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救我。”
“好可怕……”
“老师变怪物, 同班同学死掉又活过来……我勒个去，这到底是厉鬼复苏还是生化危机？”
学生们世界观破碎，正在重组, 身上溅到血的学生大脑信息过载，直接死机，更是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
这点冲击对镇诡者来说太轻, 冷静的他们犹如误入魔幻教室的外来者，表现得与普通同学格格不入。
丁芙拖着行李箱，从讲台上扯过一张卷子塞进怀里，追出教室。行李箱的底部轧过地板上喷洒的鲜血，带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白青比她慢一步。
丁芙回头, 笑嘻嘻说：“我是你的话, 拿到卷子的第一时间, 就会把该烧掉的卷子，全部都烧掉。”
白青跑过4班门口。这间教室的后门是关着的，但前门已经被撞开了，门板横倒在地上。丁芙是直接提起箱子, 跳过去的。她的体型并不健壮, 白青第一次看她的时候, 她拖拽着高度超过腰间的巨大行李箱, 似乎还蛮费力的。结果有需要的时候, 她竟可以单手提起行李箱，完成飞奔、跳跃等高难度动作。
教室里到处都是血，连天花板上都飞溅有血液。
学生们大多蹲在角落里，借着桌椅做掩护, 神色惊惶，模样狼狈。
也有一些学生跑到走廊里来了。他们身上也是沾满血, 精神状态堪忧。其中一人手里还攥着半张卷子，像是受到什么恐怖场景的冲击，不断地干呕着。
别看教室破破烂烂，隔音效果还挺好。
白青在教室里的时候，半点没有听到隔壁教室传来的声音。她冷睇丁芙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哪些卷子是该烧的？”
“除了你的、我的和霍少少的卷子外，其余的都该烧掉。那些人误解你、辱骂你，还想对你动手，剩下的人冷眼旁观，一样可恶。等他们完成不了每日测试，一个个接连死掉，剩下的人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错过的是什么——他们辜负了一个好人的善意。”
白青听笑了。
丁芙不笑了。
“你笑什么？”
“你对别人的评价太在意了。”
“我没有。”
“哦。”
丁芙带有蛊惑之意，幽幽道：“你就一点都不生气，不想报复他们吗？你明明有强大的力量啊……”
“小丁啊！我给你讲个故事。”
丁芙左脚绊到右脚，差点摔倒……什么小丁？？？
白青的视线扫过经过的教室，里面无一不是发生过惨烈事情的样子。她口中道：“老和尚带着小和尚出门化缘，见到一个女子想要过河但河水湍急，不敢涉水。老和尚背起女子，来到河的对岸，放下女子，继续赶路。”
“走出很远，小和尚终究是没有忍住，责怪师父：师父，你怎么能犯戒呢？你碰女人了！触犯色戒。”
“老和尚对徒弟说：我早已放下，你却还放不下。”
白青用清正的目光看着丁芙。
丁芙问：“和尚是什么？”
白青：“……”
忘记有文化断层的BUFF了。
这个世界没有宗教，也没有神话传说。
白青顿时意兴阑珊，淡淡道：“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拿到试卷，带回教室……这就是我想做的。”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丁芙歪着头看她一眼，沉思片刻，说道：“你其实也挺傲慢的……你不生气，真正的原因是你根本不在意他们吧。那些普通人类……”
瞧你说的！
白青心想：我在原来的世界只是普通人，也没在意过其他人的目光啊！不然怎么受得了伴随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消失过的孤立、排挤和针对。
只怪她生活的城市太小，丧N代的身份根本藏不住……
若没有一点阿Q精神，她早就变态了。
恐怕已成为第二个丁芙……嘶，只是想想就很致郁。
毕竟白青活得挺开心的，丁芙嘛……活得挺神经的，她一定不快乐。
丁芙自觉已经看透白青，有点得意地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把所有的试卷都烧掉，偏要留下我和霍少少的卷子。”
“你大概是觉得卷子可以用来威胁我们吧，”白青觉得丁芙的心思很好猜，她的注意力不在试卷上，而是别的地方。
“你第二次说‘霍少少’三个字啦。看来不是说错，也没有多说一个字。你并不是称呼5090为霍少，难道霍少少是他的名字？”
“对呀，对呀！很搞笑吧。因为姓霍，所以取名字叫少少。谐音祸少少。我还知道一件事，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名叫霍不至，美美名叫霍不来哈哈哈哈。”
“喂，”霍少少冷着一张脸，不满地出声：“请你礼貌一点！至少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人家家里的八卦……快看！尸体跑进食堂了。”
三人追逐的早就已经不是5041一具死尸，而是十多具和5041一样的、死去又活过来的存在。他们一路狂奔到食堂的门口，冲进里面。
食堂打开的玻璃门上密布猩红的文字，散发着古怪的气味。
[我校食堂环境卫生，烹饪设施齐备，进货渠道正规，工作人员充满热情。用餐环境经过精心布置，是学校的一道风景线。每日菜肴都由校长用心设计，争取做到搭配合理，营养丰富，连校长本人吃着都说很好！请学生务必遵守《用餐指南》，养成良好的饮食习惯。
⑴食堂不接待差生，差生用餐是浪费食物。
⑵不要浪费食物。
⑶食堂仅提供早餐和晚餐，11~17点不对外开放。
⑷用餐完毕后，将餐具放到指定的回收地点。
⑸厨房重地，学生误入。]
白青走进食堂，正好看到十几具活尸跌跌撞撞地冲进一道小门之中。一阵“嘭嘭嘭”的声响之后，彻底安静下来。
霍少少走到尸体们消失的门前，看到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厨房。
尸体跑进厨房了！
霍少少正要往里面看，都被一堵肉墙挡住视线。他退后一步，一个体重超过三百斤，活似一座肉山的大胖子走出来。通过厨房的门时，胖子需要微微侧身才不会卡在门框里，他的身上穿着雪白的厨师服，衬托得皮肤更加青紫灰暗，一双长着长毛的腿挤满肉褶子，粗壮得好似象腿。他没有穿鞋，赤着脚。每走一步，地面都会小幅度的震动。
白青注意到，他头上的厨师帽是长在头皮里的，一对耳朵很大，大得和身材比例不符，拖拉着，畸形而怪异。
暂且可以称呼他为诡厨师……
“唰——”
诡厨师挥手，手里提着的尖刀插进餐桌。
坚硬的不锈钢餐桌简直像一块豆腐一样，直接被刺穿了。
这一瞬间，霍少少的胸前浮现出甲胄的虚影。
诡厨师睁着大得像同龄一样的眼睛，盯着霍少少看了一会儿，拔出尖刀，转过小山一般的身体，走进厨房里。
餐桌上，一只被劈成两半的蟑螂腿还在弹动。
霍少少发现诡厨师不是要动手，虚影没有凝聚成实体，直接消散了。
厨房里传来奇怪的动静，不一会，诡厨师端着一个托盘重新走出来。他弯腰将托盘里的铮亮的三个不锈钢碗放在三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回到厨房。
白青坐下来，看向不锈钢碗里的肉。
应该是和某种黑色的调料一起炖煮的，麻将块大小，熟透了。只能看出是肉，但分辨不出是什么肉。
霍少少同样坐下来，皱着眉头说：“肉是他从厨房里端出来的……”
“废话，”丁芙翻着白眼坐下来，按压筷子篓。一双筷子吐出来，她递给白青，说道：“我又不瞎。”
霍少少不理丁芙，对白青说：“那些尸体刚跑进厨房里，他就从厨房里端肉出来……所以，这是什么肉？”
白青没有接丁芙递过来的筷子，怀疑有诈。她转过身，从背后的筷子篓中取出一双筷子，夹起黑乎乎的肉，放在嘴里。
嗯……比想象中好吃一点。
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白青慢慢咀嚼着，把肉嚼烂，吞下去。
霍少少看她的眼神变了。
白青又夹起一块肉，吃了。
丁芙筷子没递出去，也没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收回手，自顾自吃起来，嘴里不住的抱怨。
“好硬，怎么不炖得烂一点。”
她看到霍少少的一言难尽的表情，故意说：“不过还是香的。厨师手艺虽然不行，但胜在食材够好……我听说，人肉又被称为香肉……”
白青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吃得认真。
她很清楚，这绝对不是人肉。人类的血肉对诡异有巨大的吸引力。诡异都不够吃，哪舍得分给他们。而且，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刚跑进去的活尸，哪这么快炖熟。
按照规则，食物不能浪费，肯定是要吃完的。
白青吃下最后一块肉，拿起碗。她在食堂里寻找指定的碗筷回收地点，却没有找到。唯一没有检查过的就是连接厨房的唯一一扇橱窗，她拉开橱窗的挡板，赫然看到一张挤满玻璃橱窗的脸，像一块过分油腻的大饼。
……诡厨师一直躲在挡板后面，悄悄地看着用餐的人。
白青脸色都没有变一下，问道：“用过的餐具放在哪？”
诡厨师退开一步，被他庞大的身体挡住的惨绿色餐具回收箱赫然出现在眼前。只是，要把餐具放进去，就要将手伸进窗口里。
诡厨师双手背在身后，没有离开的意思。
白青猜他背后藏着一把刀。
白青弯腰，诡厨师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却见白青身后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接过白青手中的碗，裹着蓝色衣物的手臂继续往前伸，伸进橱窗里。整条胳膊几乎卡在窗口中，终于是把碗放进回收箱里了。
正当无名阴差要收回手的时候，诡厨师忽然以不符合身材的速度，伸出藏在背后的双手。他两只手上各握着一把尖刀，刀锋破开空气，发出“唰唰”的响动，快如闪电，径直砍向无名阴差的手臂。
无需砍中，哪怕是刀刃挨着皮肉，手臂恐怕也会直接断裂。
白青早有所料，无名阴差心有防备，动作更快。只见他手臂不往后撤，反往前一送。勾魂锁链攀着他的胳膊，爬向诡厨师，如捕猎的蛇，一口咬住猎物，再不松开。
“勾魂——”
随着无名阴差一声大喝，沉重的木枷锁套在诡厨师的头上。
诡厨师太过肥胖，木枷深深陷入他的脖子里。他若是个人类，脖子已经被勒断了。
诡异却是不会被勒断脖子的，就算脑袋脖子分家也不会死掉，但他的脑袋也无法再立在脖子上，只能垂向一边。远远看去，简直像是脑袋和脖子已经分家，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肉皮还牵拉着脑袋，不至于掉落。
几个走进食堂的学生被吓得转身就跑。
白青：“……”
一顿饭不吃也饿不死。
学校里一般没有学生不得攻击食堂大厨的规矩，二者没有内在联系，基本扯不上关系。不像学生和老师，天然有无数条条框框埋藏在简单的关系之中。她对大厨动手，不会触犯隐形的规则。
白青本打算把大厨带走，没想到无法把他拖出食堂。
可能是大厨本就不能离开食堂吧。
她只能放弃了。
离开食堂的时候，她余光瞥见霍少少双手握着一把巨斧，斧头漆黑，材质和曾出现在教室里的手套类似，都是流光溢彩的黑，散发着神秘的气息。斧柄却极为华丽，镶嵌着各色宝石，还铭刻着繁复而美观的花纹。
无名阴差告诉白青，巨斧是C等级诡异。
霍少少竟然是C等级镇诡者！！！
只见斧头触碰到不锈钢碗的肉，黑色的肉块分解为细小的颗粒，被斧柄镶嵌的宝石吸收。
霍少少欲收起诡斧，斧头却是不满地挣脱他的手，落在地上。仿佛在说，什么垃圾东西你就塞给我！不满之意，外人都能看得出来。
霍少少伸手一挥，诡斧重新变回卡牌，被他收进身体里。他一点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问题，嘀咕道：“就算不是人肉，黑乎乎的东西狗都不吃，本少爷绝不会吃的……”
饶是白青也有些无语了。他召唤出C等级诡牌，竟然只是为了让诡牌代替自己“吃”掉一碗肉。
而且，他刚刚是不是骂人了？？？
白青走出食堂时，没有听到丁芙呛回去，便懒得搭理大少爷了。
有人会教训他的。
丁芙不动口的时候，一定是要暗地里下毒手了。
土地公公站在食堂外面，对着白青一揖，神情有些难看。他觉得自己没办好事，面上无光。
白青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特意把他留在教室里，防的就是自己不在的时候有诡出没。
异常出现的时候，土地公公却被死死压在地底，无法冒头。
白青问：“当它出现的时候，你失去了辖区的控制权？就连把教室里的异常告诉我都做不到？”
考试的时候，白青可是让土地公公使用“封土为社”的技能，把整间教室划为自己的辖区。后来，也没有解除。什么诡异，如此霸道？
土地公公神情羞愤，解释道：如果对方是一个强势的，喜欢划地盘的诡，他就有可能会被驱赶，但他被赶走也没关系。只要土地庙还在，技能是可以用的。
呃……
土地公公被撵走的桥段，在各类神话著作中的确是屡见不鲜。
这顶多算是历史重演……谁让土地公公战力不强呢？文职人员嘛。
可以理解。
白青再请土地公公出来，不仅是为了询问教室里发生的事情，还想请他帮忙找出学生宿舍。眼看天空中透出的白光渐渐微弱，意味着夜晚即将来临。学生晚上是要回到宿舍的，但学校里只有两幢建筑物。
一幢是教学楼，另一幢是身后的食堂。
学校的面积不小，但放眼望去也能看到边界，却连第三幢建筑的影子都看不到。
它若不是隐形的，便是在地下。
这事交给土地公公去办，算得上专业对口。
如果他都找不到宿舍楼的存在，就能确定学校没有宿舍楼了。
土地公公见白青不仅没有责怪自己无能，还愿意把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办，丧着的一张脸重现春光，保证卖力办好此事。
他遁入地下，仔细寻找。
不多时，土地公公从地底下钻出来，带着白青来到食堂后面的一块土地上。他挽起袖子，请无名阴差帮忙，掀开一整块石板。
石板背面有字，依旧是用血红色的不知名墨汁写成的。
[本校资金充裕，建设有两栋宿舍楼，男女学生分开居住。学生宿舍设施完备，环境舒适。学习之余，每个学生都在宿舍里得到良好的休息。希望同学们遵守《住宿指南》，共同营造一个优秀的住宿环境。
⑴宿舍不在地上，处于地底。
⑵学生需要在晚上八点半以前回到宿舍。
⑶宿舍十点熄灯，熄灯后请保持安静。
⑷学生应当保持个人卫生，避免弄脏整洁的寝室。
⑸宿舍管理员辞职了。随机挑选一名学生在夜间替代宿舍管理员，代行职能。
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夜间都不得离开宿舍。]
规则的最下方，则有男生宿舍四个小字。
不等白青吩咐，土地公公就将第二块石板翻起来。规则是一样的，但石板最下方写的是女生宿舍。
石板下方，一级级阶梯通往地下，有昏黄的灯光照亮道路。
白青没有立刻下去，远远看到巧淑静走出教学楼。其实操场上还有别的学生，都是从教学楼里跑出来的。
现在的教学楼对学生来说，和地狱也没有差别。
巧淑静是白青比较有印象的学生，她招招手，巧淑静小跑过来，发现向下的阶梯，发出“哇”的惊呼声。然后，她看到石板上的规则了。
这些血红的墨字，本能的让刚刚经历过血腥事件的她觉得难受，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讶然道：“糟糕，现在已经八点了！我得赶紧通知其他同学回宿舍。”
说完，她来不及和白青说话，直接跑了。
白青本来就是想让她做这件事，提醒道：“别忘记5087同学。”
学号5087，全班第一老大爷，他现在应该还在教室里睡觉。
巧淑静急忙忙回头，慌乱乱应声：“我知道了。”
白青自己则扶着一侧的墙壁，小心地踩着略有些陡峭的阶梯，朝着下方走去。十步阶梯之后，又一个转角平台，再走十步，就能看到一楼的标识和一条长长的走廊。
“嘎吱——”
左边第一间房的门被推开，走出一个身上披着床单的怪人，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手里拿着手电筒，手电筒的光射向白青。
白青连忙抬手挡住强光，问道：“你是谁？”
床单怪人声音粗犷，“我是宿舍管理员。”
听得出来，他是男性。
《住宿指南》第五条，宿舍管理员辞职了。代理的宿舍管理员是从学生里挑选的，这是一名学生？
白青见他动作迟钝，伸手扯下他披在身上的床单。
宿舍管理员尖叫一声：“啊！不要看我——”
白青已经看到他的模样了。他面色青白一片，皮肤上布满褐色的尸斑。最恐怖的是他的眉毛已经全部掉光，额头上长满脓疮……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见白青没有被吓住，稍微冷静一点了。但他还是不愿意自己丑陋的样子被看见，抓起床单裹住自己。这说道：“我进宿舍之前还好好的，进来没多久就开始慢慢变得像一具尸体……呜呜呜，学校就不该把宿舍建在地底。哪有活人住在地下的，只有死尸才睡在地底。”
哒哒哒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男生……代理宿管说：“每间宿舍的门上都贴着学号。你先找到自己的宿舍吧。又有人来了！我得先去忙了。”
“等等，”白青叫住他：“你进宿舍多久了？”
“下午两点多钟进来的。”
提到这个，代理宿管有话说：“我之前还觉得被选中暂替宿管，不用参加考试运气很好，谁知道还不如考试……不过其实都一样，学生在宿舍住上一晚上，都会变得和我差不多。呜呜呜。”
可是规则不允许学生夜间离开宿舍。
白青掏出一面小镜子，仔细观察镜中的自己。她的眼角出现了一条细纹……这不是错觉，也不是自我暗示。白青对人类的皮肤肌理有着很深的认识，对自己脸上的每一条纹路了然于胸。
十八岁的少女，眼部也不易出现干纹。
若是在宿舍里待一晚上，明早的自己或许还活着，但恐怕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必须想办法……目前诡牌，面对这种情况是无用的。
等等。
这种“尸化”，应该能算是负面BUFF吧。
脑中灵光一闪，白青想起一位可以驱除负面BUFF的阴神。
……先找到寝室，再制作诡牌吧。
第32章 镜中女人
白炽灯闪烁, 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阴暗的走廊。白青继续往下走，越走越深，直到来到地底四楼, 才找到自己的寝室，她推门进去。
宿舍狭小，且没有窗, 一股呛人的霉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一阵轻咳，好一会才停下来。
虽说是鸽子笼一般的屋子，但四张铁床的设计极大的节约了空间。上有床铺，下为桌子, 桌底有柜子, 还能放下一只独凳。
这样的配置, 也足够四人勉强居住。
白青关上门。
对她来说，制卡不需要安静的环境，但保证一下别有人使坏，还是很有必要的。
无名阴差守在门口, 土地公公待在屋内。
白青取出一张D等级的空白卡牌, 攥在手中, 默默在心中构思：常驻酆都的阴神, 打交道的都是鬼魂, 对于治病救人、驱除瘟疫之类的事情可不怎么在行。
总公司没有擅长该业务的员工，可以把眼光放远一点嘛。
前有土地公公的例子，白青自然得在地府驻人间办事处寻摸一番。
地府驻扎阳间的最高级别地方官为城隍，有守护城池, 管理生人亡灵的职责。
城隍崇拜由来已久，是民间的普遍信仰。
这位古老神灵的庙宇遍布华夏每一座城池, 祭祀活动往往声势浩大。
各地城隍还有不同的爵位等级。县为四品，州为三品，府为二品，京城和五座大城市的城隍爷高居正一品①。
且城隍爷各有尊号。
白青若想借应天府城隍的形象制卡，请的便是“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不同级别的城隍，辖下部属的数量自然不一样。
城隍爷官署中协助办事的官吏以司区分，有三司、六司甚至到廿四司或卅六司之说。各司名号不一，全凭城隍爷的喜好。
白青家和城隍庙的距离不远，步行也不过二十几分钟。小时候，凡有庙会活动，她一定不会缺席。
这位市城隍有廿四司辅吏。其中，“驱疫司”以驱除瘟疫为主职。
白青正是要借用此司的形象，制作出一张诡牌。
想到这里，一尊神灵塑像从记忆的洪流中飘来，于白青脑海中浮现。她屏气凝神，感知诡能。随即，顺畅进入一片广阔的天地之中。
这里，正是白青的意识海。她指引着空白卡牌，吐出其中诡力，小心揉捏，大胆勾勒，口中念道：“城隍下辖，驱疫之司。红脸小吏，天生怒目，髯长二尺有余。身着绿袍，腰缠赤带，安然端坐堂前。受酆都敕令，驻阳间办事。栉风沐雨，劳而不怨。以一司之力，保一地不受瘟疫之扰。”
“五瘟使者”
“魍魉疫鬼”
“速速离开！”
话音未落，诡牌已成。
一位英气逼人的，胡子垂到膝盖上的健壮大汉瞪眼看着白青。他穿着一身文绉绉的衣服，坐在贡台之上，身后影影绰绰，似乎有几十数百属下焦急等待着。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要全部出动。
由于驱疫司是城隍爷下辖的一个衙门，称作“太医院”也无不可。白青不知道首官的真名，害怕制卡失败，便取巧直接造出一张“多人”卡牌。这也是从宠物诡牌的制卡理念中得到的灵感，算是现学现卖。
白青退出意识海，看向手中的诡牌。
诡名：驱疫司（城隍之下，廿四司之一）。
等级：D
能力：1、驱除瘟疫，驱疫司辖内（驱疫司辖区最大可和城隍辖区重合），不允许有瘟疫存在（疫病类负面BUFF无效）。
2、城隍辅吏【隐藏技能】。
驱疫司不能自己设置辖区，因此，这个技能只能借助土地公公的“封土为社”生效。
白青招招手，先请出驱疫司。
手中卡牌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见，随即，首官瞪着眼睛出现在白青的身旁。
他双手抱拳，对着白青折腰一拜，这才重新站起来。威风凛凛，气势磅礴。
丁芙正好推门进入，看到驱疫司一愣，上下打量他，略带疑惑问道：“他是诡牌吗？”
白青“嗯”一声，对于丁芙的到来，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因为宿舍门上贴着学号，5089号和5091号并列在同一排。
“他更像是人，一点也不像诡。你的诡牌都是人形诡哎，很特别哟。”
白青不觉得自己很特别，上个诡域里遇到的甘源还不是一样。据他自己说的，他只是个很苟镇诡者，照样有3张人形诡牌握在手中。
可见镇诡界虽然觉得人形诡牌不够优质，但拥有人形诡牌的镇诡者并不少见。
白青让驱疫司在土地公公的辖区内使用新技能，只见他“哈”一声，坐下。立刻有黑色的烟雾从地板上钻出来，丝丝缕缕，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驱疫司瞪着眼睛，喊一声：“驱除瘟疫。”立时，身后有无数透明的影子飘出来，将黑色的烟雾赶离黄色光芒笼罩的地方。
大约三十秒后，黑色的烟雾不再冒出来。驱疫司对白青点点头，意为：瘟疫已散，不辱使命。
丁芙拍手笑道：“呀！有你出手，给我省事了。”
看来她也知道待在宿舍里，会受到负面BUFF的影响。
驱疫司看向这个对自家镇诡者没什么敬意的人类。
丁芙歪头：“他为什么瞪着我？”
白青不愿意驱疫司被误解，否认道“没有，我的诡牌只是天生眼睛比较大。”说完，她却感知到驱疫司的愤怒。
啊！原来驱疫司是真的在瞪丁芙……
那也没关系。丁芙精神状态堪忧，的确不讨人喜欢。
自己的诡牌只是嫉恶如仇而已，不是他的错。
丁芙捂着鼻子打了一个喷嚏，嘀咕道：“谁在骂我。”然后，她拖着箱子往里面走。回头，问白青：“你睡哪张床？”
白青指向身旁的床铺。
丁芙点点头，将行李箱放在地上，蹲下来。低头解锁，打开箱子。
人类都是有好奇心的，白青早就想知道她箱子里装着什么了。不由向左挪动半步，探头一看。只见硕大的行李箱被塞得满满当当，里头蜷缩着一个和真人等高的、皮肤柔软、质地逼真的硅胶娃娃？剩余的一点点空间，则放着一个相框。
丁芙先把相框拿出来，放在书桌上。
正当白青以为她选的是自己旁边的床位时，她又温柔地抱起行李箱里的硅胶娃娃——公主抱，然后，准备爬上白青斜对面的床铺。
“咚咚咚——”
宿舍的房门被敲响。
白青打开门，巧淑静气喘吁吁站在门口。她看到白青，那种和熟悉的朋友分到一个寝室的快乐，自然而然从脸上浮现出来。
“我差点赶不及进宿舍楼，还好在宿舍大门关闭前进来了……5088同学腿受伤，没办法下楼梯。他又是男生，我不能进男生宿舍。幸亏有 5090同学帮忙，他真是个好人！而且力气很大，可以直接连轮椅一起把5088同学抱起来。我把5088拜托给他了，他也拜托给我一件事……”
巧淑静走进寝室，看到抱着大娃娃正在往上爬的丁芙，吓得后面要说些什么都忘了。
“这是？？？”
丁芙笑眯眯转过头，对她说：“同学，帮我一下呗。梯子太窄，我一个人抱着男朋友上床有点艰难。”
巧淑静下意识应下，但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啊！她“咦”的一声，摇头道：“这是女生宿舍，你带男朋友回来，不合适吧？等等……这个好像不是真人？？？”
“不帮忙算了。”
丁芙嘻嘻一笑，胳膊环住“男朋友”前胸，单手掐住腋下。自己先爬上床，然后用力一拖，比她还高一个头的“男朋友”就被抱上床了。只是，床太窄，一男一女躺在上面很拥挤。
“男朋友”的手臂被挤出床铺，自然地垂下来。
这只手指腹光滑细腻，没有茧子。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缝干净。手臂几乎没有汗毛，毛孔细腻……等等，毛孔？
白青向前两步，正要仔细观察“男朋友”的手。
丁芙却忽的跨坐在“男朋友”腰上，牵起“男朋友”垂落的手，捧在胸前。一脸痴迷的表情，柔声问：“你冷不冷啊？”
“男朋友”自然不会回答。
白青只能确定“男朋友”不是活人、不是诡牌，但他是不是硅胶娃娃就不确定了。
如果不是仿真娃娃，他会是什么？
丁芙之前一直表现出对白青的兴趣，现在却是所有注意力都在“男朋友”身上。若不是白青一直盯着“男朋友”，她似乎都要忘记宿舍里还有其他人了。
“喂！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的男朋友看啊？！”
丁芙表现得如同一个热恋期的失智少女，对恋人的占有欲超强。
白青没有因为她的话，移开目光。其实，“男朋友”在高处，她在低处，只能勉强看到“男朋友”的半张脸。可她凭着多年在入殓行当历练的眼神，竟然无法确定“男朋友”到底是什么。一时觉得那是一具尸体，一时又觉得那就是一个硅胶娃娃，只是做得过分逼真。
白青直接问出口了。
丁芙怪异地看她一眼，嘻嘻笑起来。狡黠的眸中流露出艳光，伸出一根手指，娇滴滴地勾了勾。
“你真的想知道的话？上面，我让你摸一摸。”
一时间，竟妩媚得像一条修炼成精的蛇。
白青尾骨一酥，心神荡漾，连忙屏气凝神，侧过脸不再看丁芙。她一直对丁芙有很深的警惕心，觉得对方行事毒辣阴狠，而且诡计多端。肯定是不会上床的，更不会去摸“男朋友”。
丁芙见她不答应，无趣地撇撇嘴，问巧淑静：“你选哪张床啊？”
巧淑静左右看看，注意到丁芙对面的桌子上有一个黑色的相框。相框里是一张黑白的人像——一个男人的相片，能看出来长得还不错。却是一张哭脸，而且眼睛是闭着的。
巧淑静问：“这里有人吗？”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和白青睡一边。进学校以来，唯有白青会带给她安全感。而且，她也不想挨着一对小情侣。
“没人，这张照片是我的。”
“那你能把它放在你的桌上吗？”
“不可以哟。”
丁芙抚摸着“男朋友”的脸说：“他需要时刻看着我们才行~”
“这只是一张照片，而且照片里的人眼睛是闭着的。”
“他受不了的时候，会睁开眼睛的。”
这话鬼气森森，巧淑静吓了一跳。她不确定丁芙是不是在开玩笑，小心翼翼道：“冒昧问一句，这张照片里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老公。”
巧淑静：“……”
白青把头转过来：“……”
让老公看着老婆和男友睡一张床，的确是死掉都会忍不住睁开眼……白青发现盲点，巧淑静同样发现了。她问：“你的老公还活着吗？”
“当然已经死了。”
丁芙理所当然地道：“不然，我随身带着他的遗照干嘛？”
巧淑静：“……”
白青：“……”
寝室里至少沉默了半分钟。白青咳嗽一声，从奇怪的冲击中回过神来，问巧淑静：“5090拜托你什么啦？”
话题转移，让巧淑静暗暗松一口气。
“他让我转告你，尽快找到能改变《指南》中规则的东西。”
规则可以改变……
白青不知道霍少少是在诡域里发现了什么，还是上过大学的人知道的本来就比她要多……她看向丁芙，丁芙明明听到了，却半点不吃惊。
这让白青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可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霍少少应该也不清楚……白青走出寝室，巧淑静跟出来。直到来到一楼，她才想起问白青：“我们去哪？”
白青：“……洗漱，《指南》要求学生保持个人卫生。一楼有盥洗室。”
寝室里连卫生间都没有，洗澡只能到盥洗室里。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土地公公的小庙不能跟随她移动位置，而土地公公的辖区又太小。行走时，她还是会受到负面BUFF的影响。白青加快步伐，走进盥洗室。
盥洗室意外的大，叫做澡堂也可以。
外间是储物间、梳妆台，放着简易的洗漱用品，连吹风机都有。
里间全是用水泥浇筑的小隔间，用防水帘隔断。白青拉开帘子，见里面还放有洗发露、沐浴露、护发素和一次性的浴巾，甚至有换洗的衣物。
女生想要好好洗个澡、洗个头，几乎是不会缺什么的。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镶嵌在隔间里的全身镜。这是害怕学生洗澡时冲不干净泡泡吗？
巧淑静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说道：“我想洗个澡。你能等我一会吗？”
白青点头，她也准备洗漱一下。
两人在相邻的隔间洗漱，白青将此地的“瘟疫”驱散。这才拿起帘子，打开花洒顶喷，出来的水清澈透亮，没有异味。她脱下衣物，温热的水淋在头皮上，让人舒服得呼出一口气。
洗发露和沐浴露都没有怪味，白青挤一些涂抹在头发上和身上。
虽然洗漱产品生产商不详，还有过期的可能性……它们根本没标注上生产日期和保质期，但黑漆漆的肉都吃下去了。外用的东西，就不要太在意了。
洗澡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反而是不洗不行。学生必须洗漱，那么就算有危险，也不会立刻危及性命。不过，单个的倒霉蛋也许会遭遇意外。
白青洗得很快，冲干净身上的全部泡沫时，进隔间还不到三分钟。她踮起脚尖，从置物架的最上方扯下一次性的浴巾和干发帽。低下头，先裹上干发帽，避免水一直顺着发丝滴落在肩膀上。
再抬头来，凑近镜子。
她眼睛好像进水了，有点不舒服。
镜子蒙着一层水雾，照不出清晰的人影。白青用手一抹，镜中出现她的脸，被水汽熏蒸得红扑扑的。眼睛有点红，她凑得离镜子更近，取出一根卡在下眼睑里的睫毛。再退开半步，却见镜中的门帘拉开一半，隔间外面的走廊上站着一个长发的女人。背对她，穿着白裙子，长发及腰，发丝凌乱。
白青转过头，隔间的门帘是拉上的，而且遮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自然也没什么站在走廊里的女人。
她回过头，镜中又是另一幅景象。
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已经从走廊移动到隔间的门口，身体微微扭转，一只手撩开闭合的半边门帘。那只手是灰褐色的，关节异常膨大。手背青筋勃起，漆黑的指甲上沾满血污。
头发挡住她的脸，白青看不到她长什么模样。心中却并不慌，定定地看着镜中的女人。口中喊道：“巧淑静？”
她当然知道镜中女人不是乔静姝。
隔壁的水声一直没有停，白青想确定一下巧淑静的情况。
巧淑静没有回应。
白青提高声音，喊道：“5087？”
“哎！”
隔壁的水声停下来。
“怎么啦？”
白青说：“没事。”
她慢慢往后退，一直退到后背挨着门帘，还是没有移开目光。刚刚她只是回头，镜中的女人就挪动位置，缩减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而盯着镜子时，女人没有动。
只是，她背脊能清晰的感觉到湿漉漉的门帘，但镜中的她，却是快和白裙女人贴在一起了。这让她觉得，似乎有一丝丝凉气在往后颈吹，而且女人的发丝扫过她的胳，冰冷冷，有点痒。
白青鸡皮疙瘩冒起来，伸手摸索着去扯门帘。
扯不动。
哦，女人抓着门帘的。
白青收回手，将浴巾裹紧一些，说道：“你挡着我了。”
镜中的女人没动，也没有说话。
白青面色一冷，知道女人是不打算放过自己。她一脚踩在女人赤裸的脚上，踩中了。这不奇怪，她上个诡域里踩甘源的小诡也没有落空过。那还是一只会动的，踩一动不动的，更不会踩空。
她奇怪的是好像真的踩到东西了。
果然，女人能拉住帘子，通过镜子影响现实。她也可以通过镜子，影响镜中的人。
女人的身体微微一颤，想要挪开脚。
白青从女人的反应知道，没有真正触发杀人规则时，女人不能对自己动手。她没有松开脚，狠狠碾动，冷冷道：“还不让路吗？”她薅起一把弄得自己很痒的头发，直接把白衣女人扯得弯下腰。
镜中，女人疼得蜷缩着身体，没有被踩住的一只脚不停地抖，不住摇晃脑袋。
白青蹙眉，“你还挺执着的……”
一般到这种程度，怎么都该求饶了。
白青读书时是干架小能手，理论知识扎实，实践机会挺多，练就一身把人打疼却不会留下明显痕迹的高超技术。
她觉得按照女人的反应，应该是到极限了。
“看来，你非逼我动真格的。”
白青话音未落，只见女人伸手，撕下一块头皮，再卸下自己的腿。连滚带爬，朝着走廊爬去。
她狼狈的动作，诉说着无比的委屈：你不松开，我怎么让路……
诡也是会流血的，它们真正的血是黑色。
白青丢掉一坨血糊糊的发丝，挪开脚，无语地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脚，抱怨道：“既然同意让路，就不要摇头啊……搞得这么血腥。”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镜中女人闻言，摔倒在走廊上。背脊剧烈起伏，浑身发抖……就在白青以为她要冲回来和自己拼命的时候，白裙女人重新爬起来，跑掉了。
第33章 卧龙凤雏
白青刚从隔间里出来, 就撞上披散着头发的巧淑静。她的头发已经擦拭过，没有滴水，身上穿着学校提供的换洗衣物。
这时, 陆续有女学生走进澡堂。
两人来到外间，白青看着梳妆台面的镜子，微微蹙眉。不过, 直到两人离开澡堂，白裙女人都没有再出现。
巧淑静提议：“快要十点了！我们赶紧回宿舍吧。”
白青点点头。
两人回到宿舍，关上门。丁芙和“男朋友”面对面搂成一团，似乎已经睡着了。
巧淑静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说：“好困啊！我也睡了。”
“先别睡, ”白青从包中取出卷子, 放在桌子上。说道：“十二点之前要把卷子做完。”
既然是每日测试, 当日肯定要做完卷子。至于谁改卷子，就无需学生操心了。
巧淑静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哈欠一个接着一个，说道：“我先睡一会儿。”
白青坐下，从笔筒里取出一支笔。刚填完学号, 又站起来。
“现在九点四十, 十点就熄灯了。”
巧淑静脱下鞋, 抓着楼梯往上爬。
“熄灯不要紧的, 桌上有台灯。我睡半个小时再起来……”
她见白青朝着自己走过来, 翻身上床，挤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问道：“还有事吗？”
白青说：“笔没墨了。借你的笔用一用。”
“你随便拿……”
白青从她桌上拿了一支笔，视线落在黑白相片上。
照片里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正狠狠地瞪着对面床上的狗男女。
如果巧淑静有注意到照片，就会发现异常。
可是, 巧淑静全程没注意照片。
可她怎么会看都不看照片一眼的？这张令人在意的照片，可是放在她的床下呢。除非，巧淑静根本不知道照片有猫腻。
白青已经确定，床上躺着的人根本不是巧淑静。
那她是谁呢？
白青仔细观察巧淑静的脸。
巧淑静脸上有三颗小痣，都长在左脸上。这一个巧淑静的脸上也有痣，却都长在右边，让她瞬间联想起镜子里出现过的白衣女人。
众所周知，镜像是反的。
这一个巧淑静是从镜子里出来的东西。
白青重新回到自己的桌前，没有用从巧淑静的桌上拿到的笔。她的笔是有墨水的，借笔只是个借口。她刚坐下没多久，寝室就熄灯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嘎吱”一声响，寝室的门被推开。一道鬼影飘进来，停在白青身边。
“啪嗒——”
白青打开台灯，寝室重新被照亮。
“是你啊！”
原来，诡影正是披着床单的代理宿管，他看到白青，还有点小惊喜。
白青放下笔，问道：“你是来检查宿舍的吗？”
“宿舍都已经检查完了。你们寝室没人违规。”
白青：“……”
丁芙居然没有违规吗？
“那你来干什么？”
宿管看起来似乎是人，但危险性不小。
宿管说：“我回来睡觉啊。这间是我的寝室。”
白青：“……你不是宿舍管理员吗？”
“是啊！但我本质上还是学生。活儿干完，还是要回宿舍的。”
“那你也该回男生宿舍吧？”
“我是女生，怎么能去男生宿舍！”
宿舍管理员瞪着白青，把裹在身上的被子掀开，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现在的样子是有点难看，但是男是女还是很好分辨的吧？”
白青听着他粗犷的声音，看着他高壮的身躯，凝视充满阳刚之气的脸庞。实话实说：“很好分辨，你就是男性。”
她心想，要让我相信你是女的，除非你脱裤子。
不过她对着已经开始腐烂的宿舍管理员，实在说不出耍流氓的话。
之前见到宿舍管理员的时候，对方遮遮掩掩，不愿意自己丑陋的样子被看见。白青看得不够清楚，现在才发现，宿舍管理员的头发里长的不是脓疮，而是皮肉在腐烂。
宿舍管理员叉腰、皱眉、噘嘴，做可爱状。
“你再开玩笑我生气了。”
“他真的认为自己是女性。”
丁芙的声音响起。
“你就不要纠正他了。受诡域影响的人类，皆认为自己是学生，唯有他独树一帜，打心底认为自己是女学生。哈哈哈，破坏人家的美梦对你有什么好处。而且，你也叫不醒他。”
白青……白青重新坐下来，拿起笔。
宿舍管理员嘀咕道：“你们还挺爱开玩笑的……”半点没有怀疑自己的性别。
他脱下鞋子，爬上白青对面的床。忽的，发出一声低低的抽气声。
“姐妹，你床上有个人……”
丁芙嘻嘻一笑说：“我当然是人，难不成是诡啊。”
“我是说，你床上还有一个人。”
“他是我的男朋友，”丁芙说着，搂着“男朋友”的腰把他扶起来，还抓起“男朋友”的一只手对他晃了晃。
“怎么样？帅吧。”
“挺帅的，是我喜欢的类型。你在哪买的？不是只能做抱枕吧！如果有成人功能，我也想买一个。”
“你很有眼光，不过‘男朋友’是买不到的。”
“噫噫噫——你男朋友的眼睛里好像有东西，是虫吧？”
“你居然能看到。哦，大概是因为你快死掉了，比生机勃勃的人更容易发现蛊。”
宿管倒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
他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可能快死掉了。
“蛊是什么？”
“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不过，你能看到蛊，我可以破例告诉你，怎么才能获得一个‘男朋友’。”
“你说说看。”
丁芙对面的床上坐起来一个人，正是巧淑静。她打了一个哈欠说：“得起来做卷子了。”
宿管“嘘”一声，提醒道：“姐妹，你声音太大了。熄灯之后要保持安静。”
“谢谢啊，”巧淑静下床，坐在桌前。
丁芙没有管她，继续说：“从小，你需要生活在虫子窝里。长大之后，杀死逼你和虫子一起生活的哥哥，你就能拥有一个男朋友了。”
宿管处于一种比较特殊的状态，他没有害怕，也不觉得丁芙古怪。只有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好奇的问：“你这个哥哥，他是亲的吗？不瞒你说，骨科戳中我XP了。”
“不是的。哥哥养了很多孩子，我是其中之一。”
宿管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问道：“他养大你，然后喜欢上你了。”
“不，他不喜欢我。他养大我，为的让我嫁人。”
“嫁给谁？”
“嫁给他。”
丁芙指向对面桌上的照片。
巧淑静声音没有起伏地说：“这张照片笑了……笑得好恶心。”
宿管“嘘”一声。
“姐妹，你小声点！”
“照片真的笑了……”
“让你小声点啦！照片笑了有什么奇怪的。你的指甲一直在桌子上摩擦出‘沙沙’声才奇怪好吧。”
巧淑静狡辩，“我在写卷子。”
“卷子呢？”
“桌上。”
“笔呢？”
“手上。”
“胡说八道。你下床之后，一直没有开灯，黑漆漆的怎么写卷子。”
“……对呀！黑漆漆的，你看错了。我桌子上有卷子，手上有笔。”
“我是宿管，黑暗中也能视物，我看得可清楚了。”
“我桌上真的有卷子，手上真的有笔。”
白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放下笔，说道：“卷子压在床垫的下面，笔在我的手这。每个人的桌上，只有一支笔。”
巧淑静：“……”她转过身，面对白青。
白青桌上台灯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眼珠子特别黑，脸特别白，犹如鬼魅。她盯着白青看了半天，都不见白青害怕。只能转过头，对丁芙说：“好无聊，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丁芙问：“什么游戏？”
巧淑静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诡镜游戏。”
丁芙脸上笑嘻嘻，眼里却闪过狡黠的光：“不好，玩结婚游戏吧！谁赢，我把老公送给谁。”
宿管举手：“我我我，我想玩角色扮演的游戏！谁赢，我就把代理宿管的职位送给谁。”
这个寝室都是什么卧龙凤雏……
白青站起来，拿起笔和卷子，对宿管伸出手：“借用一下你的手电筒。”说着，她打开寝室的门。
三个人一齐发问：“你去哪？”
白青淡淡道：“你们太吵了。我去澡堂做卷子。”
三人：“……”
白青走出寝室，外面一片漆黑。好在有借来的手电筒，她没遇到奇怪的东西，便顺利到达澡堂。
澡堂居然亮着灯。
白青在趴在梳妆台上写卷子，十多分钟后，觉得脖子有点酸，抬起头来。并不意外，看到镜中又一次出现穿着白裙子的长发女人。
她站在储物柜旁边，背对白青。
白青回头，后面什么都没有。
再次看向镜子，长发女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身体侧着，还是看不清脸。
白青笑着说：“你是学校的诡，应该会做卷子吧？”
长发女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整只诡颤抖起来。
白青确定了。
这就是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一只……姑且称呼她为镜诡吧。
镜诡点点头，招手。
白青看懂了。
“你是说，你会做卷子。请我把卷子带进镜子里……”
镜诡点头。
白青温柔地问：“怎么进来？”
镜诡做出一个转头的动作。
“这样吗？”
白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天真一点，转头看向后面。等她再转过头，便看到镜中已经不见长发女人的身影，只剩下自己。
自己的面貌模糊不清，变成长发遮住脸的长裙女人。
女人抬起手，直接伸出镜外，扯住白青，往里面一拉。
白青只觉得身体如撞破一层隔膜，霎时便来到镜中的世界。抬头一看，却见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一个女孩抱着自己膝盖坐着地上，头深深的埋在□□。
那是真正的巧淑静。
白青对镜诡说：“十二点之前，卷子要做完。”
镜诡的头发遮住面颊，口中发出尖锐的笑声，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天真：真以为我会帮你做卷子？现在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动手，去死吧你。
她尖啸一声，朝着白青扑来。
白青并不闪躲，身后逐渐勾勒出四道诡影。
第34章 关爱好人
一片纯白的空间里, 镜诡趴在地上。雪白的连衣裙像一朵盛开的莲花，黑色的长头发如同随波漂荡的水草，有节奏的摆动着——这一切都是因为诡镜在发抖。
她的面前是一张摊开的卷子, 灰色的手指小心地捏着笔。
这是最后一支笔了。
她的身边静静躺着另一支笔的尸体。
她的身后，站着四只诡。
白青淡淡道：“我总共只有两支笔，你再捏碎就没有了。”
她走向巧淑静, 蹲下来，轻拍像只鸵鸟一样蜷缩着的女生的肩膀。
巧淑静抬起头，看到白青。脸上先是露出惊喜的神色，然后难过地哭起来。
“你也被抓进来了……”
“我不是被抓进来的，我是来找东西的。”
白青要找的是能够改变《指南》规则的东西, 霍少少说话还是有点可信度的。她不知道, 这件东西是什么, 但她知道，这件东西绝不会被藏在学生寝室里面。
学生寝室鸽子笼大小，藏不住东西。这件东西放在学生寝室里，一定会被找到, 等于是白白送给他们。
那么, 能藏东西的只有公共区域了。
每一层楼都有厕所, 白青上下楼的时候, 已经检查过了。
没有！
澡堂, 白青来过一次了。
发现巧淑静是假的，她就在想，那真的巧淑静在哪里呢？当即决定再来澡堂一趟，确定镜子里面有没有另一个空间。
果然, 她猜对了。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巧淑静从怀中取出一根黑色的羽毛，递给白青。
原来, 她蜷缩成一团，并不是全是因为害怕，还是为了保护黑色羽毛
明明只是一根平平无奇的黑色羽毛，但看到它的瞬间，所有人都会觉得它很特殊。白青接过羽毛，立刻有种感觉：它能删掉一条规则。
想必巧淑静有过同样的感觉，所以死死护着它。
“哪来的？”
“我在这里捡到的。”
白青将她拉起来，巧淑静已经蹲麻了。此时双腿像针扎一样，她忍着，慢慢踱步缓过来。
这时，诡镜正好做完卷子，双手捧着递给白青。
白青问她：“你这样的诡有几个？”
诡镜伸出四根手指。
“另外两个呢？”
诡镜指向外面——男生宿舍。
白青又问：“如果我带她出去，假扮她的诡会怎么样？”
诡镜撩头发、摸耳朵一通比划，勉强传达“诡不能继续捕猎，只能回来”的意思。
巧淑静吸一口气，心中感叹：她运气真好。
那只镜诡正是因为忙着捕猎，才只是把她拉进来，没有立刻吃掉。
白青让镜诡把她们送出。
镜诡在四张诡牌的注视下，不敢磨蹭片刻。
白青离开之前，对她说：“卷子改出来，我要是没及格，明晚再来找你。”
镜诡：“……”
白青才不管诡异的心情，她打开手电筒，带着巧淑静穿过一楼的走廊，爬楼梯到宿舍“大门口”。尽管她要做的事情可能有危险，巧淑静跟着她不安全，但巧淑静独自回寝室，不死也得疯。
那还是跟着她吧。
所谓的宿舍大门口，其实是一个洞口。
大门是一块石板，石板还是白青亲眼看着掀开的。
这会，石板又盖上了。
这就算是大门被关上了。
白青仰起头，看到一行行猩红的文字。墨迹依旧湿润，文字像是才写成的一样，让她怀疑特殊的墨水根本不会彻底干透。
思索片刻，白青踮起脚尖，高高举黑色的羽毛。拿到羽毛的事后，她就明白黑色的羽毛该怎么使用了。
羽毛触碰到《住宿指南》第一条时，便从白青手中挣脱，质地变得柔软，如同一条绸缎，覆盖住“宿舍不在地上，处于地底”几个字。
霎时，异象出现。
白青脚下踩的阶梯猛烈摇晃起来，她和巧淑静各自贴着墙壁，勉强站稳身体。
“轰隆隆——”
宿舍楼拔地而起，如同一颗深埋在泥土里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长啊长、长啊长。冒出头的新芽自然和种子不一样，楼道也有变化。
白青头上的墙壁破开一个洞口——这就是窗户了。
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白青这才意识到，原来的宿舍楼里一直弥漫着一股霉味，只是习惯之后，她不觉得难闻了。
以至于这会闻到的空气，竟有些香甜。
一楼变成四楼，白青踩着最高的一级阶梯，爬出洞口，朝外面看出去，外面漆黑一片。只隐约能看到距离很近的地方，有另一幢楼的存在。
那是男生宿舍。
寝室虽然不在地底了，但还是不能出去。白青单手撑着墙，跳下来。
“我们回寝室吧。”
巧淑静还没从宿舍的变化中回过神来，傻傻点头。
“哦，好的。”
两人往下走，四楼变一楼了。
楼梯间都有窗户。虽然没有光照进来，但有风。
来到现在的一楼，白青推开寝室门。
“你回来啦？”
丁芙的声音响起，她坐起来
“这动静是你闹出来的吧，挺有本事的。”
白青没理她，走进寝室。
巧淑静的床上没人了。
宿舍管理员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呼噜声不小。
丁芙不依不饶，“我和你说话呢！”
“这么晚了。你不困吗？要是觉得和‘男朋友’一张床太挤，就把他塞回行李箱里。”
白青关上门，爬上床。
“赶紧睡吧。”
也不知道白青的哪一句话劝住丁芙了。
她没再说话了。
寝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早上六点，天亮了。
诡域的时间流速是正常时间的三倍，白青感觉自己还没睡着，天就已经亮了。寝室里的人都还没有醒来，她离开寝室，走出寝室楼，来到男生宿舍门口。
没有等多久，便看到霍少少走出来。
他看到白青并不惊讶。
“宿舍的规则是你改变的吧？”
“嗯，你那里应该也有一件可以改变规则的东西。你不会没找到吧？”
男生、女生各一幢楼，女生宿舍有改变规则的东西，男生宿舍也应该有。
霍少少拿出黑色羽毛，在白青眼前晃了晃。
“哼，本少爷岂会找不到它。若非你抢先一步，删除规则一的就是我。”
白青心想：早知道，我就再等等了。
手里没有羽毛，只能与手里有羽毛的人商量。
霍少少并不傻，“你来找我，想对哪条规则下手？”
“《学习指南》第七条。”
霍少少回忆片刻，说道：“校长办公室不在教学楼内……这一条啊，为什么？我以为你会选《学习指南》第三条，不进行每日测试。那样的话，我们会多出很多自由活动的时间。或是《学生指南》第三条，《学习指南》第六条，让普通人可以离开学校。”
“因为，只有先找到校长，才能够破除诡域。”
“校长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吗？”
“几份《守则》频繁提到校长，学校里校长地位天然最高。你不会没有意识到，它是诡域里等级最高的诡异吧？”
“……”
霍少少的确没有意识到，但他怎么可能承认。
“我当然意识到啦！可会不会太莽撞了。我只有一张C等级诡牌，不一定可以战胜校长。你是什么等级的镇诡者？”
白青说：“我可以是C等级镇诡者。”
霍少少：“……”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什么叫做可以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难不成她准备在诡域里制作出C等级卡牌，成为镇诡者？
“……行吧！就当做你真的能制卡成功好了。可是，若非我们的诡牌刚好能克制校长，就得有三到五张C等级诡牌合作，才能使它彻底死机。你别忘记，这里是他的地盘，规则对他利好，而且还有别的D等级诡异。”
白青已然发现，CD两个等级的诡域，危险程度的确是完全不一样。C、D等级诡域里的诡都比D聪明一些，不全被本能驱使，还知道害怕。
白青问：“你身上有C等级的空白卡牌吗？”
“有啊！”
“有几张？”
霍少少直接被问无语了。
“嚇！听你这口气，本少爷有几张C等级空白卡牌，你就能制作出几张C等级诡牌？这里可是诡域，不是学校的制卡屋。”
霍少少觉得自己是被气得脑筋错乱了……纵然使用学校的制卡屋，难道C等级诡牌就是银行里的钱，想取多少就取多少吗？哪怕是制作D等级的诡牌，失败率也很高的。
“你到底有几张C等级空白卡牌？不会只有一张吧。”
“怎么可能。虽然用不上，但我身上常备有2张的。”
白青心中一松，有两张就好。加上她的一张，一共就有三张了。
想从霍少少手中得到C等级空白不难。对于他来说，C等级空白卡牌的价值不高。而且，他没有在诡域里制作出诡牌的自信。
我不能让好人冒险。
危险的事情，还是她来吧。
她说：“找到校长室，不一定能找到校长。先把规则删掉再说其他的。”
霍少少没有意见，两人来到教学楼。白板太高，哪怕最下方的规则七，也需要踩着凳子才能触碰到。
白青看向霍少少。
霍少少仰着下巴，召唤出漆黑的诡手套。
诡手套抓着黑色羽毛，扑向规则七。
熟悉的地震一般的晃动又出现了。
两人来到教学楼的最末端，教室办公室的旁边。一间原本不存在的房间，现在出现了。
“嘎吱——”
房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名诡老师从缝隙里挤出来，又关上门。两人根本没有看到里面有什么，诡老师指着白青说：“你需要进行随堂测试。”
“还有你。”
他指着外面。
白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站在那里的是提着行李箱的丁芙。
第35章 随堂测试
丁芙放下行李箱,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没有看老师，看着白青。然后，她缓缓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仿佛被指定随堂测试是一件好事, 令她打心底里感到愉悦。
诡老师堵在校长室门口，身躯把门遮挡得严严实实。他腋下夹着一沓卷子，塞给霍少少：“这是每日测试的卷子, 你替我发给班上的同学。”
霍少少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怒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清楚，本少爷是做杂活的人吗？”
诡老师语气冷厉，大声说：“5090，你的懒惰会害得班上的同学们错过每日测试！”
霍少少的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 发卷子的确不符合他的身份, 可是……
“你根本不是五班的老师, 你要让他把卷子发给哪个班的学生。而且，现在是早上，每日测试什么时候进行不行？晚上都可以。你非得让他发卷子，是想支走他？还是想让他发错卷子受到惩罚？恐怕是二者皆有吧。这么明显的招数, 谁都能看明白, 没人会上当的。”
白青想着霍少少是个好人, 得关爱好人。特地把话头递给他, “你说是吧？”
霍少少能说自己没看明白, 差点上当吗？那就太丢脸了。他是宁可死也绝不让面子砸在地上的人。
5091到底怎么发现老师不是5班老师的，明明他们都长得一模一样。幸好……幸好没来得及接过卷子。
霍少少高抬着下巴，哼一声：“本少爷早把你看穿了。”
丁芙还盯着白青看呢！收起脸上的笑容，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撒泼道：“你什么时候跟这个讨厌的家伙变得要好了？”
白青没说话，有求于人呗。
霍少少得意起来, 他一向藐视丁芙，没有说话。仿佛同丁芙搭腔，他就输了。心里想着，不跟我好，难道跟你好啊。
谁会和一只毒蝎子要好。
白青也没有说话。
丁芙看看这个，看看这个，又一次笑了。勾起唇角，默默地笑着。沉默下来的她，似乎半个身躯都没入浓郁的黑暗里，正在渐渐被黑暗吞噬，瞧着竟有些可怖。
诡老师收回卷子，重新夹在腋下。一计不成，只能另想办法。他脑袋扭转两下，留下身体还堵在校长办公室门口，脑袋则离开身体，飘到白青和丁芙之间。
“你们俩怎么还不开始考试？”
丁芙她拖着行李箱，走远一点，松开行李箱，再走回来。这样的行为，明显是害怕等会的战斗波及行李箱。
她选的是什么样的测试内容，并不难猜。
《学生指南》第五条：随堂测试。老师随机选择两名同学进行考试，考试内容由参加考试的学生指定。胜利者可指定失败者获得任一身份。
“咯咯咯，”丁芙笑得很开心，声音清脆的和百灵鸟似的，又甜又悦耳。
“我们都是镇诡者，用诡牌来一场生死决斗如何？”说出来的话却实在恐怖，透着邪性。
白青对她的忽然发癫一点都不惊讶，也没受到影响。头脑依旧清晰，直接抓住关键，问道：“考试是为分出高低，我可以认输。”
丁芙笑得更大声。
“你要是认输，我就指定你做最后一名。”
最后一名会被杀。
昨天死去的最后一名，白青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不觉得自己比5041的运气好。哪怕她是镇诡者，在诡域规则加持之下，也难保性命。
那么就只能在决斗中赢。
丁芙是在逼白青全力以赴。
霍少少的面色难看，小声对白青说：“丁芙是C等级镇诡者……”
他知道白青不是……至少现在不是。
他骂道：“这个疯子……本少爷不是聒噪多话的人，但你遇上她，的确是无妄之灾，我少不得指点你两句。她的诡牌都是蚂蚁蜈蚣，毒蚊蜘蛛。本该算是动物牌，却比动物牌的杀伤力大多了，极为诡异。比如她有一只金色的诡虫，可以钻进镇诡者的身体之中。待她敲响一只小鼓，镇诡者就如浑身有一千只虫在咬一样疼痛。我曾听说过，她用金色的诡从，让一名镇诡者中毒而亡的事情。你和她战斗，得万分小心。”
白青早在寝室里，便听丁芙说起过“蛊”。
这个世界文明断层，没有神话传说，民俗故事的传播更是不广。蛊，非常厉害的毒虫。华夏古代巫术之一，产生于中原，在苗疆发扬光大。
最出名的蛊，应该是情蛊。相传这种蛊只传女不传男，极为邪乎。蛊女喂给情郎吃掉，情郎就不能再离开蛊女。
霍少少描述中的金色诡虫，听着很像是流传已久的金蚕蛊啊。
传说，将多种毒虫一起放在一个瓮缸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吃来吃去，过那么一年，最后只剩下一只，形态颜色都变了，形状像蚕，皮肤金黄①。
可知道蛊，明白丁芙的诡牌的出处，并不代表白青就能赢，她对解蛊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丁芙会如何下蛊。她能确定的是目前的自己和丁芙没有一战之力。
她的诡牌几乎全无用处！
既有诡蛊，丁芙完全可以不和诡牌战斗，直接对镇诡者动手。
PVE（玩家VS环境），丁芙可能不太行，pvp（玩家VS玩家），丁芙却是战神。
白青没有慌，她对着霍少少摊开手：“借给我一张C等级空白卡牌，离开诡域之后还给你。”
“我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没夸大丁芙的危险性。你别不重视……”霍少少的碎碎念被打断，没有计较。他和一个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心中思考片刻，说道：“其实你做得对，不成为C等级镇诡者，你毫无胜算。”
虽然觉得白青成为C等级镇诡者，还是没什么胜算，但霍少少还是取出一张C等级空白卡牌，递给白青了。
白青看他给卡牌给得痛快，免不了问一句：“你就不怕空白卡牌给我是打水漂？”
这种概率肯定是有的。
霍少少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给出的C等级空白卡牌打水漂的可能性非常大。
白青能在诡域里成功制作出C等级诡牌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五六……这还是在他相信白青琢磨很久该制作什么样的诡牌的前提下，他哪里知道，白青都是需要什么样的诡牌，就制作什么样的诡牌。制作的全是鱼羊牌，和他以为的“准备良久”根本不一样。
如果白青侥幸成功……老天保佑！一切顺利。她就能赢丁芙啦？
这个概率更小，大概百分之一吧。
霍少少还是很看好白青此人的！一般人遇上丁芙，早就无了。她却一直稳稳压过丁芙一头，让丁芙一度无可奈何。
只凭这一点，她就是能耐人。
更何况她对诡域的适应性真的太高了。
霍少少虽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天不生他霍少少，华夏万古如长夜”，但他心里知道，对方并不弱。
白青是有可能赢丁芙的……不过，这也不代表霍少少给出的C等级空白卡牌就不会打水漂。
因为，他连白青的名字都不知道。
白青到底有没有偿还能力呢？
C等级空白卡牌价值几百万，哪怕对于镇诡者来说都不是小钱。
就算白青有偿还的能力，她肯不肯认账呢？
这么一算，C等级空白卡牌有99.999999%的可能性白给。
可是，霍少少还是给了，连犹豫片刻都不曾。
他仰着下巴说：“本少爷不缺那几百万，毛毛雨啦。”
这几百万毕竟不是他赚的，而是家里给的，不心疼……咳，要说心疼，那也是有一点的。
不过嘛……“路见不平，不拔刀相助，难道冷眼旁观吗？”
“你可真是天真啊……”
说话的不是白青，而是丁芙。她看着霍少少的目光没有恨意，眸中满是羡慕。必定是生而幸福，快快乐乐长到现在的年纪，才能养得如此天真。
她不嫉妒，也不恨霍少少。
原因很简单，谁会恨一个傻子？犯不着。
丁芙没把霍少少看在眼里，顶多觉得霍少少是镇诡者，不是普通人。那就需要防备一下，免得阴沟里翻船。
可是，丁芙是不在意他的，他做什么都影响不了丁芙。
白青不一样。
白青一定都能挑动她的情绪……总是对她爱答不理，现在却和一个傻子要好。丁芙很生气，决定杀掉她。
“现在就开始吧！”
丁芙不打算给白青使用C等级空白卡牌的机会，只想让她绝望的死去，而且要死在自己的手里。这样一朵花，枯萎在制卡的环节岂不是无趣。当即，恶意满满地说：“这是考试，讲纪律有规范的。卷子已经发下来，哪容你再翻书复习实则作弊。你说对吧！老师？”
说着，丁芙已经伸手一招。三张卡牌凝聚出实体，被她攥在手中。
诡老师巴不得她们立刻打起来，最好两败俱伤。他不嫌弃有遍体鳞伤的食物品相不佳！如果不行，至少让5091死掉。
立时，高声喊道：“考试开始！”
白青举起手：“老师，我肚子痛，要上厕所。一次只能一人去厕所，她追来，你得拦住她。”不等老师回答，她已是撒腿跑向教学楼，头也不回的喊道：“霍少少，帮老师挡住她片刻。”
老师：“……”
安排得很好，谢谢你呐！
第36章 制卡
白青没有往厕所跑, 她怕霍少少和老师拦不住丁芙，就算能拦住，太吵闹的情况下, 她难以凝神制卡，还有被打断的风险。她躲到教学楼后面去了！
见识过丁芙的诡牌之后，她就有思索过如何克制对方。一路跑来, 脑子飞快转动，想法渐渐周全。
此时，已经确定要以那位阴神的形象制卡。
丁芙的诡牌是蛊，多以毒虫的形态出现。蛊虫，蛊虫, 它们是毒性和怨念极强的东西, 但也是虫。
只要是虫, 那就好办了。
白青自从能制作C等级诡牌起，就想过要以哪位阴神的形象制卡。头一个冒出来的便是十大阴帅，为华夏人熟知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皆在此列。其中，黑白无常二位共享一个阴帅之位。他俩亲如兄弟, 又是生死至交, 统称无常鬼。常一同出现, 难以分割。
其余七位便是鬼王、日游神、夜游神, 豹尾、鸟嘴、鱼鳃、黄蜂, 后面四位又被合称为“四大阴帅”。他们分别管理陆上兽类、天上鸟类、水中鱼类以及地上昆虫等各处动物的亡灵。
白青此次要借的便是阴帅黄蜂的形象，他在地府并不十分有名，但主管着虫类魂魄，职责不容忽视。
以他对付丁芙的诡蛊虫, 属于专业对口，再合适不过了。
“四大阴帅”又被称为“妖冥使者”, 皆因他们原本不是人类，而是华夏传说中的另一大族类——妖族。
民间传说，黄蜂大帅原本是一只普通黄蜂，幸运开启灵智，修炼千万年得道。偶入酆都，受冥王敕封为鬼帅。从此为地府效命，极为忠诚。
关于他的事迹并不多，但关于他的能力记载倒很详尽。
黄蜂修炼成人时，便得两件本命法宝。一为坎离网，能将任何虫类魂魄罩住。二是毒蜂刺，是尾针所化。但凡射出，难有不中的时候。蛇虫鼠蚁，只要被射中，非死即伤。哪怕是神佛挨上一记，也难以轻易拔除毒素。
这尾针虽厉害，但要想射中，只有冷不丁出手。使用暗器，又不擅长格斗，黄蜂的形象难免往阴柔狡诈，不够光明正大的方向发展。
故而，黄蜂的面容不仅要具备蜜蜂的特点，还不能过分刚正，和威猛健壮的驱疫司相比，他身材堪称瘦小，气质也要比孟婆更添几分阴冷才行。
思及此处，白青攥紧空白的C等级卡牌。
屏气凝神，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天地。
这里是白青的意识海，她调动诡能，引导空白卡牌吐出禁锢在其中的诡力。喘息几声，慢慢用想象力揉捏足有篮球大小的黑色黏稠液体，逐渐勾勒出一位道人的轮廓。
第一次制作C等级诡牌，诡能消耗严重，她浑身都在发抖，有些支撑不住。全凭意志坚定，才能开口念道：“黄蜂，又称黄腰儿，妖冥使者，黄蜂大帅。身材瘦小，四肢短缩，身穿枯树黄蜂袍，腰肢极细，头系金灿灿发带，脚蹬草鞋。眼儿细长，嘴巴上翘。受酆都敕令，为地府阴帅之一。穿梭阴阳两界，游走地府黄泉。监管人间昆虫之灵，督查冥界草木之魄。”
“形影相吊”
“鞠躬尽瘁”
“效命地府！”
话音未落，诡牌已成。
只见一个矮小道人立在不远处，眉凸眼凹，麻面青须，左边脸颊上有三道金色纹路，像是蜜蜂腹部的条纹。他腰肢细得孩童一手可以握住，上半身和下半身为两截，犹如一只干瘪的葫芦，双手揣在袖中，看人时眼神阴恻恻的，颇具反派气质。
看到白青，却是全无倨傲之态，双手从袖中取出，袒露收在手里的泛青蜂刺。躬身作揖，神色郑重。
这时，正在外界把风的无名阴差传来情况有变的讯息。
白青连忙离开意识海，回到现实之中。手中拿着的空白卡牌已经拓印上黄蜂大帅的面容，诡牌的讯息也已经浮现出来。
可惜，白青来不及细看，让无名阴差用“勾魂”技能拉动锁链，把躲在草丛中的小冤家扯出来。
一抹粉色率先钻出半人高的草丛，趴在地上的小女孩哪怕双手抠进泥土里，也无力抵抗阴差，到底是露出真容。
这不是捣蛋诡，还能是谁。
原本干净整洁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粉色裙子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小皮鞋只剩下一只，还有一只不知道哪去了。白色的袜子染血，还破着一个洞。
若非为了抓住她，白青也不会被卷进诡域。
这会看捣蛋诡惨兮兮的，不由轻笑出声。眼里的幸灾乐祸刺得本来打算爬起来捣蛋诡彻底放弃抵抗，重新瘫回地上。
“看你搞成这副样子，这两天的日子不好过吧？出去的路，只怕也没有找到。”
白青蹲下来，轻轻拍打粉色裙子上的沾灰，问她：“想不想离开诡域？”
几乎瘫成一张饼的捣蛋诡闻言，抬起头，一双木讷的眸子看着白青。似乎在问，你知道出去的路？
“不知道，”白青实话实说，让无名阴差收回锁链，温柔地说：“既然找不到离开的路，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捣蛋鬼知道是什么办法。她睁大眼睛，小小的嘴巴张大到能放进去一个鸡蛋。
惊讶的样子倒是有点可爱。
白青说：“我要破除诡域……咱们合作吧。”
捣蛋诡疯狂摇头。
白青只当看不见，声音更加温柔。
“点头就是答应了。既然答应下来，就不能中途反悔。”
捣蛋诡一愣，还以为她眼睛出毛病了。既然摇头不对，就只能疯狂点头。
白青说：“头都快点掉了。行了！我知道你的诚意了。”
捣蛋诡：“……”
她反应过来，白青刚才是在逗她，故意把摇头说成是点头……到底谁才是捣蛋诡？
无名阴差刚才示警，正是因为发现捣蛋诡的踪迹，不是丁芙来了。白青制卡没花费多少时间，但外面早已经等不及了。
她让无名阴差带着捣蛋诡躲起来，便见一颗裹着绷带的脑袋朝自己飞来。
白青不等滴滴答答掉着血滴子脑袋催促，径直往外走。
诡老师不依不饶，问道：“你不在厕所，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是要作弊！”
诡老师是打不过她的，但这一位诡老师不知道。给她安上作弊的名头也没用！不过，白青不想横生枝节，敷衍道：“蹲得腿麻，我走两步缓解一下。”
诡老师：“……”
你走的怕不是两步是两百步。
然而，只要有理由，且不是太离谱。他无法发作。
绕过走廊，回到教学楼外面的野坝子，便见霍少少脸色苍白如纸，身上套着黑色薄铠，脚上套着同色的一双战靴，戴着手套，双手握着一柄斧头，拦着丁芙的去路。
丁芙笑盈盈的，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的拨浪鼓。这只拨浪鼓为纸皮材质，红色，两面分别印着一个简笔勾勒出的女童和男童，坠着红线的弹丸是塑料的，瞧着十分廉价。转动间，声音也不是顶顶清脆。
这样的浪鼓满大街都是，几块钱就能买到一个。
明明平平无奇，但丁芙扭动手腕，鼓声一响，霍少少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似乎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但爱面子的他死死咬紧牙关，愣是没让一丝呻吟溢出来。
白青说：“我回来了。”
丁芙偏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直接“咯咯咯”笑出声音。她乌溜溜的眼珠子兴奋得微微颤动，眼里除白青之外再看不到第二个人。
拨浪鼓不响了。
霍少少身上穿的薄甲有五彩斑斓的光芒闪烁，他的脸色瞬间恢复红润。看来甲胄不仅有防御的能力，还有治疗效果。
霍少少没有多的话，只说：“小心一些！”接着，退到一边。
诡老师脑袋飘得高高的，喊道：“随堂测试，继续。”
诡域里没有下雨，但草叶上有水珠，泥土是湿润的。一双手从湿润的泥土里伸出来，抓向丁芙脚踝。
土地公公动手了。
丁芙似乎毫无所觉，土地公公却根本没有碰到她，双手被兜进一张网中。这网质地透明，十分坚韧，土地公公冒出头来，挣扎时看清那是什么。
原来是蜘蛛网，确实不易被发现。
土地公公越动，蜘蛛网收得越紧。短短几秒时间，竟勒得他皮肉开绽，连头都被罩住了。待要缩进地底，脑袋和手已入网中，无法施为。欲扯断蜘蛛丝，又发觉蜘蛛丝极为柔韧，竟是一根也弄不断。
丁芙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咯咯笑着后退。
白青知道，蛊很厉害，但驱使蛊虫的蛊女却是脆皮。只要制住丁芙，她的蛊再凶也没用了。
当即，让无名阴差丢出锁链，欲套住丁芙。勾魂锁链五米内绝不落空，抛出一半，却如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啪”一声落在地上。
那墙被锁链撞击，前后颤动。
透过漆黑幕布照下来的白光洒在上面，让它显现出原貌。又是蜘蛛网！那蜘蛛网竟有一人高，形状不规则，一边勾连着教学楼的柱子，一边勾连着枯萎大树的树干。下方延伸到地面，与铺满地面的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相连。
白青可看到，地上，草丛里，枯萎树木的枝丫上，全是蜘蛛丝。
一层盖一层，一张裹一张。
如果给野坝子铺上了一张蜘蛛网织成的床垫。
怪不得土地公公一钻出地面就被网住。这里简直和盘丝洞也没什么差别了。
白青若是无知无觉再上前两步，也要陷进床垫里。
看来她“上厕所”的时候，丁芙也没有闲着啊。
这必是诡蜘蛛的杰作！白青伸手一招，唤道：“孟婆，来!”
孟婆拄着拐杖出现，面前是一釜清汤。诡牌和镇诡者心念相通，她老人家感知到白青要让自己干什么，顿时有些无语。却知道情况紧急，没有丝毫犹豫，伸手一拍骷髅头。
拐杖上挂着的骷髅头吐出一朵青色火焰，落在前方的蜘蛛网上。
“轰——”
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燃烧起来，火焰有一米多高。
白青笑道：“蜘蛛网果然怕火，有用。”
孟婆没好气道：“下次记得带上打火机。”她一个只管熬汤的老婆子，却被开发出各种使用方法。气煞人也！
白青顾不得赔罪。只见熊熊火焰之中，躲在巨大的蜘蛛网后面的丁芙竟是消失不见，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四下张望，蜘蛛网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
周围安静得可怕。
“嗷嗷嗷——”
忽听。一阵野兽般的呼啸从教学楼里传来。
白青抬头一看，只见走廊里跑出十多个人。有些十六七岁，有些却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他们都是学生，冲进坝子就朝着白青扑来。一个个脖颈上全是血，连上衣都被血泡透了。
无名阴差锁拿一人到面前来，按着他的脖子，将后脑勺露出来给白青看。
这人的后脑勺有一个血洞，颅骨里空荡荡的，脑花不见了。
再看其余人，也都一样。
这样的死亡方式不新鲜，他们是被规则杀死的。可尸体却不是被神秘力量驱动，也没有跑进食堂，倒是像是被丁芙控制了……
“破掉我的蜘蛛蛊不算本事，且品尝一下尸蛊的凶厉罢。”
癫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钻进白青的耳朵，无法凭声音知道丁芙藏在哪里。
十多具尸体却是被笑声激得狂性大发，浑浊的眼睛充血，口中流出黑水，四肢膨胀。个个变得力大无比，踩在坝子上都能跺出一个深坑。
那一具被无名阴差制住的尸体，竟然挣脱他的控制。十个指头泛着青光，反手抓住他的手臂，竟把无名阴差的袖子腐蚀掉一个洞。手指挨着皮肤，皮肉立刻焦煳。
无名阴差丢出锁链，锁拿住五具尸体。不顾被腐蚀的危险，又伸手按住一具。土地公公从地上钻出来，一手扯住一具尸体的裤子，勉强拖延片刻。还有五具尸体越过诡牌的封锁，冲向白青。
白青伸手一招：“黄蜂大帅，来！”
第37章 金蚕蛊
平地刮起一阵阴风, 把野草吹得簌簌作响。
白青手中的诡牌消失不见，一道比她矮半个头的身影出现在身旁。正是黄蜂大帅，黄腰儿。他做道人打扮, 黑色的头发油光水滑，束在头上。束发的正是一条金灿灿的发带，随风飘起, 十分扎眼。
此时，几具尸体已经扑到白青面前，一双双绿油油泛着青光的手朝着她面门抓来。
这些爪子如存储着浓酸，厉害得很。若是被轻轻碰到一下，白青必要皮开肉绽, 没准连骨头都要溶化一截。
千钧一发之际, 黄蜂大帅斜跨一步上前, 一跃而起，踩在一具尸体弯曲的膝盖上，揣在袖中的左手随即取出。手中蜂针刺中一具尸体的眉心，刺得很浅。
那尸体眉心处缓缓鼓起一个小包, 正在蠕动。
黄蜂大帅拔出蜂刺时, 小包破裂, 脓水四溅。尸体软倒在地上, 双手的绿芒褪去, 狰狞的神色僵硬在脸上，却不再动了。
蜂刺最尖锐的末端挂着一只肥软的白色虫子，一动不动，已是死透了。
黄蜂大帅抖落虫尸, 动作快如闪电，“嗖嗖嗖”几下, 挨个刺穿尸体的眉心。短短几秒，便已杀死控制尸体的蛊虫。
无名阴差见状将剩下的身体往大帅身边驱赶，土地公公放开抓着的两具尸体。
黄蜂大帅得两张诡牌配合，站在原地只等尸体冲过来。一眨眼的工夫，便把尸蛊全部灭杀。不由心情大好，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唬得土地公公和无名阴差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站在一边，作揖行礼。
黄蜂大帅冷冰冰站在原地，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透着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不愿与他们来往。
传说中，地府大部分人都怕黄蜂，觉得他阴险毒辣。他只与另外的三位妖冥使者有交情，平日里大多独来独往。
他性情如此，不搭理两人也不奇怪……谁让土地公公和无名阴差的职位都比人家低呢，见他无礼不往心里去。
倒是看到孟婆，黄蜂对着她略一颔首，主动示好。
白青看在眼中，心里已晓得缘由：这两位有业务往来，昆虫草木的魂魄也是需要喝下孟婆汤，才能投胎的。
孟婆对黄蜂一笑，低下头熬汤。
这时，白青才找到机会查看自己的第一张C卡的牌面。
诡名：黄蜂（十大阴帅之一，妖冥使者）。
等级：C
能力：1、蜂刺。黄蜂对拥有生命的一切存在，使用藏在袖中的蜂刺。一旦刺中，目标将身中剧毒（D等级诡异即刻死亡，C等级诡异快速掉血，B等级诡异出现虚弱状态，A等级诡异受到的影响较小，视个体情况出现反应）。
2、坎离网。黄蜂抛出坎离网，能够罩住一切虫类诡异，绝不失手。若虫类诡异比黄蜂等级更高，则只能选中一个目标，使用坎离网。抓住该虫类诡异后，黄蜂需亲自看押，失去行动能力黄蜂抛出坎离网，能够罩住一切草木诡异，绝不失手。若草木诡异比黄蜂等级更高，则只能选中一个目标，使用坎离网。抓住该草木诡异后，黄蜂需亲自看押，失去行动能力。
3、十大阴帅之一【隐藏技能】。
“咯咯咯……没想到你真的能在诡域中制作出C等级诡牌，还刚好能克制我的尸蛊。既然如此，只能对你用金蝉蛊和瘟蛊了……我本来不想用它们的……中金蝉蛊的人浑身会泛起金色，肠穿肚烂，恶臭难闻，中瘟蛊的人皮肤会溃烂……死相都很难看……哎！”
丁芙的声音依旧清脆，但一句话说完之后，她喘息两声才继续往下说。可见尸蛊死亡，对镇诡者影响不小。
不过，这点伤并不能削弱丁芙的危险性。
白青环顾四周，并不知道两种蛊虫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又从什么方向袭来。却听得霍少少惊叫一声，喊道：“5091，你的皮肤变成金色了。”
诡老师呵斥道：“正在考试，不许喧闹。你再说话，算作她作弊。”
霍少少只能闭嘴了。
不过，有他提醒，白青已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色。手背还不是很明显，白皙的手心简直像是被抹上了一层金粉。
她掏出包中的镜子一看，脸颊金灿灿的，唇上像薄涂的金色口红，眼白都泛着金色。
这是身中金蚕蛊的特征！
至于瘟蛊，她就不了解了。可她有办法应对这种蛊，伸手一挥，召唤出驱疫司，喊道：“驱疫司助我。”
驱疫司高喊道：“领命！”
土地公公在白青的脚下放置小庙，驱疫司随即大喝一声，无数暗影从他身后飘出，围在白青身边。
她的身体里迅速飘出黑色的雾气，向四周散去。
瘟蛊一听名字就知道是散布瘟疫的，驱疫司能驱散瘟疫。
一减一等于零，这个蛊对她不起作用。
还没待松一口气，四面八方传来“咚咚咚”的响声。这次不是拨浪鼓，发出声音的是手拍鼓，响亮无比，震得白青脑内嗡嗡作响，口中痛呼一声。只觉得随着鼓声的节奏，身体内像是有一万只虫子被唤醒，四处乱钻。一部分钻进她的肉里，大口啃食，还有一些钻进骨头缝里，让她浑身奇痒无比。
再往里钻，恐怕就要进脏腑中了。
到时候她必要肠穿肚烂，爆体而亡。
便是此时，白青都觉得血气上涌，舌头尝到腥甜之味。她看向黄蜂：“大帅能将我身体里的蛊取出来吗？”
黄蜂还没回答，丁芙已是“咯咯咯”笑起来，乐得喘不过气一般，声音都在抖。
“你让他给你取蛊？你的诡牌用的针是带毒的。我的尸蛊死得多惨！它也是厉害的毒物啊，却没你的诡牌毒。尸蛊死掉不算，你瞧瞧地上躺着的尸体，额头上还在冒青光，这也是染毒的表现。你要是被他的针扎一下，立刻就会死掉。镇诡者误用诡牌把自己弄死，咯咯咯，笑死人了。既然都是死，还不如死在我的手上，至少传出去不丢人。”
白青根本不理她，只是看着黄蜂。
黄蜂取下发带，让头发披散下来，恭敬道：“您唤我一声黄腰儿便罢了。自当效命，不敢推辞。”
说着，将发带抛到空中。
那发带徐徐展开，丝线抽离，顷刻间，变作一张极细极密的网。金光闪闪，品相不凡。飘然下落，罩在白青的身上。
白青只觉得脖子有点痒，连网的重量都没有感受到。眼睛却是看到细密的金色坎离网一点点没入她的身体中，又缓缓穿体而过。
黄蜂攥紧拳头，在虚空中一拉一扯。
金色的网由四面向中间聚拢，彻底离开白青的身体。
进她身体时，坎离网空空荡荡，离开时却带出两件东西。
一只黑色的奇丑无比的怪虫和一只浑身金色像蚕一样的小虫被兜在网中，左右乱撞，啃咬丝线，却是连一根丝线都没有弄断。
黄蜂用的是技能“坎离网”，秒杀一切虫类、草木诡域。白青没看错的话，瘟蛊应该是D等级，更凶的金蚕蛊是C等级诡牌。
它在坎离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蛊毕竟是虫，黄蜂对上虫类诡异，堪称是降维打击，胜负在他被制作出的那一刻，已经没有悬念。
白青身上的痛苦，在坎离网被扯出身体内的时候就已经消失，她对着不知道在哪的丁芙说道：“若你没有B等级诡牌……那么，胜负已分。”
黄蜂大帅在此，再多的D等级、C等级蛊虫都是送菜。
丁芙笑声响起，她笑得癫狂。
白青淡淡道：“我赢了。”
丁芙笑得说话都困难，磕磕巴巴道：“真没想到……”这番操作实在让人惊讶，属于是养蛊的人都没有想到，自己养的蛊还能这么解？
饶是丁芙也惊异非常，生出白青是自己克星的感觉。
白青问：“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蛊？”她一点没有发觉。
“瘟蛊是在食堂下的，下在那碗肉里。你以为不接我的筷子，我就没办法下蛊啦？当初哥哥为让我练成下蛊的本事，没少让我从滚水里捞硬币，热油锅里取铜钱。求的就是一个‘快’字！只要能快到手不被油和水烫坏，就再没有人能看清我的动作。”
这种练功的方式，简直耸人听闻。
白青微微蹙眉，又问：“金蚕蛊呢？”
“金蚕蛊霸道，我不能随便用。你对付尸蛊的时候，我才下的蛊。这种蛊虫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下蛊，让它躲在尸体的身上接近你，再跳到你身上便成了。”
丁芙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说话声音也变得轻快。
“发现你能驱散寝室的尸毒，我就猜到瘟蛊对你没用。它只做个添头，我没有特意拿出来献丑。”
到此时，丁芙的声音还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直接灌进白青耳朵里。
她没出现。
白青淡淡道：“你已经输了。该出来了。”
“我没有输。你连我在哪里都不知道，算赢吗？”
“谁说我不知道的。”
丁芙似乎并不相信，挑衅道：“有本事的，来抓我啊！”
第38章 指定校长
白青径直走向行李箱。
如果丁芙没有瞬间移动的功能, 就不可能一瞬间跑到几十米上百米之外的地方去。附近视野开阔，藏不住人。
唯一能藏人的只有立在不远处，又一直被人忽视的行李箱。
这时候再倒回去想一想, 就会觉得丁芙考试前把行李箱安置到战斗波及不到的地方，多少是有点刻意的。
至于行李箱体积有限，塞不进一个丁芙……问题不大, 把原来装在里面的人挪出来不就得了。
白青再走近一些，果然看到靠坐在行李箱后面，被巨大的行李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哥哥”。白天的“哥哥”失去昏黄灯光的滤镜，不再像是等人高的硅胶娃娃。任谁都能断定他是真人，只不过难以知道他是个死人而已。
毕竟尸体保存得很好。“哥哥”皮肤光洁, 脸上还带着红晕, 看起来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诡蛊真是邪性。
白青把行李箱横过来, 按压解锁。
当时的情况，丁芙是来不及动密码锁的。
“咔哒”一声响，行李箱打开了。
箱内，丁芙脸上诧异的神色还来不及收起来, 喃喃道：“你竟然真的知道我躲在哪里。”
她整个人蜷缩在行李箱的一角, 给箱中的唯二的物件相框留下大半个行李箱的空间。不知是不想靠近相框, 还是不敢靠近相框。
白青觉得她的行为有点怪, 心中暗暗警惕, 对怪异的相框格外留神。黑白相片里的男人睁开眼睛的一幕被她看到，立刻想要后退。
那相片里的男人张开嘴，对着白青吐出一口黑雾。
黄蜂大帅一直跟在白青的身后，防的就是丁芙暴起伤人。此时, 搂住白青的腰，带着她连退好几步。
那犹如实体的雾气没有喷到白青脸上, 直接落到地上，使得泥土变色，枯草腐烂。向周边蔓延六七米，才停止污染。
以行李箱为圆心，周围一圈寸草不生，泥土变成不祥的红色。
霍少少咋舌，诡老师的脑袋逃命般飞回身体上，离相框远远的。
几人都在惊讶，这照片是什么东西？吐出的一口气竟比尸蛊更毒，远超金蚕蛊的威力。
难道是丁芙的杀手锏？
这个想法刚生出来，又被白青甩出脑海。因为，丁芙的脸色很坏，可不像是得意的样子。
“轰隆隆——”
惊雷炸响，天地变色。
滚滚黑云飘到教学楼上，遮住光亮。
阴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温度骤降。
相框剧烈震动，飘出行李箱。相片里的男人爬出相框，凝成一个将近两米的虚影。还是那张脸，不难看，就是眼睛有点大，嘴巴有点大，而且嘴角向下拖拉着。
这是一张哭脸。
照片是半身照，整个人出现之后，白青才发现他的肚子特别大，夸张地起伏着。
没有人会嘲笑他的怪异。
因为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都能意识到男人拥有很恐怖的力量。
白青严阵以待，脑子飞速转动，做好打不过就跑的准备。让她诧异的是男人虚幻的身影没有朝她走来，而是弯腰扯着丁芙的头发，把她整个人提起来。
“啪啪啪”，七八个耳光扇在她脸上，打得双颊高高肿起，才松开手，把她丢在草坪上。
接着，男人抬起脚，踹向丁芙的胸口。
这一脚把丁芙踹得吐出一口血，仰面倒在地上。
男人眼里冒着火，毫不留情地踢打她。
丁芙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但被打得狠时，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做出躲避的动作。这个微小动作却让男人大受到刺激，脚下力道更重，张嘴骂道：“小贱人，新婚之夜竟敢逃跑。我打死你……让你和奸夫躺在一张床上，故意气我……”
丁芙对上白青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一样，麻木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肿得只剩下一条缝隙的双目里蓄满屈辱的泪水。她嘴唇嚅动，哀哀道：“不要看……求求你，不要看……”
丁芙并不在意其他人，不介意在他们面前丢脸。
可是白青……
她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
男人根本不管丁芙在说什么，他不关心。不过他的时间快到了！他蹲下来，掐着丁芙的脖子，恶狠狠说：“你的家人已经把你嫁给我了！半年之内，你不和我洞房，必定暴毙而亡……哼，我等着你来找我。”
说罢，整个人化作一阵阴风钻进相框。
空白的照片重新出现男人的影像，他是闭着眼睛的。
“啪”一声响，相框扣倒在地上。
霎时，乌云散开，白光重新透过暗色的天幕撒下来。
只是过去十多秒，众人才回过神来。
霍少少喃喃道：“那个男人……他不是人，那至少是一个B等级个诡异。不不不，能让天地出现异象，还能来到别的诡域之中，必定是个A等级的诡异。”
他蹙眉看着被打得不成人形的丁芙，竟有些同情对方。
惹上A等级的诡异，生命已然进入倒计时。
什么新娘？名头好听而已，人类只是诡异的食物。
丁芙一动不动。
霍少少不由问道：“你怎么惹上他的？”
不怪他好奇，实在是A等级诡异只听过没见过，最好一辈子也见不到。谁知道见到了……自己竟然还活着。
换谁都会好奇的。
这一句倒是戳中丁芙的心肺，她“咯咯咯”笑起来，语气癫狂道：“我们这些人从小被当作牲畜养大！你说我怎么惹上他的？猪养到能出栏，难道不送进屠宰场里杀掉吃肉吗？”
霍少少大骇，差点跳起来，连大少爷的形象都不顾了。
“你你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呵呵，呵呵呵。我从小被哥哥和几百个孩子一起关在深山老林里，根本见不着外人。整日和蛇虫毒物为伴，为稀少的资源拼上性命。短短几年，几百个人只剩下不到一百人。十一二岁，哥哥让我们激发诡能……这一次，活下来的不足十人。待我长到十九岁，同一批次的镇诡者都已经嫁出去了。哥哥心里喜欢我，直到没办法才把我嫁人。我不想死，便想办法杀掉他。弥留之际，他竟然跟我说。我的牺牲是伟大的，以少数人的性命换来A等级诡域不扩张是正义之事。他还劝我，在他死后主动走进诡域……妈的，恶心死了。”
“不，这不可能。”
霍少少连连摇头，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这样残酷又可怕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出现。
“真有此事，镇诡者总部不会不管的……”
丁芙看到他被打击到三观碎裂的模样，恶毒的揭开真相：“湘香市，毒蟾诡王。”
霍少少脸色灰败，不敢去看丁芙的眼睛：“湘香市环境复杂，镇诡者总部的力量渗透不进去。”他说着，猛地抬起头，劝道：“你既然已经出来了，应该请求总部的帮助，怎么能够到处杀人。现在成为登上通缉榜的邪恶镇诡者，再说话不会有人信。”
丁芙龇出带血的白牙，恶毒地笑起来：“我就是喜欢杀人……”
白青在旁边默默听着。两人对话里透出来东西的自然不是常识，而是诡异世界深层次的辛秘。
眼看两人聊崩，她出声问道：“她都杀了什么人？”
“五个湘香的镇诡者……”
霍少少猛地看向丁芙：“那些难道都是迫害你的人？”
丁芙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意有所指的说：“我杀死哥哥，第一次走出深山就发现自己已经登上你们的通缉榜了。”
白青淡淡道：“看来她杀的人都是帮凶。”
霍少少心中同情丁芙的遭遇，但他也没有掉以轻心。丁芙的精神状态感人，是个颠的，不能全凭她一面之词断定事实真相，失声道：“可她要杀死你啊！”
白青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放过她的。”
“不不不，等等。”
霍少少更急了。
“你不能杀她。”
白青好奇：“为什么？因为她很可怜？我也很无辜啊。”
“镇诡者死亡，诡牌会复苏。哪怕是邪恶的镇诡者，总部也不主张杀掉他们。等破除诡域，你把她交给总部关押就行了。”
白青说：“我不怕她的诡牌复苏。”
霍少少说：“那也是不行的，长期关押的利益更大。她已无力还手的情况下，你杀死她，难以通过审查。不仅拿不到通缉令的赏金，还会被检察官责难。”
两人说话间，没见着丁芙死气沉沉的脸上，一对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起来。她身上的伤很重，胳膊也抬不起来，但真想做什么，一双手竟然比没受伤的人还要灵活。只见她指甲盖一弹，一只小小的虫子就飞向白青。
她快，黄蜂大帅也不慢。一伸手就把虫子攥在手心里，捏死了。
白青转头盯着她：“你想死？”
丁芙仰起脖子，“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想到可以死在白青手里，她心里竟然挺高兴的。
白青蹙眉，“看来你是真的想死。”
丁芙发现不说清楚，白青不会动手杀她。
“我有还手之力，你大可杀我。这样就不怕审查了。”
白青问：“为什么？”
丁芙不介意说给她知道，白青不会同情自己的。
“我杀死哥哥，本以为能逃出生天。没想到，他防着我一手，暗地里已经把亲事办得差不多了。我和诡异有联系，他能一直缠着我。”
说到这里，丁芙很是丧气。
她的运气可真差啊。
“若是被送到总部，我肯定要进研究所，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切片放血，开胸破颅也是有可能的。你当可怜我呗。”
白青没应下，又问：“诡异怎么不杀你？”
丁芙说：“他能借由和我的联系出现在外面，舍不得杀我。你看脚下土地的生机都被吸走，他赚大了。”
白青此时还猜不到哥哥的尸体是用来压制诡异的就太傻了。
丁芙也不是很颠嘛。
她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杀我？”
丁芙恨恨道：“你本来谁都不搭理，却忽然和霍少少要好起来。我气得想杀人！”
白青：“……”
她还是颠的。
诡老师听不下去了。5091没好好的没有死，随堂测试的意义就没有了。他说：“我宣布考试结束，5091可以在优等、普通、差生和倒数第一名之中，为5089挑选一个身份。”
丁芙不同意，“考试还没有结束。”
诡老师没有理她。
白青也一样，她看着诡老师说：“我指定5089为校长。”
诡老师眼珠子凝滞住，觉得有点不妙了。他说：“你指定的身份不合规，请优等、普通、差生和倒数第一名中，为5089指定一个身份。”
“哪里不合规？”
白青据理力争，说道：“随堂测试的规则为——胜利者可指定失败者获得任一身份。我指定由她获得校长的身份，绝对合规，没有任何问题。”
诡老师气得缠在头上的绷带都快抖掉了。他的脑袋直接飞到白青的面前，逼近她，恶狠狠道：“你这是在钻规则的空子！”
白青眼睛都没眨一下，错身越过诡老师的头，在丁芙面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说：“现在你是校长了！诡校长肯定不会放过你。努力活得久一点，为我多争取一点时间。你乖的话，诡校长杀你时，我刚好看到，又有把握对付他，没准会出手救你。”
人类偶尔会生出想死的念头，一点都不奇怪。
可生存是人类的本能啊！不然丁芙不会杀死哥哥，拒绝嫁给诡异。现在被诡异缠身也没有找个地方抹脖子，可见还是想活的。
丁芙的人生是个悲剧，但一码归一码。
她想要杀自己，自己就要报复她。
白青的成长中只是受到排挤，而没有遭受霸凌，皆是因为第一次有人欺负她，她就狠狠地报复回去，手段干净漂亮。这样就没有第二次了！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个新地方，比原来的世界危险太多，就得更凶一点。
丁芙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死掉她也不会愧疚。
白青说完，扶着丁芙站起来，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
“老师，让一让。校长要回办公室了。”
诡老师没有头的身体堵着校长办公室的门。
原本，他要是打定主意不让白青等人进去，白青还真拿他没办法。诡异又不会累，他可以一直站在这里，学生不能攻击老师。只靠着嘴巴，还能把他劝走吗？
现在不一样了。
老师不能反抗校长。
诡老师装作听不到，站着没动。
白青说：“你不走，我们只能强行赶你走了。这是校长的命令。”
诡老师觉得“新校长”和5091不合，未必肯配合，故意说：“校长还没说话呢。”
丁芙根本没法站立，几乎整个人都贴在白青的身上才勉强不倒下。眼睛亮晶晶的，再配合也没有了。她说：“让开！”
诡老师：“……”
这个人类脑子有病吧。
诡老师只能让开，这些人类他一个都打不过。
霍少少看着诡老师乖乖让开，惊得都傻了。口中喃喃道：“还能这样……”
而且真的成了！
白青推开门。
如她所料，校长没有在办公室里。
如果诡校长决定直接和镇诡者正面交锋，就不会让诡老师阻止他们进办公室。
现在阻止不了，只能避开他们了。
校长办公室和学生教室的面积差不多，靠墙摆着一排书柜。里面一本书都没有放，堆满杂物。值钱的有金币、宝石、钻石，不值钱的有玻璃珠子、廉价水钻、贴满银箔纸的发光音乐盒。
有些很破旧，但被擦拭得很干净。
一大堆亮晶晶的东西放在一起，闪得白青的眼睛都花了。她把丁芙放在两人位的沙发里，自己走到亮堂堂的办公桌前。
不知道办公桌什么材质的，灯光照着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特别晃眼睛。
她在镶钻的笔筒里找到一根黑色羽毛，收起来。
整间办公室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天窗。那也并不一定是窗户，可能是天花板破洞没来得及修。毕竟教学楼真的很旧，和危房差不多。
诡老师见到白青拿走黑色羽毛，瞳孔一缩。
丁芙躺在沙发上，爬都爬不起，身体软得和摊泥似的，但嘴巴依旧很硬。骂他：“没经过我的允许，你进来干什么？滚出去。”
诡老师：“……”
诡老师往地上一躺，真的“滚”出去了。
丁芙发现，校长的权力在诡域里是很大的。
哪怕她不是唯一的校长，学校的诡异也要听话。
白青叫住诡老师，对他说：“你把全校的学生召集起来，进行毕业考试。”
《学习指南》第六条毕业考试。毕业考试通过者，可以离开学校。
毕业考试的内容全凭校长的心意，通不通过也是校长的一句话。
本来，校长是不会让任何人通过毕业考试的。
可是现在……
诡老师僵着一张脸，只能应下：“好的。”
诡老师走了。
霍少少已经惊讶得不会说话了……还活着的普通人岂不是能逃过一劫。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如今这样的？？？明明随堂测试是诡老师用来打击学生刺头的规则，怎么白青倒用诡域里的规则反制住诡异啦？
“别想让我把普通人都放出诡异。”
丁芙说：“我平生从不做好事。”
霍少少想：让丁芙做校长是最优选择，既教训她，又能解决目前的难题。可是，要让丁芙听话可不容易。
白青拧眉，冷着脸，一拍桌子，问道：“做不做？”
丁芙知道白青不是好欺负的，气焰一弱：“……做。”
第39章 图书馆
毕业考试的题目很简单, 只有一道题。照理来说，这道题谁也不会做错。
题目是白青拟定的——一加一等于几。
霍少少坐在校长的办公室里，霸占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牛皮转椅, 特别有求真精神地询问：“毕业考试通过者，可以离开学校。可离开学校，不代表就能离开诡域吧？”
白青见到捣蛋诡就知道, 学校一定是要进的。她至少成功逃出过诡域一次，和白青等人相比，绝对算是熟练工。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学生，却还是来到学校，证明离开诡域的道路在学校里。
进来之后, 想要离开就难了。
捣蛋诡没有成功。
这个诡域的规则没有被藏起来！不用卷进里面的人动脑筋寻找, 规则是明明白白写出来的——想要离开学校, 必须通过毕业考试。
可见，毕业考试就是离开诡域的唯一办法。
这些推理，白青不会讲给霍少少听。太复杂了，懒得讲。有一个道理是很简单的, 普通人类就算离开学校没能离开诡域, 也总比待在学校好吧。
“咚咚咚——”
白青开口：“进来！”
诡老师推开门, 带着四个人走来。
白青问：“怎么回事？”
诡老师没有理她, 对躺在双人沙发上的丁芙说：“校长, 这几名学生没有通过期末考试。”
霍少少站起来，指着丁芙说：“喂！是不是你搞的鬼？故意留下他们，帮你抵挡真校长的袭击。”
丁芙冷笑，心想：因为我不善良, 所以什么事都是我的阴谋，可以往我头上赖对吧。
她看向白青, 却见白青已经走到诡老师面前。从头到尾没看自己一眼，让第一个学生站到跟前来，问道：“你考试为什么没通过？”
这几个都是熟人，紧紧跟在诡老师后面排第一是巧淑静，她双颊泛红，尴尬道：“我觉得题目不可能简单到这种程度，思考得久了一点。”
一加一等于二。
这么简单的题目，白青当然不会留下太多的答题时间。因此，毕业考试的时长是十分钟。
其实已经很宽裕了。
然而，巧淑静偏偏在沉思中耗费掉全部的时长，结果没填上正确的答案。
白青半晌无语，让她站到一边去，又看向站在第二位的学生。那是坐在轮椅上的老大爷，精神奕奕，就是面带惭愧之色。
不等白青询问，他先开口说：“对不起，老师。我睡着，错过考试了。”
白青：“……”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看向第三位，比起人更像是诡的宿管。
哎！她单单记得把临时担任宿舍管理员的学生喊出寝室楼，却忘记把老大爷叫醒……“你又是为什么没通过考试的？”
宿舍管理员见到白青就觉得亲近，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嘛。他特别生气地道：“我应该通过毕业考试才对，你们搞错了。”
白青一听，看向诡老师。
诡异肯定是不愿意人类离开的，改卷失误也有可能。
诡老师说：“你的答案是‘3’。”
宿管理直气壮道：“一加一本来就等于三。”
白青：“……”
丁芙“噗嗤”一声笑起来，笑得浑身都疼还是停不下来。
白青需要低下头，才能看到最后一个人的头顶。
霍少少看到第四个人，直接站起来。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卷进诡域了。”
他心中讶异。这么小的孩子，他不可能没注意的啊。
“你应该上小学了吧？怎么没有通过毕业考试？”
白青说道：“她不会做题。”
“怎么可能，幼儿园的小朋友也该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了。”
“她没上过幼儿园。”
丁芙嗤笑：“傻子！你没认出来吗？这是一只诡。”
第四个人正是混进学生之中，参加毕业考试的捣蛋诡。
可惜，吃了没上过学的亏。
霍少少立刻就要动手解决诡异，白青让他不用管捣蛋诡。犹自看向三名人类，深吸一口气问：“如果再进行一次毕业考试，考题为……二加二等于几，答案是……”
诡老师连忙出声说：“答案不能透露给学生。”
考试不能透题也是学校的隐形规则。
白青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三人，巧淑静喃喃自语：“上一次考试的题目很简单，这次不能还是很简单吧。二加二……我想想，我再想想。”
白青看向老大爷，老大爷又睡着了。
宿舍管理员张口就想回答，白青连忙说：“等等，你的题目不是这个，你的题目是……以‘精’为首字，进行成语填空。”
数学不行，语文总可以吧。
精神奕奕啊，很简单的。
宿舍管理员张嘴就来，自信道：“精神小伙。”
白青：“……”
霍少少一个绝不认错，冤枉人硬撑到底的大少爷，都诚恳对丁芙认错：“他们通不过毕业考试，肯定和你无关呵呵呵。”
丁芙不接受他的道歉，特别尖酸刻薄地怼他：“你别一直笑啊，跟个捧哏的小废物似的。你倒是你动动生锈的脑子，想一道题目出来，让他们通过考试啊。”
霍少少：“……”
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出的题目能让三个人一起通过考试。
霍少少是要面子的，做不到也要试一试。他说：“给他们每人单独出一道毕业考试题，没准有希望。”
诡老师适时出声，说道：“毕业考试，每天只能进行一次。”
霍少少立刻明白，他刚才是在看笑话。为的是让他们绞尽脑汁但做无用功。
“你你你……”
你不早说。
白青情绪没有起伏，淡淡道：“那我再钻别的空子……”
她直接说出来了……
诡老师大怒：“你太过分了！规则是为了约束学生的言行才存在的……”
“你搞错了！”白青打断他的嚎叫，纠正道：“不管什么样的规则，必有漏洞的存在。”
哪怕是法律，都有违反计划的非完整性。
“学生找校规的漏洞，属于天赋技能。你管不好学生，不能赖学生啊。谁让你没当过学生就当老师呢！人类的世界里，老师都是做过学生的，才能骄傲的对学生说：你们的把戏，都是老师玩剩下的。”
诡老师：“……”
破坏校规，理直气壮。
同学，你妥妥的是个刺头吧。
四位同学暂时也确实出不去了。诡老师说得很清楚，毕业考试不可能一天进行两次。涉及规则，他不能说谎。
白青想着，只能先把每日测试的一条规则删除，避免几人里必定死亡一人的情况出现。
正思索间，宿舍管理员把她拉到一边说：“5091，我发现学校里有一个特殊的地方。”
白青心想，你一进诡域便被选为代理宿舍管理员。一直没有出过宿舍管理楼，哪里对你来说都特殊。
她没想到，宿舍管理员真的能提供有价值的东西。他说：“学校里有个图书馆，但谁都没见过它。”
图书馆……
土地公公都把学校掘地三尺了！确定再没有一块被石板挡着的地道。
这个图书馆又是哪来的……宿舍管理员被尸毒浸染得太严重，没准是胡说八道。白青做好任宿舍管理员发癫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塞给她一团揉得皱巴巴的纸。
白青还没展开，就闻到熟悉的油墨味道。
至今为止，每一处规则都用同样的油墨写成，气味腥、刺鼻，只要闻过就不会忘记。
白青打开皱巴巴的纸团，只见上面有数行待干未干的字迹——
[校图书馆耗费巨资修建，是校长最喜欢待的地方。为搞好图书馆的安全防护工作，方便学生借阅书籍，营造良好的读书氛围，特制定《图书馆指南》。希望同学们严格遵守，不要违规。]
[⑴学校没有图书馆。
⑵图书馆里没有书。]
白青眼睛一亮，立刻决定把刚得到的黑色羽毛用在《图书馆指南》的第一条。
羽毛在她手上，不用和任何人商量。
她拿出羽毛，戳向《图书馆指南》。羽毛化作黑色的绸缎，将第一条彻底遮掩。
白青推开门走出去，看到两栋宿舍楼的对面，教学楼的旁边，一幢楼房的从虚无到实体，渐渐出现在学校里。虚影凝实，原来是一幢红砖灰瓦的楼房。远远看去，能看到楼宇的门口立着一根绿色的柱子，校图书馆三个字清晰可见。
白青倒不急着过去，回到校长办公室，询问宿舍管理员：“你在哪发现的这张纸？”
纸张她攥在手里的。
宿舍管理员说：“我在宿舍里发现的，就在咱们宿舍。”
白青：“……”
宿舍就丁点大，她想不通哪里能藏纸团。
如果不是她不擅长寻找东西，就是宿舍管理员是找东西的小能手。
她觉得真相是后者。
白青对宿舍管理员说：“你跟我一起去图书馆。”
丁芙从沙发上爬起来，“我呢？”
白青淡淡道：“你自求多福吧。”
她从来就没打算要一直守着丁芙，推搡宿舍管理员，催促道：“走吧。”
丁芙发现，白青说出来的话，真的半点不打折扣。说过要惩罚她，就绝不会保护她。
可能在白青眼中，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几人都走了，只剩下穿着粉色裙子的女孩诡没离开。
丁芙问她：“你怎么不走？”
看起来更像是人不太像是诡的小女孩走到沙发面前，摊开手。一只小小的梳妆镜躺在她的手心里，粉色的，挺可爱。
丁芙见到过白青使用这只梳妆镜。
小女孩另一只手指门口，然后，示意丁芙收下梳妆镜。
“你的意思是，这是5091给我的？”
小女孩点头。
丁芙不明所以，但她是个乐子人。沦落到现在的处境，还不肯收起好奇心。没有犹豫，直接接过来。
她倒要看看，白青想干什么。
白青才不管丁芙有什么样的心理活动，她离开校长办公室，径直走向图书馆。图书馆的大门是打开的，没有图书管理员存在。重重叠叠的书架呈现流畅的弧形，挤满全部空间。
这些书架是用黑色的不知名木头制作而成的，大部分已经朽烂，散发着霉味。
灯光昏暗，置身于高大的书架间，让人觉得特别压抑。一只乌鸦站在最高处的书架上，被几人行走间发出的声音惊动，从窗户飞走了。
巧淑静讶异道：“怎么一本书都没有？”
因为《图书馆指南》的规则二，“图书馆里没有书”还未被删除，所以空有书架却没有书。
白青让几人在图书馆里寻找黑色羽毛。一个小时过去，没有收获。
图书馆还挺大的，白青决定让其他人再花费一点时间找一找。她独自离开图书馆，回到教学楼，来到校长办公室外面。
她没立刻进去，站在门外听了一会。
里头没有动静。
她的身边浮现出黄蜂大帅的身影，由大帅推开门。
丁芙还像刚才她离开的时候一样躺在双人沙发里，没被开门的动静惊动。屋内却是乱七八糟，有着明显的打斗痕迹。办公室的桌子被掀翻，皮质转椅直接裂成两半。白青心中生疑：难道死了？
她走过去，只见丁芙脸朝外面侧躺着，眼睛紧闭。
白青伸手轻轻推她，没有反应。只得探出手，在她脸上一摸。摸到的竟然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细碎的头发。
白青心中有数了。手上用力，将她整个人翻个面。
却见这一面还是正面。
略有些肿胀的脸，胸前隆起的弧度，脚尖朝上。
丁芙前后都是正面，不见后脑勺和腰背。若非身体还像之前一样单薄没有变厚，简直如两个人背靠背拼接在一起的连体人。
“吓——”
丁芙猛地跳起来。
白青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淡淡道：“看清攻击你的是什么东西没有？”
丁芙嫌她无趣，不高兴没能吓到她。往后一靠，坐回沙发里，摇摇头说：“没有啦。那东西一进来，整个房间都黑了。若非它动手杀我的时候，不知为何竟迟疑起来，前前后后乱绕几圈，我已经没命了。你做啦什么？难道是这面镜子有古怪。”
丁芙拿起镜子，打开。狐疑着对镜自照，左右揽看，发出惊呼。
“怎么会这样！”
她发现自己的后脑勺不见了。摸一摸，其实还在。脑中灵光一闪，喊道：“原来是障眼法！你好损啊。这个诡域的域主专挑后脑勺一个地方下手。你却偏偏让我的后脑勺消失，怪不得把它都弄迷糊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攻击何处。”
丁芙意识到自己没有真的变成怪物，障眼法就消失了。
捣蛋诡的能力只是障眼法，不具备攻击性，但用在某些地方有奇效。
白青没有审问丁芙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换作是霍少少在这里，一定会质问：你是不是故意把域主的信息藏起来的？
人心隔肚皮。丁芙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没有主动说，那么怎么问她都不会说的。
靠着手段逼她说，得到的东西绝对有九分是假的。
你只要表现出在意，她一定戏弄你。
白青仔细看她的脸，发现她的伤基本已经好了。刚才无法挪动，现在已经能跳起来吓唬人了。
当然，脸上也有添新的伤。
基本消肿的脸颊多出一条长长的豁口，从豁口处能看到鲜红的舌头。
这样的伤像是被锋利的东西戳出来的。
丁芙忍耐疼痛的能力很强，伤口刚止住血就能嬉笑了。
白青往外走，口中道：“既然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去食堂一趟。”
丁芙没说不去，乌溜溜的眼珠子发亮，饶有兴味地问：“我去食堂干嘛？”
“寻找能够删掉规则的黑色羽毛，进厨房里面找。”
“你和我一起去啊？”
“现在已经超过11点了。11~17点食堂不对外开放，我进不去。就算能够进去食堂，学生也不能进厨房。”
丁芙意识到这件事只能自己做，不由抖起来。怎么也要讲讲条件的！
“我凭什么帮你？”
“凭你现在又不想死了。”
白青催促她：“别磨蹭，赶紧的。厨房里肯定不止一根羽毛，你搜得仔细点。”
丁芙还想说什么，白青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走了。她追到门口，连白青的背影都没看到，更不知道白青去哪了。只得恨恨来到食堂，推门进去。
她来得突然，大厨正在抱着一盆肉，站在窗边喂乌鸦。
丁芙捂着鼻子，骂道：“好臭。这些肉都腐烂了吧。”
大厨看看乌鸦，又看看丁芙，似乎拿不准该怎么办。
丁芙径直走向厨房，端着架子说：“本校长来检查一下食堂的卫生情况。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说罢，走进厨房。
厨房里的臭味比外面浓郁多了。丁芙只觉得往后鼻子没办法再用，绝对被熏坏了。她控制蛊虫掐掉嗅觉，才能往里面走。
厨房角落里堆着昨天死掉的学生的尸体，才过去一天，已经腐烂非常严重。渗出的血水汇集到一个盆里，表面浮着油泡。
灶上没有煮东西，但白白点着火。
这导致厨房的温度很高，怪不得尸体腐烂得这么快。
丁芙一蹦一跳把厨房逛了一圈，一点都不嫌里面恶心。回到门口关上门，避免被偷袭，这才认真仔细的寻找起来，口中嘀咕道：“让我来厨房找羽毛……哼，厨房没准根本没藏羽毛。”
当然，这样的几率不大。
学生能进入的宿舍里都藏着能删掉规则的羽毛，不允许学生进入的厨房不藏一根就太可惜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看到放在置物架上的羽毛。
她把羽毛收起来，继续嘀咕：“笃定厨房不止一根羽毛就是在说大话了！没准只有一根……”
话音未落，丁芙已经看到藏在开裂的墙缝里的一根黑色羽毛。
“她到底怎么知道的？”
丁芙咬着嘴唇，心中惊异：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第40章 乌鸦
丁芙拿着一根羽毛走出食堂, 便见白青独自站在食堂门口，朝着教学楼的方向眺望。
“你在看什么？”
她朝着白青看的方向望去，什么都没看到。
“刚刚有一只乌鸦从食堂里飞出来, 飞进教学楼了。”
丁芙捏着羽毛在白青面前轻轻的晃，做足逗引的姿态。眼睛得意地眯起来，嘻嘻笑着说：“乌鸦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 你想要羽毛想疯了。见着一只乌鸦都想逮住，薅秃它的羽毛充数？乌鸦小小一只，特殊的羽毛可是足有你小臂长。这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东西，要说有什么关联，便是颜色了。特殊的羽毛是黑色的, 乌鸦也是黑色的。”
白青不理会她的嘲讽, 伸手夺过黑色羽毛, 转身就走。
丁芙追上去，脚步轻快，心情显然不错，声音甜丝丝。
“你特意等在外面, 是不是怕我出事？”
白青点头, 轻轻“嗯”一声。
丁芙红唇上翘, 却又听白青说：“你若是被域主袭击死在里面, 我拿不到特殊的羽毛就麻烦了。”
“只是这样？”
白青停下脚步, 表情冷漠。
丁芙只觉得风雨欲来，连忙离她远一点，一迭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里厌烦死我了！可我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用不着动手吧。”
白青的确觉得她有点聒噪，但特地停下来是因为有事要问她。
“你进食堂的时候, 看到乌鸦没有？”
“看到了。那会诡厨师正在拿肉喂乌鸦。”
既然白青问起来，丁芙就把进食堂之后的遭遇全部告诉她了。
白青听着，线索一点点串联起来——
维持高温的厨房、加速腐坏的尸体……
食堂不对外开放的时间段里，诡厨师用腐烂的肉喂乌鸦。
乌鸦性喜食腐，喙尖嘴利，可以轻松凿穿人类的头盖骨，吸食里面的脑花。
学校开学，校长哪怕是出于检阅学生（口粮）的目的，都会到场看一看，乌鸦正好出现在校门口的立柱上，居高临下把一切尽收眼底。
校长办公室里，小小的天窗只有鸟儿才能通过。
校长最喜欢的图书馆出现乌鸦的身影……
一切组合起来，得到一个惊人的答案：神秘的域主是乌鸦，校长是只鸟。
脑中有这样的猜测，佐证一个个接连冒出来。
乌鸦有收集颜色鲜艳闪闪发光的东西的习性，怪不得校长办公室的书柜里堆满值钱的或不值钱的亮晶晶，它们其实都是重要的收藏品。
乌鸦可以飞行，不会在杀人时落到地上，怪不得5041死的时候，早已把教室划为辖区的土地公公捕捉不到它的行迹。
她一直在寻找神秘的校长的踪迹，结果每个人都见过神秘的校长，只是认不出来而已。
谁会想到，校长是只乌鸦呢？
“你肯定有发现。”
丁芙见白青的表情不对，一脸精乖道：“我刚刚提供的线索一定很重要。你要好好感谢我才对。对啦，你发现什么啦？”
白青继续往图书馆中，耳边一直萦绕着丁芙叽叽喳喳的话语。她淡淡道：“你再吵就把私藏的特殊羽毛交出来。”
丁芙一下子就像是被剪掉舌头的鸟儿一样闭嘴了。直到快走进图书馆，才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私藏特殊羽毛的？”
“本来不知道，一试就知道了。”
“……”
丁芙拿不准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能旁敲侧击问：“你怎么确定食堂的厨房里藏着特殊羽毛，还藏着不止一根的。”
白青没有回答她，但霍少少问出同样的问题，她却是不好不理他的。没办法，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白青用特殊羽毛将“图书馆里没有书”的规则删除。
伴随着雷鸣一般的“咚咚咚”响声，无数书籍凭空出现，塞满全部的书架。
白青示意霍少少边找特殊羽毛边说话——她觉得书籍里一定藏有更多的特殊羽毛。
“寝室、教学楼都藏着羽毛，食堂应该也不例外，图书馆里肯定也有。至于每一处藏的羽毛的数量，同地点的安全等级相关。”
霍少少重复道：“安全等级？”
“嗯，首先有两点需要确认。第一，藏羽毛的目的是不让人找到羽毛；第二、一旦选择好藏羽毛的地点，就不能再移动羽毛。前者是必然的，毋庸置疑。羽毛能够删除规则，要是规则被删除，诡主就会连主动伤人都做不到。他肯定不希望羽毛被找到。”
“第二点也已经得到证实。这个诡域的域主有着神出鬼没的能力……”其实就是会飞，但现在不必说出来。
“如果能够不停地给羽毛换地方，我们一根羽毛也别想找到。”
“有这两点前提，安全等级就很重要了。宿舍楼安全等级最低，镜中世界不需要删除任何一条规则就能进去。教学楼相对高一点，需要删除一条规则。只要校长办公室出现在教学楼里，有人摸进去只是时间问题。”
“从食堂同样只需要删除一条规则，但它里面限制条件很多。如，食堂不接待差生，又如11~17点不对外开放。”
霍少少接话：“如果进食堂找羽毛的是差生，得删除两条规则才行。它的安全等级自然比教学楼高。”
白青点头，继续道：“图书馆的安全等级是最高的，不仅必须删除两条规则，而且没发现规则纸团的情况下，图书馆的存在永远是个秘密。”
纸团应该藏得非常好，而且，在昏黄的灯光下必定难以发现。
这就说明，宿舍楼长出地面之后更容易发现它，白天更容易发现它。
校长怎么会想到，随便选的一个代理宿舍管理员竟然是个找东西特别厉害的人。怪他运气太差！
“如果不是没办法把全部的羽毛都藏在图书馆里，域主一定不会让任何一根羽毛出现在其他几个地方。”
那样一条规则都不会被删除，闭环死局了。
霍少少听得愣神，他轻易不肯认输，现在却是心服口服。他得承认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他还在纠结找到一根羽毛删除哪一条规则最好，5091已经在思考怎么找到全部的羽毛，将规则全部删除了。
这没法比啊。
霍少少心想，多进几次诡域，他应该也行。自己欠缺的，应该只是经验而已。
有些人看着脸嫩，没准实际年龄应该比他大得多。
“我今年十九岁，进诡异大学学习一年就成为C等级镇诡者，提前毕业了。”
霍少少确定白青不是在校生，他刚毕业不久，诡异大学有哪些风云人物，他知道得一清二楚。里头没有白青！以白青的实力，在学校绝不是寂寂无名之辈。
那就只能是毕业生了。
整个华夏只有一座诡异大学，建在中心城的内城。不管在哪座城市被激发出的诡能，都要统一到诡异大学就读。
众多诡能者聚集于此，数量庞大，总有出挑的。因此，历届学生中都不乏天才，厉害的人物层出不穷，霍少少不可能都听说过。
至于白青根本没上过诡域大学的可能性也有，但基本可以排除。
之前霍少少阻止白青杀死丁芙，用的理由是这么做通不过审查。
白青放弃了。
可见她和丁芙是不一样的，丁芙毫不介意在诡域里杀人。
丁芙是一个上通缉榜的通缉犯，就算她不是通缉犯，只要没在官方挂名，也不会被审查吓到。
霍少少介绍完自己……他还是有点得意的，上大学一年就毕业的搁哪都是天才中的天才。然后，他就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了。
“你毕业多久了？”
提起诡异大学，白青不由蹙眉，她说：“我还没有入学……”
霍少少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若不是掏耳朵的动作太傻，有失体面。他真的想用小指头挖一挖耳朵，免得听不清白青说的话。
白青算算时间，发现自己肯定是要错过新生报到了。
可能诡异大学有什么诅咒吧！以她撞诡的频率，这个学大概是入不了的。不过，激发出诡能的学生必须到诡异大学报到，这是有明确要求的。
“错过录取通知书的报到时间，会不会有惩罚？”
应该不会罚款的吧……
霍少少不认为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听错，他多么注意自身形象的一个人啊，这会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入学……你还没上大学……”
他如梦初醒一般，急切问道：“你多少岁了？”
白青回答，“自然是十八岁啊。”
她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未满十八岁是不允许进行诡能激发的。年纪越小，激发诡能时死亡的几率越大。年满十八岁再激发诡能，即使激发不出来诡能，身体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丁芙小小年纪就进行诡能的激发，活下来完全是运气好。
运气不好的那几百个孩子，尸体埋在地下，早就只剩下骨头了。
霍少少意识到自己刚刚问的是傻话。没办法，他太吃惊了。稍微组织一会语言，他才继续问：“你激发出诡能多久了？”
“到今天为止的话……第八天，还是第九天？我不确定。这个诡域的时间有点乱。”
霍少少：“……”
霍少少看起来像是一棵被晒蔫的小白菜，脸皱巴巴的失去全部水分，总是往天上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痴痴的，对外界没有反应，整个人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白青蹙眉：“他怎么啦？”
丁芙“咯咯咯”笑得不行，“受打击了呗。我是他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年毕业自认为是天才，拿出来显摆。没想到遇到还没正式报到，就该拿毕业证书的学神，怎么不自惭形秽。我听说，诡异大学的学生不管大几，只要能制作出C等级诡牌，直接毕业。没错吧？”
霍少少被一通输出，勉强回过神来。点点头，说道：“没错，大学的教授基本都是C等级镇诡者。如果学生已经能制作出C等级诡牌，他们也什么东西能教给学生了。不毕业，待在学校也是浪费时间。”
白青眼睛一亮。
还有这种好事！
喜极而泣，她不用重上一遍大学，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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