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时不耐烦地挑眉:“怎么了?”
继而他又反应过来,无所谓地把左手袖子撸上去,指着手上一道指甲盖大小的白色划痕冲江应说:“看见了吧?”
那划痕看上去就是偶然蹭到的,江应笑了:“你刚掐的吧?”
游时:“……滚,爱信不信。”
说完有点憋不住笑,嘴角短暂挑上去一秒。
牛头这个时候已经过来了,他狐疑地看着面前两人,说道:“你俩解释解释这怎么回事?!”
游时看了牛头一眼,他这个时候没什么兴致跟牛头扯皮,扯了扯自己帽衫说:“牛主任,别磨叽了——”
话没说完,旁边人拎走了他手里的米饭,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牛头横飞的唾沫星子。
游时垂下眼睛,突然空下来的手指蜷了蜷。
他觉得江应多此一举。
“牛主任,这么巧。”江应拎着两份外卖,一只手里还拎着药,肆无忌惮地跟牛头打了个招呼。
牛头:“……”
江应不过来了几天,就已经将牛主任气了个半死,但是想起他的686,牛主任就能嗑一口速效救心丸接着干。
“外卖是不是游时点的?”牛头问。
“我点的。”江应依旧笑着说。
游时抿了下嘴唇,本来想出声,但是江应护着自己的这种感觉挺稀奇,他最后还是没说话。
牛头脑子都要炸了:“江应,你今天中午逃学也就算了,你还带手机!”
“二高说不能带?”江应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牛头:“……”
哪个高中能带了?!
“我之前在四中可以,”江应笑着说,“四中的老师不会管。”
“你凭什么——”牛头话没说完就后悔了。
“特权。”江应淡淡地说。
牛头:“……”
他热锅上的蚂蚁转了一会,最后还是觉得不能开这个先例,一指两个人,不讲道理地说:“反正今天你们两个被我抓了,不过是谁胁迫谁,检讨都给我加一千字,三千字检讨,一个字都不能少!”
得,又是这老三样。
游时没滋没味地想,他有时候都觉得牛主任的惩罚太缺乏想象力了,其实可以玩点更刺激的,比如叫家长什么的。
没想完,一句话音落了下来。
“游时,把你家长叫来,我亲自跟他聊!”牛头一指游时说。
游时:“……”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来不了。”游时站直了,没什么表情地说。
“那我就给他打电话,我电话跟他聊一样。”牛头又说。
游时闭了闭眼睛,突然想起那天乔清野说他就是个麻烦,他看着牛主任一笑,笑得很轻松,也有点惊悚:“槐姐那都有,你去找槐姐要呗。”
见他这么笑,牛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打也不会接,”游时淡淡说了下一句,“接了说不定还会骂人呢。”
牛头:“……”
“还有别的事吗?”游时插着兜转身要走,“没事走了。”
牛头这时候又叫住了他俩,游时被迫停下来,心不在焉地听他要说什么。
牛头缓慢地开了个头,想让气氛缓和一点,看着江应慢慢说:“你说食堂吃不惯?除了这个其他方面呢,待的习惯吗?”
“他刚来两天又不是一周,他怎么知道习惯不习惯?”游时在后面不耐烦地说。
牛头横眉竖眼:“有你什么事?!”
“挺好的,挺习惯的,”江应没看游时,声音有点懒,“主要是有熟人在二高。”
游时:“……”
谁他妈跟你是熟人?
牛头惊了一下:“你在二高还有熟人?谁啊,我托他照顾一下你。”
“照顾的挺好的,不用特意嘱咐。”江应似有似无地转了一下手里的药。
游时:“……”
他忍了许久终于没忍住,硬生生开口打断:“牛主任,到底什么事,马上晚饭时间要结束了。”
“噢,江应啊,你回头给我一张你的照片,要贴荣誉墙。”牛头唠了半天家常终于想起他的正事。
“那你叫我干什么?”游时脸黑的想要杀人。
“叫你当然也有事!”牛头扭头看一眼他,眼珠子一瞪又要开喷,“你给我一张新的照片,你原先那张照片看上去太欠揍了,我害怕看了照片有人找你寻仇啊!”
游时:“……”
江应低低笑了一声。
“我就长这样,爱贴不贴,”游时听着江应的笑有点烦,转头就要走,“新照片没有,名字给我留着就行了。数学单科第一,必须是游时。”
江应看着游时的背影,黑色卫衣宽松,动作之间能透过衣服的褶皱看到腰线,头发有些乱,是刚才靠着栏杆的时候被风吹的。
游时性子和之前像也不像。
他之前可以说是可爱,爱笑爱闹,遇见个什么老师长辈之类的,会卖乖,不会这么明显地摆臭脸。
现在的他锋芒毕露,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服管”。
江应莫名笑了一下。
这一笑有点惊悚。
牛头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熟人不会是……”
“刚走的那个,”江应笑着看他一眼,“还不错吧?”
牛头:“……”
更惊悚了。
—
成绩一出,算开学考正式结束,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日复一日的上课下课。
那次送完药之后,游时再没怎么跟江应说过话,好像送药真是只让他别死在自己面前。
他看见江应就莫名地烦,以至于每天都逃好几节课钻进学校机房。
非信息课上课时间,机房网络是关的,但是他已经无师自通了机房的操作守则,甚至还找到了一个监控看不到的死角。
他的宝座卸掉了机房的统一的管理系统,还顺便配置好了编译环境。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就在他在英语课上神游,正在草稿纸上乱七八糟地画线想要解出来一道算法题的时候,槐姐一根粉笔头准确地落在了他头上。
游时磨磨唧唧地站起来,还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草稿纸。
纸上乱七八糟的都是一行行的手写代码。
这题他想了很久都没想通,他自己的代码有一个地方卡住了,为什么卡他完全没头绪。
“这个,什么意思?”槐姐一敲黑板。
游时被迫抬头,盯着黑板上的陌生单词看了半天,那瞬间想到的是这东西在哪个代码里出现过。
槐姐看着游时一脸认真,内心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三秒后,游时终于放弃。
“不认识。”游时说。
槐姐:“……”
游时的英语水平只停留在中考,如果问他初中词汇给他几分钟他可能还能说出个所以然,但是高中词汇一窍不通。
而且经过高一一年的摆烂,他那点老本也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那这个呢?”槐姐又指了一个。
那个单词m开头——“mortal”
游时下意识说:“凡人。普通人。”
全班人都静了一下。
赵邮震惊地看过来,接着竖了根大拇指,他兄弟什么时候能认识英文了?
槐姐卡了两秒钟,她想好了游时说不认识该怎么开喷,没想好游时认识应该怎么说。
游时说完,遮了下眼睛,很轻地“啧”了一声,然后垂下眸子看了一眼江应。
江应本来正在下面做理综,听到这里笔突然停了一下,等到游时看他时,他又若无其事地抽出一张草稿纸演算。
游时的心情在他继续动笔那一刻变得很差,他收回目光,没再接着看他。
“这不挺好的吗?你天天往机房钻干什么呢?”槐姐在讲台上看他。
“打游戏呢,”游时无所谓地说,“往机房跑还能干什么?”
江应这个时候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背往后靠了一下,游时本来桌兜里露出半边的编程书摔了出来。
俩人同时看着地上摔出来的书。
江应盯着那本书,挑了下眉:“打游戏?”
游时:“……”
“就是打游戏,”游时弯腰,粗暴地把书塞回了桌兜里,“不服机房跟我打一把?”
游时弯腰起来的时候发现江应正看着自己桌上的草稿纸,目光若有所思。
游时:“……”
他又一伸手把草稿纸团成一团扔进了桌兜。
“你俩嘀咕什么呢?”槐姐又掰了一根粉笔头,这次精准地砸到江应头上,游时看着江应头顶上那一点白,有点没忍住笑。
“江应,这个单词,除了名词还有什么意思?”槐姐依然指着“motral”。
游时停下了笑,看着江应的背影。
江应比他要高,站起来的时候能挡住他看黑板的视线。少年脊背单薄,看上去没多少肉,宽大的校服却撑得起来。
游时这个时候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但在江应看着单词沉默的那几秒里,游时心情又落下来。
不是难过,就是有点不痛快。
许久之后,江应冲着槐姐一笑:“不认识。”
槐姐:“……?”
之后江应和游时共同站了剩下的半节课。
“你说江神是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晚上放学,赵邮一边舔着冰淇凌一边问。
“我怎么知道,”游时想起江应说不认识时的笑,没好气地说,“估计是真不认识。”
“不可能,江应英语148,而且这单词上次卷子还出了完形填空。”赵邮振振有词地说。
“你英语48记完形填空这么清楚呢?”游时睨他一眼。
“女生那边有个说法,说是江神故意陪你罚站呢。”赵邮没怎么听游时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说下去。
游时:“?”
再说一遍谁陪谁?
他们现在是能用“陪”这个字的关系吗?
“放屁,”游时冷着脸说,“你说他是故意给我添堵还差不多。”
“人家就一个英语单词不认识怎么故意堵你了?”赵邮看他一眼,不相信地说,“还是你俩对着一个单词打赌了?”
游时看着赵邮,几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一摆手,“跟你没法说。”
“没法说就没法说,你们俩竹马的事谁敢插嘴,”赵邮瘪瘪嘴,话音突然一转,“诶,你觉不觉得最近校门口来得生人有点多。就上次你在网吧打的那小子,我前几天好像在校门口看见他了。”
游时扫了一眼校门口。
确实多了几个不认识的人。
其实能堵在二高的人游时都眼熟地差不多了,说不出来谁是谁也能知道是哪个学校的,但是这几个人却完全没印象。
“来就来呗,”游时无所谓地说,“来了打回去就是了。”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再往前走就要走出小街道汇入城市主路了,车和人都多了起来,两个人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
环境太嘈杂了,两人说话都得往那边偏一下耳朵。
“哎,时哥,”赵邮突然喊了他一声,“你和江神就打算这样吊着?”
“这样怎么了?”游时偏过头看他一眼,眼神里面满是无语。
“你不难受吗?”赵邮问他。
在格外嘈杂的十字路口,游时还是听见了这句话。他把目光转回来,抬起眼睛看着远处的商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有些乖戾地扯起嘴角一笑:“没。”
赵邮看他一眼,不相信地说:“我看着你俩都觉得别扭。你要是真烦他,你就离他远远的,可是你呢,又是领着人家去食堂又是给人家买药的。”
“小邮子,”游时无所谓地说,“你话有点多——”
“游时,你就是想和他和好,”赵邮无视他的威胁,“你别骗自己了。”
游时闭上嘴,咬了下自己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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