们育婴区的生物监控中，却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里面不止有荧光蓝色，这是怎么回事呢？”
说完，星愿故意扬高声调，微微歪头，一副很不解的样子，把问题扔给在场的所有人。
星愿的陈述和柏银的证据连接在一起，很快让所有人在短暂议论后陷入寂静——
棕尾人鱼，伪装与变形的能力。
除了荧光蓝电光之外的其他电光。
巨大的外部冲击
一片沉默中，星澈突然轻笑出声，他扬起下巴，银眸微微眯起，看着高处的星焕：
“啊，小妹不提醒我都要忘了，大哥，你蓝色鱼尾的本尾之力，好像就是控制电吧!我还没有见识过呢，你的电光是什么颜色的呢？”
即使星澈不说出这句话，之前提供的信息也足够所有人联想到星焕——
他的贴身侍卫是棕尾人鱼，他的本尾之力施展时会发出深蓝色电光
“去，把门外星焕的侍卫叫进来。”
星赫向前方的近卫吩咐。
于是很快有另外两名人鱼带上来那条看押星澈来到这里的棕尾人鱼——
他的鱼尾微微颤抖，尽管紧紧抿着唇，强装自然。
“王，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名棕尾人鱼清了清嗓子，扬着下巴，硬撑着解释。
星赫握着三叉戟的手愈发用力，他向右偏头：
“星焕，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星焕仍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的蓝色鱼尾绷得很紧，两侧的侧鳍张开：
“父亲，就像刚才星澈自己说，其他人在强加逻辑给他，我现在也是一样的回答，我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星赫沉默须臾，上下打量星焕，继而厉声开口：
“来人，去请王后过来，王后可以查看活体生物更早期的记忆画面，不如就请王后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如果他的记忆画面中并不存在破坏液体墙的经历，那我会撤去星澈建造育婴区的资格，如果确实有”
星赫没有将剩下得到话说完，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身侧的星焕，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星赫最厌恶人鱼内部不重视生命。
不论是星澈还是星焕，攻击育婴区，威胁到人鱼幼崽，这都是不可饶恕之罪。
两位大殿侍卫收到命令，其中一位压着棕尾人鱼，另一位转身就要出殿去请西加尔。
就是这一瞬间，空气中突然闪过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迅速——
星澈对空气的高度敏感让他只觉得鼻尖短暂的酥麻。
他来不及多思考，迅速抬手，一道凌厉的空气闪过，横亘在那棕尾人鱼的身前——
“滋——”
深蓝色的电光，重重打在空气墙上，随着环绕的几道电丝，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44章 星焕的控诉
突如其来的电流惊的大殿内所有人全身一颤。
星澈的空气墙由于电流的击打而显得更加明显, 被攻击的那条棕尾人鱼瞳孔剧烈颤抖，甚至能感受到鼻尖酥麻的触感——
电流尽管击打在空气墙上，但因为剧烈撞击向四周四散开的细小电花攀附到了他的皮肤上。
人鱼们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然后抬头不敢置信的望向台上的星焕：
“这，这”
“刚才那道电流！好像是大皇子殿下的本尾之力!”
“天哪，还好有二皇子的空气盾这算是什么？”
“大皇子这是想杀了这位人鱼侍卫毁灭证据吗？”
那条棕尾人鱼明显也没有想到星焕会对自己动手, 在短暂的惊恐之后，他愕然抬起头，怒视高处的星焕：
“殿下！我为您做了这么多！是您让我趁着夜晚交班的时候去育婴区的！还让我假意和门口的值班侍卫攀谈！”
“也是您用您的本尾之力制成可以外部施加的电棒！让我伪装靠近液体墙去损坏墙体的！”
“我不是故意留下那片鳞片的！您知道的！我事先就和您说了！您的电力荷载很高！会反伤到我！”
“现在您居然想杀我灭口！”
棕尾人鱼的控诉愤怒大声地充斥在整个大殿内，他全身激动, 都在剧烈颤抖，棕色鱼尾一下又一下的在地面上拍打。
这些话一说出口，无疑是已经为蓝恩*星焕彻底定了罪。
就在棕尾人鱼大声宣泄的这个时候, 台下的人鱼纷纷议论，所有人都满脸惊异，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的后续发展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众人震惊之时，姆德利突然冲出来，他迅速移动到这位侍卫身边，拽起他的双手就要拼命向裂隙之门外跑——
星澈挑了挑眉：好么，还想跑？这是一次性全落网了？
姆德利的突然动作使得整个大殿霎时陷入一片混乱。
柏银眉角一凝，迅速向前一跃，冲过去很轻松地就将姆德利和他手中的棕尾人鱼按倒在地，浅金色鱼尾重重地向下一拍, 姆德利便整个人脸朝地趴到在地，后脑勺还被鱼尾重重地又拍了一下。
四周不少人鱼臣子乱了阵脚, 星愿因为身边窜来窜去很多人，甚至有些站不稳, 星澈迅速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面前第一次站着自己的哥哥，星愿有些恍惚。
“肃静！”
高台上，星赫的三叉戟再次重重敲下，同时他银色的鱼尾上每一片鳞片怒然张开，充满威压的精神冲击迅速席卷殿内每一位人鱼的大脑。
下一瞬，整个殿内便重新恢复了秩序。
姆德利和棕尾人鱼仍然被柏银的鱼尾压在地上，四周混乱的人鱼全停下了动作，伏低身子保持行礼的恭敬姿势。
“这都是在干什么！”
“什么时候，议事可以变得这样随心所欲了！”
星赫的脸上全是愠怒，银尾人鱼的本尾之力对每一位人鱼的精神压制都非常了得，殿内一些体质较弱的人鱼甚至鱼尾发软，必须要身边的人帮忙搀扶才能站稳。
星赫震住了殿内的所有人，侧脸看向星焕：
“星焕，这位棕尾人鱼侍卫，说的是真的吗？！”
星焕上身僵直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死命握着砗磲座椅的两侧，青筋外露，整个人脸上的愤怒比星赫还要更甚。
他目眦欲裂，盯着台下的星澈。
听到星赫的询问后，非常缓慢地转头，此时的蓝眸中不再有之前对父亲的尊敬、还有隐隐约约的讨好，里面全是愤怒与不甘，还有一些复杂的不信任：
“父亲，您问我为什么，那我也想问问您，上次风加大人提问您，做了这么多年的王，还是没有找到人鱼灭绝诅咒的破解契机，您是什么看法？”
星焕的这句话说出口，殿内原本瑟瑟发抖、生怕星赫怪罪到他们身上的人鱼纷纷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台上地星焕——
大皇子这是在说什么？
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风加？
柏银将姆德利与棕尾人鱼交予身边的其他侍卫后走到星澈身边，听到星焕的这句话，他眉头蹙起，仰头与星澈四目相对——
上次风加说了什么？
灭绝才是真正的新生。
高台上，星赫没想到星焕会反过来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他握着三叉戟的大手愈发用力，盯着星焕：
“你想说什么？难道你也要再次给我重复一遍风加所谓的那些言论？你真的觉得那些言论是正确的？”
星赫眉头皱的很紧很紧，他的银眸中此刻同样充斥着一些作为父亲的不可思议与悲痛。
星焕索性整个人从座位上站起，他转过身，与星赫面对面：
“父亲，您在问我这些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先问您自己吗！人鱼族群的历史有上百万年！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打破的诅咒！您就想凭借我们的这万年来解决它！海神不止降下了诅咒，同样也有祝福！为什么您一定觉得诅咒中说的理解生命和繁衍的真正意义就是要存活下去呢！为什么您不愿意换个角度想想，生命不就是轮回吗！不就是生死往复！就没有可能我们的灭绝就是人鱼种族未来的新生吗！”
星焕的言论回荡在大殿内，这一刻，殿内的人鱼脸色神情各异，他们中的很多一部分都是星焕的支持者，从一开始，同样也对如此的想法，是抱着认同的看法的：
“大皇子殿下说的有道理”
“这和上次风加大人说的不是一模一样！所以风加大人早就和大皇子殿下是一起的了？”
“这怎么能说一切！我，我们不是都支持大皇子吗！”
“我们都是为了人鱼的后代！我们这样一直浪费资源挣扎存活，还不如享受当下，等待灭绝，也许还有轮回！”
“你还好意思说我！看样子你也和大皇子是一伙的吧！”
周遭的人鱼派系分别越来越明显，台上星焕与星赫对峙，台下人鱼臣子只见怒目相对。
星赫的胸口起伏越来越剧烈，他从未想过，星焕会同样抱着和风加一样的想法：
“小焕，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是吗？”
星赫薄唇微颤，尽管面上还保持着人鱼之王的威严，声音却不自觉的低沉。
星焕突然笑出声：
“父亲，其实不是一直，最开始我也很认同您说的，我也很愿意和您一起挣扎，为打破诅咒努力，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所做的这一切，我做了这么久，这么多，但是星澈说要娶柏银，您就同意了，美其名曰说为了保护柏银，可是最开始是我先和您提议的，但是您告诉我说不可以，而后来呢，星澈只不过是被砸了，失忆了，他说要重新开始，他说要打海妖，您就让他打，还帮着为他们澄清，然后他又说要重建生命之树，您也放任他去做——”
“那我呢？我从小一直严格要求自己，时刻按照您说的，努力再努力，可是为什么我每次提出的想法都会被您否定！”
星焕越说越激动，蓝色瞳孔收缩至极致，语调因为过于情绪波动忽高忽低。
而他身前的星赫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的怨言，眉头松开，脸上此刻更多的是怔然：
“小焕，你”
“大哥，所以你心里真正不平衡的，是你觉得父亲偏心我，对吗？”
台下，星澈突然高声喊向星焕。
听到星澈的声音，星焕更加被激怒，他转过身，伸出手狠狠指着星澈：
“你有什么资格开口，你不过是仗着”
“仗着什么？”
“仗着父亲的偏爱，还是母亲的关照？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在我失忆之前，哥哥也是仗着有父亲的默许，其他人鱼的支持呢？”
星澈收敛脸上所有的表情，他雪白鱼尾两侧的侧鳍张开，整个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在我没失忆之前，帝国内的大大小小所有好处全都是归你的，一切政务、军事、民事全都是要过你的手下的，这么多机会，你提出那么多想法，父亲从来没有阻拦过你，这么多的机会，你也收揽了足够的民心，那请问，为什么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偏偏被我短短的这么些时间就打破了呢！”
“难道真正应该反思的人不是你吗？你现在倒控诉起父亲偏心了，”
星澈耳鳍竖起，银眸中闪烁奇异的光，
“还有什么‘灭绝才是新生’这样的话，如果你现在突然又支持风加的这种想法，那你之前做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大哥你做的全都是表面工程，为了王位不惜搭上这么多年的努力？”
星澈的反驳有理有据，他太清楚星焕的软肋，比起所谓的父亲偏心，其实星焕更在意的，只是那个王位谁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星澈！”
星焕愤怒地咆哮。
“大皇子殿下，”
一直保持安静的柏银突然开口，他黑色的凤眸轻轻抬起，
“纠正您一下，王之所以拒绝您提出要娶我的提议，是因为您说，要收我为情人，既然您提到这里了，我也想问问您，您凭什么觉得，可以让我屈尊当你的情人？”
柏银的话音落下，星焕因为气闷而浑身颤抖，他盯着台下的两人，全身发抖的不成样子。
下一秒，他转身重新面对星赫：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偏心的后果！如果你没有放任星澈去做这些，我怎么会”
“王！”
“不好了！西加尔王后！性命垂危！”
突然冲进宫殿的侍卫一声惊惧，打断了星焕的控诉，也惊愕了整个殿内的喧嚣。
第45章 穿越的真相
星澈不知道事情为什么突然会发展成这样。
明明在育婴区正式开始建设前, 他还在询问西加尔，是否已经生命力透支过多，还在担心她。
但是当时这位母亲神态慈祥, 给予自己的拥抱温暖而有力，告诉自己，并没有到那个地步。
然后是如此混乱的：星焕突然派人损坏液体墙, 而他来到大殿为自己平反澄清。
这其中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西加尔的参与。
或许就是父亲蓝恩*星赫担心母亲的身体，才没有让她来到这里。
那为什么
侍卫的消息通报完后，殿内其他人鱼全部慌了神。
星赫只来得及丢下一句让所有人在殿内等候, 便迅速带着星澈、星焕和星愿前往西加尔休息的卧室。
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
“去请医生了么！”
星赫在门口厉声询问。
看守的侍卫战战兢兢：“王，医生早就来了”
卧室新安装的鳞纹门被星赫推开，带着身后的三人进入——
西加尔安静地躺在砗磲大床上, 双手交叠在小腹，头部穿戴者圆形的水凝气泡，两侧手臂扎着输液管，鱼尾被整齐的摆放在床尾，末端还悬挂着一段金属检测仪。
星赫双手颤抖，甚至连三叉戟都握不住。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三叉戟，带着三人靠近西加尔的床。
西加尔原本闭着眼睛，或许是听到了身侧有人靠近的声音，她缓慢地睁开眼，然后看到四位亲人——
她翠绿色的眸子此刻黯然失色, 但还是强行挤出了一个笑，似乎是在告诉他们, 别担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赫眉头凝起，压抑着声音询问身后的医生。
“王您知道的, 王后本来生命力透支就已经到了极限，今天傍晚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发晕摔倒在地，等我来检查她的身体状况时，就已经”
医生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不敢将那些刺耳的字眼直接说出。
星赫坐在床边，轻柔地握住西加尔的手。
此刻他望着躺在床上的妻子，满面温柔与悲哀。
此时他不是人鱼威严赫赫的王，只是祈祷死神不要带走他挚爱的丈夫。
西加尔面色苍白，还是尽力翻转过手，轻轻回握了一下星赫。
她没有任何血色的薄唇张合，笑着看星赫：
“我说的那些话，你不要都不往心里去”
星赫嘴角微颤，忍者眼眶的红，同样向她笑：“我记得，我全都记得，你不要说话了，先好好休息”
“我知道我不行了，上个月做的梦，其实已经预言到今天了”
西加尔说一句话，就要胸口剧烈起伏好几下。
星赫有些压抑不住悲痛，忍不住低头强行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只是，我还是不那么想接受——怪我，我还是没有将人鱼诅咒的破解方法找到。”
西加尔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星赫的手背，摇了摇头：
“我们找到了，不是吗？就像你的母亲那样，生命来来往往，直到我们找到最后的生命真谛，不能放弃的，星赫。”
说着，西加尔抬眸，看向星焕、星澈和星愿。
星赫垂着头闭目须臾，似乎是终于压抑住了那份汹涌将出的悲伤，重新抬起头，满目通红，轻轻松开握着西加尔的手，站起身，看着星焕和星澈：
“星焕先留下，你们两个跟我出去。”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星焕，然后带着星澈与星愿出去了。
鳞纹门关闭的瞬间，星澈看到星焕有些脱力的跪倒在西加尔床边，蓝色鱼尾在地上重重拍打，似乎在宣泄什么。
或许是母亲临终前想对孩子最后的忠告。
“去请星斓公主过来。”
在门外等候的时间，星赫吩咐身边的侍卫去叫星斓。
星澈本以为西加尔会和星焕说很久的话，只是没想到，不过是等了几分钟，鳞纹门便又打开了——
星焕双目赤红，蓝色鱼尾的侧鳍还张开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似乎又是愤怒，又是悲伤，还有很多的
后悔。
他盯着星澈，缓缓开口：
“小愿，母亲叫你进去。”
星愿和星澈对视一眼，星愿移动灰尾，走进卧室。
随着鳞纹门的关闭，星澈与星焕仍然面对面站着。
“你知道母亲和我说了什么吗？”
星焕突兀地开口。
星澈挑挑眉：“大哥，这种时候，聊这些，不太合适吧。”
“你不怕母亲教给我什么关于王位的秘密？”星焕鱼尾上的鳞片片片张开。
星澈只觉得可笑：“母亲临终，你还在担心那王位？看来怪不得母亲和你说话的时间这么短。”
忍不住冷笑出声。
星澈还是白鳍豚的时候，没有感受过来自父母的温暖，成为人鱼后，西加尔给予自己的，除了母亲的温柔关心，还有一些难得的心底的依赖。
他不明白为什么星焕到了这一步，还在惦记那劳什子王位！
星焕听到星澈的回复，似乎瞬间卸了力，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星澈，与他擦肩而过：
“你赢了，我的好弟弟，你用最短的时间，打破了我努力了几十年的无用功。”
“也是我错了，灭绝不是真正的新生。”
星澈耳鳍微微晃动，总觉得星焕的这句话信息量很大。
但不等他深思，鳞纹门再次打开，星愿捂着脸，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出来的瞬间还在不断抽噎。
她抬眸，此刻那张漂亮好看的小脸上不再有那些古灵精怪，多的全是少女的无助与不舍。
“母，母亲叫你进去。”
她哽咽着，结结巴巴对星澈说。
星澈心下不忍，毕竟是血缘关系上自己的妹妹，更何况这些时日与星愿的相处，他看出来这个妹妹心底不坏。
星澈轻轻抬手揉了揉星愿的脑袋，然后进入鳞纹门。
门在身后合上，星澈缓缓移动到西加尔身边，俯下身，跪在床边：
“母亲，鳞纹门是不是要比之前的裂隙之门好用多了？”
星澈轻轻牵起西加尔的手，将自己的脸侧贴在她的手背上。
似乎是没想到星澈会先开口，西加尔虚弱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幸福的笑：
“是，好用多了，也不用再担心你会半夜突然闯进来了。”
星澈假装很受伤的表情：“你和父亲还真没有把我的本鳞信息录入啊，不想让我来看你？”
西加尔用最大的力气，挣扎着，轻轻摸了摸星澈的银白长发，她的翠绿色眸子一闪一闪，看着星澈的眼神，又怀念，又难过：
“不会的，怎么会不想看你呢？”
西加尔微微一顿，须臾，绽开一个很大的笑容，她手心贴在星澈的脸侧，温柔地抚摸，
“长途跋涉这么久，辛苦你了。”
这句话一落下，星澈的笑容顿时消失——
他银色的瞳孔剧烈颤动，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西加尔。
什么意思？
什么长途跋涉？
难道西加尔知道自己是
“你在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西加尔紧接着的询问彻底打断星澈的思维，他只觉得霎时一片空白。
薄唇嗫嚅，星澈有些手足无措：
“母亲，你你知道。”
西加尔再次温柔的安抚他：
“不要害怕，不要担心，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你的变化呢？”
“可是其实我不是你真正的孩子。”
西加尔摇摇头，她看着星澈的眼神太过于温柔：“小时候你出生，再到长大，医生们总是说，你的灵魂不全，说你因为受过惊吓，所以性子才那样孤僻，那个时候我每天晚上都在祈求海神，让我的孩子健康起来，能够重新回到我身边——”
“在你原来的世界，你也有个妹妹吧。”
西加尔的声音温柔轻缓，就像在诉说一个动听的童话故事。
星澈现在大脑宕机，只知道跟着点头。
“其实小愿原来也有个妹妹的，但是她出生的那一年，生命之树被破坏，所以，她离开了我们，去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世界。”
西加尔叹了口气，现在每说一句话，都是在耗费她的大量体力，
“小澈，你原本就是属于这里的，只是中途贪玩，担心小妹妹，去那个世界玩了一圈，你父亲不擅言辞，哥哥不够森*晚*整*理不够负责，那我现在替他们补上——”
“欢迎回来，小澈。”
西加尔侧着脸，绿眸中流下一行清泪。
这是母亲对于自己孩子的最大温柔与怀念。
星澈此时只觉得心神巨震——
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不然为什么他会成为这位二皇子，为什么一回来就会觉醒本尾之力。
而且对后续人鱼的一切都，接受的如此之快。
星澈颤抖着举起另外一只手，握住西加尔的手，他忍不住的，银瞳周围泛红：
“母亲，你你一直都知道。”
西加尔点点头：“你父亲也知道，我们之所以不直接告诉你，只是想看看，你能做出些什么，小澈，你编造的理由，说你失忆后受到海神的指使，或许不是假的，你能从那么遥远的另外一个世界，重新回到我们身边，这本就说明一件事——”
西加尔的掌心泛起青绿色的淡光，这一刻，无数画面涌入星澈的脑海，还有耳畔温柔的，母亲的呢喃，
“你本身，就是生命的奇迹。”
第46章 海面月光
星澈还是白鳍豚的时候, 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自己的母亲还存活着，看到未来的他成功修炼人形, 成为妖后，会不会也会很温柔地摸摸自己的手，对他说——
“辛苦啦, 小澈，你真的很棒。”
可惜这个梦想在华国只是梦想。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人鱼帝国实现——
西加尔说自己是“生命的奇迹”。
她的手如此瘦削，却充满了温暖强大的力量, 一下一下抚摸自己，面上始终是温柔和宽慰的笑：
“小澈，你是人鱼的希望, 这次不是编造的理由，或许只有你能够打破这万年轮回的诅咒，按你想做的去做吧。”
星澈忍不住的，俊逸分明的五官上淌下泪痕：
“母亲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他只是在利用生活在华国时的那些生存经验在人鱼帝国中尝试，现在西加尔告诉他，其实他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二皇子，而在华国的白鳍豚妹妹，或许就是在这里早早夭折的人鱼小妹——
这也算是，生命的另一种传承吗？
星澈不知道，他没有答案, 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做了：
“我做了这么多，还是会有人阻拦我, 现在连您也要”
西加尔向他摆摆手，笑容依旧：“如果这些事真的会如此轻松的结束, 那也不会轮回这么久了，我的身体是很早就埋下伏笔，会有这一天的，与你无关，但如果能在最后的时刻，指点到你，帮助到你，那我这个母亲，就尽到最后的职责了。”
“你尽到了，你尽到了，母亲”
星澈的眼泪汹涌，这一刻他的心中只有莫大的哀伤，
“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建起育婴区，我会打败海妖，我会解除诅咒，我一定一定会带领人鱼族重新昌盛起来。”
他一字一句，语气虽然哽咽，但说的坚定极了。
西加尔自始至终没有松开手，听到这里，翠绿色眸子中的欣慰更多了，而说话用的力气也越来越多：
“我很高兴，你会和柏银相处的这么好，之前一直在担心，你会对他不好柏银，以前过的很不好，你要对他好一些我很早之前和他说过，我觉得解除诅咒，最后的问题还是在深渊海沟之下，如果之后你们决定好正式解决海妖，让他陪着你一起去下面小澈，柏银需要你的保护，你也需要他的保护。”
星澈感受到西加尔手心的温度不再像之前那样高了，他紧紧闭上眼睛，双唇嗫嚅，如此高大伟岸的男子，却在此刻哭泣就像幼时离不开母亲的孩童：
“好，好母亲，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我会和柏银一起去深渊海沟下看看的。”
于是西加尔再次对他绽开用力、温柔的笑：
“小澈，去帮妈妈把星斓叫进来吧，好吗？”
星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茫然无措地走出皇宫的——
他很恍惚地走出卧室，而门口的星斓满脸是泪，甚至来不及和自己打招呼就冲了进去。
而门外的星愿与星焕也不见了踪影——
星赫只是眼眶通红淡淡地对他说：
“回去休息吧，按照人鱼的传统，她临走的时候，只需要我在身边就好。”
然后父亲用大掌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关于星焕的事，我已经派人把他软禁了，等你母亲之后我们会将他与风加一起处理，小澈，你得尽快振作起来，人鱼等不了太久。”
最后一句话说完，星赫放下手，他看着星澈的目光意味深长。
星澈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
星赫决定，正式开始将人鱼的大大小小各种事务，交由他一起决策了。
就像母亲西加尔说的那样——
“你是生命的奇迹。”
“你是人鱼最后的希望。”
星澈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他出了皇宫，顺着海水一路没有方向的游动，雪白的侧鳍都因为过于悲痛而无力张开。
星澈突然觉得很想发泄，他只觉得为什么会成为这样呢——
还是白鳍豚的时候，父母也是被盗猎者猎杀的。
而自己在生命垂危之时，成为了人鱼，拥有了父亲母亲，他感受到了曾经最想感受的温暖与关照。
然后他努力想要挽救人鱼，想要改善自己之前的名声。
他也确实做到了，尽管这个过程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阻拦。
然后西加尔病危，告诉自己，他其实原本就是这里的蓝恩*星澈——
为什么呢。
星澈突然停下鱼尾，他向上望去，海水深处透不进皎洁的月光，于是星澈想要问为什么——
他终于感受到了归处，感受到了母亲，但是现在又要被夺去了。
然后将更重的责任与担子交给了自己。
雪白的鱼尾突然绷紧，星澈银眸收缩，闪烁异常亮的光芒，他猛地向上俯冲游去——
感受着耳鳍边海水被冲开的压迫感，还有周遭从各个角度袭来的水压。
他只是想冲破这些禁锢，他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从他成为白鳍豚，不，或者说从他作为人鱼诞生的的那一天，为什么一切都轮换在了自己身上。
星澈重新回到人鱼身体后，还从未到达海面过，他几乎快忘了呼吸海水之外的空气是什么样的感觉。
越靠近海面，透入的银白月光便越来越多。
而上层的氧气也愈发的充沛。
“噗——”
伴随着巨大的水花破裂，星澈如一只矫健优美的鲸，从海水中跃出，在月光下留下一道最完美的雪白弧度。
然后再次钻入水中。
骤然的加速和游动让他体力短暂极限透支，星澈恰好发现身侧突兀的立在海水中、冲出海面的小片礁石，双手撑在两侧，将自己的上半身和臀部放在上面，坐稳，雪白鱼尾的另一半仍然在海水中轻轻摇曳。
他坐在月光下，皎洁映衬着雪白鱼鳞，就像传说故事中，最圣洁的海神。
星澈抬起手，低头看着自己指缝末端的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左手每一根指缝的蹼上都被划出了无数伤口，淡红色的鲜血被海水冲晕开，此刻只在伤口附近留下粉红的印记，因为是透明的，所以显得格外明显。
星澈嗤笑，然后准备放下手——
“从海底极速冲到海面，就算是人鱼，身体也会受到海水压力的重创，这次是蹼爪，下次裂开的，可能就是你的脑袋。”
身侧突兀地响起清冷好听的声音。
星澈一惊，他慌忙低头，看到柏银黑色的眸子带着些警告望着自己。
“你，你怎么”
星澈愣住了，脸上的那些悲愤此刻消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
柏银的胸口同样在剧烈起伏，他也是跟着星澈一路加速上来的。
似乎很不高兴对方这样的莽撞，他伸出右手：
“拉我上去，我好累。”
破天荒的，柏银向星澈寻求帮助。
于是星澈的银眸闪了闪，下一秒，有些欣喜地匆忙伸手握住柏银的手，将他稳稳地拉上来，坐在自己身侧——
于是一金一白两道鱼尾共同在海水中轻轻摇摆。
星澈看到柏银指缝间同样出现伤口的蹼爪，他微微蹙眉，小心翼翼地看着：
“疼吗？感觉你的要比我的严重一些。”
柏银坐在他身侧，左右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听到星澈问自己，便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我跟在你身后，还要迎面承受你尾巴造成的二次压力，你就庆幸我身手好吧，不然你今晚还得面临‘丧偶’。”
柏银虽然说着不太好听得到话，语气却有些含糊，尾音上翘，莫名的让星澈觉得
他好像在撒娇式的埋怨。
对方没有将手收回去，于是星澈也没有松开，他笑笑，若有若无地握着柏银的手：
“柏银。”
“嗯？”
两个人沐浴在月光下，因为礁石的体积较小，所以两人是几乎紧紧依偎在一起的。
柏银微微扬起下巴，似乎是在感受夜风吹拂过脖颈的感觉。
星澈低头看着两人的鱼尾，每一片鳞片都在闪闪发光：
“其实我之前骗你了。”
“骗我什么了？”
“我并不是失忆，也不是什么突然被你打了，受到了海神的指引我其实最开始以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是穿越过来的，但是今天晚上，母亲告诉我，我本来就是这星澈的一份子，只不过小时候短暂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现在才重新回来。”
星澈开始解释的时候，有些缓慢，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可是听到柏银平静淡然的回应，他似乎又多了些勇气，索性一口气全部说完真相。
夜风扬起星澈的银白色长发，恰好吹在柏银身后，就像是自己整个将他包裹在怀中。
柏银安静地听完星澈的陈述，脸上没有惊异，也没有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要编造谎言欺骗自己，只是转过头，在星澈抬眸的瞬间，两人对视——
柏银的黑眸装着有些狼狈的自己，可是他漂亮的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
“所以呢？你骗了我，你现在要毁约？”
“我可还记着呢，你答应要给我，一个空前绝后强大的人鱼军团玩玩。”
“你不会要食言吧？”
第47章 考虑成为我的王后
柏银给了星澈一个完全没预想到的答案——
没有质问, 没有生气。
甚至连怀疑都不存在。
柏银只是换了种方式，在告诉他：
没关系，你现在说实话了, 而且，我会陪着你。
这一瞬间，星澈倏然觉得空荡荡的心房被填满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 才会遇到柏银。
这个美人大将军，自始自终，都很有底线，也分得清是非黑白
星澈于是完全地, 用力握住柏银的手：
“柏银，谢谢你。”
“谢什么？”
柏银这下小小的在星澈的掌心中挣扎了一下，
“你还没回答我呢, 总不会你连这个也是骗我的吧，你知道的，你要是骗我，那我们的协议马上”
话音未落，柏银的肩头倏然一重——
是星澈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自己肩头。
比自己大上许多的，伟岸的雪白人鱼雄主，将自己的脑袋，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下一秒，柏银的耳畔传来微凉的呼吸, 还有低沉动听的声音：
“作数的，作数的——我今天答应母亲了, 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刚才只是突然想和你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一直帮助我，陪伴我。”
柏银很少听到身边人会说如此煽情的话，此时被星澈的举措整的一瞬茫然。
浅金色鱼尾忍不住的，小小在海水中拍打掀起小片浪花，耳鳍缓慢地爬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不，不客气。”
须臾，又补了一句：
“你的头有点重，星澈。”
星澈听完这句话，没有动：
“你为什么不惊讶我跟你说的事实？还是说你很早之前就怀疑了？”
柏银只觉得这人转移话题真是快，索性继续让星澈的脑袋枕着：
“上次你跟我说什么受到海神的指引，我其实就不是很相信，所以我悄悄去找了一趟王后。”
言下之意，他很就知道星澈在说谎了。
“原来我才是那个小丑，你们看我撒谎是不是都在偷偷笑我？”
星澈靠在柏银肩头，说出的话闷闷的。
“什么是小丑？”
柏银疑惑。
星澈：“”
“就是，你们都清楚我在说谎，然后看我的笑话，所以我就是小丑。”
柏银微微蹙眉，他偏过头，认真地反驳星澈：
“你不是小丑——毕竟之前你做的事都很奇奇怪怪，你要和我达成协议，那我肯定要去问清楚，确保真实性，总不能让我跟着你稀里糊涂去乱闯吧。”
柏银说着，语调上扬，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说出口的话，其实有点偏心对方。
星澈听完，短暂的沉默，他的心跳突然跳的很快，从额头处传来柏银身上的温度，还有他那些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星澈突然很想抱住柏银。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圆满的，短暂幸福的。
因为柏银在身边。
“柏银，我很难过，虽然我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她真的对我很好。”
星澈的声音又轻又缓。
“我知道的——我小时候，就算母亲把我扔在海沟附近，可是长这么大了，我还是会想起她小时候给我唱摇篮曲的样子，母亲本来就是难忘、温柔和爱的集合体。”
柏银语气平静，安抚着星澈。
星澈用额头轻轻蹭了蹭柏银的肩头，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反向安微他：
“我还有好多事要去做，母亲说，我是人鱼最后的希望。”
“那就去做。”
“可是我不知道我做的是不是对的，我怕我怕失败，让你们所有人都像母亲一样，在我眼前离开。”
星澈的声音很低沉。
柏银再次用鱼尾在海面拍起几朵小浪花：
“星澈，你知道我第一次决定参军的时候在想社么吗？”
“什么？”
“那个时候，那些将领看着我就像看这个笑话，他们说。‘一条雌鱼想打仗，在说什么笑话’，然后我第一次参加战斗，也确实闹出了很多笑话——可就是那个说我闹笑话的将军，在最危险的时候，用生命救下了我，临死的时候，他说：‘开玩笑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人鱼的生命，本来就有无数可能性，你不去做，你怎么知道会怎么样？’”
柏银说到这，轻轻笑了笑，
“也就是那天开始，我再也没有打过败仗，因为我发现，我做了，就是有成功的可能——这句话，现在我也送给你。”
柏银的声音清亮而坚定，传入星澈的耳中，就像在诉说誓言，也是在为他加油鼓劲。
星澈突然想彻底将柏银划入自己的领地——
就像西加尔说的——
“你要保护好他，他也会保护好你。”
星澈以前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伴侣会是什么样。
成为人鱼后发生的一切，他也只是觉得愧疚柏银，欣赏对方，觉得对方很厉害，自己想和他合作，共同为了人鱼的未来努力。
可是这一刻——
星澈心跳如雷。
他知道这是什么了——
是心动，是久违的，注定的
会心动。
星澈的雪白鱼尾，有些不受控制的，向左侧靠了靠，然后尾尖轻轻搭上柏银的鱼尾——
“喂，你的尾巴，能不能收好。”
柏银的鱼尾小小地拍了一下星澈的尾尖，但是对方不依不饶，再次缠上来。
“星澈，你听没听到我说”
柏银说了一半的话僵住——
星澈抬起双手，突然轻轻的，拥抱住自己。
银白的长发覆盖在两人共同的背部。
柏银嵌在星澈的怀中，就像是天生如此，严丝合缝，完美无缺。
星澈身上的冰冷与柏银的温热交织，于是气息四散，融为一体。
雪白的鱼尾趁着浅金色放松警惕，小半截整个缠上去，那是绝对的占有与不容外人侵袭的保护——
柏银全身僵住，一只手还停在半空：
“星，星澈？”
他有些懵然的开口。
下一秒，大提琴般低沉的声音带着些缱绻，再次响起在自己耳畔：
“柏银——”
“小金鱼——”
“我现在，有点贪心了。”
柏银眨眨眼，不知道这人在说些什么，只是感受到自己被抱的越来越紧，于是他的心跳也开始骤然加速，而浅金色鱼尾被同样缠绕着，让他的鱼尾上细小的鳞片炸开，只觉得浑身都在升温，于是他想从星澈的怀中挣脱开：
“你你先松开我，有什么你放开我好好说”
“如果我真的可以坐上那个王位，并且给你最强大的人鱼军团，你会考虑我吗？”
星澈没有理会柏银的挣扎，只是把他抱的更紧。
柏银听到他的这句话，愣住：“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星澈倏然松开抱着柏银的双臂，但鱼尾仍然交缠着，他双手轻轻搭在柏银的肩头，然后下滑，握住对方的双手，银眸恢复完满的圆形，拉近距离，两人鼻尖相抵，星澈的唇角勾着诱人的笑：
“如果这些我都能做到，你能不能再多考虑一下，在当帝国将军的同时，兼职一个王后？”
星澈的健美微微挑起，那张桀骜俊逸的脸上，此刻充满温情与真挚。
他就这样看着柏银，银眸中只撑着柏银一个人。
这句话一开口，柏银彻底僵住。
柏银看着自己的银眸如此的明亮，握着自己双手的力度虽然很紧，但却并不是不能挣脱。
柏银的黑眸微微颤动：“你你在说什么呢。”
或许是太过惊讶，柏银第一时间忘记了抽出手。
他似乎是完全没预料到事情会向这个角度发展：
“如果你只是想感谢我会帮助你，还在你这样的悲伤情况下安慰你，那么你不需要太多心，我只是觉得我只是觉得”
柏银的解释有些苍白无力，前言不搭后语——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他一直等在皇宫外，当时满心都在想，星澈应该很难过吧。
所以在一看到对方出了皇宫，便一直跟着他，担心对方太难过会不会做出什么事
向来面对危险的战斗局面都会保持镇定的将军却在看到星澈向上猛地俯冲时，没有任何思考便一甩鱼尾直接跟了上去——
柏银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胸腔中的心脏同样跳动的非常剧烈，他的黑眸仿佛要溺死在对面的银瞳中——
大概是上次在育婴区前，星澈保护自己、又为自己说话，还明确的告诉星焕，他先是帝国的将军吗？
又或者是
柏银的脑海中杂乱地闪过无数画面，全部都是有关于星澈的。
他骤然发现，原来他们两个人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甚至有时候会冒出一些念头，比如说：
“其实当他的王妃，这种感觉挺好的。”
诸多想法、事实表明，自己其实很早，在面对星澈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奇怪了
星澈始终紧紧盯着柏银。
直到对方的浅金色鱼尾突然在海水中轻轻勾了一下缠绕着他的雪白鱼尾——
“柏银？”
星澈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柏银眨了眨眼，似乎终于回过神。
须臾，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
“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不要给我讲假大空的事”
“有本事，你先把军队给我再说。”
第48章 母亲的葬礼
星澈和柏银相对坐着许久, 直到柏银率先受不了，先强硬地将自己的双手抽回去：
“你行了，不要看我了, 现在王后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极限你应该仔细想想之后怎么办，就算目前星焕已经不是最大的阻力，但他和风加的政治定夺一直没定下来, 而且很大可能，王也不会对皇族的大皇子做什么太绝对的惩戒。”
星澈银眸闪烁，仍然安静地看着柏银的侧脸——
不能怪自己心动。
只是小金鱼真的太好看了，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 就像一副海上月光下的画面。
“你觉得，海妖什么时候还会对人鱼再次发起攻击？”
虽然心中前一秒还在想关于柏银的事，但星澈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想人鱼帝国的事。
“我不确定，但是在过去的三十年中，他们总是会在初春的时候向我们发起最猛烈的一次攻击，每年都如此，而且”
“而且什么？”
“那个时候攻击的海妖，品种很多，能力也非常强大，就像上次我和你遇到的那只分裂大海妖一样，除了可以不断分裂出新的海妖，还有那种, 让我和你摸不清的，会突然使我们丧失本尾之力的, 诸如此类的拥有奇怪能力的海妖，有很多。”
柏银谈起关于海妖的事, 眉头微微蹙起，满目担忧。
“开春？那时间已经很短了。”星澈算了算，现在距离初春的时间不到半年，
“人鱼目前的内部情况不容乐观，建设育婴区和处理生命禁区需要的时间和人力会很多，我们没有办法去两方一起下手解决。”
柏银小口地叹气。
“我有两个个想法，已经琢磨了很久。”
星澈听到柏银的话，缓缓接上。
柏银转过头，有些好奇地看向星澈：
“什么想法？”
“——每次你说出这样的话，我就觉得，似乎又能听到一些从未想过的东西。”
柏银的黑眸微闪。
“我想制作一种全新的、适合人鱼的武器。还有一个，也是今天母亲再次提醒我——”
星澈微微一顿，
“我想去深渊海沟下面看看。”
柏银微微睁大双眼：“去深渊海沟下面？”
“你不好奇吗？到底是什么在指挥海妖？你去了海沟附近那么多次，这么多年都在和它们做斗争，你肯定比我还要好奇。”
星澈对柏银循循善诱。
“我是想知道下面有什么但是星澈，海妖源源不断地会从海沟深处爬上来，我们想下去，太危险了。”
柏银没有直接反驳他，但是提出了面临的最主要的问题。
“所以我们要先将海妖暂时性一网打尽，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从海沟深处爬上来。”
星澈斩钉截铁，
“这就要用到我想制作的这种全新武器，一种只有人鱼可以使用的，并且我们可以采取一种特殊的战术，按你说的，在明年初春海妖大军压迫来的时候，将它们一网打尽，而我和你可以借用这个短暂的空隙，去海沟下面看看到底有什么。 ”
他话语中已经自觉的带成了两人，只要柏银不拒绝。
柏银看着星澈的眼神有些复杂：“你先说说，什么武器，什么战术？”
柏银不知道星澈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新东西。
星澈抬起自己的右手，指了指他的喉咙：“人鱼有一样其他生物都没有的天生利器——声音，”
“我上次去人类的海底沉船中搜索，发现他们会将储电装置与枪结合在一起，持续供能，发射可以穿透我们鱼尾的弹药，所以我想，或许我们也可以借鉴这个组装思路，将我们非常有穿透力和杀伤力的声音与武器结合在一起，同时搭配本尾之力，这样最后的成品，不用说海妖，或许就连人类我们也可以对付。”
星澈说着，银眸灼灼，脸上都是自信。
“什么意思？”
柏银并没有太理解，
“声音和本尾之力怎么能和武器结合在一起呢？”
星澈放下指着自己喉咙的手，他示意柏银看自己的鱼尾——
雪白的鳞片一片一片张开，而他缓慢的用喉咙发出赫兹非常高的、对于人鱼来说并没有影响，但对周遭生物却是致命的声波。
声音在空气与海水中传播的速度范围不一样，造成的影响也不同。
柏银只看到无数小鱼因为声波从海水中被赶出，不断地从海水中跃出，再落下，而星澈的本尾之力迅速在它们跃出的瞬间，剥夺那一小片空气中的氧气，于是小鱼不等再次落回海水中，便已经没有了声息：
“就是这样——试想一下，如果我们能将我们声音放入武器中，只要远程投掷出去，就像炸弹一样，可以造成大范围的声纳攻击，赫兹和重叠达到一定程度后，会使范围内的所有全部因为受不了而爆炸死亡，”
星澈脸上全是兴奋，他的鱼尾一下又一下在海面拍打，
“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将本尾之力与武器结合，声音可以扰乱其他生物的行动，但在打斗的时候我们肯定没有办法迅速发出声音打断对方，但如果武器结合了一定的声纳，那只需要用武器触碰对方，或者在周围敲打，就可以短暂造成晕眩效果，此时我们可以再次动用本尾之力，造成二次打击。”
星澈从解释的很详细，他仔细观察柏银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希望得到对方的赞同回应。
柏银听完，薄唇微涨，黑眸闪烁着些复杂的光，半晌没有接话。
星澈以为是他仍然不能理解，便打算更详细的解释：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只需要”
“我听懂了，”
柏银轻声打断他，
“你的想法很好，我只是有点惊讶”
“惊讶什么？”
“我们一直以来只是将拥有其他生物无法企及的特殊声音作为传输途径，没有想过它也能成为武器。”
比起怀疑，柏银更多的，是听到星澈的想法后，产生的赞叹，
“你确实很有想法，星澈，或许王后说的是完全正确的，你是人鱼最后的希望。”
他用黑眸很诚挚地与星澈对视，此刻闪耀的都是欣羡的光。
星澈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还收获了些称赞，有些不好意思：
“你也没有你说的这样好，我只是恰好想到了可以结合，而且你没有反对，真是太好了。”
“我不反对不代表其他人鱼不会反对，你还要说服他们——而且你不是说了，除了武器，还要有战术，你想怎么一网打尽海妖？”
柏银有意让星澈不要将未来发展想的太过美好。
毕竟人鱼族群中大部分人鱼还保持着传统思想，如果一开始星澈没有建造好育婴区雏形，而是直接和他们说要重建生命之树，肯定有很多人是不支持的，还会觉得是星澈在天方夜谭。
星澈听完柏银的提醒，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难色，反而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
“我当然已经想好是什么战术了，也想好，要怎么说服他们了——”
他向柏银勾了勾手，然后在对方分外怀疑的目光中，见柏银并不想靠过来，于是自己便贴近，凑在他的耳畔，语调轻缓，
“我想搞一出，‘空城计’。”
西加尔的葬礼最终定在两日后。
星澈和柏银在凌晨回到帝国时，王后去世的消息已经通知了全国——
几乎是每一位人鱼，都在当天戴上了白色的海螺、贝壳，鱼尾末端还系上了白色的海草缎带。
星澈并不清楚在最后的时刻，西加尔和蓝恩*星赫交代了什么。
但是按照人鱼的传统，他和其他皇子公主，只有等待的份，无法再次接近母亲。
星澈原本想去在隔天见一见父亲，但被看守皇宫的侍卫拦在门外，对方表示：
“请二皇子殿下在明日葬礼再过来吧，王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星澈心中难受，也担心星赫，但森*晚*整*理也不好强行进入，或许是
或许是父亲对母亲最后的亡思，再强大的人鱼之王，也需要自己的时间来消化感情。
星澈觉得父亲很伟大。
为了人鱼，为了家人，这位王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来调整状态
星澈在葬礼当天很早便带着柏银来到皇宫前的空地——
仅仅一天时间，这里已经去除了所有颜色丰富的珊瑚、海底植被，四周都摆满了白色的海螺，或许是悲伤的心底作祟，星澈伫立在这小片的海水中，甚至觉得此范围内的海水都是流淌的很缓慢的。
目光微转，他注意到宫殿最前方，躺着的准备运送西加尔遗体的巨型海马——
白色的海马头顶，顶着一颗分外闪亮通透的绿色宝石。
就像母亲的眼睛一样。
翠绿，温柔，永远那么神圣。
星澈忍不住的，又红了眼眶——
他的感情，应该算是所有皇子公主中最复杂的吧。
他或许没有像星愿星斓那样对母亲深刻的爱，可是在知道一切事实后，他仍然感受到来自母亲最深刻伟大的爱。
除此之外，还有那作为人鱼的王后，她一直秉性的职责，坚持的责任
皇宫的大门打开，这一刻，连周围保护的所有洋流漩涡都停滞了。
星赫走在最前方，身后是十位着装严肃素白的侍卫抬着精致的华棺。
第49章 共同执政
星澈和星愿、星斓站在迎接西加尔遗体的最前方, 三人的眼眶都是通红。
星焕因为身负大罪而没有资格送母亲——
想想也是会让他后悔后半生吧。
为了王位，为了打压星澈，而失去了最后送母亲的机会
两侧的道路上站满了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鱼。
西加尔在帝国中的名声一直很好, 所有人提起人鱼王后，都是满心感激与敬畏——
所以没有人想到西加尔会先一步离开大家。
星赫始终保持沉默，只是径直领路, 然后带着星澈三人缓慢向前——
他们要将西加尔送到西南前线那里的皇族葬身之地——
人鱼皇族有一个很奇怪的传统，按照祖先的要求，所有皇族的遗骸都要埋葬在人鱼帝国最危险、最前线的地方。
这是祖先希望，哪怕是死去的皇族灵魂, 也能始终如一的保护整个帝国，整个人鱼族群
通往墓地的一路都站满了人鱼，星澈几乎觉得, 或许所有尚存的人鱼都在这里了吧。
所有人的头都向下低着，鱼尾拱起，是表达绝对的尊敬——
直到，侍卫们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西加尔的华棺放入已经准备好的海底葬坑。
然后星赫拿起三叉戟，轻轻在四周拨弄，在海水的帮助下，第一捧砂石，盖在了华棺之上。
有了人鱼之王的第一捧，其他的人鱼侍卫这才开始动手继续填土。
海水中只有洋流涌动的声音。
砂石层叠掩盖, 华棺逐渐被埋没。
连四周的啜泣声都是压抑的——
人鱼不愿让王后走的路上被泪水覆盖，他们希望西加尔能够顺利的到达另一个世界。
星澈看着侍卫们填土的动作, 突然有些出神的想——
母亲会前往原来自己在的华国吗？
在那个世界，遇到身为白鳍豚的妹妹。
或许真的是西加尔说, 那是早夭的小妹妹。
在那里，母女重新相遇。
填埋砂石的工作仍然在继续，星澈在沉默须臾后，银色的鱼尾重重一摆，手中握着三叉戟，向上游到最高处，继而低头，俯视看着下面的一众人鱼：
“从今天起，西加尔王后会睡在这里，永远的，保护人鱼一族。”
星赫的声音喑哑，似乎是许久眉于说话，语调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些粗粝，
“王后在临终时，希望人鱼一族能够在我们这一代，打破诅咒，走向永恒的繁荣，”
“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对于许多事，力不从心。”
星赫在高处的模样威严，却有些隐隐的疲倦。
星澈听到他说这些话，眉头微微蹙起：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突然说这种像是要退位的话？
“首先，我要向所有人鱼子民道歉，由于我的疏忽，使得大皇子蓝恩*星赫，还有枢密官风加，在人鱼中掀起了一些不好的舆论风波，甚至还差点伤害到人鱼幼崽，现在我已经将他们全部□□，并且会在之后作出一定的惩戒，至于所谓他们说的‘灭绝才是真正的新生’——”
星赫说到这里，胸口起伏，长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始终没有找到破解诅咒的契机，很遗憾让大家跟着我挣扎这么多年，但所谓的灭绝才是新生这样的言论，是绝对不会正确的，海神之所以降下诅咒，就是为了让我们理解生命的真正意义，如果我们就这样放弃，任凭灭绝，那反而是会离真正的答案越来越远，”
“相信大家都看到了二皇子蓝恩*星澈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至于大家谣言中传的，说星澈殿下在失忆后受到了海神的指引，才有了现在的这些举措，这个说法我无从证实，但是我能向大家保证的是，二皇子殿下，目前的所作所为，确实都是一心为人鱼一族着想的。”
星赫这段话落下，四下里的人鱼群众面面相觑——
这是星赫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肯定星澈。
并且他率先声明□□星焕与风加，这无疑是说明，大皇子殿下已经不具备争夺未来王位的资格了。
星澈的银眸微微收缩，他突然有一种隐隐的预感——
“所以，我在这里宣布，在剩下的时间，直到明年王位禅让之时，二皇子蓝恩*星澈，将与我一起，共同执政，处理帝国的所有事务。”
星赫最后一句话一锤定音，掷地有声。
四下里的议论声骤然变得纷杂大声：
“什么意思！这是，这是彻底放弃大皇子殿下了吗？”
“虽然大皇子殿下犯下了大错，但是之前这些年也都是他一直在负责”
“大皇子殿下也没负责多少事吧，前线有柏银将军顶着，前些年皇宫中由王一手裁断大大小小所有的政务，其他方面还有王后，星焕殿下最多就是发发言这种的吧。”
“也不能这么说啊，星焕殿下在民众之间的风评还是很好的。”
“怕是只有在你们这些人的风评中好吧，也不知道你们跟着大皇子殿下捞了多少好处，我看二皇子殿下反而好多了，从不搞那些虚的，目前为止又是打败海妖，又是育婴区的，这些都对我们很有帮助！”
“而且二皇子殿下现在还娶了柏银将军这不相当于间接又掌握了兵权么，他的赢面太大了！”
“今天是王后的葬礼，你们不要言辞过激”
周遭的议论声纷纷入耳。
星澈银眸轻轻晃动，抬头与高处的星赫对视着——
他没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就说出让自己共同执政这样的话。
是感受到星赫已经没有太多的办法来解决人鱼诅咒的问题了，而且一直以来，他对星焕也并不满意。
不知道母亲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自己是想到要和父亲沟通关于后续海妖、制造武器还有育婴区的事，但从未想过现在就要说到和王位有关的事上。
要知道最开始，他事完全做好要在明年七月与星焕共同竞争的准备的。
“星澈，你有什么要向大家说明的吗？”
星赫严肃的声音打断星澈的杂乱想法。
三叉戟微微举起，向星澈倾斜，是示意他游上去与自己并肩的动作。
星澈偏头看了一眼柏银，两人略微对视，柏银小小地向他点头，于是星澈回过头，雪白鱼尾在海水中轻轻摇曳，灵巧地游了上去。
游到星赫身边，父亲的银眸中盛着的全是自己。
他放低了些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自己说：
“你的母亲很相信你，我也信任你，之所以现在让你与我共同执政，并不是想对你施压，也不是想提前将王位交予你——只是为了，让你更方便进行你脑海中的那些想法。”
星澈没想到，星赫居然已经先一步在为自己铺路了。
他猜到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吗？
宽厚温热的大掌抬起，轻轻拍了拍星澈的肩膀：
“你母亲说的没错，你是人鱼最后的希望，不管是育婴区，还是对付海妖，你确实有我们根本无法想到的方法和新注意——我现在给予你共同执政的权力，你就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是真的为了人鱼的存续在努力的。”
星赫看着星澈眼神带着些悲哀，还有一些父亲对儿子的信任，他再次用力握了握星澈的肩膀。
“父亲，我”
星赫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过身，面向下方的所有人鱼：
“肃静！”
继而侧头，阖首向星澈示意——
有什么想法，不再需要先向自己汇报了。
他可以直接告诉所有人鱼了。
星赫这是准备放手，开始让星澈自己行动了。
毕竟
人鱼已经经不起太多时间的等待与试错了。
星澈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须臾，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鱼尾两侧的银白过渡侧鳍张开，他转过身，面向一众人鱼，银色瞳孔束起，分明的五官在此刻充满坚毅：
“能够得到父亲给予‘共同执政’的权利，是我的荣幸，也是我未来的责任，我知道有很多人仍然对我保持疑心，我不会去说服你们，相反，我希望你们一直保持这份疑虑，因为，我还会做出更多，或许会让大家觉得天方夜谭，不可思议的事情——”
星澈说到这，故意一顿。
果然，下方的人鱼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变得分外喧嚣，
“但是，在大家保持疑虑的同时，我希望大家对我仍然存在一定的支持，因为这两者是不冲突的，我们已经经不起等待与试错了，为了打破万年的诅咒，我们要做的，必须是破除固有的传统，去接收新的东西，发明、创造全新的武器、设施，还有，我们从未幻想过的未来。”
“我已经和柏银将军制定好了针对海妖的新计划，我们将会在明年初春，海妖再次大举进犯的时刻，彻底消灭海妖，”
话说到这里，底下人鱼的躁动声已经越来越大，其中不乏对星澈的激烈反驳。
星澈仍然保持冷静，继续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我会带领大家制造出全新的武器，完全消灭海妖，并且——”
星澈拖长尾音，这一刻，他看向下方的柏银，和他四目相对，
“前往深渊海沟深处，打破这所谓的诅咒。”
第50章 叫嫂子
星澈说完要前往深渊海沟下方的想法后, 下方的人鱼群众彻底爆发激烈的讨论：
“他在说什么？！他要去深渊海沟下方？”
“二皇子殿下怕是疯了吧！海沟万年以来一直都被海妖占据，就算是要消灭海妖，也不能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吧！”
“最好是他自己去！可别带着其他士兵去送死！”
“可是二皇子殿下说了, 是和柏银将军已经商量好了，柏银将军最了解海沟了，他不可能祟拜你放任殿下去乱领兵的。”
“我看是柏银也已经被二皇子给完全洗脑了！”
“我倒挺赞成二皇子这个想法的, 现在诅咒一直这样僵持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去海沟下面一探究竟，也许就成功了呢！”
一时之间，反驳星澈的、支持星澈的声音此起彼伏。
星澈并不恼，只是在等待大家的争论声小了一些后, 继续解释：
“我知道大家对我的提议会觉得很不可思议，或者说认为我是去送死，但还请大家听完我的全部计划——”
“了解人鱼诅咒万年以来的规律, 无非都是海妖在推着我们、逼迫着我们走，我们一直以来做的都是防御与被动反击，如果真的想彻底解决海妖的烦恼，还有人鱼的诅咒，我觉得，这次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我已经和柏银将军讨论好了最好的战术，我们会发明全新的针对海妖的范围伤害武器，并且，决定在明年初春时，将海妖最大规模的攻击‘主动’引入人鱼帝国, 而我需要大家配合的，就是全部躲藏起来。”
原本纷闹的人鱼群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听到这儿, 是连争辩都不剩下了——
二皇子在说什么？
他要主动把海妖引到帝国内？
连身侧的星赫也忍不住蹙眉，看向星澈。
星澈微微侧头，向父亲阖首示意对方不要着急：
“当然，并不是真的要把海妖引入我们的家园造成破坏，我是想打造一个空城计的计划——”
“帝国内的所有人鱼躲藏起来，但士兵没会埋伏好，等海妖大军被吸引进入空无一人的帝国内部后，肯定会因为发现没有目标而短暂的迷茫，此时我们埋伏好的士兵会使用新发明的范围武器，彻底将他们困死在我们自己的家园中，”
“而我和柏银将军，会借海妖迟滞的这短暂的机会，迅速前往深渊海沟下方，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星澈一字一词分外清晰地介绍完自己的整个想法。
至于武器是什么样，他并不打算告诉所有人鱼群众，毕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会参与到战斗中。
星澈还担心知道的人越多，又会出现像上次育婴区那样的情况。
海水下方的人鱼群众仍然沉浸在惊愕与沉默中，大家似乎都在一点点的消化关于星澈的各种想法。
毕竟直接将海妖引入人鱼帝国，实在是太天方夜谭、太冒险的事情了。
须臾，星澈听到好听清脆的女声：
“二哥哥真实好想法~我倒挺赞同的，与其一直等着海妖来解决我们，提心吊胆关于诅咒的事儿，还不如直接主动出击试试。”
星愿眼眶仍然带着未消散的红，声音却已经恢复了正常。
星赫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也是一直在思考星澈的话。
半晌，开口接在星愿之后：“二皇子的想法或许有些超乎常理，但不失为一种选择。”
这是他默认了的意思。
于是下方的很多人鱼面面相觑，他们从未想过这种，此刻都是无比忐忑。
直到其中的一位人鱼无法忍耐而开口：
“那之后呢！二皇子殿下您怎么能确保您制作的武器就一定能全部解决被引入帝国内部的海妖？”
“育婴区上次出的意外，就算是有外部原因，但不也说明，您创造的这些，是有漏洞的吗！”
星澈猜到会有人拿育婴区的事和现在他提出的想法做文章，正打算说出自己预先想好的说辞，下一瞬，却听到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
“你能想出来创造这种新东西的点子吗？”
星斓有些嘲讽地对那开口的人鱼笑，
“你以为你现在用的，连声称赞的鳞纹门是谁想出来的？是二哥提出的，只不过不想招惹太多风头，才美其名曰冠名给我——从海妖陷阱，到育婴区，再到鳞纹门，一次两次的这些，还不能够证明二皇子殿下只要想得出，就能做的出吗？”
星斓的声音铿锵有力，震住了那些还想反驳的人鱼。
星澈完全没想到星斓会替自己说话。
他想到最好的发展就是星斓不反对，保持默认，他甚至可以在之后继续与她合作，将更好的东西送给这个妹妹。
万万没想到
星斓居然会不要鳞纹门，将事实亲口说出，还替自己讲话。
星澈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人鱼群众重新恢复了安静。
而身后，西加尔的华棺也已经完全下落。
星澈凝视众人片刻，缓缓开口：
“如果大家没有其他异议，我会在明日后正式开始准备新武器的发明，也会与柏银将军共同配合，训练军队，准备明年初春藏起大家的计划——”
“我以蓝恩*星澈的名义向海神起誓，一定会彻底打破人鱼的诅咒，保护所有族人，重振人鱼兴衰！”
星澈低沉的声音顺着海水传遍当下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雪白鱼尾轻轻摇曳，侧鳍张开，宣示着绝对的统领权与信心。
柏银在下方看到这里，迅速转过身，微微向上游了一些，黑眸平静地看向所有人，缓缓开口：
“即使大家对二皇子殿下半信半疑，也可以完全信任我——”
“我已经为人鱼帝国征战数十年，从未打过败仗，我会和星澈殿下一同，为大家带来最好的消息。”
或许是两人的语论太具有诱惑与感染力，四下先前脸上都挂着忧愁的人鱼倏然松开了眉头。
他们彼此互相对视，又抬头看了看星澈。
最终，纷纷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向星澈行礼——
这是表示，他们将支持二皇子殿下的行为，并且配合。
星澈悬起的心总算是放下。
他转过身，面向星赫，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父亲，你相信我吧，母亲也告诉我，要去深渊海沟下方看看，我会和柏银一起去的，我们保证，一定会打破诅咒，平安回来。”
“那你想好，明年春天的仗要怎么打了吗？你们两个又要带领军队，还要准备去海沟下方，真的来得及吗？”
星赫的担心不无道理，即使非常成功的在帝国内部解决了所有进犯的人鱼，但是星澈和柏银临时再次前往海沟下方，时间是很紧凑的。
星澈唇角勾笑，他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下方一灰一粉的两抹身影：
“父亲，就算大哥不能参与其中，我也还有两位妹妹，如果您在担心这个问题，那反倒是我要问您了，为什么一直以来，虽然将星愿和星斓保护的很好，很少让她们参加一些大型活动，但父亲母亲却一直有意将她们分别往政事和军事两个方面培养呢？”
星澈很早就发现星斓和星愿拥有的不同天赋，她们或许单独站出来并没有出色到极致，但彼此都拥有非常亮眼的优势。
一旦她们联合起来
星赫紧紧皱起的眉头松开，他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星澈的肩膀：
“在这一点，你更像我一些——我曾经很多次建议你大哥，不要总是拘泥眼光在其他雄主身上，很多雌鱼的能力要更出色，但是他没有听进去”
“放手做吧，星澈，人鱼的未来，在你身上。”
年迈的父亲、威严的人鱼之王用深邃地眼眸凝视着自己。
这一刻，星澈仿佛从中看到了波澜壮阔的大海，还有
所向披靡、异常强大瑰丽的人鱼族群
最后送别西加尔后，人鱼群众纷纷散开。
星澈跟着星赫忙于善后，终于结束后，一转身却找不到柏银。
他来来回回左右巡视，最终在等待皇族两位公主返回皇宫的海豚前找到了他的小金鱼——
柏银的背影看上去相当局促。
他的浅金色鱼尾绷的比刚才在人鱼族群面前讲话时还要紧，连两只耳鳍都向后靠，整条鱼就是一副非常紧张的样子。
而围在柏银身前的，是
笑得很开心的星愿，和表情非常严肃的星斓。
星澈眨眨眼，带着有些不好的预感迅速游过去。
还没靠近，就听到：
“皇嫂~要我说，还是二哥哥走了大运~才能娶到你。”
“柏银将军，星澈真的没有欺负你吗？”
“哟，姐姐，刚才你还在大家面前叫‘二哥’呢，现在就变成星澈了，而且这明明是皇嫂听起来更亲切吧，你是不是不看好他们呀~”
“你在胡说什么呢！明明是星澈强迫柏银将军，大家都知道！”
“没有哦~就算之前是，但是现在二哥和皇嫂可恩爱了，上次在育婴区前，大家有目共睹~”
“那一看就是星澈事先逼迫柏银将军那么说的！”
“你不信啊？皇嫂~那你说，你是被逼得，还是自愿的？”
被两位小公主一言一语争论，无从反驳，甚至插不进去话只想着赶快走人的柏银：
“都，不是吧”
他真的很想解释，其实那天他只是发了个呆。
眼看着星愿和星斓又要继续争论，柏银全身都写满了两个字：
“救命！”
星澈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迅速游过去——
宽厚有力的手臂揽住柏银的腰身，将他护在怀中。
然后扬起下巴，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向星斓：
“乱说什么呢，星斓，外面叫将军，家里就叫嫂子吧。”
星斓：“”
柏银：“”
遂重重用胳膊肘怒撞星澈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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