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跳到高台上, 捡起打开的盒子。她觉得这一只盒子比在梦境里见过的那一只要小一些，但不敢确定。因此，她把盒子交给宿三商, 宿三商在梦中是守护圣盒之人，对盒子无比熟悉，他一接过来就发现这一点, 对白青说：“这只盒子并不是梦里的圣盒。”
不仅盒子的大小不一样，就连花纹也有差别。材质倒是一致的，这个上手就可以摸出来。
“那么同样的盒子就可能有很多只……”
白青喃喃自语，心中有无限的疑惑。
盒子存在的历史久远，到底是谁铸造的呢？
盒子里的诡力又是哪里来的？
这么危险的盒子, 是谁将它打开的？
盒子出现在此处, 又和诡域的由来有什么关系？
白青从高台的楼梯上往下走, 来到一楼。她刚才已经发现，高塔的每一寸墙壁上都有壁画，也许这些壁画能给她答案。
其余的人包括暴食君王和璀璨月亮在内的两位检察官都对盒子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们不像白青二人一样做过和盒子有关的梦, 在总部和研究所等地也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
诡域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总部研究数年, 也没有太多进展。
至于丁芙, 她对诡异世界的认知都来自真理教。这种组织走的一直是将镇诡者作为消耗品的路线, 怎么可能对丁芙的文化课有太多的要求——甚至连“文化课”这种课程, 他们都不会开设。真的有这样一门课，绝对是“洗脑课程”。
丁芙对诡异历史更是毫无研究，但她是第一个找到壁画“起源”的人。
壁画是有顺序的，但不是从左到右, 而是从右到左。每一幅的大小也不一样，看得太久让人眼花。
第一幅画展现的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 完成基础工作的是机器人、空中巴士搭乘着数名乘客，可以飞行在空中，全息投影技术普遍应用……整座城市铭刻四个大字——“未来世界”。
可白青已经猜到一点端倪，壁画里的可能不是未来，而是过去。
第二幅壁画的内容很简单。一种奇特的物质从天而降，导致生物灭绝。为留存人类的火种，人类利用现有的科技冷冻一批“有价值的人类”，并合成一种“白胶”，利用它在漫长的时间里缓慢的包裹“奇特物质”，直到星球的危险程度可控，再让“有价值的人类”分批苏醒。
显然，奇特物质就是诡力。
第三幅壁画中，星球上的一切生物都被诡力吞噬了。
很久很久以后，白青回忆高中学到的知识……原来她知识储备的巅峰时刻就是高考结束的那一刻，大学学的东西和生物、地理、历史实在没什么关系。大约，她猜测现今距“奇特物质降临”已经过去几千万年……天啊！冷冻的远古人们竟然还能醒过来吗？
此地的存在，已经证明这一点。
白青由衷佩服远古人发达的科技，接着往下观赏壁画——第一批冷冻人类醒来，发现新人类还处在拿着石头武器追着野猪跑的时期，他们不穿衣服，也没必要穿衣服。浑身浓重的体毛让新人类足够暖和，还能保护身体的脆弱部位。
冷冻人尝试和新人类沟通，沟通从教授生存技能开始。比如运用火源，烹制熟食，狩猎更大的猎物，认识可食用的植物，不过他们的方法都是简单粗暴的，总结起来就一项——运用高科技。
不认识的植物有没有毒？做一个化学分析就搞定了。
再凶恶再大的猛兽，一记激光炮轰出去绝对保熟。
新人类的部落可谓是鸟木仓换炮，一时间称霸丛林。可惜好景不长，醒来的冷冻人挨个死亡，不知道是难以适应如今星球的环境，还是机体在长期的冷冻中出现问题。活得最长的冷冻人，也没有挨过醒来后的第二个冬天。
几十年后，第二批冷冻人醒来。按照前一批冷冻人留下的记录，离开“基地”寻找新人类。他们惊讶地发现，接受“同伴们”帮助的新人类部落竟然灭绝了。
为什么呢？
通过一些部落的遗迹，他们发现部落的灭绝竟然和“同伴”有关。想象一下，送给猴子一把激光木仓械，它是否可以凭借激光木仓统一猴群？恐怕损毁木仓械导致能源泄露，害死一整个猴群的可能性更大。
新人类的大脑甚至还没有进化到形成复杂语言的地步，更别提理解冷冻人的存在。
这一批冷冻人决定放慢脚步，和新人类接触的时候，只缓慢加速文明的进程。
比如，生火不用打火机，但钻木取火可以教授给新人类。
比如，更复杂的石器制作技巧，可以倾囊相授。
比如，采集的工具可以更先进一些……
不过分干预新文明的发展，成为冷冻人内部必须遵守的规定。他们拿出来给新人类的东西，都不能超过现阶段生产力太多。比如，新人类使用青铜制造的武器时，他们最多可以拿出钢刀。
热武器什么的，禁止使用！
冷冻人很期待人类发展出文明，但同样很清楚自己见不到了。除非他们愿意再把自己装进冷冻仓里面，可是每一批醒来的冷冻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无法回到冷冻仓，而且找不到解决身体一直衰弱的方法，回去也没用。
这一批冷冻人和新人类接触得并不多，他们自己还有一堆麻烦呢！寻找真相的过程中，他们没忘记关注“奇异物质”的状态，发现世界毁灭之前，自身文明拟定的计划几乎都按照预期实现了。
用最新的技术合成的“白胶”成功的将“奇异物质”裹进地底，掩埋在地壳之下。目前看来，“奇异物质”的状态很稳定，没有涌出地壳的危险。
二十五个大小不一的试验盒都装满“奇异物质”，一部分按照计划静静待在基地里，等待着冷冻人醒来进行研究，还有一部分流落在不知名的地点。
这一批冷冻人尝试着出去寻找，并没有什么收获。在此过程中，他们倒是和其他基地的冷冻人取得一些联系。
星球各地都有建设基地，他们的基地只是其中之一。
经过数批冷冻人的研究发现，他们身体的异变和“奇异物质”有关。漫长的时间中，性质本来就不算稳定的“奇异物质”出现很大的变化，变化过程中产生的物质影响着星球上的一切，也改变着冷冻人的基因。
不仅他们活不了太久，就算生育后代生命也非常短暂。
为了延续生命，让冷冻人的文明不会消失，他们对“奇异物质”的研究更加激进。原本只是隔着试验盒观察，慢慢发展为汲取少许的“奇异物质”进行科学研究，逐渐发现“奇异物质”有着量变引起质变的特性，他们取的量更多了。
这时，新人类的文明已经发展到部落时代，朝着王位的世袭制度进发。正逢自然灾害频发，大陆的中部地区发生试验盒被打开的事件。经过冷冻人的调查，发现竟然是另一个基地的几名冷冻人故意诱导名为夏的部落打开试验盒……
白青一愣。
夏部落……
试剂盒……圣盒……
这幅壁画记载的事件和宿三商的梦境相符，白青在梦中若是没有帮助宿三商偷走圣盒。夏部落肯定能成功带回圣盒，将其打开。
打开圣盒，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诡域会降临？
诡域难道已经存在几千年？
白青继续往下看，幸好之后的壁画有记载圣盒打开之后发生的一切。
不论诱导夏部落做此事的冷冻人是什么样的心理，为了进行实验也好！认为文明已经难以延续绝望到拉着新人类一起死也好！总之，他们的计谋在一阶段是成功的。
夏族的勇士和首领的儿女带回圣盒，首领邀请其他部落的人一起进行仪式。由部落里最年长的男女一起打开盒子，盒子里涌出的是一朵漆黑如墨的云——这可能是幸存者的主观描述。
黑云吞噬在场九成的人类，停留在原地很久，慢慢散去了。
夏族的首领圭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跳进河里自杀了。他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孩子、也是最小的孩子苗闯进附近的基地请求帮助，才保住部落没有灭绝。
这个基地非常愧疚另一个基地的冷冻人的所作为为，一样给予帮助。
同样给予帮助的还有周围好几个基地的冷冻人，短短十几年间，夏部落相比从前更加繁盛。又过去十几年，已经做首领多年的苗自立为帝，将天下分为九州，并制定出各种制度，使治下人民安居乐业。
历史的真相原来是这样……
没有首领用生命感动上苍，让天灾停止。
有的只是高科技的支持，让夏部落拥有更强的抵御天灾的能力。
历史已经是写在书上的文字了！白青更加关心被放出圣盒的诡力。
它真的消散了？
还是悄悄的形成另一个空间。
如果有这样的空间，又会是第一个诡域吗？
第222章 遗民
白青带着疑问继续往下看去, 一幅幅的壁画绘制有“消失的奇特物质”的研究成果。
第一个圣盒里的奇特物质似乎难以适应底壳之外的压力——圣盒里的奇特物质乃是按照预设的程序穿过地底“白胶层”，从内里的奇特物质中分割出的一部分。
它离开圣盒只维持很短的时间便分裂成肉眼不可见的微小存在，一部分飘浮在空气中, 生物呼吸的时候把它们装进身体里……另一部分缓慢改变着环境，渗透着一切。后者是冷冻人的猜想，经过圣盒开启后的他们, 寿命更加短了。
空气中飘浮着的微小奇特物质对他们是致命的，好比一种无解的毒，而一项研究想要得出成果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们最缺的恰恰是时间。
一部分的基地尝试研究新人类，从他们身体里提取出抗体，来帮助自身进化。实验没有成功, 倒是让他们发现新人类在特殊状态下, 有概率出现和奇特物质一样的能量波动。
奇特物质和新人类融合了？
新人类没有因此变异, 但他们对奇特物质的耐受在增加。
那么，奇特物质对新人类无害？
并非如此，撇开剂量谈毒性无异于耍流氓。
不提地底下埋着的巨量奇特物质，单单是现存于世的圣盒一起打开, 新人类的身体就会崩溃, 根本来不及产生耐毒性已经被全部毒死了。
时光飞逝, 一批批醒来的冷冻人走到生命的尽头, 又有一批批冷冻人如期醒来。
他们“接力”前辈的研究, 争分夺秒的计划存活的每一天。
渐渐地，他们对毁灭自身文明的奇特物质拥有更透彻的了解。
他们发现——如果把全部的奇特物质看做一个整体，就会发现它虽然没有清晰的意识，但有着生命的本能。这样的本能让它改变自己, 适应环境。
整体分裂成个体，个体拥有意识。
有一天, 他们听到圣盒里发出声音。
不是无意义的呓语，而是和他们语言相通的词汇和句子。
那是一个逻辑清晰、智商不低的个体，一出现就是成年体的状态，不像人类一样有婴儿期、幼儿期……
不过，个体很快又消失了。
新的变化让冷冻人焕发研究的热情，接着发现一个让人绝望的情况。试验盒对奇特物质的禁锢出现松动的迹象，奇特物质早晚会破盒而出。
怎么办？
将盒中的奇特物质送回地底？
再次打开“白胶层”，会不会直接让地底的奇特物质涌出来？
盒子里的奇特物质跑出来，新的文明不一定灭绝，但地底的奇特物质涌出来，世界必然再灭亡一次。
而且，地底的奇特物质迟早会跑出来……
这一批冷冻人们绝望了！他们决定舍弃身体，上传意识到云端，实现思维永生。
下一批的冷冻人醒来，没有立刻放弃躯体。他们检测到有新的试验盒打开，赶到盒子打开的位置，记录情况。
盒子打开之后，吞下一批生物，但没有立刻“消化”他们。因为，这一团奇特物质中产生出有自我意识的个体，个体一口气吃不下全部的生物，也没有必要。
但个体很快消亡，只存在短短两日。
这一团奇特物质吞噬掉全部的血肉之后，又一次逸散了。
该批冷冻人最终还是选择上传意识。
之后醒来的冷冻人一批批记录下盒子打开后的状况，白青等人都发现，奇特物质越来越有诡域的雏形。
暴食君王用不确定的语气说：“不断增加的有意识个体中最强者为域主、其余的为普通的诡异，更多的奇特物质形成特殊空间，也就是诡域本身。是吧？”
“嗯，”宿三商点头：“按照这个理论——域主和普通诡异都是稳定空间的锚，故而诡域内的全部诡异死机，诡域就会破除。”
完全符合诡异定律！
此时，白青等人已经爬到塔顶。
之前他们觉得整座塔都绘制壁画数量很多，现在却觉得壁画的数量不够多。实在是每一幅画的信息量都太大，让人惊叹。
世界的真相全被绘制在一座塔中了。
白青看向最后几幅壁画——伴随着一批批冷冻人的醒来又上传意识，新人类的文明也在不断向前推进。他们已经进化到智力和冷冻人相当的地步，而且现代化的程度已经很高。
最后一批醒来的冷冻人发现，新人类可以通过模拟奇特力量的波动和奇特力量产生共鸣，控制微小的能量团。这让他们看到另一个可能性——人类是否可以掌控奇异力量呢？这虽然像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却是唯一的希望。
经过现存几个基地的商议，他们决定把“白胶”的生成方法，试验盒的制作流程，以及一些重要的资料，以掩饰自身存在的方式教授给新人类。
接着，最后一批冷冻人同样将意识上传。
他们想不到，人类确实如他们所料走上一条掌控奇特力量的道路。
不过，方式为以诡制诡。
现今世界不算糟糕的局势，大多都是新文明自己的努力的结果啊！
白青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神话传说。并不是传承断层的缘故，世界历史是通畅的、完备的、没有文化毁灭时期的……
真正的原因在于冷冻人，或者说是深渊遗民的存在……
因为神话传说产生的主要原因，在于科技知识的匮乏让人类无法理解生活中发生的事，见到的物，加上改造自然的力量不强，畏惧自然，进而产生崇拜。
深渊遗民可以用科学解释一切现象，引领着新文明一点点的发展。
神话自然没有出现的必要。
比起虚无缥缈的神话，他们才像是真正的神吧。
白青恍惚之间意识到——冷冻人的文明并没有灭绝，它们在新人类的身上延续下去了。
丁芙站在最后一幅壁画的面前，疑惑道：“现在我们说的语言，其实是上一个文明创造的吧！文字肯定也一样，没准是上一个文明的通用语言。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用绘画的形式记录一切，而不是直接用文字呢？”
明明用文字记录方便简洁，而且记录得更加清楚明了。
落星说：“这些画没准儿不是给我们看的……万一，我们文明最后也灭绝了呢？这座塔能存在无数年，没准还能在下一个文明出现的时候，依旧存在着。新新的人类未必能看懂上一个文明和我们通用的文字……”
这种担忧有可能吗？
可能性很大。
饶是乐子人丁芙都有些担忧，地底的奇特物质会不会突然冒出来呢？
唯有白青，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她在想，自己继承原主的身体和记忆，占据这具身体，一直忙忙碌碌对穿越的真相想得不深。仅仅只是思考，也没有用处。此时此刻，她才忽然被启发，注意到自己从前没有留意到的通用文字。
这个世界的通用文字是中文。
方块字，华夏字。
正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学习和应用的文字，中文更是她的母语。
这些文字是上一个文明的遗物……那她有没有可能并没有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而是进行的时空穿越？她从上一个文明的中期，穿越到下一个文明的中期，跳跃一个文明的末日，发现下一个文明的末日预告……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她精神恍惚。
“白青，你没事吧？”
宿三商扶住她，轻声询问。
白青说：“我没事。”
宿三商没有放开她，声音更加温和：“你刚刚差一点就踩空，从塔上掉下去了。”
塔很高，但白青掉下去不会死。
可不会死也会痛的。
宿三商没问她在想什么，自身也还处于震惊之中。这里肯定是梦中夏族人口里的遗民峡谷之一了。身为总部的检察官之一，他有责任将重大发现告知总部。
“嘻嘻嘻……”
这时，狂笑声打断众人的思绪，发出笑声的是丁芙。她召唤出蛊虫，说道：“我要将冷冻人的云端找到，服务器会是一个很大的东西吗？小小的黑色匣子，还是笨重的机器啊！等找到它，我要尝试一下机械飞升的感觉。”
白青：“……”
三位检察官：“……”
白青扯住丁芙，“你跟我回益省。”
丁芙挣扎道：“不要。”
白青说：“你以为冷冻人的终端没有防御措施，大咧咧摆在明处吗？”
丁芙眼睛滴溜溜乱撞，亮得发光。
“喂喂，你不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吧。”
“不是，”白青实话实说：“祸害遗千年，你没那么容易死掉。可此处的价值很高，留你在这里破坏任何一处都是莫大的损失。而且，你多少敬畏一下先人吧。冷冻人对我们来说，也算是老祖宗了。”
丁芙哼一声，觉得实力被认可也算是夸奖，没有继续闹。
“有什么好敬畏的，他们连一具身躯都没有保存下来……那些冷冻仓里空空荡荡，肯定是被盒子里跑出来诡力吃掉了。”
第223章 填不满的窟窿
白青拎着丁芙走出湘乡市的地界, 来到花鸟市。一步跨出，一殿阎罗的技能启用，空间转换。她出现在城隍庙的单房里, 正在打扫房间的阿香抬起头便看到屋中多出两个人，手上拿着的抹布都被吓掉了。
“白小姐……”
“嗯，”白青点点头, 让她先出去，对丁芙说：“这是你之前住的房间。”
丁芙笑嘻嘻说：“你一直留着我的房间啊……”
白青没理她，丢下一句“峡谷里的遗迹被总部派人接管之前，你留在益省不要离开”，便转身走出房间。
阿香站在庭院里还没离开, 四目相对, 白青只得勉强挤出一点情商, 出声询问她在城隍庙住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阿香忍不住露出笑容。
“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沐浴在城隍的神威之下，她和她的水鬼丈夫都无比安心。只是常常路过人工池塘的镇诡者们有些吓人，池边不得不竖立一块“池中有诡、请勿伤害”的牌子。以避免哪位镇诡者随手让水鬼死机, 带回镇诡厅充当业绩。
不过, 这又迎来许多香客的围观。
不过普通人都觉得城隍庙在玩梗, 没人相信里面真的有诡……
“那就好, ”白青不明内里, 完成“寒暄”任务心安理得地走人。路过池塘的时候，她看到立牌了。
白青：“……”
李小义收到消息，匆匆赶回来，正好在白青的房门外堵住她。面带喜色, 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再三追问道：“金蟾诡王真的死机了？2号诡域被破除了？”
白青只得带她进屋, 答案是肯定的，不管问多少次都不会变。
“三位检察官呢？”
“先回中心城了。”
白青将一路的见闻简单描述一遍，李小义听得惊讶连连。不过，她待不了太久，确认白青的状态不错就离开了。
既然诡域已经破除，她得快些把刚安置好的花鸟市居民们送回去。这一点对白青来说很简单，但城市治安的维持还得靠人类，她肯定要忙一阵。
更别提邻省情况糟糕，恐怕连一个做主的人都找不出来。
安顿幸存者的工作，只能由益省代劳了。
李小义恨不得能分裂成七个八个，再不济多长两个脑袋八只手也好。化身工作狂的她连和男朋友亲热的时间都没有，幸好小姜明白事理，甘愿和她一起忙碌。
李小义走了。
白青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前往食堂吃饭。
这个时间，城隍庙常住者都在镇诡厅做事，连叶芝芝和方媛都不例外。厅里实在缺人手，李小义怎么会放过拥有“鸟语牌”的叶芝芝。
白青原本以为，李小义只能搞定男人，而且没有她搞不定的男人。
现在才知道，性别不用卡太死。
小义姐认真起来，男女都能攻略。
叶芝芝上班的事，白青无比赞同。愿意走出去工作，接触新的人和事，证明已经逐渐走出过去的阴影。
方媛不放心叶芝芝，跟随左右上班去了。
白青一直觉得，方媛待叶芝芝不像是学生待老师，更不像是女儿对待妈妈，代入的更像是母鸡的角色，叶芝芝就是小鸡。相逢以来，她恨不得把叶芝芝捧在手心里，悉心照顾着，但凡叶芝芝有要求，没有不答应的。
方媛姐的心理创伤是隐形的，难以被察觉的。
不像叶芝芝一样，表现得鲜明尖锐。
只有等到孙家彻底不能再威胁叶芝芝，她或许才能放心下来。
食堂今天有一道硬菜，红烧狮子头。大厨告诉白青，狮子头的内陷是蛋黄。这样个头不管多大，吃起来都不会觉得油腻。
狮子头和四喜丸子一样都是大肉丸子，主要原料是肥瘦相间的猪肉。
一不小心是很容易过于油腻。
这种菜是要配米饭的，蒸好的米饭冒着热气，配上刚出锅的红烧狮子头，简直太美味了。
白青吃饱喝足，打电话给省厅的二队队长茂小悦。
“你有丰荣市诡域的资料吗？”
白青有秘书，省厅配备有一个秘书处供她使用。听说里面有三十几号人，这还不是厅长办公室全部的人员架构，但白青一个都不认识。
这些人现在被李小义使唤得团团转，让她不太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省厅较闲的反而是几个治安队，二队队长茂小悦又是小义姐唯一一个特地带给白青认识的队长，有事情找她准没错。
茂小悦心中有什么想法不好说，可能觉得白青很卷，也可能敬佩她鞠躬尽瘁拯救无辜市民的伟大精神。总之，茂小悦语气是激动的，言语是沉稳的，她说道：“我马上整理资料，给您送过来。”
白青挂断电话，又联络宿三商。
宿三商正在回中心城的车上，他们是从水路离开的益省。现在已经穿过水域，重新回到陆地上，使用技能为车子加速，明天早上就可以到达中心城。没准，他们还能赶上总部的早餐时间——员工食堂会运营到早上九点钟。
其实，往前推十几年，大多数城市都有机场，从益省到达中心城只需要两个小时。城市间的航班很多，但随着诡域的频繁降临，飞机失事的情况频繁出现。各省的交通就以火车、高铁和汽车为主了。
益省背靠大山，前方有宽广的水域，修建高铁的成本太高。火车的速度，更是比不上汽车了。
宿三商说道：“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和总部也取得联络了。现在总部认可‘孙家至少掌握着一只试验盒的推测’，一直以来孙家从何处取得诡力的疑惑终于得到答案。高塔内的壁画有绘制冷冻人分批次取出试验盒中的诡力进行研究的情景，可见后期他们已经掌握少量多次从试验盒取诡力的办法。这一方法被孙家得知也不奇怪，孙家研究所的实力不比总部的弱。”
湘乡市有遗民峡谷，中心城附近或许也有。从地图上，可以得知夏族发源之地就在中心城附近，而梦境中夏族勇士石曾去过峡谷。部落时期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较弱，活动半径不会太大。
孙家掌控的遗民峡谷，很可能就是勇士石曾拜访过的那一个。
宿三商本以为回程的路会走得很艰难，他要是孙家主，不会让三个A等级的镇诡者平安回来，至少会拖延一下时间……
宿三商说：“可能是总部步步紧逼，他已经抽不出手来对付我们了。”
邻省出事，孙家的人卷进其中，怎么看都谈不上无辜。
总部在中心城发展多年，已经是枝繁叶茂的庞然大物，有逼迫孙家主的手段。
现在的总队长看起来糊涂，却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现在已经到达图穷匕见的时刻。
二队队长送来资料，白青挂断电话。
二队队长茂小悦见到白青，难掩激动之色。厅长已经成为益省的传奇人物，而她能见到厅长的时间又太少。白青没有管她的心情，翻开资料。
丰荣市诡域是益省仅剩的一个诡域，A等级的。
之前白青不具备破除它的能力，现在有了。
第224章 永生
中心城, 孙家老宅。
孙二爷跟在面色惨白的女人身后，两个人行走间都静悄悄的像两只捕猎的猫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盏苍白的灯笼飘在最前方, 烛光映照出孙二爷僵硬的脸，为本就安静到死寂的老宅更添几分阴森和恐怖。
饶是孙二爷，孙家主的亲弟弟, 想要见到孙家主一样需要通过走在前方的女人。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像是活人，但其实还真不是诡牌。她是孙家内门的一名镇诡者，也是孙家主最信任的人。
孙二爷没见过女人出手，但猜测对方已经达到A等级。明明女人并不高大，身材甚至是纤细的, 又不太高, 只到他的肩膀位置。他却在每一次见到女人时, 不由自主的觉得胆怯，可能是对方身上裹着的旗袍总给人一种危险活物的感觉，也有可能是女人细白脖子上挂着的一串人骨项链太瘆人。
孙二爷手上的人命不少，但他不会把新鲜的人骨串起来挂在脖子上。
而且, 他每一次见到女人, 女人的脖子上都挂着新鲜的人骨。
好像女人无时无刻不在杀人一样。
女人推开门, 无声催促他上前。
孙二爷吞咽着唾沫迈过门槛, 屋子里没有点灯, 黑暗浓郁得有些不寻常。他凭借着A等级镇诡者的视力，竟然什么都看不见，连桌椅的轮廓都完全隐没。
“大哥……哥……”
孙二爷小声地呼唤着屋内的人。
这间房是孙家主在老宅的房间，他多年以来一直住在此处。
没有人回应他, 倒是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响起。孙二爷头皮发麻，转身对女人说：“柒小姐, 借你的灯一用……”
话未说完，他闭嘴了。
身后哪还有人，对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竟然毫无感觉，若柒小姐要杀他……他能发现吗？忽如其来的无聊想法让孙二爷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又把可笑的念头丢出脑中。
有大哥在，谁敢伤他？
“大哥，我知道不该来打扰你。你之前特地交代过，家里的大小事情暂时都由我处理，不必向你报告……”
孙二爷得令，一开始高兴得差点头脑发昏，像是一个得到大玩具的孩子，激动得下达一系列指令，大权在握的舒爽感别提了。可是真的什么都不用跟大哥汇报，连家里人的事大哥都不再过问。他心里又慌乱起来，各种可怕的念头直往外冒，连孙家主大限将至准备交付家族大权的想法都有了。
他是很想要孙家大权的，但他真的能撑起孙家吗？
不行也要行，孙二爷有点暗喜的想着：大哥肯定会给他留下足够的筹码。
然后，总部找上门了。
什么？机械生命和2号诡域的域主有所勾结？意图颠覆人类社会。
咦？家里和臭名昭著的真理教来往甚密？
啊？自家私藏巨量诡力，进行恐怖实验？
孙二爷发现自己还真的不行，不用看未来如何了！他现在就不行，根本应付不来。大哥要是再不救他，他就要被总部逼着走进诡异法庭了。
孙家人都清楚，自己有犯罪豁免权，可豁免权是建立在孙家主肯为他们撑腰的基础上的。他现在觉得，大哥想把他作为替罪羊给推出去……
不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立刻被他摁灭，大哥这么在乎家人，怎么可能舍弃他。
而且总部哪有本事逼迫大哥？
孙二爷心中笃定，却也为屋内的大哥没有发出声音而感到焦虑……
大哥怎么不回答他？
“大哥，我很害怕。”
孙二爷只能像一个孩童一样用夹子音撒娇。
“啵——”
孙二爷听到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像是玻璃酒杯落地，又像是胀大到极致的泡泡糖爆了。他站在偌大的房间里，却忽然觉得拥挤。挤得他有些喘不过气，A等级的镇诡者的位格，终于让他发现房间的不对劲之处。
房间不是真的黑，而是有漆黑的庞然大物将一切屋内的陈设都遮挡住了。
现在，庞然大物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它是纯黑的，黏稠的人形怪物，高度超过三米，让孙二爷想起凝聚成团的诡力。一个个鸡蛋大小的诡力团不断从它身体里挤出来，往天花板飘去，往往没有飘出半米就“啵”一声破掉。
伴随着“啵啵啵”的声音，怪物的身形不断扭曲、膨胀，时而挤压成巨大的球状，时而拉扯长一张黑色的薄毯。
孙二爷完全不能动了！他已经被惊呆了！一时之间连眼珠子都无法转动，可他依旧认出裹在怪物身体里的脸了。
他实在离怪物太近了！
大哥的脸，大姐的脸，老爹的脸都太过熟悉，他也不可能认错。
“哥、大哥，是你吗？”
孙二爷慌得极致，竟然生出一两分理智。他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为今之计只有唤醒大哥。
大哥怎么会变成诡的？
他的呼唤真的有用，怪物恢复几分理智，证据是一张美丽的青年的脸从怪物的身体里浮现出来，温和地看着他，说话了。
“哦，小二啊！”
青年声音有点迟缓，仿佛牙牙学语的孩童。
“不是让你不要来老宅吗？你怎么非得来。”
孙二爷已经后悔了，特别后悔。可他不敢说出来，只得磕磕巴巴道：“大哥，我被人欺负了！你得帮帮我。”
他觉得转移矛盾最安全，千错万错总之都是别人的错。
“真是拿你没办法！”
又有一张脸从怪物身上浮现出来，那是孙二爷大姐的脸。当然，大姐其实不是老爹的第一个孩子，不过其余的孩子没有活下来。后来，连大姐也死了。
不过孙二爷对大姐的感情不深，他是记事之后还真正认识附着在大哥身上的“大姐”。
“喂，”大姐说：“你打算让他也获得永生吗？”
孙二爷愣神，什么永生？
这个词或许有些特别，孙二爷看到一张张脸从怪物的身体里浮现出来。他瞪大眼睛，这些脸他都无比熟悉，离他最近的是二叔。比他年长一辈，没有诡能只是一个普通人，但血缘和大哥亲近，活着的时候在孙家也是横着走的人物。
他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孙二爷接手孙家的大小事务之后第一件办的就是二叔的葬礼，棺材是他亲眼看着下葬的。现在回想起来，竟对棺材里有没有尸体毫无印象了……
孙二爷的位格虽然是硬生生用资源堆上来的，但对诡异世界还是有一些了解。他知道，有些人的技能可以模糊旁人的记忆，修改旁人认知。
所以，二叔的尸体是被大哥吃掉了？
不对，不是的！二叔被送进老宅的时候还活着！
每一个重病、衰老或奄奄一息的族人，只要来得及赶来老宅，都满怀希望自己还能被抢救一下。毕竟，大哥是真的强，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
很多人还真的被抢救回来了……
孙二爷已经不确定这部分记忆是不是真的了。
现在，他以为早已死去的人都“活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他的长辈、同辈，甚至于晚辈都静静看着他。
大哥吃亲人？
他和老爹一样，诡牌弑亲？
……我现在是要被吃掉了？
一张狰狞凶恶的脸浮现出来，那是老爹的脸。老爹对他喊道：“快跑啊！他想吃掉你，你不要命了。”
孙二爷没敢跑，他在大哥面前一贯比小猫还听话。这不是装的，生死关头也改不了。
“你吓他干什么？”
青年呵斥老头，老头委屈道：“现在‘家’里已经很挤，你还要往里面装人。我心里烦不行吗？我生的儿子，吓一吓怎么啦。”
青年硬邦邦说道：“我一直在扩宽家里的面积，现在已经有成果。你该有点耐心！”
老头不说话了。
青年面对孙二爷的时候又变得温柔无比。
“我的确打算带家人们抵达永生之境，让衰老和死亡永远不再困扰我和你们。先从你开始，我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家人。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一个也不能少。可能有一点点疼，我现在的状态不太稳定。”
孙二爷颤抖着问：“大……大哥……我只想痛痛快快再活二十年，不！十年，五年也可以，一年也行。我能不永生吗？”
长生不死谁不愿意，但如果永生是变成怪物的一张脸，就很坑了！大姐、老爹看起来都像是活的，但他不确定自己变成一张脸之后，还是不是自己。
青年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目光看着孙二爷，显然是不赞同的。
怪物缓慢裹住孙二爷。
幽暗的月光渐渐被遮挡，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孙家老宅。
……
另一边，身处益省的白青正在翻看诡域的资料。
这个诡域降临的时间是三年前，丰荣市是益省的人口大市，机械化程度很高的农庄和牧场都在此处，它算得上是益省的粮仓。
加上位置上佳，正好靠江，可容大吨位的货船停靠，又是益省对外的港口之一，经济发达，GDP省内第二。
第一，自然是省会城市。
A等级诡域正好降临在江边，居住在江滨的市民遭殃了。
自从诡域降临之后，还没有出现过扩张的情况。由于它的等级是A，在益省没有等级和它相同的镇诡者，故而没有镇诡者进出过诡域。里面什么情况，外面的人是一无所知。
白青看资料的时候，茂小悦一直在口述该诡域的情况，但有用的东西不多。她也只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希望对白青有一点帮助。
省厅的高层都知道厅长性情冷淡，天才嘛！总是有些怪癖的。故而，茂小悦说完就告辞离去，没有多在城隍庙停留。
她走后，白青放下资料，向前一步。
这一步直接让空间转移，她来到A等级建筑物假桃树所在的山崖上。
吊睛白额虎腹中的诡已经消化完毕，变成纯粹的诡力团。她想尝试分出一些用来“重现地府”，可“地府”怎样的状态才算重新呢？
这其实是一个实验，白青想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225章 追求者
白青召唤出东方鬼帝, 吊睛白额虎出现在她的脚边。按照她的心意，吐出一团诡力。
这团诡力被一层淡淡的白色隔膜包裹着，和冷冻人壁画中的“白胶”, 也就是空白卡牌的材料并不一样。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二者都是白色的。
白胶是一种现实中存在的物体，有固定的形体, 包裹这团诡力的则是一种纯粹的能量体。
白青捧着诡力，将它按压在大桃树上，很快一团诡力就被树干彻底吸收掉，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
白青感知片刻，发现变化是有的但太过细微根本显现不出来, 就像是一粒灰尘落在人类的身上, 人类不会察觉到一样。
她只能分出更多的诡力, 不断的送进桃树之中，直到吊睛白额虎腹中的诡力被取出一半，桃树树枝缠绕而成的“鬼门”才象征性地闪烁一两下，勉强给她一点反应免得她丧气的敷衍感扑面而来, 白青都沉默了。
她开始怀疑破除全世界的诡域, 够不够让地府重现了。
不过, 若全世界的诡域真的都被破除, 世界肯定会变得更好。她的存在变得没有必要, 不会有活人总是打扰她……这样一想，未来的生活是无比美妙的。
白青收回思绪，右手握拳敲击掌心，心中已有主意。
“先破除益省的最后一个诡域！”
这样才算是迈出第一步, 但她没有立刻进诡域，小份的取出诡力团子送进桃树中, 直到吊睛白额虎腹中的诡力只剩下相当于两张A等级空白卡牌的量才停下来。
她曾在制作东方鬼帝牌的时候，见过地府虚影和益省重合的样子，猜测地府真有重现的一日，大约会和降临的诡域类似，将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只不过，地府不会像诡域一样侵占现实。
这一点要怎么实现，白青心里是好奇的。
傍晚，白青回到城隍庙，路过二十四司中的速报司偏殿，见速报司之主正在埋头批写公文。她本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但速报司之主已经发现她的到来，连忙放下笔站起来对她行礼。
白青走进殿中，见书案上放着一本厚厚的薄子，摊开的页面上有今天的日期，下方是大段的文字。
——男子邹文雄风不振，治疗多时不见好转，妻代为隐瞒。无奈双方父母逼迫夫妻生育婴孩，妻子受不了，预备与他离婚。请愿再现雄风。
白青惊讶：“这是什么？”
速报司之主道：“这是《祈愿册》，聆听信众的心愿编撰而成。今日在城隍庙中吐露心声，且道明身份的都记录在案。”
哪怕是城隍也不能聆听到人类的心声，心灵感应的技能他也不具备，能在庙里出声祈求的，又不是保佑我家人平安、大富大贵、学业有成之类的要求，一般都是真的有解决不了的事情需要帮助。
这不奇怪，白青在原来的世界也有拜拜的习惯，但她奇怪的是城隍及部属们好像真的会管……不然记录下来干什么？
白青问道：“这位邹先生的病，你们能治？”
医药司小姐姐的医术很不错的，但男人的毛病多少有点特殊吧。这又不是外伤，也不能诡异力量导致的问题。
如果真的有诡异力量的影响，就会有阴差出动。邹文上的肯定不是《祈愿册》而是《除诡日志》之类的文书。她虽然不管事，但也知道每一次阴兵出动都有记录，就算事态紧急来不及上报，事后也会补录。
这是为管理的方便，城隍的整套班底还是很强大的。
虽然相比人间政府，阴间的部门更少人员也不够多，但办事的效率未必比人间政府差。
“医药司的人悄悄给他看过，邹先生身体上没有毛病，不能行房是心理上的问题。”
哦，那就该劝他去找心理医生。
可该怎么劝，城隍显灵给邹先生介绍一位靠谱的心理医生……不太行！这都有画面感了，多掉B格啊，显得城隍和医托似的。
既然治不了，就不管了？
速报司之主说：“属下预备托梦告诉邹先生，城隍显灵，他的病已经治好了。以后必定生龙活虎，威风八面。”
白青：“……”
从速报司之主的言语中，白青窥见“信则灵”的至高境界。
“他能信吗？”
速报司之主说：“为让他相信，我会强调等他心愿达成，要重回庙中还愿。从他家来城隍庙一趟，并不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有偿的帮助，往往更让人相信。”
白青：“……”
拜神都知道天上不可能免费掉馅饼，就很科学。
她忍不住问：“替人类实现愿望也是城隍的职权吗？”
速报司之主说：“城隍掌一州之地，自然什么都要管。人类的愿望看起来只关乎己身，但若人人来到庙中都只泛求一个‘阖家平安’，证明一地已是人人安居乐业，没有太大的忧愁。欲求一地安定，要从一人一家的安定开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嘛。”
他呵呵一笑又道：“我们城隍老爷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城隍庙要是不灵验，岂不是冷冷清清。”
那哪行啊！
离开速报司殿，白青正好遇到下班回家的叶芝芝和方媛。
叶芝芝肉眼可见的变得开朗许多，她脸上居然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到白青笑容的弧度变得更大，小碎步略显急促地跨过台阶，脱口而出道：“我以为你又已经出门了……”
若非镇诡厅还有很多的镇诡者需要治疗，她的工作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叶芝芝已经请假回家了。她就像是读寄宿制学校的儿女的妈妈，知道孩子放假心情难免激动。
她家的学霸孩子又是个卷王，弄得她想见孩子一面都挺难。
叶芝芝以前担忧的母女俩难以相处的问题，现在已经不是问题。
相处的前提首先是能见到人……
白青说：“我打算明天出门。”
进诡域容易，再出来是半天之后、一天之后还是十天半个月的真不一定。每一个诡域都不一样，她或许会遇到方方面面都克制她的域主也不一定。
这种情况下，她肯定要等宿三商的回音才能放心进诡域。
现在的中心城到底是什么情况？
孙家针对域主的研究到哪一步了？如果研究有重大的成果，那孙家主现在到底是人还是诡？
如果孙家主已经不是人类……孙家会不会直接掀翻谈判桌，正面迎战总部？
两个庞大势力的对抗会给中心城带来一场浩劫吗？
情况要是很糟糕，她或许得前往中心城一趟。
这些烦恼的事情就不必让家里人知道了。
晚上，白青母女三人尚算温馨的用完一顿晚餐。她听到不少八卦，大多是关于叶芝芝的，出去工作的叶芝芝被很多人追求了。其中有老有少，“老”指的是和叶芝芝年龄相当的帅大叔，各有各的韵味，“少”指的是年轻小狼狗，年纪最小的一个和白青差不多大。
目前还没出现未成年选手，可能考虑到未成年多少有些禁忌了。属于在法律的边缘来回试探，不太合适。
叶芝芝不为所动，导致追求她的人越来越多。有老有少，年龄跨度大已经不算奇景，渐渐已经发展为有男有女。
叶芝芝提起追求者，态度和轻蔑无关，但也没有半分璇旎。
“这阵势和孙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一只是是蚂蚁，一只是大象！根本没有可比性。当年，孙家的底线低得多，堪称毫无道德。幽默的、冷艳的、开朗的、成熟稳重的、会哄女性开心的男人，各色各样往我面前送，花招还不少。那段时间，我在任何地方都能偶遇英俊的男性，见我对穿着衣服的男人没什么兴趣，他们甚至直接把男人剥光丢到我的床上。”
“有些男人还被喂过药，可怜得不得了。”
“见我还是不感兴趣，他们慌了。”
“后来，他们找来一个和你爸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我们俩之间的私密事情，此人都知道一二，简直如你爸的翻版。我依旧没有上当，他们又送来女人、送来诡……”
白青讶异道：“诡？”
“对，”叶芝芝说：“有些人不喜欢活人，喜欢诡。厅里有和诡恋爱的镇诡者，你不知道吗？”
白青：“……”
恕她孤陋寡闻。
物种不同的话，只能柏拉图恋爱吧？不，那也不一定啊！人形诡异未必没有X功能，非人形诡异可以玩的花样就更多了。
她记得有二队有一名队员的诡牌是一只大章鱼来着。
“很多人都觉得用爱情可以控制女人，让其成为某人的私有物品。这想法很垃圾，但很多人奉为真理。我比谁都知道，追求者看重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诡牌。”
叶芝芝叉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殷红的唇比熟透的西瓜更红更艳。
白青觉得，她说得未必是对的。
叶芝芝是个美人，还是一个性情尤为特殊的美人。
有人会爱上她一点都不奇怪。
“知道这一点，我怎么会为追求者心动。”
叶芝芝带着淡淡的忧伤之意，轻声说：“我的心都给你爸爸了。”
第226章 空投箱和蛋
第二天是一个阴天, 寒冷的风一阵阵刮过。已经春天，可冬天的小尾巴还在洋洋得意地甩来甩去。
这样的天气谈不上好，但绝对不会比诡域里的气候更糟糕。白青一步跨向丰荣市, 整个益省都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中间没有被山水阻隔。
地图上，益省是一个相对圆满的圆形, 丰荣市则是一个漂亮的扇形。白青来到扇形的边缘，闯进诡域之中。
灰白雾气消散之后，露出阴沉的天空。夹杂着雪花的雨水滴落在白青的身上，空气隐隐带着一丝丝甜腥味。
那是血的气味。
白青进诡域的位置选得不算太好，附近都是泥潭。道路坑坑洼洼的, 泥泞不堪。地面上囤积着一洼洼的水, 泥巴沉淀在水坑的底部, 水并不浑浊，反而清澈得能够照出人的面容。
周围没有脚印，也没有人类和诡异活动的痕迹，这说明附近有些偏僻。
诡域里是傍晚, 天还不算很黑。
她请出夜游神, 再让鸟嘴大帅飞到空中探明方向。得到二位阴神的反馈,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有人烟的方向走去。
二十多分钟之后, 她翻过一座山丘, 看到一个个帐篷如贫瘠的地皮上长出来的一朵朵苍白蘑菇，在稀稀拉拉又看不到一点绿意的枯黄野草映衬下显得无比怪异。
帐篷的大小都是一样的，高度在两米五左右。远远看去像是蘑菇，走近一看更像是巨鸟遗弃的蛋, 它们的材质与鸡蛋外皮非常接近。白青屈起手指敲打帐篷，果然不是棉布或尼龙绸相对柔软的手感, 而是回馈给她清脆的响声。
这样的帐篷和地皮一起延伸到大地和天空交界的地方。
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人数不少。
白青看到一群人从不远处的帐篷里冲出来，手里拿着木质的武器。粗的有木棍，细一点棍子害怕威力不足削得很是尖锐，像是刚打磨过一样，可以轻刺穿普通人的身体，还有人拿着木头的锤子，但一行二十多人里更多的人还是空着手的，只是捏着拳头做凶狠状。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二十出头的男性，穿着有些破烂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身上还有补丁，但即使如此，他穿得已经是一行人中最为体面的了。
其他人穿得更破，有一个人的裤子甚至遮不住腚。
“狗日的虎头帮！又抢我们空投箱，你们记得他们是第几次犯贱吗？”
为首的男人高声一喊，立刻有人回答：“老大，第四次了。”
“有句话说得好——事不过三！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能忍吗？”
一群热血沸腾的少年、青年大喊：“不能忍，干他！”
老大振臂一呼：“等会儿谁不敢往前冲就是怂货。”
“我们不怂”、“早看虎头帮不顺眼了”、“今天一决生死”。
老大看小弟们的士气高涨，战前动员已经到位，高喊一声：“都跟我走！”
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还没有走出一百米就被一个女人张开双臂拦住，女人看起来和老大的岁数差不多，都很年轻。要是放在诡域外面，现在大约都在上大学，就算已经工作也是愣头青。
女人生得格外的纤细，气喘吁吁，身体似乎极为虚弱。她本就娇小，比老大矮一个头，手腕细伶伶得让人不禁担忧她能不能挨得住老大一拳。
老大看到她，面色微变：“你怎么在这？”
白青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心想：原来两人是认识的。岁数相当，难道是情侣？
女人问：“你要去找虎头帮拼命？”
老大说：“死瘪三骑到我头上拉屎，这我能忍？这一架必须打，打赢我们青年帮才有立足之地。”
女人说：“不准去！”
老大绕开她要往前走，小弟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不敢上前。
女人扯住老大的袖子，“跟我回家。”
老大停住脚步，说道：“刚才我亲口说的谁不去谁是怂货，我说话向来一口唾沫一颗钉……”
“啪——”
女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把老大的头打得偏转到一边。
老大大怒：“我警告你，在我的兄弟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啪啪啪啪——”
左右开弓数个巴掌打得老大捂住双颊，女人拧着他的耳朵，怒道：“要面子是吧？一口唾沫一颗钉是吧？一定要和虎头帮一决生死是吧？敢跟我这么说话，我看你是长本事了！”
“耳朵，耳朵要扯掉了……”
老大哀嚎。
女人更加用力，另一只手叉腰，骂道：“白秋景，你眼睛是瞎的吗？没有看到我拧你耳朵得踮着脚！”
“对不起、对不起，”老大连忙忍着疼弯下腰，喊道：“耳朵真的要掉了。”
女人冷声问：“那还去不去找虎头帮拼命了？”
老大忍痛沉默，一个机灵的小弟见状小心翼翼上前一步，赔着笑脸说：“老大，要不今天就算了吧。反正被抢的空投箱里也没什么好货！”
老大骂他：“去死啦。”
小弟一缩脖子，对着女人赔笑：“这次的确是虎头帮的王八蛋们太过分，不守规矩抢空投箱还把留守在箱子旁边的小五暴打一顿，下手贼狠。小五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肚子被捅三刀，好悬捡回一条命。”
女人对着小弟温柔一笑，说道：“我知道是他们咄咄逼人……”
女人放开老大的耳朵，老大刚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头发就被抓住了。他留着大背头，虽然发胶有限要省着点用，导致大背头有点不伦不类，但大背头的要素还是齐全的。他不是寸头，头发还比一般的男性要长。
这就导致他的头发很容易被一把揪住，又很难挣脱。
一把头发硬生生被扯下来。
女人问：“还去不去？”
老大喊道：“不去了！不去了。”
女人闻言，温柔抬起头对小弟们说：“你们老大说不去了。天快黑了！你们回家去吧。”
小弟们：“……”
小弟们跟人人脚底都踩着风火轮似的一哄而散。
女人等所有人都走光，这才放开老大，沉着脸往前走。
白青觉得，两人不是情侣……两人的相处的模式和“□□大哥爱上我”的剧情完全不搭边，和“我的野蛮女友”相比又太野蛮。
老大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女人，说道：“挨打和丢脸的都是我。白秋瑜，你气什么？”
白秋景、白秋瑜……哦，这是一对兄妹。
不，应该是姐弟。
亲生的那种！
只有亲姐姐对亲弟弟才有如此强大的血脉压制。
弟弟白秋景面对生气的姐姐，整个人都快跪下了。拼命找原因，“我刚才是有哪惹你不高兴了？”
姐姐白秋瑜停下脚步，忍不住踹弟弟一脚，说道：“如果你打得过虎头帮，就算会受一点伤我也能接受。可你冷静评估一下双方的实力差距——你，二十多号人！对方，五十多人。你们的凶狠是装出来，他们的凶狠是真格的。以前在外面，他们都是混社会的，不乏累犯、惯犯，我听说他们中很多人都蹲过监狱。你！在校体育生？”
“打不过就任由他们欺负，遇到事情就怂他们只会越来越过分。”
“话虽然不好听，但我得直说。他们还是有底线的，抢的只是空投箱，空投箱里装的都是一些物品，有的话很好，没有的话也能忍一忍。虎头帮可从来不抢白蛋！只要他们没真的断人生路，我认为就可以忍一忍。小五是受伤了，但真的去找虎头帮出事的人只会更多。你能不能稳重一点！不要一时气血上头就出昏招……”
“抱歉，打扰二位一下。我是镇诡厅派来此处的镇诡者，目的是破除诡域，带着被困的人类回归正常世界。有很多关于此处的疑惑，想要询问二位。”
见姐弟俩吵起来就没完，一时半会可能也结束不了争执。默默站在一边从未特意隐藏，但一直没被发现的白青忍不住说话了。
她问：“空投箱是什么？你们说的白蛋又是什么？”
五分钟后，白青坐在姐弟俩的帐篷里。
帐篷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桌子是矮桌。高四十多厘米，白青怀疑它原本是一张飘窗桌，构造简易。
床是木头床，床上放着厚厚的被褥。
“咳咳咳——”
姐姐捂嘴咳嗽几声，等平息之后，为白青送上一杯白水。
热的，水还在冒着白色的热气。
保温瓶是屋内的第三样家具。
“抱歉，我家没有茶叶。”
白青没有喝水，的很给面子地把水杯捂在手中。她不冷，真正冷的是一对姐弟，弟弟将床上的被子拿过来，裹住姐姐。
姐姐没有拒绝，被裹得只露出一张带着病色的苍白小脸，说道：“这里一到晚上就会急速降温，又没有充足的取暖燃料。要是能开出一条厚被子，夜里就会好过很多。这条被子是白秋景在一只空投箱里找到的，空投箱里除食物之外，什么都有。咳咳咳……”
姐姐又咳嗽起来，弟弟拍着她的背说：“一开始我们来到这里，除身上的物品之外什么都没有，蛋壳帐篷能够住人，数量也足够不用抢。可里面是空的，这里荒凉得连青草都不生长，更别提找到日用品了。每天不定时的，会有箱子从天上掉下来，我今天被抢走的箱子里大多都是药物……”
药物。
白秋景一直想给她找药，治好她感冒后留下来的咳症。
姐姐神色微动，咳得更厉害了。
白青问：“箱子里没有食物，你们吃什么？”
弟弟抿唇，回答道：“蛋。每天早上地上都会有蛋‘长’出来，大小差不多，蛋壳的颜色却都不一样。颜色鲜艳的不敢吃，害怕有毒。一直以来，大家都尽量捡白色的蛋食用。可是只吃白蛋的人……依旧死了。”
提起他人死亡，弟弟浑身一颤，露出又恐惧又嫌恶的神情。
这种表现，让白青觉得“死亡”一词，可能另有内情。
第227章 域主下蛋
白青低下头, 水杯里的水已经不再烫手。气温下降得的确很快，快得不正常。
她问：“有人亲眼看到过蛋生长的过程吗？”
弟弟摇头。
“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再等一会儿你就能看到风雪肆虐的场景。普通人根本无法走出帐篷, 选择晚上离开帐篷的人会消失不见。我们都当作他们被冻死了。”
“尸体呢？”
“咳咳咳，没有尸体，没找到过尸体。”
“我知道了。”
白青说着站起来, 离开之前低下头问道：“你们生活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有没有见到过怪物……我指的是诡，非人的存在。”
姐弟俩对视一眼，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样，显得有些为难。最后, 还是姐姐开口说话, “非人的怪物有的, 但其实也算是人……嗯，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白秋景，我们蛋区有没有快死的人？”
白秋景无需回忆便应声：“有的。”
姐姐问：“谁呀？”
“那人和你不熟，说出名字你也不知道是谁。”
“哦, 明天你带镇诡者小姐去看一看他吧。”
白秋景点点头, 他见白青准备往外走, 连忙拦住白青, 说道：“外面很危险……”
“没关系, ”白青说着，身边的空气震荡，气浪翻滚。一道身影缓缓勾勒出来，从模糊到凝实, 原来是一名身穿着长袍的，头发用白色的绸缎裹起来的女性。
姐弟俩只觉一阵阴风刮过, 便有温柔的女性凭空出现。她迈着步子来到姐姐白秋瑜身边，将手指搭在白秋瑜的手腕上，又从挂在腰间的荷包里面取出一粒粉色药丸，将其捏碎，药末化作一屡道粉色烟雾钻进白秋瑜的口鼻之中，白秋瑜原本疼痛不已的喉咙立刻不疼了，连一直以来喉中一直存在的异物感都消失不见。
咽喉的干、痒同样消失，她自然就不咳嗽了。
白青已经走出帐篷，医药司之主说道：“你的咳疾是生病太久没有及时治疗导致的，近几日不要劳累，治疗效果才能稳固住。”
说完，她快步追上白青。
姐弟俩连说一句谢谢都来不及，只能沉默地看着对方。
“希望镇诡者小姐不要出事……”
姐姐叹息一声，这样祈求着。
另一边，走出蛋壳帐篷的白青在风雪中前行。忽然，前方出现一片阴影。那是夜游神坐在一只蛋壳帐篷上，垂下来的靴子遮挡天穹投射下来的光芒而造成的。
阴影在移动，因为夜游神前后晃动着双脚。白青问：有发现？”
夜游神从高处跳下来，他身形庞大但落地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对着白青点点头，他伸出手。白青知道夜游神的意思，一跃而起坐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的身高差距太大，他们就像是一个壮汉载着一个小朋友。
夜游神带着白青行走十多分钟，在没有蛋壳帐篷的荒野里停下来。白色的帐篷是可以反光的，故而有帐篷的地方风雪中也能看清道路。
荒野中没有帐篷，虽然开阔，但四处都黑梭梭的。白青凭借着A等级镇诡者的视力，也只能看到前方挪动着行走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它是荒野中唯一的“活物”，比高达五米的夜游神还要高一点。九米左右，三层楼高，上小下大，头尖身圆，如鸡蛋被扣上一顶圣诞帽，身体还异常的笨重，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像一只鸭子，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它看起来有点滑稽，但白青不敢大意。
因为，等级如果不主动掩藏是可以感知得到的。这是一只A等级的诡域，A等级的诡域里只有一只A等级诡异，那就是域主。
找到域主如此容易吗？
白青破除的诡域很多，但还是第一次这么快见到域主。
域主忽然停下来。
白青以为它发现了自己，一左一右站在身旁的东方鬼帝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谁知域主虽然停下来但没有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移动，而是浑身颤抖。
域主的皮肤原本是乳白色的，随着颤抖渐渐变红，越来越红。
它在憋大招吗？
白青严阵以待，却见域主抖啊抖、抖啊抖——“噗嗤”一声响，一颗蛋从它身体里挤出来，掉在已经铺满薄薄一层雪的泥土地上。
这颗蛋至少够三到四名成年人分食一顿，而且吃完它也不必再吃别的了。分量实在够多，个头也够大。
据说，鸵鸟蛋是世界上最大的蛋，一颗蛋有六斤重。
这颗蛋绝对比鸵鸟蛋更大，蛋的表面五彩缤纷，是一颗特别夏日的多巴胺蛋蛋。
域主继续向前挪动，每挪动一寸，便会有一只蛋从它身体里掉出来。蛋的大小都差不多，只是外壳的颜色有差别。每一颗蛋的色彩都艳丽无比，而且没有一颗色彩完全一样的蛋。
这样的蛋整齐有序地站成一排，如同一只只如同KTV包厢里面氛围灯，每一只都有不同的闪耀方式，在雪地里堪称奇景。
随着蛋下得越来越多，域主的“脸色”逐渐恢复，高烧一样的红温状态逐渐消失。下的蛋渐渐失去缤纷的色彩，像普通的平平无奇的蛋一样，外壳是乳白色，在雪地里黯淡无光，快要和雪融为一体。
此时，整片荒野上已经全是蛋了。
一颗像是蛋的域主下了一堆蛋……
白青有点无法理解域主在干什么，她没有选择立刻战斗，而是请医药司小姐姐检查蛋。小姐姐小心翼翼将一枚彩色的蛋和一枚正常颜色的蛋敲开，浓稠黏腻的蛋清溢出来少许，她挨个品尝一口说：“它们都没有毒，外壳的颜色不同，但结构都是一样的。咦，好像有轻微的诡力波动？”
蛋是域主下的，有诡力波动一点都不奇怪。
白青问：“这种蛋人类吃下去会怎么样？”
“身体里面会积攒诡力？然后缓慢被侵蚀死亡。”
医药司小姐姐“嘶”一声，否定自己的猜测。
“刚刚的那位病人天天吃它，顿顿吃它。我给她把脉的时候一切正常，没发现她身体里有诡力囤积……到底怎么回事？我再研究一下它们。”
因为没有食物，所以域主亲自下单给诡域里的人类食用……这和天方夜谭有什么区别？肯定有问题。
上一个提取食物中的营养元素输送给人类，以维持人类生命的还是多目诡，就这它也没有舍己为人到自己分割一部分诡力喂人类吃。
白青转念一想，可以从结果推导过程。域主圈养人类的方式不管多复杂，目的都只有一个——长久的、方便的用餐。
半晌，医药司小姐姐品评道：“如果把这种蛋做熟的话，会比鸡蛋更细腻，口感接近鸽子蛋。”
白青：“你吃过鸡蛋和鸽子蛋？”
诡异是不吃活人的食物的，照理来说，医药司小姐姐应该不知道两种蛋的味道。
医药司小姐姐吐吐舌头说：“我好奇尝过。”
白青：“……”
“尝不出味道，但知道口感。”
白青：“之前城隍庙大厨抱怨成品的菜被偷……”
医药司小姐姐尴尬一笑，对白青露出歉意。
对不起啊娘娘，臣实在控制不住好奇心……
第228章 试一试
雪越来越大, 但域主走动更顺畅了。有着厚厚的雪层润滑，它相比之前挪动时，显得稍微轻盈一些。
很快, 它停在原地，不再动了。
它静静地站着，站了许久。身体里再也没有蛋被挤出来, 开始朝着更偏僻的方向挪动，似乎是要离开了。
“咦？”
白青一愣。
域主不可能没察觉到她的存在，竟然就这么走了？
好奇怪的域主。
白青决定上前探一探它的虚实，心念一动，刚出现在身旁的鬼王大帅从原地消失, 出现在域主的正前方。域主抬头看到他, 被一根抛来锁链迎面击中, 身体不禁左右晃动起来。
它的头部似乎很轻，身体又似乎很重，又是一颗蛋的形状，竟恰好符合不倒翁不会“摔倒”
的原理。晃动几下也就稳住身体, 没有真的摔倒。
正是此时, 白青才看清它全部的相貌。它的正面是有一张脸存在的, 就是比较滑稽, 只有简单的线条。眼睛是波浪状的两条线, 没有鼻子，嘴巴也是一条线，笔直的一条线。
“小东西长得真别致……”
白青一般不吐槽对手的容貌，除非真的忍不住。
域主站稳之后, 张开嘴冲着鬼王大帅吐出一口唾沫。
白青：“……”
鬼王大帅侧身避开，但唾沫还是吐到他的身上。他和白青还有其他阴神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 仿佛唾沫会瞬移一样。
好在鬼王大帅稳稳地站着，似乎对手刚才进行的只是侮辱性的攻击，没什么实际的作用。可就在鬼王大帅准备分裂自己的时候，竟是双腿一软，强大的意志力让他仅仅是单膝跪在地上，但半个身躯就在白青眼前化作齑粉，被夹杂着雪的一阵风吹散。
这……这是怎么回事？
神荼比较敏锐，倒是看出一点门道：“臣观察域主攻击的轨迹，猜测它是一个因果律的技能。其威力来源于对大量的诡力压缩，并使其高速旋转，以达到和小型炸弹差不多的威力。您千万不要靠近它，或可让阴差们靠过去试一试它。”
白青接纳神荼的建议，将鬼王大帅召唤回来，他没有完全失去战斗能力但也差不多了。天干阴差们上前拦住又准备离开的域主——这一点也让白青很疑惑！如果域主天生胆小如多目诡一样想要避免战斗也就罢了！可这个域主离开的动作还是慢腾腾的，不像是要逃命，分明就只是预备离开。担忧不存在的，它根本没把白青看在眼里。
阴差们将域主团团围住，域主本来连脚步都不想停歇，但迫于阴差们以手中锁链布阵将它围困，不得不停下来。它身体摇摇晃晃，转动360度，对着阴差们分别吐出一口“唾沫”，天干阴差一共十位，皆是“唾沫”加身边化为齑粉，“尸骨”融入风雪之中。
白青：“……”
神荼郁垒二位将军皆是一愣，齐声道：“……它对付阴差也用同一招？甚至连诡力弹的大小都一模一样，威力和对付鬼王大帅的没有半点差别。”
阴差是D等级，鬼王大帅却是触碰到B等级的C等级诡牌，用对付鬼王大帅的技能对付阴差，等于是杀鸡用牛刀，属于是大材小用了。
最奇怪的是解决完拦路的阴差们，域主连往身后看一眼都不曾，继续往前走去。
这下用该诡域域主心情特殊来解决，已经解释不通了。
神荼郁垒振臂一呼，召唤出三千阴兵。风雪之中，骑兵率先冲上去，直到冲到距离域主十米的范围内，域主才像是刚发现他们一样，猛地转过身来，张开嘴对着骑兵吐出唾沫。
骑兵的数量超过一千，它就算是一架机关木仓都不可能这么快突突掉全部的骑兵，自然有骑兵冲到它面前。
这时，域主的身体里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黑色的光芒，光芒凝结成实体，变成防护罩。骑兵的长戟没有割破防护罩，攻击自然无效。
神荼郁垒没有上前，域主的唾沫连他们都觉得心有余悸，不想被吐中。二位伸手一挥，骑兵们的攻击凝聚在一起，终于在域主的防护罩上留下一道伤痕。
见到攻击有效，步兵们冲到前方，骑兵和步兵一起攻击。
虚幻的由诡力凝聚而成的长戟刺进域主的身体里，向下划拉——“嗤”一声响，域主笨重的身体一分为二，向两边倒去，就在白青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战败”的域主身上时，一只比“域主”小一圈的域主从战斗爆发之地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冒出来，它像是从土里长出来的，一出现就继续朝着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神荼郁垒很快发现它，毕竟距离不远。随即让士兵们调转方向，追击域主。
域主走得实在太慢，很快就被缠住。它不断吐出唾沫，好像只有这一招可用。即使如此，士兵们的数量依旧不停减少，它吐得“太准”，而且她对付一群只能算是小东西的阴兵，依旧没有降低攻击的强度，一口唾沫等于一枚小型炸弹，往往炸开的时候旁边的阴兵一样会受到波及。
阴兵们要是太过分散，又无法使用联合的技能。
神荼、郁垒不抱什么希望的召唤出盾兵，果然如他们所料，盾兵联合在一起都无法抗下三口以上的唾沫。
白青不禁思考，若是神荼、郁垒亲自上阵，又能扛下域主几次攻击？而不断攻击没有停歇过片刻的域主还未露出半点疲态，一直稳定持续地喷出唾沫炸弹。
东方鬼帝不得不增加阴兵的数量，并渐渐增至最大人数——五万。
一场持久战开始了。
一个小时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
三个小时、四个小时……
域主丝毫不显疲惫，一口唾沫打倒一个敌人。
以一颗炸弹逼近B等级的力量判断，炸弹内部压缩的诡能应该稳定在一张B等级空白卡牌中诡力的量。
东方鬼帝最多可以将五万阴兵升级到B，但限制条件太多。
首先，得诡域内的诡力足够。
其次，得两位大帅能够彻彻底底的激励士兵，让他们战意沸腾。非得大帅身先士卒，且一直攻击对手没有遭遇到合格的反击，才能鼓舞士气。
这很难，两位大帅一击得手容易，实现相当的对手会站着让他们打吗？
域主只有一种攻击方式，它吐出的唾沫数量已经超过一万。
这么多诡力是哪来的？
明明是新领域，它诡域里蕴含的诡力竟然比2号诡域还多。
金蟾诡王努力多年的结果才刚刚达到人家的起跑线？这合理吗？
东方鬼帝又是什么位格？
不是白青对自己的信心太足，实在是她破除太多的诡域对地府阴神和同等级诡异的差距心知肚明。即使面对同等级的域主，阴神都是稳稳的全面压制。
要是遇到阴神正好能克制的域主，对方更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位域主调动诡力的能力比东方鬼帝更强？
它位格更高？白青觉得不可能。
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天蒙蒙亮的时候，只有正常人类高矮的域主消失不见。神荼和郁垒同样力竭，来不及和白青说一句话便回到她的意识海中休养，徒留白青一人站在高处看着一地的壳出神，整整一夜，域主一共蜕下二十三层壳。
这些一分为二的壳一字排开，在长达一公里的道路上整整齐齐地躺着，不具备活着的特性。
白青盯着地上的壳都不禁哑然：这货是俄罗斯套娃成精吗？
日光透过天穹洒在地上，夜晚堆积的雪迅速融化。一同融化的还有域主丢下的套壳，白青连忙召唤出吊睛白额虎。
吊睛白额虎威风凛凛从高处扑下去，蹲在壳子面前却是没有动作。
白青问：“这些能吃吗？”
照理来说，应该是可以的。
吊睛白额虎露出嫌弃的表情，白青认为能在一只老虎的脸上看到嫌弃之色，自己也是很不容易啊。
尽管嫌弃，但吊睛白额虎还是赶在套壳融化之前，把它们都嚼碎吃掉了。等它们化成诡力，就会很快在诡域里消失了。
白青回到昨天的鸡蛋帐篷聚居处，正好遇到白秋景姐弟走出来。他们看到白青，不禁面露喜色。
“镇诡者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白青问两人：“你们去哪？”
姐姐说：“我们正打算出门去捡蛋。”
他们害怕和白青错过，已经是出门晚的人了。
白青心道，难怪一路上只有她一人逆行。其他人都在往她来的方向去，都是去捡蛋的人啊。
“别去了，”白青没说蛋不能吃，就算有毒姐弟俩也已经食用它很久了。
“带我去看看那个快死的人吧。”
弟弟白秋景点头，“我带你去。”他对姐姐说：“你就别去了。”
姐姐没有坚持，嘱咐他：“你千万小心，带着镇诡者小姐也不要靠得太近。万一正好遇到他死亡，一定要快点逃走。”
白秋景说：“知道了。我哪有胆子靠近快死的人。”
快死的人很危险吗？
白青没有问出口，因为她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
第229章 血脉压制
白秋景不是一个胆小的人, 他敢去和一群人拼命，但他带着白青远离蛋壳帐篷区，来到和蛋场方向相反的一座山上, 却不敢接近山顶上的一座简易帐篷。可想到白青治好白秋瑜的病，还担负着拯救他们的重任，他还是主动上前掀开帐篷的门帘。
帐篷里满是血污, 横躺着一个男人，大约四十岁。面颊苍白，气若游丝，显然快死了。
白秋景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存在一样，下意识退后一步, 说道：“一旦他死掉就会变成怪物……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诡吧。诡还会攻击附近的活人, 并且将活人吃掉。遇到快死的人, 我们都会把他们转移到这座山上。”
可能觉得让“同伴”自生自灭的行为不太好，他解释道：“其他的聚居地也是这样做的……”
白青伸手一招，医药司小姐姐出现。她的主职是行医救人，故而衣着是比较干练的, 虽然穿着宽袖的衣物, 但袖子可以束起来。衣裙的长度也没有超过脚背, 让她行走更为方便。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男人的身边, 蹲下来抓住男人的苍白的手腕。
男人的手指甲已经发青了。
这是气血凝滞的表现。
医药司小姐姐第一次把脉超过两分钟, 她松开男人的手，站起来对白青摇摇头，说道：“他没有生病，只是要死了。”
有病可以治疗, 但寿命达到尽头是自然界事物自然消亡的过程，唯一的问题在于他还太年轻。
只有四十岁……
一个从来没有被白青留意到的问题从脑海里冒出来——这个世界人类的平均寿命是多少？她穿越之前, 曾看过一组数据。该数据表明，我国人类的平均寿命为77岁。
原主的记忆随即浮现出来，白青惊讶地发现。诡异世界的人类并不长寿，平均寿命只有55岁。这就有点奇怪了！科技和诡异科技并行的诡异世界，医疗技术的水平远超白青穿越前的世界，人类的生存环境并不是很恶劣，难道数据是将死在诡域里的人类算进去的？
白青仔细回忆，发现并非如此。
这个数据已排除死在诡域里的人类，原主认识的长辈中同样少有长寿的。
四十岁老死，好像是合理的？
医药司小姐姐刚退出帐篷，帐篷里躺着的男人就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的嘴角流出白色的泡沫，整个人弯成一张弓，腰腹高高地抬起来，奄奄一息地完成一个高难度的下腰动作。
他的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先是腹部颤动，接着就有拳头大小的包块飞速游走。接着，腹部的衣服被顶得鼓起一块。最后，包块变大把衣服直接掀开，使衣服堆积在胸口。
布满一道道暗红色裂纹的浑圆肚皮暴露在白青面前，吹气球一样变大的肚子已经接近临产的女性的规格。令人牙酸的撕咬声中，已经被撑大撑薄到极致的肚皮破开一道口子，一只头大身体细，四肢犹如火柴棍的诡异从里面爬出来。
它的长相和域主一样抽象，活似一只简笔火柴人。可面部和五官又走写实派的风格，分明长得和刚刚死去的男人一模一样。
“好饿好饿……”
火柴人诡异说话了。它双眼通红，张开嘴巴，露出像鲨鱼一样尖利的牙齿。扑到依旧鲜活还没流失营养，甚至温度和生前都没有太大差别的尸体上。快速的、野蛮的、残忍地将尸体吃掉了！
白秋景捂着嘴退到一边，强忍着没有直接呕吐出来。这样巨大的冲击之下，他还记得不能发出声音引起诡的注意。
他想跑，但见白青没有动，而是冷静地观察着诡，也就没有说话。
这位镇诡者小姐虽然出奇的年轻，但像一座大山一样可靠让人充满安全感。
火柴人诡异进食的时间并不长，只持续三分钟不到，“自己”的尸体被它吃光。它的肚子高高地隆起，嘴里喊着“好饿、好饿”把垂涎的目光落在白青和白秋景身上，朝着离它较近的白青扑来。
医药司小姐姐提起裙摆，上前就是一脚。正中火柴人胯部，火柴人诡异捂着档原地乱跳，不喊好饿了！它疼得根本说不出话。
一旁站着的白秋景下意识夹腿，替火柴人诡异觉得疼。
虽然火柴人诡异怎么看都不像还有重要生殖器官的样子……
火柴人诡异只有D等级，医药司小姐姐也是D等级，但医药司小姐姐是城隍的属官，比起白青最开始制作出的土地公公牌，位格还要稍微高一点。她不擅长战斗，但不是没有战斗的技能，她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几颗药丸，轻轻捏碎之后，灰色的粉末钻进火柴人诡异的口鼻之中。
火柴人诡异又是惨叫一声，浑身又痛又痒十分难受。它自知不敌，心中升起一股胆怯之意，掉头就跑。
白青自己没有动手，也不让等级太高的阴神们动手，就是想要知道火柴人诡异的行动轨迹，否则要让它死机太简单了。
火柴人诡异跑得很快，白青追得却也很轻松。
白秋景追不上人也追不上诡，只得原路返回营地。
荒野上两道身影在狂奔，跑在前面的是抽象的火柴人。它越跑周围越荒凉，却像是认识路一样，埋头往前冲。直到冲进一张张开的嘴巴里，消失了。
白青走到嘴巴旁边，嘴巴是从地底长出来的。
两片嘴唇很红，牙齿洁白整齐，口腔容量很大，十个白青一起跳进去都不会觉得拥挤。更怪的是嘴巴看起来很逼真，但的的确确就是石头。
白青都没发现其中有诡力的波动，但要想破坏石头也做不到，就连请出单体攻击最强的东方鬼帝，也不能在石头上造成哪怕一道划痕，就在她研究石头嘴巴的时候，又有几只诡异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嘴巴奔来。
它们长得各不相同，但都有着属于人类的脸，可以算成是人形诡异，无一例外的是它们的肚子高高的隆起，似乎是刚吃过东西还没有消化。
而且，它们等级虽然不高却都能说话。
冲到石头嘴巴附近的它们嘴里叫嚷着“好饿”、“好困”、“想要离开”、“我要发财”之类的话语，对白青却是视而不见，连一直喊饿的诡异都没有攻击她，而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冲进石头嘴巴里，观察得久一些，白青也发现石头嘴巴是吃诡的。
诡异冲进去就没有了。
不是简单的死机，而是真正的死亡。
诡可以吃诡吗？肯定是可以的，大鱼吃小鱼，大诡也可以吃小诡，就像吊睛白额虎可以消化诡异一样，大诡肯定可以消化小诡。
可诡力太充沛并不一定是好事，诡力太多凭诡异的位格无法驾驭只会造成麻烦，搞不好自身还会被诡力冲散，意识消失变成一团诡力。
属于直接回复出厂设置，小命玩完。
再观察一阵，白青又发现，石头嘴巴真正要吃的不是诡，而是诡肚子里的人类血肉。一般的诡异吃人，吃进肚子里就迅速消化“食物”，可是该诡域的诡异没有这么做，它们把食物储存在胃袋里，然后连带自己一起奉献给石头嘴巴。
诡也是一种生命的形态，自然想活。
诡域里谁能做到控制诡异们“自杀”呢？那就只有域主了。
这张嘴巴是蛋蛋域主的，它的进食方式，白青已经弄清楚了。
原来域主通过下蛋给人类食用，将“卵”放进人类的身体里。生命到达尽头的人类，体内会孵化诡异，诡异带着已经嚼碎的人类的尸体，再跳进域主的嘴里。这都不是自助餐了！用餐的方式比自助餐还省力很多，把可持续发展的道路走得很顺。
眼见待在此处没有什么用处，白青开始往回走。一路上没再遇到诡异，倒是刚走到聚居地周围就发现气氛不对。数人站在聚居地的门口，其中还有许多熟人。他们围成一团，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白青闻到血腥味，走过去一看，发现是白秋瑜抱着浑身是血的白秋景坐在地上，她身上也沾满血。这么大的出血量，情况不妙。
“镇诡者小姐……”
见到白青，白秋瑜绝望的脸上焕发出新的希望。
“请您救救我弟弟。”
白青喂白秋瑜喝下一瓶治疗药剂，医药司小姐姐没有给他把脉，先塞进内服的药物，再清洗白秋景的伤口，缝合、敷药，速度非常快。
一眨眼的工夫，打开的腹腔就被全部关闭了。
可是，医药司小姐姐却对白青摇头。有她在外伤能治好，可是……
白青已经发现不妙，白秋景的面色灰败，血色还在快速从他脸上褪去。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上演，聚居地的人类已经能分清什么样的人受伤能活，什么样的人要死了。
青年帮的一个小弟下意识脱口而出：“老大要死了……”
这一声话语打破白秋瑜的希望，她惨叫一声“不——”
一个小弟缩着脖子说：“快死的人不能留在聚居地，要送到山上去。”
奄奄一息的白秋景瞪小弟一眼，小弟愧疚地扭过头。
另一个小弟鼓起勇气说：“我们不送老大上山，其他人也会动手的，到时候闹得更难看。”
亲人濒死，肯定有人不愿意送亲人上山，但聚居地有规定。涉及自身存亡的规定，聚居地的人会遵守，而且不会对别人的亲人心软。
白青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在暗中留意着她们，她扶着白秋瑜站起来。无名阴差出现，抱起白秋景。
白青道：“先离开这里吧。”
白秋瑜已经说不出话，任由白青将她带走，没有反抗。只要不让她和弟弟分开，她去哪里都可以。
白青没有带着兄妹俩去那座安置濒死人类的山，小小的帐篷里不知道死去过多少人类，血腥味太重也太脏了。要是救不活白秋景，其实去哪里都一样。
周围没人，无名阴差将白秋景放在地上。白秋景抓住无名阴差的手，对着他说：“请你带我姐……走……求你……不能让她留下来，我会吃掉她的……”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以为无名阴差是白青。
白秋瑜泪流满面，同样看着白青。
白青实话实说：“我救不了他。”
白秋景吃过太多的蛋，体内孕育的诡已经成熟。现在是诡“诞生”的时刻，无法逆转。
白秋瑜绝望地抱住弟弟，白秋景没有动，他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可能感知不到姐姐的行为了。
白青没有阻止白秋瑜，在她身上套上一层防护罩。
然而，她一直盯着的白秋景的肚子，肚子却没有变化。慢慢的，一只诡异的虚影和他的身体里浮现出来，轮廓和白秋景重合。然后，凝实的诡异从他的身体里坐起来，就在这一瞬间，白秋景断气了。
躺在地上的已经从一个活人变成一具尸体。
原来，每一只诡诞生的方式都不同。
这只诡有着一张和白秋景一模一样的脸，但更稚嫩。身高也要矮一点，一米七五左右。
白秋景是超过一米八的。
这只诡的双眼血红，张开嘴就朝着扑在自己身上的白秋瑜咬去。
白秋瑜泪眼蒙眬，看到弟弟生龙活虎朝着自己扑来，脑子根本没反应过来，巴掌已经按照惯性挥出去。
“啪——”
诡异的头被打得偏转到一边，愣住几秒，握拳暴起。
白秋瑜怒道：“你长本事了！还敢还手。”
诡异浑身一颤，动作停滞。
白秋瑜情绪彻底失控，对着它拳打脚踢，诡异缩成一团，抱头鼠窜。
白青：“……”
这只是诡，为什么还会受姐弟的血脉压制影响？
第230章 第二张A等级诡牌
“痛痛痛……白秋瑜, 别打了。”
诡异蹲在地上，眼睛里代表着破坏、毁灭、贪食、恶意的血红色阴霾逐渐散去，疼痛之下混混沌沌的脑子变得清明起来, 竟然说出一句条理分明的人话。
白秋景又惊又喜，粉嫩的铁拳颤抖着停下来。双手把诡异扶起来，双臂死死勒住诡异的脖子, 放声大哭起来。
一米七的诡异依旧比娇小的白秋景高大很多，怀里挂着一名歇斯底里的人类，被勒得双眼翻白，舌头都吐出来了。
情急之下，它朝着白青挥动双手, 用夸张的动作表达着一句话——镇诡者小姐, 救救我！
鉴于诡异不会被勒死, 白青静静站在一边只当作没有看见。她已经陷入思考之中，从人类的身体里孕育出来的诡异好像继承了“孕育者”的思维和意识哎？
思维和意识是一个人精神的核心，是一种看不见的生命形态，又称灵魂。
人类有没有灵魂呢？
白青的世界关于灵魂的研究一直在进行着, 普世的认知里灵魂是真实存在的事物。
神话传说中, 灵魂更是构成一个完整人类的重要组成部分, 又称魂魄。魂是阳气, 构成人的思维才智。魄是粗粝重浊的阴气, 构成人的感觉形体。
人死之后，魂魄离体，前往地府，变成鬼魂。或依律受罚, 或转世投胎，由此达到一定意义上的千秋不灭, 精神不死。
诡力是一种纯粹的能量体，白青掌握它之后，倒是没有发现灵魂的存在，但她一直又对亲人诡的存在很好奇，听课的时候就觉得它是一种人类拥有灵魂的证明。
她还记得，一位老师上课时提起的一个案例。一名男性镇诡者在三十二岁的时候丧妻，为了让妻子回到身边，制作出一张C等级的亲人诡诡牌。
日常交流之中，他发现诡妻知道一些妻子本人的秘密。比如，重要物品藏在哪里，清楚儿女的口味，能认出为父母看病的医生，还能说出秘密情人的姓名……
不少同学都认为亲人诡是在镇诡者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入侵镇诡者的生活，缓慢了解到“原身”的过去。这才给镇诡者“亲人牌就是亲人本人”的错觉，制作出亲人牌的镇诡者往往一生都在努力向自己和外人证明——亲人是以诡的形态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没有真正离开。
这样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存在一些自我欺骗的倾向一点都不奇怪。
这就让镇诡者说的话变得不那么可信。
可白青觉得里面还是有很多解释不了的巧合。
现在，她觉得巧合不一定是“巧合”。
医药司小姐姐说：“人类的身体里若是有诡异的卵，不可能发现不了。娘娘，我们之前的猜测可能错了……”
域主亲自下蛋，蛋里竟然不是它的卵，而是纯粹的诡力。
医药司小姐姐是专业人士，发现问题很快提出新的猜想。
“臣在蛋里发现诡力的波动，但一直吃蛋的人类身体里未见诡力沉淀。这可能不是他们把诡力排出去了，而是诡力没有囤积在□□里。”
不在□□里，就是在精神里，或者说是在灵魂中。
白青的意识海里有一座初见雏形的地狱，里面住着无数阴神。普通人的灵魂里能够容纳的诡力就会低很多，达到极限灵魂就会破体而出。身体虚弱的时候，诡力也会趁机作祟，依旧只有破体而出一个下场。
可是全部被卷进诡域还活着的人类，灵魂里早就已经积淀或多或少的诡力，异化为诡异离开身体是迟早的事情。
白青并不觉得搞定诡域的域主是难题，但她现在真的为难了。
不把存活的人类救出去不可能，诡域是一定要破除的，而且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亡。
他们现在还是人类。
如果救他们出去，又会给稳定安宁的益省埋下重大的隐患。
城市可不像诡域里人烟稀少，他们灵魂离开身体异化的同时，带着几个普通人轻轻松松。等到消散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家庭遭遇灾难而破灭了。
更让白青担心的是她一旦破除诡域，幸存的人类都会死亡。
诡域里幸存的人类有多少？
白秋景姐弟俩的聚居地大约五千多人，同样的聚居地据姐弟俩说还不少，保守估计有近十万人。
十万人，一一点名的话一整天都点不完。
白青不能亲手杀死他们……当然，破除诡域他们不一定有事，变成诡异似乎也可以让亲人约束他们。
可每个人都有亲人吗？
所有的人类都有如同白秋景姐弟俩一样深刻的羁绊吗？
白青看向姐弟俩，白秋景正喊着疼，情绪已经平静一些白秋瑜有些心疼，不再猛锤弟弟。
“轻点，轻点……”
白秋景喊疼。
白秋瑜的动作越来越轻。
白青说：“不能轻，打重一点。”
白秋景的眼睛又开始泛起红光，白青继续道：“打重点他才能清醒，否则他会变成嗜血的怪物。吞下自己的身体，再把你吃掉。”
白秋瑜闻言，捏起拳头捶在白秋景的背上。
白秋景呜呼哀哉，喊道：“……我不能一直挨打，白秋瑜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一直打我吧……”
他受到了，他姐也受不了啊。
白秋景说的是正理。
白秋瑜只是一个普通人，亲人诡没有凶性是因为镇诡者可以压制住他们心中的戾气，有诡能和没有诡能等于超人和普通人的差别。
白秋景的清醒来源于对姐姐的爱，却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白青问他：“你怎么会受伤的？”
白秋景说：“回来的路上，我遇到虎头帮的人了。他们见到我独自一个人，不讲江湖道义下死手。三刀六个洞，我一个人对付十几个人能活着会聚居地，我自己都很惊讶。”
那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悄无声息消失在人间，不管是死是活都要让白秋瑜知晓，否则他姐一辈子过不了心里的坎，人生就完了。
白秋景是为给白青带路才出事的，这让白青更不能对他置之不理。
“你坚持一会儿……”
白青觉得交代白秋景没意义，她交代白秋瑜：“你下手不要太轻，他现在已经是诡异死不了。我回来之前，务必让他保持清醒。若是让他跑掉就会真正死去。”
白秋瑜坚定点头：“我等你回来。”
她甚至没问要等多久。
白青没有走远，她留下阴神看护姐弟俩。自己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屏气凝神，来到意识海中。
一只威风凛凛的吊睛白额老虎迈着从容的步伐，自黄泉路上踏步而来。走到白青的身边，在她脚边趴下来，吐出一口包裹着白膜的巨大诡力团。
这是A等级的诡力团，白青调动诡能把诡力团捏圆搓扁。
她思考着，该制作一张什么样的诡牌来解决眼前的难题呢？涉及灵魂层面，本该是地府的专职，但一众阴神只有管理鬼魂的职能，对鬼魂的诞生插不上手。
现在的白秋景最大的问题在于无法控制自己灵魂里的诡力，其他的人类也一样。这让活人随时可能变诡异，变成诡异还无法控制自己。
咦？
白青忽然想到一位尊神，便是太乙救苦天尊。又称为东极青华上帝，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天尊，十方救苦天尊。地位仅次于三清和玉皇大帝，和辅助玉皇大帝的四位尊神地位不相上下。
他是天神，又和冥府有什么关系呢？
白青每年清明节、中元节、重阳节都要祭拜他，他的作用在中元节是不可替代的。
中元节鬼门大开时，必须请太乙救苦天尊端坐高台，打开地狱之门。地府诸位阴神该日本可以放假的，但不行！他们得听天尊讲道，听完之后，暂时拥有广渡亡灵的能力，可以度化一些心中有戾气的魂魄。
这意味着什么？太乙救苦天尊是一位可以超度亡灵，使其戾气消解的神灵。
他可以令白景秋不再对血肉充满渴望，更有可能摆脱域主的控制。
这位大神不常居住在地府，但也算是阴神之一。甚至有一个说法为十殿阎王皆为太乙救苦天尊的化身，也就是分身。不过，白青家中不太认可该传闻，而是更认可大神“下彻九幽”的职能，意为彻查九幽之地的所有情况。若是在人间的公司，他便是审计监察部的部长。若是有阎王、鬼帝、阴差鬼帅行事不依律令，不遵规章，他有权处罚。
除此之外，太乙救苦天尊还有着“度亡”和“预修”的职能。度亡是活人为死人超度，使其拔出地狱；预修指的是活着的时候为自己诵经，让自己免堕地狱受苦。
天尊能转阴气为阳气，转煞气为清气。
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实在是万分适宜。
白青只要能顺利以太乙救苦天尊的形象制作诡牌成功，困局可解。今夜面对域主，或许不用再一点点消磨它，便可破除诡域。
幸存人类的隐忧和白秋景生根灵魂中由诡力导致的负面情绪，亦可被拔出。
没准，天尊还能把糟糕的局面逆转为我方的优势。
心中已经有计较，白青下定决心制作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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