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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比翼双飞

    这两天, 福娃娃的员工一片愁云,充满了对未来的无望,一个个全都打起精神, 没事做也找事做, 完全没了往日轻轻松松摸鱼的氛围。

    茶水间里, 大家压着声音议论。

    “你说大小姐到底要做什么啊……那个表,填一次还不够, 还要填两次…”

    “谁知道…故弄玄虚吧?要不然就是生活太无聊了, 整我们找乐子?”

    “我觉得就是。没办法啊, 人家背景硬, 整个蓝曜都是她家的。还不是得捧着她…”

    “不至于吧…”一个端着茶杯的年轻小姑娘插话进去, “她整我们能有什么乐子?我觉得易总肯定想让福娃娃更好, 她让我们填的表, 其实能看出很多信息…”

    一群老油条刷刷地望过去, 想看看这是哪来的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

    果不其然,小姑娘穿着卫衣休闲裤, 一看就是来打工的社畜。

    “得了,你一个新来的能比我们清楚?我姑父说了,大小姐就是天天在家呆着无聊,要出来找乐子,咱们福娃娃就是个边缘品牌, 还不是大小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小姑娘抿抿唇, 不敢再说话,端着咖啡默默回工位上去了。

    在福娃娃, 勤勤恳恳工作的员工基本是没关系没背景凭自己能力考进来的, 新进来自然要被其他前辈逮着压榨,有背景有关系的则天天摸鱼玩乐, 领导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副总办公室里,方荣根正在苦苦填着表格,他是没想到自己四十多岁了还要填这玩意,为此还花了二十分钟测试什么MBTI。

    隔壁运营部,黄屹航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眯眼,手拿飞镖,试探着找角度,倏地,箭头飞过去,中了七环。

    至于他的第二次填表,和第一次一模一样,一字没改,全由下属打印好给他交上去。

    黄屹航缓缓地把手臂枕在脑后,他并不关心那位空降的大小姐要做什么妖,两周之前他就写好了辞职报告,妈妈哭着让他不要冲动,他也就暂时忍耐,如今看来也没有上交的必要了,反正不是那个女人调过来。

    看来他爹谋算一场,还是空亏一篑,想到他爹吃了屎的表情,他就想笑.

    次日下班之前,易思龄的办公桌上又多了一摞调查表。

    和贺嘉语吃过晚饭后,易思龄这才晃晃悠悠地来了福娃娃,彼时,隔壁三家子公司都有不少加班的身影,但福娃娃的员工走得一干二净。

    正好,没人知道她来偷偷加班。

    加班太丢人了。这对于立志当咸鱼的她来说,加班绝对是她奇奇怪怪丢人的点之一。

    若是被陈薇奇知道她居然跑来京城加班,一定会笑她。虽然陈薇奇自己也天天加班。

    易思龄抿着嘴,不高兴地把公共区域的灯打开,进办公室后,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桃子味气泡水,一边喝一边翻开那两摞交上来的调查表。

    张箐工作很踏实,把每个人上交的两份表格,还有个人简历都归纳在一起。每个人之前的那张表写了什么,之后的表添了什么删改了什么,一目了然。

    大多数员工都是第二张表填写的内容比第一张丰富很多,有些员工第一张表压根就是完成任务,敷衍了事。前后两次填表虽然看不出来工作能力,但至少工作态度,以及对她这位新老板的态度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也能大致摸清是什么来路。

    不算工厂工人,门店员工,一线销售团队,光是在福娃娃总部办公的行政人员就有七十多人,分配在各个部门,有销售部,市场营销部,运营管理部,后勤部,人力部,研发部,财务部。

    七十多人里面至少有二十个都是关系户,靠各种关系塞进来混日子的。

    她需要把这些人重新分组,重新分配任务。

    窗外落日西沉,眨眼间就成了夜色的海洋,主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灯连成猩红的灯笼串,让易思龄想起过年时,谢园点燃的上百盏花灯。

    布置精致的办公室里点着温馨明净的水晶灯,四周很安静,桌上打领带的狮子玩偶威严却温柔,沉默地陪伴她。

    这是易思龄人生中第一次加班。之前从来没有过,不可能有。

    谢浔之给她开的工资是一年三百四十万,外加百分之五的分红,是福娃娃历任CEO的最高薪酬,她轻轻哼,就是便宜老古板了,三百多万,还不够她一个星期购物的花销。

    她工作时大部分都很认真,偶而开小差,托着腮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指尖那支深紫色星月钢笔被她吊儿郎当地转出残影。

    谢浔之走到福娃娃的办公区,看见里面灯火通明,唇边不由地勾起笑,有些无奈,不接他电话,不回消息,居然是在加班。

    他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心情颇为沉重。

    谢浔之环顾这里的办公环境,自然是没有顶层宽敞宁静。易思龄的办公室在过道里面,四周落地窗上贴着半人高的磨砂膜,看不清室内,只能看见最顶上那盏水晶灯,明灿地亮着。

    他放轻步伐,锃亮的牛津皮鞋稳重地踏在地毯上,脚步声销声匿迹,走到易思龄的办公室门前,他没有敲门,径直推门而入,动作轻柔,似乎不愿打扰她。

    但这未免有些虚伪。

    都进来了,怎么是不打扰?

    易思龄没有察觉有人进来,还在奋笔疾书,21K黄金笔尖在纸上发出唰唰的声音,安静的小空间里,全是她的标记和香气。

    谢浔之这两天在北城考察,没能来得及第一时间欣赏她的新办公室,此时打量着四处花里胡哨的布置,很难不笑出声。

    是她的风格。

    那幽微地,几乎是涟漪一般的低笑,从鼻息里散出来。

    钢笔倏地停下,墨水渗出来,易思龄抬起头,正正对上男人沉热的眼神。

    刹那间,心跳接近停止。

    “你怎么来了!不是今晚要住在北城?”她的表情出乎意料,看见他很惊喜。

    谢浔之为那一刹那的惊喜而柔软,路途的疲惫被她清脆动人的声音一扫而空,快步朝她走过去,把人一把抱进怀里,揉了又揉。

    她今天穿着一套浅灰色条纹西装,利落飒爽的垫肩,里面搭配飘逸蓬松的紫色蚕纱衬衫,一枚硕大的蝴蝶结系在领口,手上耳朵上皆是珠光宝气,一如既往地漂亮吸睛。

    谢浔之隐隐听到很多有关易思龄的话题。

    说易思龄如今是整栋蓝曜大楼最靓丽的风景,不少员工都故意去二十七层偶遇她,甚至出了她的穿搭锦集,每日更新。

    只要是易思龄在食堂吃过的菜,绝对性一扫而空,连那台乖乖停在专属车位上的红色法拉利座驾都成了打卡风景点。

    没人能把一个破班上成女明星出街,她可以。

    大家总是喜欢看她,研究她,关注她。

    “提前回来了,想你。给你打电话发消息都不接,栗姨说你没回去,我猜你应该在这。”

    易思龄这才想起来她把手机开静音了,被他那句自然到天经地义地“想你”弄得脸红,嗔怪地推他,“我认真工作呢,你就喜欢打扰我。”

    “是很认真,老婆。比和我在一起还认真。”谢浔之口吻散漫,亲了亲她耳廓。

    易思龄被他弄得双腿都酥麻,连忙推开他,义正言辞地拒绝男人的诱惑,“不要打扰我。我还要加班呢。”

    谢浔之看了她几秒,幽暗的视线低下去,桌上铺满了调查表和简历,一时半会怕是完不了。

    “我陪你加班,老婆。”

    易思龄心里高兴,但还是嘴上嫌弃说:“你在这我效率肯定很低。”

    谢浔之:“不一定。说不定事半功倍。”

    易思龄脸上发烫,哼了哼,不和他理论,继续坐下,拿起笔,一幅即将进入工作的架势。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在沙发上,“你自己照顾自己吧,我可没空管你。想喝水自己倒。”

    这待遇可是千差万别。

    她在他的办公室享受专属vvip待遇,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按摩服务,还能让她爽得双腿乱颤双眼失神,轮到他来探班,她就一句想喝水自己倒。

    谢浔之淡定地走去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他其实也可以在这里加班,但易思龄的香气让人色令智昏,他无法专心工作。

    干脆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旁,不出声,只看她工作。易思龄知道他在边上,也没赶他走。

    谢浔之认真地将铺在桌上的表啊简历啊一一扫过,随后视线不经意瞥见那只狮子玩偶,他眯了眯眼,心中有很微妙的情绪在流荡,温暖又惬意。

    “为什么让他们填两次一样的表。”

    易思龄抬头看他,“这样能看出他们的态度啊。”

    谢浔之笑了笑,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其中深意,但还是想听她说,一双深眸认真地看着她,“不如说来听听,我很好奇。”

    易思龄白他一眼,“福娃娃的人员组成很复杂,蛀虫又多,我得一一摸清楚,这个方法是最快的。若是在工作上态度认真,那么填第一张表也会很认真,比如这个女孩。”

    易思龄抽出两张表,摆在一起,“你瞧,这个人第一张就写满了,第二张呢,由于我放了一些狠话,她肯定心里是害怕的,想着得再多写点才能让我满意,于是呢,把平时当过明星超话小主持人的经验都写进去了。大学刚毕业的小妹妹,工作态度认真,没什么背景。可以放心用。”

    “这个人呢,就是第一张敷衍了事,第二张写得很认真,说明她大概率是个关系户,平时上班摸鱼,交待的工作能敷衍就敷衍能推就推,可我一旦放狠话,她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害怕丢工作,就会打起精神来应对。这种人敲打敲打,也能用。毕竟学历不错,字也写得好,长得也漂亮,都加分呢。不过懒一点而已。”

    易思龄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眼中的光彩很耀眼,宛如不停绽放的烟花,偶而垂眼看资料,偶而仰起脸注视他,说起别人懒时,还会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肯定是想到了自己。

    她也懒,还好意思说别人懒。

    谢浔之滚了下喉结,眸色愈深,身体里逐渐蔓延起一种不合时宜的占有欲,他非常完美地将其压制下去,宛如压制一头破笼而出的野兽。

    修长的手指将边缘的两张表拿过来,“这两张呢?”

    “第一张和第二张一字未改。”

    易思龄眯眼一看,冷笑,“这种人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关系户。”

    “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拿他开刀,杀猴给鸡看。”易思龄哼了声,傲娇地扬起下巴。

    谢浔之注视她,“如何开刀。”

    易思龄满不在乎,心想她整人的办法多了去了,“我自有我的办法。比背景比关系,我可是他祖宗。除非他当场辞职,我弄不了他,只要他有一丝留下的想法,就得听我的。”

    她的刁蛮简直是让人心潮澎湃。

    谢浔之沉默,没有说话,就这样注视着她,直到易思龄都觉得不对劲,这男人怎么一直盯着她看?眼神浓黑,也不知道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她手中还握着钢笔,就这样拿笔尾端戳他的手背。男人的手掌撑着桌面,手指屈起,连带着微凸的青筋,她一戳,那青筋迅速怒张,像是要用力揉弄什么才能罢休。

    谢浔之没有动,手仍旧牢固地撑在桌面,语气沉敛:“这人是黄威的儿子,的确算关系户。他若是让你不高兴,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犯不着。没谁能让我不高兴。”

    谢浔之耐心问:“一个都没有吗?”

    易思龄撅了下唇,清凌的眸子眨了眨,很自然地对他撒娇:“你啊,你天天让我不高兴。”

    谢浔之很难不笑,这是独一无二的殊荣,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浓,像一团化不开的凝墨。

    “老婆,这么有趣的方法都能想出来,很厉害。”谢浔之换了更松弛的姿势,手指很轻地点着冰凉的奢石桌面,“以后我要向你学习。”

    诚然,他是发自内心的,并非吹捧,哄她或者阴阳怪气。

    真正强大的人会懂虚心的珍贵,而不是自以为是,认为别人的东西也不过如此,从而获得肤浅的优越感。他不会,他觉得易思龄很优秀,有太多值得他学习的东西。

    易思龄嫌弃地嗔他一眼,吹什么彩虹屁呢,还如此一本正经,又不是她属下。但得到表扬和夸奖,她还是很愉快地翘起尾巴,脚在地毯上欢快地一蹬,滑动的滚轮皮椅迅速向后退去,她就这样随着椅子在空中转了一个圈。

    谢浔之有些眼花缭乱,直到她重新对上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过来。

    从上而下的角度看她,觉得她更像那只玩偶了,是一只娇贵的小猫,头上永远有一顶隐形的王冠。

    “谢浔之,你少来。”易思龄笑,“我虽然立志做咸鱼,但我又不是草包!”

    她处在洋洋得意的情绪里,丝毫没发现眼前的男人紧紧地锁着她,像即将迈出雾林的雄狮,要吃掉她。

    下一秒,谢浔之直起身体,转身就走,易思龄怔住,看见他走去把办公室的门阖上,落锁,又将百叶帘拉到最底,动作流畅而流落。

    折返回来时,他大步流星,双眸幽沉地攫着她,俯身逼近,克制而有力的双臂从她后背交叉穿过去,很轻而易举就把她圈在怀里,身上幽幽的沉木香气像网,从头到尾罩住她。

    吻她压根就不需要同意,一触即发的事,唇舌很凶悍地破开她的齿关,掌心终于揉到了渴望的东西,她的腰肢开始发酸,有层层电流从他手掌传进她的心底。

    他吻的动作充满占有,脖子上的青筋因为兴奋而暴起,也许,根上的筋脉也在幽冥的深处暴起。

    只是她此刻触不到。

    “咸鱼?”他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唇角,一边啄吻一边哑声问,“……为什么说自己是咸鱼…”

    他记得从前也听她说过一次,但没有问,那时和她还是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的状态,很多时候他不愿唐突,那时的他还傻啦吧唧想当个君子。

    当君子会饿,而饥饿是人类从古至今都无法抵抗的基本需求。

    易思龄快绝望了,呼吸紊乱,双眼迷茫地眨了眨,他怎么连咸鱼都不知道啊…

    “……不应该是小美人鱼?”他舌尖划过,继续问。

    易思龄:“…………”

    小美人鱼从他口中而出,都变得有些土了。

    “不对,美人鱼寓意不好。不是这个。”谢浔之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在吻她,一整天都没吻过了。

    “我想想…”

    易思龄被他勾得舌尖酸麻,他一边吻还一边思考,吻得和风细雨,让她晕晕乎乎。

    谢浔之脑中的卡通动画童话人物非常贫瘠,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谁像易思龄,谁都不像。她就是她。

    他哼笑一声,手掌流连忘返地捏了捏,“算了,昭昭就是昭昭。不是什么鱼。”

    易思龄迷糊地仰靠在椅子上,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间已经浪费了半小时。

    “谢浔之!”

    谢浔之尝了摸了揉了,此刻是短暂餍足的状态,眼神不再幽深,而是温柔浑沌,他心情舒畅地应她,“在,老婆。”

    易思龄唇瓣还带着晶莹水色,瞪他:“不准再打扰我,男人!”

    “不打扰你,老婆,我出去等你。”男人含笑看着她,绅士地告退,替她把门关上。

    时间飞快地转了两个圈,直到九点半,易思龄才把所有员工按组分配好,初步拟订,之后当然还需要调动。她关上笔电,收拾包包,按下电源,最后点了点那只一直陪着她的狮子玩偶,然后抬眼看向办公室外。

    男人站在过道上打工作电话,怕打扰她,声音压得很低,几乎传不进来,身影挺括峻拔,儒雅的灰色西装让他看上去如此矜贵。

    他全程两个小时都站在门外,也不进来,也不离开,也不找地方坐,只要她抬眼就可以看见,能知道他在陪她。

    易思龄心底热热的,宛如一股暖流绕着她心房。

    她拎起那只塞着笔记本电脑的爱马仕,快步走出去。

    谢浔之见她出来,简短几句结束了电话,很自然地接过她的包,“回家吗?还是带你去吃宵夜。”

    易思龄开心地挽上他的手臂,“回家吧。”.

    次日,福娃娃所有行政员工都准时到岗,办公室秘书通知上午九点开会,全体员工都必须参加,若要请假,直接跟张箐特助交涉。

    众人都有些忐忑。这场见面会在易思龄第一天到任就该召集,一拖就拖了四天。

    这四天,易思龄神龙不见收尾,有时突然十点来,又时突然下午两点来,又时干脆下班之前十分钟杀过来,搞得扑朔迷离。

    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看这架势像是富二代混吃摆烂,但又是让填表又是让交简历,又弄得人心惶惶。

    会议室在大楼三十层。整个三十层全是各种会议室,开放式的,密闭式的,小型的大型的,专门用来开会。

    黄屹航掐着点赶到会议室,还没睡醒,手上一杯冰美式喝了大半。若不是张箐铁面无私,告知他今天的会议不参加,可以直接递交辞职报告,或者等着易总来裁员,不然他才不会来。

    黄屹航身上的西装一看就是乱套上去的,没系领带,顶上的扣子散开,有种落拓不羁的味道。他长相英俊风流,身材不错,又是国外名校毕业,穿衣品味不俗,老爹还是乐泉的CEO,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buff叠加的富二代了,一些女员工喜欢在私下讨论他。

    蓝曜帅哥美女多,黄屹航能排上号。

    全体员工都早早到齐,甭管什么关系户,第一次会议都夹紧尾巴,默默观察易思龄的脸色。

    易思龄只是松弛地坐在主位,一身的装扮仍旧不像来工作的,像给某奢侈品大牌成衣系列发布会走秀的模特,脖子上份量十足的祖母绿高珠闪着幽深的光泽。

    晃瞎人眼的稀有皮手绘Birkin就摆在桌上,包里面装着两大摞表,所有人的简历,笔记本电脑,快要把包撑到变形。

    几个胆子大的员工在小群偷偷里私聊——

    【感觉易总在把鳄鱼皮Birkin当垃圾袋……】

    【………可怕。】

    【但是她好漂亮…怎么办…我都不敢看她…】

    黄屹航进来时,刚好九点。

    易思龄闲闲看了他一眼,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睡醒了?”

    黄屹航:“………”他有些尴尬,整理西装,镇定地走到为他余留的空位,坐下。

    会议开始,方荣根理所当然是会议主持,他先彩虹屁吹一波空降的总裁易思龄,一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很油腻,易思龄也不打断他,只是把表和简历从包里拿出来。

    之后方荣根给易思龄介绍了福娃娃的现状,包括销售状况,市场占有率,之前做的一些营销宣传,把仅有的,为数不多的十五家线下门店一一展示。

    易思龄这几天去过福娃娃线下门店考察,几乎把所有产品都买来试吃一遍,吃得她都胖了一斤。

    福娃娃的线下门店不论是装修,产品,服务,理念都打不过如今卷生卷死,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的网红烘焙店。唯一的优势就是价格,以及有一批喜欢吃中式糕点的死忠顾客。

    介绍完,方荣根笑着看向易思龄,“易总,您给大家说几句。”

    易思龄笑了笑,莹白的手指握紧那支紫色钢笔,“我们先来谈谈大家交上来的表。”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大家填的不错。不少人第一张就写的很认真。”易思龄说。

    “部分人呢,第二张勉强还能看。”

    部分人:“………”

    “我根据你们填的内容,把大家分成了五个组,营销宣传,市场,运营,创意和后勤。现在开始,张特助念到名字的人,请记下你们所属的队伍。没有念到名字的,继续留在你们原有的部门。”

    方荣根傻眼,这是一上来就各部门人员大调动?没见过这样搞事的领导啊。

    张箐铁面无私,开始念名字。办公室里呼吸声都浅了,没想过第一次开会,易思龄没说几句就开始放大招。

    直到念完后,众人都表情开始出现分水岭。一部分喜气洋洋,一部分灰头土脸。

    喜气洋洋的是终于能到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工作,庆幸自己填表填的认真仔细,灰头土脸的则是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无法再摸鱼。

    易思龄:“都听清楚了?若是有不满意的,会议结束后来办公室找我。我午饭之前都在。”

    “我尽可能满足大家在工作上的需求和要求。让大家工作时能愉快顺心,这样才能有动力。不过某些人,我实在不知道你喜欢做什么能做什么,也就没有给你分组。黄总,你觉得呢?”

    易思龄平静地看向黄屹航。

    黄屹航没想到易思龄突然点他,收起手机,蹙眉问:“易总,怎么?”

    易思龄把黄屹航的两张表抽出来,放在办公桌上,手指轻轻点了点,“你是我们的运营部总监,连基本的word、Excel都不会吗?”

    黄屹航抿唇,“易总,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我问你会不会。”

    “会…”

    “会为什么不写?是不会打字吗?”

    气氛有些凝滞,那些还打算玩手机的人都默默收起手机,紧张地看着易思龄,又紧张地看着黄屹航。

    这简直是大小姐和大少爷斗起来…

    易思龄两指压着表,往前一推,“特长那一栏,你没有写。所以请问,黄总,你是一个没有任何特长的人吗?”

    “既然你没有任何特长,为什么能做到运营部总监的位置。”

    黄屹航眉头紧蹙,没想过易思龄会如此咄咄逼人,偏偏她的语气又如此娇,令人讨厌不起来。

    “还是说,你的特长是你爸。”

    黄屹航猛地握紧拳,虎视眈眈地看着易思龄。

    方荣根吓出了一身的汗。

    易思龄环顾四周,笑起来时明媚又大方,“我知道在坐的各位,不少都是有背景有靠山有关系有钱,少爷小姐很多。”

    “没关系。”易思龄将钢笔的笔帽盖上。

    “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一个事实,在这栋楼里,没有谁比我的背景更深,比我的靠山更硬,比我的钱更多。”

    “以后,认认真真工作,按我的来,我不会让你们少一分好处,若是还按照之前的那套,就请你引咎辞职,或者我来亲自请你走。”

    所有人:“………”

    易思龄站起来,把一张全新的表格递到黄屹航面前。

    “黄总,第三张表,请你认真填。”

    她一身华丽的奢侈品,像一朵不容侵犯的带刺的玫瑰花。

    第66章 比翼双飞

    黄屹航没有说话, 只是深深地看了易思龄一眼,把那张表拿到自己面前。

    易思龄根本不是让他填什么表,易思龄是在拿他开刀, 别人是杀鸡给猴看, 她是杀猴给鸡看。

    整个福娃娃, 她不挑软柿子,挑他这个硬茬。如她所说, 比关系比背景, 在场没一个人拼的过她。

    “好。还有什么别的指使吗?易总。”黄屹航保持体面, 不咸不淡地应下。

    他就想看看这大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易思龄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鸣金收兵, 非常优雅地款款落座, “没有了, 黄总, 今晚下班之前给我就好。”

    她不喜欢得理不饶人,她只对谢浔之得理不饶人。

    “黄总是我们福娃娃的主心骨之一, 以后很多工作都需要黄总支持,我们大家各司其职,和平相处,才能把福娃娃做得更好。方总,你说是不是?”

    方荣根恨不得擦汗了, 终于能跳出来打圆场, “是是是…有易总、黄总为咱们福娃娃保驾护航,肯定能蒸蒸日上。”

    黄屹航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这肆无忌惮的大小姐, 打一个巴掌还给一个甜枣是吧?

    小插曲过后,会议室的氛围明显认真许多。

    易思龄不喜欢说一些花里胡俏的套话, 直接说正事,“营销组把福娃娃的社交账号整理出来,确保每个主流媒体平台都要有,超话,广场这些都建起来,没有就注册,账号由谁维护你们内部商议。黄总,这两年的所有营销方案整理一份精简版发给我,再拿一份今年的营销方案,只需要大致思路,我看是否能和我的思路撞上。哦,忘了说,营销这一块你对口,继续归你管,没问题吧?”

    黄屹航:“…………”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和你的思路撞上?

    还是心不在焉地说:“没问题。”

    “福娃娃代言人的合约什么时候到期?”

    黄屹航淡淡说:“下个月。这个月正准备和那边商谈续约的事。”

    “不用续了。”

    易思龄手臂撑在桌上,托住下巴,有些自然流露的娇懒,她坐久了有些不舒服,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她肯定要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她没有注意到,会议室里,一群女孩正在偷偷看她。

    方荣根插话进来:“易总,您是要换代言人吗?”

    易思龄点头,云淡风轻:“换个长得更好看的,当红一线。”

    方荣根:“…………”

    黄屹航:“…………”

    财务部的赵束:“…………”

    大小姐还真是语出惊人,当红当红,当红不要钱吗?

    “三线小明星代言,那我们的牌子就永远是三线。得用一线,还得是当红的小生小花。”

    黄屹航冷笑,“易总,当红明星要钱。我们没那么多预算。”

    赵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易总,当红一线动辄千万代言费,我们真是有心无力啊。”

    易思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她没有发觉,自己这个小动作和谢浔之如出一辙,就连说话的风格都罩上来一层谢浔之的影子。

    谢浔之不喜欢锋芒毕露,他在人前永远喜行不露于色,要让底下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又畏惧他的心思,只能夹紧尾巴,老老实实。

    “可是集团给我们三个亿,每年的营销经费也高达四千万,如果连个一线明星都请不起,那这些钱去哪了?扔海里去了吗?”

    易思龄瞥过他们。

    赵束不敢再接话,怕说错。黄屹航挑挑眉。方荣根放在桌下的手捏成一团,手心都是汗。

    易思龄知道这些人捞不到多少,前几任吃饱了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这些都不过是跟在大佬后面喝点汤。

    她不至于让这些人连汤都喝不到,但前提是该用的经费必须用到位。

    “市场部先选五个明星给我,要口碑好,绯闻少,别突然翻车,要长得好,年轻,粉丝多。曾总监,可以吗?”

    曾如是市场部总监,她是靠努力一点点爬到这个位置的,她利落点头,“没问题,易总。三天之内给您方案。”

    易思龄点头,她坐得太久了,实在是想活动,于是迅速把接下来的事说完,“创意组是我新设立的部门,缺一个领头的,谁愿意当组长?”

    创意组的人纷纷望向同组成员,不敢当这个出头鸟,她们连创意组的工作职责是什么都不知道。

    大家都不说,易思龄只好看向那个乖巧地坐在会议室末端的年轻女孩,“晓安,你没有想说的?”

    孟晓安被突然点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差站得笔直做汇报了。她是前年招进来的,985的文学硕士,平时工作认真,不说话也不冒尖。

    “易总,我…我怕做不好。”

    被易思龄那双像高贵布偶猫一样的漂亮眼睛盯着,孟晓安感觉心跳都加速了,没有想过易思龄能记得她的名字。

    她是新人,才干了三年不到,怎么能当组长管人?

    “你的简历很优秀。你在特长那一栏中填了你自己运营的个人公众号,我去看了,喜欢!”

    易思龄笑盈盈地说,因为没有训人,所以声音中的冷傲如潮水褪去,只留下她一如既往的娇意,溶溶的,很明亮,像春天。

    她不会写诗,也不会写文章,她觉得会写文章的人都很厉害。

    不知道谢浔之会不会写文章。

    易思龄走神,又想到了谢浔之,她生气地把脑中的男人赶走。

    孟晓安脸都红了,没有想到大小姐会去看她自娱自乐的个人公众号,她平时喜欢写散文和诗词,写完了就发在公众号上,也会发一些对时尚穿搭的看法,或者旅游逛吃的日记。

    “相信自己一次,组长你来当。四个月试用期,做得好,你就是第一任创意部总监。”易思龄就这样拍板。

    话落,众人都看向孟晓安,神色各异。

    孟晓安深深吸一口气,不停吞咽,秀气的双拳握得很紧。没有想过好运会突然砸到她头上,还是易思龄亲手带来的好运。

    她很感谢认真对待那两张表的自己。部门总监,这是连跳三级。薪资待遇全部翻倍。

    “福娃娃的标语,品牌理念,产品名字,产品故事,产品包装全部都要更新升级。原先的土死了,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么丑的包装,你们还能宣传,我也是很佩服。”易思龄嫌弃地蹙起眉。

    方荣根:“…………”

    黄屹航不知为何,想笑。

    “创意部两周之内给我一份初步企划案。定位是中国风。”易思龄给孟晓安一个眼神。

    中国风。

    很大的一个概念,但孟晓安一听就懂了。她鬼使神差地明白,易思龄想要什么感觉。

    “好的,易总!我会努力!”孟晓安心情很明亮,鼓起勇气直视易思龄的眼。

    易思龄笑笑,把目光挪开,“目前市面上西式蛋糕面包店太多,我们不能抛弃品牌初衷,完全去赶潮流,不如就坚持走中式糕点,在传统文化上下功夫,但我们的中式不能土,要有创意,要精致,要有故事感和可玩性。年轻人喜欢有故事的产品,喜欢特立独行,他们喜欢什么,我们就给什么,我们还得引领他们喜欢什么,其实道理很简单。不止产品包装要改,门店也要更新。现在的门店太难看了,我们是卖中式糕点,门店装修成西式快餐店风,顾客进去是什么感受?只会觉得不专业,难看,土不土洋不洋,袋子提在手上都像老头老太太。”

    “等创意部把新理念定下来,财务部立刻核实京城两家门店更新,以及包装更新的预算。”

    赵束头都大了,快要昏厥在原地。

    又要请一线明星,又要换包装,又要门店升级……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从眼前溜走了。

    易思龄不知道这些小动作,她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她满脑子都是要渴死了,她想喝桃子味气泡水。

    这辈子都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只想赶紧麻溜地把这个会结束。

    “好了,不多说。今天第一次开会有些久,争取下次会议时间再缩短。大家有什么问题,工作时间找我,工作时间之外,我不看消息不回电话。同理,我也不会在工作时间之外找大家。赶紧散了散了。”易思龄挥挥手。

    这么多人坐在一起,看她板着脸装威严,易思龄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她第一个迫不及待站起来,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扔进那只翡翠绿色的大尺寸鳄鱼皮Birkin,就像装垃圾。

    不等方荣根做会议总结,易思龄拎着包,高跟鞋噔噔噔,保持优雅仪态,眨眼就没影了,溜得比猫还快,只留下一股幽微而高级的香味,淡淡地浮动在凝固的会议室。

    方荣根两眼一抹黑,他还等着做会议总结,顺便再拍拍马屁,酝酿了好久,人这就跑了?

    刨去他最开始的介绍花了一刻钟,这也才过了半小时啊!

    易思龄开会的风格太激进了,几乎不给人大脑有打盹的时候,一句套话官话都没有,一分钟都不浪费,全程划重点,说糙一点,那就是领导比员工还想快点结束。

    “张特助,这…”方荣根蹙眉,“易总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张箐淡定地收拾好资料,对方荣根微笑,“方总,易总的风格,您要尽快熟悉了。”.

    易思龄喝了半瓶汽水,这才慢吞吞恢复过来,可心脏还是有些激烈,她现在特别兴奋,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谢浔之?不行。一给他打电话,他肯定让她上去。

    老三?也不行,肯定在上课。

    小炸鱼?更不行,她怕被拉着去打台球。

    想了一圈人,她最后选择给易乐龄拨去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对方才接,声音有些紧张,不似平日里清冷淡定,“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你做咩啊…等好久…”易思龄不满地嘟起嘴,还是乖乖问,“我打扰你了吗?”

    易乐龄调整紊乱的呼吸,手指微微抓着布料硬挺的西装,“没有,没有打扰。你说,我听着。”

    易思龄这才兴奋地分享刚刚开会的画面,把那句超拽的话原封不动说给易乐龄听,“你说,我是不是好厉害啊。”

    “是…”易乐龄难得露出笑容,“当然很厉害。”

    “不过你现在都不睡懒觉了?”

    易思龄轻哼,“我今天八点起的。明天就不可能了,明天我得十点起。”

    十点起也很夸张了,易乐龄心想。她忽然有些口干,起身去找水喝,下一秒,男人就心有灵犀地拧开矿泉水,递过来。

    易乐龄看了他一眼,烫着般,迅速收回目光,把手机紧贴耳廓,敷衍说:“那你真的好棒…”

    易思龄一愣:“???”

    她气得站起来,“什么意思?老二你敢阴阳怪气!”

    易乐龄蹙眉,懊恼自己脑子短路,只能甜言蜜语哄了易思龄好一通,又保证下周抽时间来京城看她,这才让对方消气。男人就坐在几步开外的小吧台上,一身浅色的西装不似平日里那般高冷,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易乐龄哄人。

    易思龄被妹妹哄着,心情很舒畅,那股兴奋劲因为有人分享,也逐渐消退下去,“好了,不和你说了,lvy,我现在要工作了。等我的福娃娃新产品做出来,第一时间给你寄,你帮我试吃哦。”

    易乐龄:“没问题,多寄几份,我让周围人都试吃,写试吃报告。”

    “挂了,不打扰你工作,拜拜,下周来看我哦,你说的。”

    电话挂断,易乐龄终于松口气。她没想过会在上午十点,在这样尴尬的时刻接到易思龄的电话。她是不会说谎的人,也不会伪装,差点就露了马脚。

    暧昧的气氛被易思龄娇滴滴的闹腾搅得烟消云散,易乐龄尴尬地看了男人一眼,低声说,“你回去吧,我要工作了。公主都在工作,我不好开小差。”

    “这是什么逻辑。”男人清冷的面容松动,染上笑意。

    “没什么逻辑,Mia都工作,我更得努力工作给她赚钱。这是我承诺她的。”易乐龄一板一眼。

    她接下裕丰集团,替易思龄困在日日规矩的笼子里,易思龄完成家族联姻的任务,留给她绝对的婚姻自主权。这是两姐妹达成的默契,彼此成全。

    “好,我知道。在你心里,Mia永远是最重要的。”他很无奈,但表示理解。

    他读高中时就领悟到易思龄在整个易公馆占有超凡脱俗的地位。想让易乐龄注意到他,只能和易思龄处好关系。

    没曾想弄巧成拙,闹出了一个天大的误会。

    “那当然。你若是喜欢Mia,我不可能会……”易乐龄倏地打住话题,看了他一眼。

    男人认真地接上她的目光,“lvy,是我解释不到位吗?我对Mia没有任何想法,当初给她补习数学,是因为这是唯一可以去易公馆见到你的方法。仅此而已。我承认,我私心很重,需要检讨,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给她讲题的时候心不在焉,每次结束了都不走,要留下帮你改错题?”

    男人一向沉默寡言,在工作上说话也甚少大段大段,可解释这个问题,他却一遍又一遍。

    易乐龄脸都红了,定定地看着他,让他不要再说了。

    “我知道了…”她细声催促他,心跳轻度紊乱,她想到刚刚被易思龄的电话搅黄的吻。

    只差零点几厘米,唇瓣就要触碰在一起。

    他们没有在办公室接过吻。

    男人也不纠缠,心里残着一丝遗憾,为几分钟之前被一通电话搅黄的吻,但还是站起来,注视易乐龄,用粤语说:“lvy,我晚上来接你下班。一起吃饭?”

    “我要加班…”

    “加班也要吃饭,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打包带过来。”

    易乐龄只能应下,等他走了,她连忙去翻镜子,看见镜子里那张清冷没有表情的脸,浮着浅淡红晕。

    她叹气,沉重地将镜子阖上。

    她不敢想,若是易思龄知道她和陆伽霖在一起了,会发出怎样夸张的尖叫。也更不敢说,易思龄大婚那晚的游艇派对上,她做了循规蹈矩的人生中最疯狂的事。

    但愿公开的那天,公主别太夸张,她心脏受不了.

    接下来四天,谢浔之要去纽约参加今年的国际金融峰会。

    那台订制湾流g550早已提前完成检修,安静地伏睡在停机坪养精蓄锐,几个小时后将是一次疲惫的长途飞行。

    谢浔之淡定地坐在餐厅用午饭,对面的易思龄很兴奋,丝毫没有因为他一去四天而有任何不舍,她整理了一份长长的清单发给他,全是要在纽约购买的东西。

    从包到衣服到药品到小玩意儿,预计要塞下四大箱。

    “谢浔之,这个包,还有这两条裙子是同一个牌子,我已经和纽约那边的sales联系了,你一定一定记得给我拿回来哦,不然走国际物流很慢的。”

    “还有这个蛋糕,你必须在上飞机之前买,这样带回来时蛋糕还是冰的。不然过了两天味道就不好了。”

    “还有这个黑胶唱片……”

    谢浔之看了一眼易思龄,随后垂眼,沉默吃饭,听她兴奋叮嘱。那模样,恨不得他立刻收拾行李去纽约给她买东西。

    “我说的,你都记住没有啊…”易思龄见他闷不做声,像个食不言寝不语的古板老头子,恼恨地在餐桌底下踢踢他的腿。

    谢浔之叹气,把口中的食物咀嚼完毕,筷子规矩地搁在托架上,再拿餐巾压了压唇,这才开口:“我记住了,老婆。”

    易思龄斜眼睨他,“蛋糕什么时候买?”

    谢浔之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居然还要考,清清淡淡开口:“上飞机之前最后一秒买。用保温袋装着,上飞机后立刻放冰箱。”

    “棒。”

    易思龄竖起大拇指。

    一旁陪吃的梅叔差点笑出声,谢浔之冷冷地给他一个眼神,梅叔立刻把最后一口汤喝了,匆匆擦嘴后站起来,“我去给您检查行李,实在是吃不下了。”

    易思龄:“你不要对梅叔很凶。他跟着你,怪可怜的。”

    谢浔之着实不知梅叔哪里可怜,叛变和跳脱是常事,又加上阴阳怪气,还会偶而无辜补刀,他没有让他退休,已经是非常善良了。

    他不想把最后的几个小时浪费在梅叔身上,只是静静地看着易思龄。

    “我不可怜吗。”

    易思龄拿小勺子搅碗里的乳鸽汤,吸饱汤汁后胖鼓鼓的枸杞在碗中沉沉浮浮,她无语地说:“你有什么可怜啊……在集团里别人天天吹你彩虹屁,很可怜吗?”

    谢浔之眉心凝住,心口仿佛被猫咪的爪子狠狠挠了一下,鲜血涓涓外流。他已经发现事情的不对劲了,但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往脱轨的方向疾驰而去。

    易思龄比他想象得更不服输,更劲劲儿,非但没有觉得管理福娃娃枯燥,反而上手极快。

    从一开始十点起床,到九点起床,到八点四十五起床(虽然周末永远要睡到十二点),这已经是惊人的转变了。

    这些都是很好的转变,谢浔之很欣慰,但他仍旧每天找不到她,午饭的时候她不是和福娃娃的员工吃,就是和谢明穗吃,不然就是开车去找易欣龄和谢温宁。偶而还有贺嘉语从北城跑来,要缠着她。

    分给他的时间,还是只有下班后回谢园的那一点微薄时光。

    “老婆,我们是在一起上班吗?”

    “……是啊,明知故问做什么。”易思龄白他一眼。

    “那为什么我一整天都看不见你,中午想陪你吃饭,你也没时间。”谢浔之笑了笑,温柔地看着她。

    易思龄:“………”

    “这周你也没来我办公室汇报工作。”

    易思龄:“…………”

    “我要去纽约四天。”谢浔之转着无名指的对戒,强调,“四天。”

    易思龄:“…………”

    她不知为何很想笑,又怕惹到面前这个紧绷而冷峻的男人,但实在忍不住,她干脆不吃了,仓促地下桌,一边笑一边往院子里逃。谢浔之冷静地起身,大步流星地追上去。

    易思龄在谢园穿着舒适的平底鞋,跑起来飞快,粉色的蝴蝶结飘带飘荡在盛开的蓝花楹树下。

    好似身后有一头要把她吞掉的狮子,她一边跑一边肾上腺素飙升。

    “别跑了,昭昭,我不追你了。小心台阶。”

    谢浔之站定,怕她摔,放弃了这种幼稚的追追赶赶的把戏。

    易思龄也停下,往身后的蓝花楹树上靠去,气喘吁吁地看着几米开外的谢浔之。

    “你非要追我!”

    谢浔之失笑。

    下过雨的天空很洁净,宛如一块通透的蓝翡,蓝花楹在雨水的沁润下,紫得愈发剔透,参天的树枝上坠满无数的紫色小花,像翩翩飞舞的蝴蝶。

    今年的这几棵蓝花楹开得很艳,也许是她来到的缘故。

    他不疾不徐走过去,笔挺的裤管都显得彬彬有礼,他这样靠近,易思龄不躲了,只是把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看他走过来。

    谢浔之走到她身边,才把她抱起来,顺着她后背,低声问:“跑什么?”

    “你明知故问!”

    “我会吃了你?”

    “……你吃的还少!”

    谢浔之轻哂,“我其实什么都没有说,是你心虚,要跑。”

    易思龄犟嘴,但无故紧张,“我心虚什么。”

    谢浔之虚虚环着她,沉敛的气息也拢着她,“心虚你忘了还有一个丈夫的存在。他每天都在等你吃饭,等你下班,可你总是消失的恰到好处,无影无踪。”

    易思龄抿抿唇,“哪有……我天天想着你…”

    “我还把狮子玩偶摆在办公桌上!”她强调。

    谢浔之很轻地勾了勾唇,“哦,原来在你眼里,那个玩偶代表我?”

    易思龄脸都红了,心里也很热,两人在蓝花楹下的视线交错,有种分外浪漫的气氛。

    “好的,我知道了。”谢浔之俯身,亲了亲她的耳廓,“这四天,让那只玩偶代替我陪你。”

    “工作上有任何不顺心,打电话找我。”

    “你指定的礼物全部都会带回来。没有指定的我也会给你买。”

    易思龄皱了皱鼻尖,那鼻息中的味道太好闻,她几乎受不了,只是哼了声,“当然啊…我去巴黎都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最后,谢浔之说:“昭昭,别太累。”

    “少看那些男人,记得想我。”

    易思龄睁大眼,“…哪些男人?”

    “不认识,就是你常在微博上看的那些。”

    易思龄笑出声,“我们在选新代言人,我得看气质形象合不合,要多比较才行。”

    谢浔之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都一般。”

    易思龄好笑,推他结实的胸膛,“好好好,都一般,人家当红明星都一般。”

    谢浔之叹气,俯身吻了吻她的唇。

    最后的最后,他叮嘱:“每天都要回我信息。不能失联,我需要确保你的安全。”

    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毫无私心.

    上飞机后,谢浔之处理了两个小时的海外分部的工作,随后破天荒地让梅叔打开影音系统。

    梅叔睁大眼,从善如流地说:“您也别一直工作,不如看部电影调剂下?”

    谢浔之揉了揉眉骨,很淡地颌首。

    梅叔在电影库里搜索,打算挑一部轻松又经典的好电影,“《海上钢琴师》《爱乐之城》还是《绿皮书》?这几部我看过,都不错呢。”

    谢浔之头也没抬,沉声吩咐:“看那部《看不见的妻子》。”

    梅叔:“…………”

    那是烂片啊。

    第67章 比翼双飞

    谢浔之走后的头两天, 易思龄的任务都是看各种明星的广告代言,写真照,红毯照, 内娱当红的靓女靓仔的微博被她翻了个底朝天。

    其实她早有心仪人选, 只不过碍于某方面的原因, 她不得不搁置最佳方案,但其他的明星她总是能挑出毛病来, 不是路人缘不好, 就是综艺上很油腻, 或者是身材管理方面曾翻过车。

    代言糕点品牌, 身材标准健康是非常重要的指标。万一代言之后, 身材管理不合格, 被拍到发福油腻照, 岂不是能黑到福娃娃身上来?

    吐槽代言人吃多了福娃娃, 发福长胖。

    易思龄要杜绝这些隐患,为即将研发的低脂低糖系列产品打下好的路人缘。

    “易总, 我们讨论了一下,还是觉得周霁驰最合适。”

    曾如非常诚恳地给出建议,“周霁驰目前是内娱顶流,手上代言无数,基本上都是高端品牌, 更是蓝血高奢的全球代言人, 有他代言福娃娃,能直接将我们的品牌拉升好几个档次, 而且出道八年, 身材管理从没有翻过车,气质也高级, 口碑也好,几乎是完美无缺,就是……”

    曾如犯难。

    易思龄托着腮,恹恹说,“就是什么…”

    “就是贵,太贵了。”曾如望洋兴叹,“他的报价一千六百万两年。”

    一旁的赵束听见一千六百万,眼前就阵阵发黑。照大小姐这么折腾下去,三个亿根本就不够糟蹋。

    易思龄:“是有点贵。八百万两年就好了。”

    其实最重要的并非价格,是……

    易思龄光想想就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若是找周霁驰代言,陈薇奇会杀到谢园,把她的脸掐肿。

    易思龄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脸。

    和陈薇奇不对盘的根本原因是这女人很变态。很小的时候,易思龄就隐隐察觉出,陈薇奇是在故意惹急她。陈薇奇喜欢看她发脾气,看她急眼,又来假惺惺安慰,顺便捏她的脸,仿佛她易思龄只是一个满足她变态欲望的小宠物。

    而她很不争气,从小就爱面子,脸皮薄,沉不住气,明知道这是陈薇奇设下的陷阱,她还是傻乎乎往里跳,要和她争个面红耳赤。

    好在她没输过,陈薇奇欺负她,又被她欺负回去。陈薇奇掐她的脸,她就掐她的屁股。两人时常互掐上瘾,演变成扭打,结果就是被各自家长拉开,带回家狠狠训斥。

    “……烦死了。”

    易思龄委屈巴巴地看着曾如。

    曾如被易思龄盯着,整个人快要融化,可还是不得不在心里吐槽一句,八百万两年,老板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老板,这怕是难办…不如我们干脆还是定童艺吧,他的人气也很高,是这两年选秀出来的国民idol。”

    管钱袋子的赵束连忙表示赞成:“对对对,我觉得童艺更帅!小女生都喜欢这款。”

    关键还是童艺只要一千万两年呢。性价比高。

    易思龄看了赵束一眼,冷冷说:“你懂什么?周霁驰比童艺帅很多好吗。”

    好歹周霁驰也是陈薇奇曾经看上的男人,颜值上不输给任何男明星。

    赵束立刻低下头,完全不敢再多说,难不成老板也是什么驰粉?

    “我会考虑,如果大家都觉得周霁驰不错,我就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他给我们打个折。”

    易思龄利落地结束这个议题,又问,“负责官博运营的是谁?”

    “易总,是我。”一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举起手,是新招聘进来的实习生。

    “今天三点之前拟一个官方通知出来,正式一点,内容是福娃娃的最新人事任职通知,新任总裁变成了我。”

    实习生不懂这有什么用意,还是认真点头,“嗯,上午之前就能交给您。”

    易思龄:“明天下午四点发出,营销部三个小时之内让这条博文变成热搜第一。晚饭前后流量最好,要卡在这个时候。”

    实习生懵在原地:“………啊?”

    营销部全体被点到,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

    黄屹航这才懒懒地抬起眼皮,好笑地看着易思龄,“易总,福娃娃官博统共才一万粉丝,我们拿什么顶上热搜第一?我知道易总你很出名,是热搜的常客,出席巴黎时装周都能把明星的热度压下去,但一条福娃娃的人事变动通知而已,请问您是有超能力吗?”

    易思龄这次开会有经验,让人买了各种水果小吃和饮料,总不至于渴死大家。

    她把气泡水拧开,旁若无人地倒入那只绚丽的江户切子杯,直到气泡噼里啪啦散开,这才云淡风轻小口小口抿,优雅地聆听来自黄屹航的阴阳怪气。

    黄屹航觉得易思龄太作了,喝个气泡水还要拿水晶杯喝,是这样喝能喝出98年拉菲的感觉吗?

    他完全不想再说话,挪开目光。

    “我是没有超能力啊。”易思龄很平淡看了黄屹航一眼,“但我有钞能力啊。你顶不上去,不能买?黄总,你自己是搞营销的,说这种话,很不专业。”

    黄屹航吃了个哑巴亏,定定地看着易思龄,气得说不出话来。

    钞能力…买热搜…

    亏她想的出来。

    易思龄定了定神,“赵总,拨一笔专用经费给营销部,买热搜买水军矩阵炒热度,请专业的公关公司来做。前期营销必须加大投入,等关注度讨论度上去,再配合具体的营销方案,争取十月份新产品上市之前,福娃娃能一直保持高话题度。”

    赵束人麻了,“…好的…易总…”

    经费经费经费……

    “研发部推进的怎么样?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怎么一直没动静。”易思龄歪着头,看向一圈部门总监中最话少也最不起眼的钟森。

    钟森是研发部老大,他的奶奶是福娃娃的第一批员工,当年跟随谢仁华先生创立了这个品牌,福娃娃的核心产品配方都属于公司机密,一代一代传承下来。钟森对福娃娃的感情是其他人无法相比的。

    钟森没有说话,不知道想些什么。

    “是不是我说的那种千层蛋糕不好做?”易思龄喝了一口气泡水,润润嗓子,“没事,两天后谢浔之会把蛋糕从纽约带回来,你一吃就知道我说的轻盈是什么感觉。”

    谢浔之的名字如此自然地从她唇齿中擦出来,众人都震了震,彼此交换一个八卦的眼神。

    有几个胆大的,早已摸清易思龄外表高傲实则娇软的性格,甚至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满脸都是磕到了。

    【啊啊啊!蒸煮发糖!开会开死的我瞬间活了!】

    【老板的名字大小姐念出来好好听啊…】

    【只有我的角度很清奇吗?为什么大小姐都不喊老公,而是脱口而出老板的名字!!盲猜一个,大小姐私底下都是喊老板的名字??】

    【老板好惨,大小姐都不喊他老公。】

    【还要给大小姐从纽约人肉快递蛋糕!】

    【可我听董事办的人说,老板私底下都是一口一个老婆…啊啊啊!无法想象严肃的老板喊老婆是什么样子!】

    易思龄正在认真地和钟森讨论,压根没想到,大家非但没有认真听,还在偷偷开小差,八卦她和谢浔之。

    钟森沉吟片刻,说:“没有,易总。你说的那种口感轻盈的低脂千层蛋糕倒是不难,口味主打中式抹茶和鲜花系列,研究中心已经在做了,下个月能初步拟定四种口味。”

    “不过,您确定要改原配方吗?有些老顾客吃了几十年,突然改配方,我怕老顾客全跑光了。”

    易思龄早就猜到钟森一直搁置原配方改动是出于情感因素,很无奈地笑了笑,“钟总监,我知道你对福娃娃的感情很深,但是产品口味不与时俱进,我们的包装、店面、营销做得再好,也没有用啊。”

    钟森这几天都在纠结这件事,“可原配方也很好吃啊。”

    易思龄知道钟森是绝对忠诚和可靠的战友,不比黄屹航,尾巴翘到天上去了,需要狠狠镇压。

    对钟森,她的态度非常耐心,“钟总监,原配方是好吃,可为什么吃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大家的口味都变了,不爱吃太甜腻太油的东西,我们若是想把福娃娃卖给更多的人,想让这个牌子重新辉煌,就必须在产品上下功夫。”

    钟森长叹一口气,“我知道,没有不想改,易总。只是光靠我们内部的试吃报告,我无法准确的知道哪些产品的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易思龄看着他,“你是想要更多的试吃报告?”

    “对,我们一直以来的招牌产品有五种,夹心奶糖,凤梨酥,苹果酥,鸡蛋糕和鲜花饼。我需要每种产品的试吃报告,不少于五十份。”

    易思龄点头,下属提出需求,她是领导,该她解决。

    “之前的试吃报告都是怎么做的?”

    曾如说:“我们一般都是内部试吃,也会在集团官网发布填写调查问卷的公告,愿意填写的员工都有奖品,但是效果不太好,没什么人愿意参与……”

    蓝曜集团的内部官网囊括所有子公司,每家子公司都有属于自己的板块,平日发布一些公告和日常新闻。

    易思龄:“都是些什么奖品。”

    曾如:“有价值三百元的福娃娃新春提货券,有福娃娃大礼包,有一次还送过耳机和音响。”

    易思龄皱起眉头,“耳机和音响多少钱?”

    曾如突然被问得有些忐忑,吞吞吐吐说:“……三百?”

    易思龄抬手撑着额头,闭了闭眼,一幅很绝望的样子,五根晶亮的指甲在会议室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今天穿得很春天,露出修长的颈部和锁骨。没有谢浔之折腾她,她双肩和锁骨下的吻痕早就消退,可以穿这种方领的裙子。

    轻盈的粉色纱裙如云朵般,又像一捧被雨水打湿的花束。

    若是易思龄不说话,只是乖巧地坐在那,一切都是如此温柔。

    “你们有三亿的经费,怎么送个奖品还这样扣扣搜搜的?我都能带入其他公司的员工在私下怎么吐槽我们。赵部长!”

    赵束绝望地发出弱小的声音:“…易总!”

    易思龄握着水晶杯,红润的唇吐出令赵束万念俱灰的话,“一等奖送三晚的星顶酒店维港大套房加米其林三星下午茶体验卡,劳斯莱斯接送。二等奖送三万元的新曜百货储值卡,任何门店都能消费的那种。三等奖送一万的化妆品护肤品礼盒,牌子要响亮,别选二线,从现在开始,我们福娃娃做什么都是一线,代言人一线,送的奖品也要一线。每个奖项名额各五个。”

    赵束拼命地按计算器,面如死灰:“……易总,一个试吃问卷而已,我们要花接近四十万?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还是得勤俭持家啊……”

    易思龄不管什么勤俭持家,她的字典里就没有这四个字,“到时候这波消息发出去肯定会引起关注度,让营销号把这事炒起来,再请有影响力,几个点评犀利的博主讨论这件事,内容就写……”

    她思索了片刻,淡淡说:“百年老品牌痛定思痛,福娃娃改掉土味原来是认真的。或者,这种壕破天际的公司到底是谁在进,现在考蓝曜写试吃报告还有机会吗?或者,大小姐下凡卖蛋糕,到底是真懂还是乱来,百年品牌在她手上能否破局……嗯,我只是提一些思路,噱头越足越好,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趁机买一波热搜,把热度顶上去。”

    “市场部先不要着急去找经销商谈新产品的事,等我们都热度和关注度都上来,手上有了筹码,再和经销商谈不迟。”

    易思龄语速不紧不慢,即使音色娇软,仍旧带着天生上位者的压迫感。

    会议室悉悉索索的声音都暂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易思龄身上。

    黄屹航深深地看着易思龄,他必须承认,易思龄是营销天才,她太懂如今的社会热度,懂大家喜欢看什么,追什么,渴望什么。这就是一场金钱的狂欢,就连她本人也是其中的一环。

    一个任职公告,一个试吃报告,她要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打响新版福娃娃上市的第一役。

    四十万算什么?有她在,这种热度一定会爆,带来的名气和关注度压根就不止四十万。

    她将星顶酒店打造成为港岛奢侈酒店前三,就是靠各种纸醉金迷的手段。大家就是为她的品味买单,她也聪明地把自己的优势无限放大,甚至当做武器。

    她甚至明白年轻人喜欢看她是喜欢什么,喜欢她浑身充满金钱的味道,喜欢她活得像奢靡的童话,喜欢她恃靓行凶,喜欢她在各大时装周一掷千金,她本身就像一场梦。

    大家喜欢这个梦永远不醒,又同样喜欢看梦破碎。

    黄屹航打赌,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必定会把易思龄带到风口浪尖。所有人都会关注她,看她是否能真的让这个牌子起死回生,有希望她成功的,就有希望看她栽倒的。

    易思龄愿意来福娃娃,是需要勇气的,一旦没有把这个牌子做起来,或者出任何差错,她会承受所有舆论的反噬,承受铺天盖地的嘲讽。

    她知道这个结果,她做好了准备。

    “赵部长,经费由你批,可以吗?”易思龄微笑。

    赵束如何不应?他觉得钱已经不是钱了,是水,照这样下去,三个亿根本不够花。

    “易总…咱们要换包装,要请知名设计师,要升级门店,要研发新产品,要改配方,要炒作要买热搜要请公关公司,要找周霁驰代言……您和黄总的神秘营销方案还没有讨论出来,到时候肯定要花更多钱…”

    “三个亿不够啊。”

    赵束恨不得跪下喊易思龄奶奶了,他还打算在三个亿里面捞点汤汁喝,现在汤没有,连菜沫子都没有了。

    易思龄淡定地安慰赵束,虽然这人喜欢贪小便宜,但管钱方面的确有一手,她还得留着他干活,不能把人弄绝望了。

    于是难得露出温柔的笑容,她连哄谢浔之都没有这样耐心过,轻言细语说:“赵总监,钱的事,我找总部申请。你满意吗?”

    赵束就快涕泗横流了,“您满意就好,易总,您在我心中是永远的boss!我给您当牛做马也把钱袋子管好。”

    易思龄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微微发红,立刻凶恶地瞪了赵束一眼,“不需要你当牛做马,以后这个词不准提。”

    她只要谢浔之给她当牛做马就行。

    赵束不懂自己哪里说错了,有几分委屈。

    易思龄敲敲桌面,朗声说:“今天中午提前半小时下班,我请大家去商场新开的和牛烤肉店聚餐。想来的找张特助报名。”

    会议室一时间齐齐欢呼,桌上的水果小吃再无人问津。

    “大小姐!我们爱你!”

    “易总就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善良的老板!”

    易思龄笑出声,微微昂起下巴,有些撒娇地嗔骂,“少来这套。”.

    烤肉店被包场,所有卡座都坐满,点的食物如流水一样送上来,场面像热闹的派对。

    经过这紧锣密鼓的一个月,方荣根也渐渐感受到了,福娃娃崛起不是梦。只要福娃娃做强做大,他作为副总,好处能少到哪里去呢?走出去也挺胸抬头,骄傲啊。

    他满面通红地举起饮料,“我们所有人敬易总一个!易总私底下给我说过,只要咱们福娃娃今年能有大起色,咱们年末奖金全部翻倍!”

    “啊啊啊啊大小姐!!”

    “易总易总易总!”

    所有人举杯,敬易思龄。易思龄无奈,她是喜欢出风头,喜欢被人夸赞,但不喜欢这种铺天盖地的彩虹屁。

    易思龄娇贵地端起她的水晶杯,站起来:“就敬这一次。接下来认真吃饭,别动不动下桌了。”

    耳边响着滋啦啦的烤肉声,纹路细腻的和牛在炭火上迅速收缩,食物天然的芳香溢出来。

    易思龄作为东道主,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直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如何找谢浔之,不,如何找谢董要钱?

    不是易思龄找谢浔之要钱,是福娃娃的总裁找集团总部CEO要钱。

    易思龄慢吞吞抿着椰子水,她可没找过除易坤山以外的男人要钱。找谢浔之要钱简单,找谢董要钱可不见得。

    几千万的追加经费,要通过集团高层的讨论才能决定拨不拨。

    她脑子转得飞快,最后掏出手机,强忍着脸红,编辑一条消息。

    易思龄看着自己打出来的文字,脚趾在高跟鞋里尴尬地蜷成一团,她闭着眼睛点下发送。

    不论怎样,还是得让谢浔之心情好,她暂且忍辱负重一下.

    地球的另一边,纽约的夜空像坠落的银河,盛大而灿烂,令人眼炫。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过曼哈顿第五大道,停在和五十七街的交汇处。金碧辉煌的皇冠大厦是美国镀金时代的珍贵遗址,并不寂寞地矗立在这繁华如织的街头,车水马龙而过,这里偏偏像避世的天堂。

    穿着制服的白人小哥走上前来,拉开迈巴赫后座车门。

    谢浔之还穿着下午开会时的那一身笔挺深蓝色suit,只不过领带被取下,不会太过板正严肃。

    辉煌的灯火映过他清隽的面容,倏地又黯淡,随着他大步踏进酒店,整张面容被明灯照出清晰的棱角。

    和易思龄有十个小时的时差,这让他和她取得联系变得越发艰难。他早起在去往峰会的路上,而她也许刚要睡下,此时他结束一整天的工作,回酒店休息,而她可能还在公司花枝招展地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压根想不起来她还有一个丈夫。

    远在地球另一端,等待她消息的丈夫。

    谢浔之有些疲惫,抬手解开系到最顶的纽扣。梅叔跟在他身后,看出他不耐的背影,谨言慎行,绝不多话。

    步入电梯后,谢浔之的手机忽然震动。

    他拿出来,点开。

    小精怪:【老公,你在做什么?吃饭了没有呀?工作再忙,也要吃饭哦,想你![爱心][拥抱][亲亲]】

    “……………”

    谢浔之垂眸注视这条消息,整个人岿然不动,像一座沉默的高山。

    这个小精怪,只有在被入狠了,才会不情不愿喊他一句老公。

    第68章 比翼双飞

    电梯到了。

    谢浔之这才从这条突如其来的, 不真实的,又扑簌迷离充满暗礁的消息中回过神。

    对,充满暗礁。

    谢浔之太了解易思龄, 这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小精怪轻易不会主动喊老公, 除非……

    她有什么地方需要他当牛做马。

    谢浔之微眯了眯眼, 大步流星地踏出电梯,往套房走去。

    梅叔没懂他突然走这么快做什么, 苦哈哈地跟上去, “少爷, 要送点宵夜上来吗?我看你在酒会上都没怎么吃。”

    酒会上很无聊, 一群精英装扮的大佬们端着酒杯各处social, 没有空闲吃饭。何况自助餐台的食物看上去精致可口, 实则不是冷盘寿司就是火腿沙拉甜品, 白人饭很难吃。

    谢浔之是很传统的中国胃, 他连意面烤肉都吃不惯。可易思龄爱吃花里胡哨的食物,他也会跟着她吃一些。

    梅叔:“还是我给您煮一份面吧。”

    “不折腾你, 免得易思龄又说我对你不好。”谢浔之并不饿,晚上吃多积食。

    梅叔笑得很得意,他可是少奶奶的粉头,这一点优待还是有的,“照顾您是我的职责, 下次我给少奶奶汇报工作时, 肯定为您多多美言!”

    谢浔之冷冷地瞥他一眼,打开私邸套房的门, 梅叔要跟着进来, 替他熨烫明日出席会议的西装。谢浔之把他拦在外面,“现在有事, 你一个小时后再过来。”

    梅叔懂,“哦哦,好,那我给您放洗澡水?”

    “不用。”

    谢浔之利落干脆地关上门,梅叔被拦在外面,有些摸不着头脑。

    东方式禅韵的私邸套房很宁静,在嘈杂繁华的闹市区中,宛如一种奢侈的避世。谢浔之把西装脱下,随意扔在沙发靠背,长指解开规规矩矩的衬衫纽扣,松懈地舒了一息。

    虽然知道易思龄“别有用心”,但那两个字还是让他窜起一丝燥热。

    本来对她的想念完美地克制在一百分之内,此时此刻超出一百分的界限,他感觉很难忍。

    房内没有开灯,全凭窗外金碧辉煌的城市灯火照亮,露台仿佛在高楼与高楼的夹缝中,往外远眺,宛如置身钢铁森林。

    谢浔之平息些许,保持理智的状态,给易思龄拨去电话。

    易思龄正在和同事们聊天,试图转意注意力,可心底还是因为那句甜言蜜语而热辣辣的,谢浔之的电话就这样突然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飞快地把手机拿起来,遮挡屏幕上大喇喇的老古板三个字。

    “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吃。”易思龄保持淡定,站起来,快速朝餐厅外走去。

    同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浮出吃瓜的笑意,“盲猜一波,绝对是谢董!”

    “大小姐开会时有电话进来都不回避,吃个饭居然要出去打电话,我站谢董!”

    “好想偷听他们谈恋爱……”

    “我想听大小姐对谢董撒娇……”

    “我想看他们接吻…上次全网疯传的动图那种。”

    “大胆点!我想看他们……”

    张箐见话题越跑越偏,连忙咳了咳,“够了啊!吃饭的时候说什么限制话题呢!”

    易思龄一直走到商场中段的消防门后,这才接通电话。

    “在忙什么。”

    低沉性感的嗓音从听筒内传出来,易思龄感觉耳尖都被他的气息灼烫。

    易思龄脸红起来,乖乖说:“在和同事吃午饭。”

    “吃饭也想我?”谢浔之勾起笑,看着窗外的月色。

    古人说千里共婵娟,是因为不知道距离隔得太远,就连婵娟也无法共有,此时,易思龄那边应该是艳阳高照天。

    易思龄羞耻极了,含含糊糊说,“……嗯。”

    “找个安静没人的地方,老婆,我们说说话。”

    易思龄:“现在就是没人的地方!”

    谢浔之笑了笑,这才不疾不徐地追问:“那到底想还是不想?你刚刚说得太笼统,我不太懂,老婆。”

    易思龄咬唇,觉得他好烦,但还是很乖:“想…”

    “想谁?”谢浔之握紧手机,不知不觉衬衫的纽扣已经被他解开到第二颗。

    其实这真是夫妻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对话了,偏偏易思龄心里有鬼,脸上心底一片熟红,发出来的声音也软绵绵的,“想你,可以了吧…”

    “不是想老公?”谢浔之滚了下喉结。

    他的声线是很动听的,像一杯陈酿的波尔多,加上克制压低,宛如还未醒透的单宁,成熟而厚重。

    “谢浔之…你好烦啊…”

    易思龄被他带偏,也压低声音,像特务在交头。

    其实两边都没有人,也不知是不是这样偷偷摸摸的低声说话,会更刺激。

    谢浔之沉默了几秒,忽然强势又温柔地下命令:“昭昭,说你想老公。”

    易思龄身体里的热快要冒出来了,紧张地站直:“谢浔之……!”

    对面没有再说话,呼吸声清晰而缓慢,跟着,易思龄听见一声闷厚的砰声。

    黑暗中,硬挺的黑色皮质腰带被谢浔之从袢带中抽出来,扔在一旁,金属扣不小心撞上玻璃茶几,发出一声砰。

    谢浔之就这样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钢铁森林,冷静地把拉链滑到底。

    “就说一句,昭昭。你说了,要什么礼物我都给你带回来。”他的气息因为过度克制,而变得有些刻板,听上去有些许凶沉,沾染了黑暗的气息。

    “要什么都可以?”易思龄完全不知道另一端的画面是什么,只是思绪发散,想着要几千万的经费也可以吗?

    工作上的事,可以如此儿戏吗?谢浔之可以陪她过家家,蓝曜的CEO可以吗?

    谢浔之:“可以。”

    一只手紧握手机,手背青筋因用力而凸起,另一只手进入危险的无人区,富有弹性的,舒适的精纺棉质边缘被手背撑起,也勒着手背,拉开的瞬间,笔直而沉重的浓影从笼子中弹跳出来,再也关不住,气势汹汹地指向天花板。

    在听见她说,“那我想你…老公…”,的那一瞬间,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握住属于易思龄的礼物。

    曾层层深入过灵魂。

    谢浔之深舒出一口气,冷峻的眉头蹙起,闭上眼睛,不敢在看那高高悬在天空的冷月。

    仿佛易思龄在看着他,看他一个人阴暗地躲在地球的另一端,道德底线崩溃。

    身上的衬衫如此熨帖,没有起一丝皱褶,纽扣是贝母质,黑暗中闪动莹润光泽,西装裤管贴合着他笔挺有力的腿型,唯有敞开的一角,暴露他衣冠楚楚之下的败坏。

    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因为紧绷而踩得很实,红色的底看不出丝毫端倪。

    就像他这个人,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另一面。

    但在她跟前,暴露太多了。

    “再说一次,昭昭。”谢浔之呼吸有些重,音色明显染上一层难以言说的暗哑。

    “说你想我。”

    楼梯间很静谧,幸好无人经过,不然会看见她的窘迫。

    易思龄靠着墙,两只腿交叠在一起,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捏着裙摆,她听出来谢浔之有些不对劲,试探着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对面没说话,只有越发重的呼吸声。

    易思龄受不了一点点冷遇,谢浔之不接她的话,这让她很焦躁,轻哼一声。

    “我忘了…你那边已经半夜了。你去睡觉吧,谢浔之。我挂了。”易思龄不高兴地撅了下嘴。其实她还想说。

    “不准挂!”

    谢浔之忽然手掌用力,自虐似地收紧力道,声音像突然发起捕猎的豹,有几分强势和凶悍。

    易思龄怔了怔,委屈地发脾气:“谢浔之你凶我!!你去地球的另一端就敢凶我了!”

    谢浔之无奈地笑起来,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好,怪自己太失控,像幼稚又下流的男高中生。

    不,他读高中时也不是这样。他是站在主席台上的优秀学生代表,平静地念出老师交待的发言稿。严苛的教育把他规训成成熟的大人,早早就褪去了少年的毛燥和轻浮。

    “没有凶你,昭昭。抱歉。”他温柔地道歉。

    手掌越发迅速,敏捷。

    他的手因为常年运动而铺了一层茧子,完全比不上她柔软嫩白的细指,也比不上她精心保养,洗澡后要涂上厚厚一层乳霜的脚,更是比不上咕噜咕噜冒温泉的深林。

    但现在只能这样,纽约是个糟糕的地方,让他只能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太平洋,听她的声音,幻想她各种各样的模样。

    幻想也是好的。

    可以任意下坠。

    谢浔之气息很乱:“老婆…”

    易思龄不至于气昏头,更不至于听筒里如此混乱的气息她还听不出来,这一声老婆,压抑又愉悦,尾音几乎是在口耑。

    她幡然明白。

    “你…!”

    易思龄的脸颊爆红,脖子都红了,整个人蹭地站直,手足无措地看着这方无人经过的楼梯隔间。

    “谢浔之!”易思龄握着听筒,在原地转了一圈,粉色裙摆扬起,如她此时的脸颊。

    她难为情又羞耻地骂他,“你混蛋啊你!”

    因为她戳破了这层纸,对面也不用再装,干脆坦荡又沉冷地甩锅:“是你先勾引我,老婆。道德已经突破底线的人经不起你折腾。”

    易思龄抓狂,他还有理了他。

    “我勾什么!”

    “你说想我,你喊我老公,你还发了爱心。”谢浔之一板一眼地说,手掌却并非一板一眼,而是接近疯狂地滑。

    他就这样端正地坐在沙发上,上半部分清冷禁欲,另一半浪荡失控。

    易思龄:“…………”

    那是因为我要找你要钱!没想着勾引你!

    谢浔之不知道易思龄心里在想什么,他自身难保,大脑被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塞满,完全猜不了她的心思,最后的理智用在维持礼貌上,“再说一句老公,昭昭。就快到了。”

    易思龄被他暗哑又性,感的声音逼得冒汗,又想象他此时此刻的画面,心跳加速,想喝水。

    明明只是空荡荡无人经过,再普通不过的商场楼梯间,但氛围被一通电话搅得浓郁。

    他知不知道,他在西半球,她在东半球,他们隔着一整个太平洋。

    “老婆。”

    男人到这时候还能维持风度,不催促,只唤她,黑眸沉沉如潭渊。

    易思龄闭着眼,鼻腔里仿佛都能嗅到炙燥荷尔蒙的味道,不耐烦且急躁地说,“…那…最多一句…再多不可能哦!谢浔之!”

    “嗯。”

    他沉冷应,没什么感情,感觉到了临界点,封锁在厚实的冰川之下。

    “老公…”

    就在她发出羞涩的声音的同时,电话另一端的谢浔之闭上眼,勃发出一声抑制不了的闷声。手臂和根的筋络都在剧烈跳动,扫过眼的不是粗粝的拇指,而是猫咪的尾巴,是温热的,涂着精致口红的唇。

    他只在无人处,想一想,仅此而已。

    电话陷入沉默,但没有挂断,两人被这一点电波连着。谢浔之缓了数秒,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浓稠的眸色像凝固的墨迹,他抽了纸巾,没有表情地擦拭。

    易思龄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沉默,她感觉自己被谢浔之弄得奇怪了。

    心理上,身体上都开始奇怪了。

    “我恨死你了!”

    她最后委屈地说,她才不要这样过分的忍辱负重。

    电话那端的声音终于变得正常,“是我没能控制住,这几天太想你。抱歉,昭昭,原谅我荒唐一次,别生气了。我会尽快回来,把你的礼物都带回来,好吗?”

    “你把蛋糕带回来!每种口味都要!你就别回来了!”

    易思龄生气,飞快挂断电话,一个人在这静悄悄的楼梯间缓了几分钟,这才慢吞吞地走出去。

    她给张箐发消息,让张箐把她的包送出来。她这样,完全不想进烤肉店,社交能力已经被谢浔之弄废了,她只想赶紧回家。

    法拉利在路上狂飙,贴着限速飞驰,凶猛地冲回谢园。栗姨惊讶地问易思龄怎么就回来了。

    易思龄发小脾气,不说话,撅着嘴一路朝卧室走去。把门关上,她这才松一口气,赶紧把衣物脱下来。

    那一块果然清亮亮,很润泽,难受得她坐如针毡。

    易思龄泄气地倒在床上,把脸埋进被窝,“烦死了…”.

    在纽约的最后一天,谢浔之受邀参加WG集团旗下新落地的博物馆剪彩仪式,中午又是无聊的餐会,下午则推掉了部分行程,抽空去给易思龄买礼物。

    酒店附近的曼哈顿第五大道就是纽约最好逛的奢侈品旗舰店、顶级商场汇聚地,可以说是上流社会的后花园。

    谢浔之不懂购物,他很少出现在商场亲自挑选所需的物品,他所有用品,包括西装衬衫领带皮鞋配饰等等,甚至是袜子、发胶这些小东西,全部由梅叔操办。他喜欢什么,梅叔也会在最短时间把东西给他搞到手。

    上一次逛街,是陪易思龄挑选冬衣。

    他其实很想陪易思龄逛街,但似乎,对方不太想拉上他,她有太多能陪她逛街的人,他是最不值一提的末位人选。

    梅叔对纽约的商场很熟,每次陪谢浔之来纽约出差,夫人和两位小姐都会给他发清单,他则一件一件把东西买齐。这次购物,他带着谢浔之,在各种华丽奢靡的店铺中穿梭,画面有些滑稽。

    “少爷,到了。”梅叔严格遵照少奶奶发来的清单,一家一家店逛,无一漏缺。

    来之前,梅叔提前联系了sales,他们还没到,sales就在门外等候,毕恭毕敬地把他们迎了进来。

    谢浔之坐在vip室,漫不经心地喝着红茶。

    sales抱着一大堆盒子走来,半跪在地上,惯例将包包拿出来给客人检查,是否有污渍和划痕,确保交给顾客的东西完美无缺。

    “这三只手袋是易小姐指定的款式,先生,您看看,若是可以,我就为您包起来了。”

    梅叔不忘拍马屁,“少奶奶的品味就是好,这般大胆的用色,也只有咱们少奶奶背着漂亮!”

    谢浔之注视着那只妖妖娇娇的绿色包包,拿在手上像一只巨大的奇异果,又看向那只浮夸到令人眼睛痛的荧光粉鳄鱼皮,沉默了片刻,回头看一眼梅叔:“……你确定是这两个颜色?”

    梅叔严肃回道:“少爷,我强烈怀疑您在diss少奶奶的品味。春天到了,少奶奶的品味也变春天了呢。若是像您一样一年四季都是这些颜色,那多无聊啊。”

    谢浔之冷漠地警告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包起来吧。”

    谢浔之慢条斯理起身,牢记易思龄如今的品味变成了春天。

    在接下来逛街时,所有他认为与春天挂钩的衣服,鞋子,他都优雅又冷静地让服务员包起来。

    梅叔跟在后面屡次三番想制止,但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也许挂在橱窗里一年都卖不出去,设计师喝酒发疯后才能设计出来的又贵又丑的衣服通通被自家少爷包圆了。

    这些丑东西买回去会挨骂的…

    梅叔绝望地闭上眼,算了,反正挨骂的不是他。

    上飞机之前,梅叔和保镖被派去买蛋糕。易思龄指定这家品牌的所有口味的蛋糕全部买两份。

    谢浔之则体会到了亲手给妻子挑选礼物的快乐,仍旧在商场里闲闲地逛。

    易思龄的衣服一部分来自各大品牌的成衣,一部分来自高定,需要经过很多次的调试,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还有一部分来自她钟意的几家私人裁缝铺,她有专属的设计师,为她设计独一无二的款式,这往往比大牌的设计师更灵活。

    所以很多营销号在总结她的穿搭时,绞尽脑汁也找不出出自哪个品牌。

    谢浔之对自己能充盈妻子的衣帽间而感到愉悦,若是易思龄能穿上他挑的衣服去上班,那便是百分百使他满足。

    衣服鞋子配饰和包都有,谢浔之正考虑还挑些什么其他的,譬如香水、口红……

    目光在一家内衣专营店停下。

    平静的黑眸幽深几分,谢浔之站定了几秒后,镇定自若地迈步进去。十分钟后,他出来,心情十分愉悦,修长的手指拎着三只纸袋,看表的动作都透着风流倜傥.

    易思龄不知道纽约发生了什么,也没空想,她有太多事需要她跟进。代言人的事,追加经费的事,以及福娃娃的第一波试探性的宣传。

    蓝曜集团的食堂供应三餐,晚餐是为了在公司加班,又不想点外卖和跑出去吃的员工准备的。

    供应虽然比不上中午的丰盛,仍旧是琳琅满目的自助餐,还有餐后水果,酸奶,以及自家旗下的果汁饮料。

    如今,食堂又追加了一份餐后甜点,由福娃娃提供。管后勤的部长巴结易思龄,特意为她走后门,开了一个小橱窗。

    易思龄打算把这个小橱窗充分利用起来,到时候做新品内部试吃活动,也不会浪费员工们的休息时间。

    这两天的食堂,福娃娃和易思龄仍旧占据热议榜,大家聚在一起,基本上都在讨论热搜的事。

    #易思龄福娃娃#

    #福娃娃总裁#

    #大小姐下凡卖蛋糕#

    “我就说,咱们谢董做事什么时候出过岔子,大小姐还没干什么,不过是一个任职公示就上热搜爆了,这两天到处都在刷福娃娃要更新换代了。”

    “你瞧见王熠的脸色没,这两天臭得哦,跟她的小助理真倒霉,一天被她训八百次。”

    “她还私底下跟别人吐槽,说她去管福娃娃肯定比肚里没货的大小姐强,结果啪啪打脸,人家一个任职公示就能爆热搜。”

    “我听说…范总这两天心情也不好…”

    “她和王熠争福娃娃总裁,被大小姐半路截胡,肯定不高兴,要我我也不高兴,正常正常。”

    一个漂亮女孩刷着手机,忽然睁大眼,“你看你看!大小姐刚刚转发了!还发了一个视频!”

    “真的?我刚刚还刷了微博,没看到啊!”

    “三分钟之前发的,现在已经破万赞了!”

    两人凑在一起,点开视频——

    画面是易思龄的办公室,桌上摆着福娃娃的产品和logo,女人穿着漂亮优雅又不失年轻感的红色套装,和福娃娃的主打色相得益彰。

    脖子上戴一串标志性的大块头高珠项链,在视频里非常抢眼。

    妆容精致的面容对着镜头微笑,黑莹莹的眼睛宛如珍珠,如此明亮:

    “大家好,我是易思龄,很荣幸被聘请为福娃娃的新任总裁……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老品牌,我记得第一次吃到福娃娃的糕点时,我还是一个little girl,才这么点大,还有蛀牙……”

    “我知道,这个牌子如今已经渐渐在被人遗忘,我也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大家吐槽福娃娃土,不好吃,口味单一,包装丑,嗯,我也吐槽,比你们吐槽得更厉害。”

    “但吐槽的同时,我很失落。创立一个品牌是不容易的,能让一个品牌延续百年,在漫长的时光中保持本心更是不容易。”

    “…………”

    “我诚恳地邀请大家,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让我们一起见证这个百年老品牌的再次蜕变。”

    视频里,易思龄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福娃娃的王牌产品,咽下后,她笑着说,“下一次再吃到它们,就不会是这样咯。”

    视频很短,只有三分钟,不论是背景,打光,还是易思龄的这一段话,都质朴,真诚,打动人心。

    “绝…大小姐真的绝…我以为她拉不下面子来做这些!她居然!她居然还拍了视频!OMG!我真的!我怎么能共情比我有钱几百万倍的大小姐,我是不是废了……”一个女员工嘤嘤地倒在同事的怀里。

    女同事平静地安慰她,“也许,大小姐比你有钱几千万倍?”

    “…………”.

    湾流g550在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停在京城国际机场。谢浔之在飞机上休息得很充足,所以下飞机后,迈巴赫就直接往集团开去。

    “她在做什么?”谢浔之看着手机上,发出去的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只能无奈地收起。

    知道易思龄的行程需要通过梅叔或者张箐,他实在是很不痛快。

    梅叔被点到,喜笑颜开地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转过身,看着后座的谢浔之,“少爷,少奶奶的热搜爆了呢!”

    “几万条评论全是夸她漂亮的!”

    “…………”

    谢浔之眯了眯眼,“几万条评论?”

    梅叔:“您自己看手机嘛!咱们少奶奶真是目光收割机!”

    谢浔之:“”

    第69章 比翼双飞

    谢浔之不会玩社交网站, 他连朋友圈都不发,唯一一条朋友圈是发的他和易思龄的结婚照。

    好在微博账号还是有的,一个泯然于众的僵尸号, 连名字都是系统自动生成, 关注列表中只有易思龄和星顶集团官方账号, 连自家蓝曜集团的官博都没关注。

    谢浔之点开易思龄的账号,最先映入眼帘地易思龄新换的头像, 以及账号数据, 他眉尾很轻地一挑, 似乎前天看的时候, 粉丝那是三百多万, 现在已经四百了。

    易思龄的微博多是发布她参加各类活动的官方照片, 偶尔给裕丰和星顶集团打打广告, 并不常发生活照, 但只要发生活照,流量一定是最高的。

    置顶的那条微博前天看还是他们的结婚照, 今天已经被一条视频取代了。

    谢浔之耐心地看完那三分钟的视频,心头涌过很复杂的情绪。他想过易思龄会怎样做,但绝对没有想过易思龄会用这样的方式将暮气沉沉的福娃娃带入公众视野。

    她把自己剥开,走到台前,和福娃娃捆绑在一起。

    为她骄傲, 也心疼。他那种属于老父亲的矛盾心态又来了, 骄傲她如此光彩照人,又担忧她会不会摔, 担心她过度曝光自己, 会不会有不好的声音,让她不高兴?

    网络世界光怪陆离, 并不是人力可以操纵的,稍有不适就能反噬。谢家深暗这个道理,子女们都尽可能地远离公众视线,不失为一种保护。

    不过他还是骄傲,以及迷恋。

    她那双盯过他的眼睛,此时盯着镜头,盯着手机屏幕后成千上万上十万百万的网友,如此利落、大方和漂亮。他会为她着迷,其他人不会为她着迷吗?

    谢浔之蹙了蹙眉,点开热火朝天的评论区。

    【福娃娃,你凭什么嫁入豪门!】

    【福娃娃:昨日对我爱搭不理,今日让你高攀不起!】

    【哈哈哈哈,大小姐好倔强,吃福娃娃也要戴上她千万的高珠[笔芯]谁说这不是福娃娃的正确打开方式呢!】

    【亲爱的阿福,原谅我以前对你太大声了,没想到你转背就被大小姐包养了[流泪]说!你是使了什么花招才勾搭上豪门的!】

    【亲爱的小雪,以后吃福娃娃不能拿你解渴了,必须上八二年的茅哥[笔芯]】

    谢浔之看不太懂这些评论,眉头蹙起。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咱们福娃娃咯!官宣嫁入豪门!旗舰店冲了,没有改良的我也要买!】

    【买福娃娃凤梨酥送一只大小姐[亲亲]】

    【老婆好美说累了,眼睛好美手好美,我想变成那块蛋糕,被老婆挖,被老婆吃,被老婆吞进肚子里!】

    谢浔之:“?”

    声音陡然沉肃:“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婆也是其他人能随便喊的吗。

    谢浔之熄了手机,冷重地扔进储物格,发出的动静把前排的梅叔吓了一跳。

    “怎么了?有人说少奶奶不好?我骂回去。”梅叔刷了几百条热评都没有看见负面的,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玩梗。

    越土越有梗可玩。

    当然也有担心福娃娃会趁机抬价,或者用心做营销,敷衍做产品。这都不是大问题,时间会给出解答,不是耽误之急。

    谢浔之没有说话,只是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梅叔还在自顾自说,“不过好奇怪啊,怎么没几个人知道福娃娃是咱们蓝曜的牌子?都在问怎么勾搭上少奶奶的,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福娃娃之前到底做了些什么宣传啊。”

    “让官博转发这条吧。”

    后座的男人忽然开口,清清淡淡地说:“帮着做做宣传,别袖手旁观。”

    让这些乱喊的网友知道,易思龄是谁的老婆。

    梅叔秒懂,搁这吃醋了。

    “买的蛋糕放在哪?”

    梅叔又懂了,“放心,少爷,我留了三块放在车上,等会少奶奶就能吃到,其余的蛋糕都让人送回谢园冰箱了。”

    之后一路,谢浔之不再说话,也不再打开手机.

    易思龄这两天没敢去食堂吃饭,更不敢去商场觅食,怕被人当做稀奇动物观赏,本来就招眼,那两条微博爆了,更是走在路上都要被人围观。

    昨天的午饭是栗姨带来的港式茶点,今天的午饭是谢明穗打包的轻食。一家精致的轻食brunch,很健康,味道也不错。

    “这家店很远诶,你怎么跑去那了。”易思龄满足地吃了一口轻盈的火腿苹果沙拉。

    这段时候天天试吃福娃娃,胖了两斤有余。

    谢明穗笑,开了一瓶气泡水,“不远啊,就在隔壁两个街区而已。我开车一刻钟就到了。”

    “我看你最近都跑出去吃,前两天约你去食堂你都不理我。”易思龄有些委屈。

    谢明穗尴尬地笑了笑,试探着问:“…是吗,我最近有经常在外面吃?”

    易思龄握着银叉,定定注视着她,展露一抹天真的笑容,“穗穗,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谢明穗正喝着气泡水,猝不及防就呛了,纤瘦薄背弓成一只害羞的虾米,咳得眼泪都流出来。大嫂说话真是不给人一点点防备,横冲直闯,天真之下暗藏邪恶。

    用大哥的话来总结:你大嫂偶尔很调皮。

    调皮。这真是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词,谢明穗当时不懂,现在懂了。

    易思龄面部微表情隐晦,慢悠悠收回目光。八九不离十,明穗和池桓礼发展得不错,进度条已经到每天约出去吃午饭了。

    谢明穗终于缓过来,嗔一眼过去:“大嫂!能不能别语出惊人!”

    易思龄装出无辜模样,撒娇地说:“谁让你最近的穿衣风格很春天,不是嫩绿绸缎裙就是baby pink碎花衬衫……我以为你谈恋爱了嘛……”

    谢明穗被她嗲到脸红,垂眼看身上这件嫩黄色及踝连衣裙,颈部系着精致的小丝巾,不爱戴耳环的她最近爱上了珍珠配饰,两颗澳白珠子坠在锁骨上方,随着她走路也好说话也好咳嗽也好,轻轻晃荡。

    “大嫂你别乱猜,我是跟着你学穿搭后才大胆了很多好吗。我部门里一些妹子都在那天天翻你的穿搭锦集。”好在谢明穗头脑灵敏,反应快,镇定地圆场。

    易思龄小鸡啄米点头:“嗯嗯,是因为我!才不是因为谈恋爱!”

    谢明穗哭笑不得:“…………”

    好在易思龄也不追问,就这样把话题带过去,隔了一会儿,她才冷不听提起,“对了,穗穗,池家是不是做视频媒体平台的?我听你哥说,悦享视频的CEO是池桓礼池总。”

    谢明穗在听见池字时,心脏再次倏地提起。短短的午餐时间,她人都快被大嫂弄没了。

    “是啊,他们家是做这个的,怎么?”

    易思龄吃掉最后一口沙拉,拿绵柔纸压掉唇瓣上沾染的酱汁,看向谢明穗,“我打算弄一个纪录片,加一点点综艺的感觉在里面,会有趣一点。将这几个月福娃娃的所有转变全部通过镜头和故事的形式记录下来,包括我们研发部如何制作新产品,如何与设计师讨论产品包装,如何改造门店,以及请观众一起和我们试吃,还有我准备搞的福娃娃进校园的活动。包括我们的无菌工厂,原料地,办公区,我们的员工,平时开会、聚餐,很多温馨有趣的小插曲,这些通通都能当做素材,做一个实时的福娃娃转型纪录片。”

    “我初步预计是一周或两周一集,每集播出后都会搞一个有奖互动活动,开通建议渠道,观众能随时给我们提出建议,好的建议我们直接采纳,放在下一期,或者把参与度高的消费者请来现场和我们一起录制也是不错的,当做一个亮点。这样一来,消费者的参与度就会很高。就好像是……”易思龄沉吟,唇瓣微微撅起,口红花了,却有种荼靡的美好。

    “像是我们所有人一起,一点点重塑这个品牌。这样一来,消费者对福娃娃的情感能迅速拉升,若是这种形式能成功,福娃娃将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国名品牌,毕竟这也是他们努力改变的结果啊!怎么样!我这个想法厉不厉害!”

    易思龄眼睛很亮,像昨夜谢明穗仰望过的辰星。

    她有什么必要问她厉不厉害?谢明穗觉得这个想法简直是天才。

    易思龄说到这些就成了滔滔不绝的小话唠:“当然!我还得特邀一些自带流量的嘉宾,我和一些明星玩得不错,邀请他们录制一期节目不成问题,还有我那帮塑料小姐妹,还有福娃娃的代言人!若还是不够火,我就拉你大哥上!”

    忍辱负重秀恩爱给大家看,她还要喂福娃娃给谢浔之吃!

    易思龄拼了。她决不能让福娃娃成为她人生的滑铁卢,她要永远胜利,永远高歌猛进,永远风风光光。

    谢明穗静静地听着易思龄说,不知为何,眼中忽然涌上一股温热,她走过去,像一朵阳光下的迎春花,俯身靠过去,轻轻抱住易思龄。

    “你太厉害了,大嫂。”谢明穗嗅到易思龄身上好闻的,馥郁的,却不腻味的玫瑰香,她真是羡慕大哥,每日都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肯定会火!这都做不起来一个品牌,从经济学和市场学的角度来看,不存在。”

    易思龄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所以啊…”

    谢明穗还沉浸在感情中,易思龄已经恢复了资本家的精明,充分利用所有资源,她语重心长,“穗穗,我得找池总谈这笔生意,用他的视频平台、导演和制作团队。当然,他旗下明星多,借我用用也不是问题咯。”

    谢明穗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嗯?”

    好好的,怎么又提到姓池的了?

    易思龄抱住谢明穗的胳膊,甜美地撒娇:“我打算让你哥把他约出来吃饭,到时候你来陪我呀!”

    她打着一手好算盘。英雄难过美人关,池桓礼看见谢明穗在,她砍价起来岂不是轻轻松松?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正在追求芳心的男人,是不可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小气的。

    易思龄在心里默默叹气,她这辈子,也只会为福娃娃勤俭持家了。

    谢明穗张了张嘴,眼角还有晶莹的泪花,满脑子都是大嫂为福娃娃付出太多了,她也要做一份努力。

    但总有哪里不对劲,大嫂为什么要她陪?在大嫂眼里,她和池桓礼应该不熟吧??

    “为什么要我陪啊…大嫂…”

    “我在京城认识的小姐妹里,就属你情商高智商高啊,总不能我喊小炸鱼去吧?她别和池总杠起来了,我还得收拾战场。”易思龄叹气,

    “你不爱我,也不爱福娃娃,都是哄人。比你哥还会哄人,都是假的。”

    易思龄松开手,不想理她了。

    “…………”

    “你别不高兴…大嫂…我肯定陪你,随叫随到!”

    谢明穗离开易思龄的办公室后,都没想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在铺天盖地的数字和财务报表中都能游刃有余的脑子不太灵光了,有种被人卖掉还要数钱的笨拙感.

    吃过午饭,易思龄餍足地眯了眯眼,刷过牙后,她懒懒散散地窝回她重金订购的舒适皮椅,伸长胳膊,把桌上的手机勾过来。

    打算给谢浔之发个消息,问问飞机落地没有。

    如今她有太多事需要谢浔之的鼎力相助,不能不对他多关心,还得多哄哄他。

    手机塞满了各种消息,点进微信才发现,早在一刻钟之前,谢浔之发来消息,说即将落地,又问她在做什么。

    易思龄双眸弯了弯,漂亮的脸低垂,按下语音键,说话的声音又不像对谢明穗撒娇时的天真无辜,而是肆意地,娇气蓬勃地外溢出来,“谢浔之,你是不是下飞机了!”

    对方几乎是秒回:【嗯,落地了。】

    “那你在哪啊?”她又问。

    【回公司的路上。不堵车,四十分钟后到。】

    易思龄双眸更清亮,她支起身体,双脚放下去,点上如云朵般松软的羊绒地毯,她笑容和声音有多灵动,说出来的话就让谢浔之有多沉郁。

    “那我的蛋糕呢?你带来没有?我等会就想吃到!”

    正巧下午和钟森开短会,商定新品口味,没想到蛋糕就来了。

    谢浔之笑中满是无奈,干脆打电话过去,对方难得接很快。

    他瞥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下过暴雨之后的天空澄净透明,衬得他口吻和嗓音都很沉冷,“只想蛋糕,不想我?”

    易思龄很乖巧,甜言蜜语哄他:“想你啊,才想吃你给我带的蛋糕。别人给我带的,我都不会吃呢,更不提想了。”

    她最近的甜言蜜语超标了,像加糖的奶油蛋糕,一口一口喂进他嘴里。

    太乖的易思龄,让他直觉有诈。

    谢浔之眯起眸,目光深沉地看向某一处不具象的点,笑了一息,“谢谢老婆想我。”

    易思龄乖巧:“不用谢呢。天天想你,想死你啦。”

    谢浔之:“…………”

    他收回沉沉的目光,清瘦的指骨扣进领带结,扯松些,同时低声:“乖,马上到。”

    “可我等会要去研发中心!你到了告诉我一声,我等会去你办公室拿!谢谢老公!想你想你!”

    易思龄觉得自己忍辱负重地很过头了。

    电话挂断,谢浔之觉得自己像吃了一口没有名目的蜂蜜糖。这个小精怪,不知道满脑子又在想什么调皮的坏主意。

    他平稳着呼吸,抬手按动中控台上的某一按键,顶盖自动升起,露出两只水晶杯和一瓶威士忌。

    谢浔之从不在工作时间喝酒,但那种甜齁齁的滋味的确让他上瘾又奇怪,手腕翻转,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沿着杯壁注入。

    直到嘴里有了一丝苦涩,他这才镇定许多。

    等谢浔之到集团时,时间已经是两点半,午休过后,众人各自忙碌。

    梅叔跟在谢浔之身后,手中提着三块刚刚从车载小冰箱里拿出来的千层蛋糕,从纽约坐私人飞机一路空运到京城,二十四小时零度保鲜,这蛋糕的身价怕是要从十五美金飙升到上万美金。

    福娃娃的员工也正各司其职,键盘敲得啪啪啪响,谢浔之走进来时,没有人注意,直到有人仰起头,缓解酸涩的肩膀,手臂抬在空中,就这样怔怔地对上谢浔之。

    “………?”

    这人懵圈,怀疑自己看错。

    谢浔之在飞机上已经换了得体的西装三件套,深灰色竖纹精纺羊绒,配光泽感很强的藏青花纹领带,矜贵而冷肃地站在那,轻而易举和周围的世界割席。

    “易总呢?”谢浔之清淡开口。

    那人飞快把胳膊放下,站起来,“谢董好。易总她正在研发中心。”

    工位上的人纷纷把脑袋拔起来,张望,敲键盘的声音没有,明明是十几个人的公共办公区,安静得很诡异。

    方荣根接到报信,飞一般从办公室跑出来,最后几步稳住速度,避免撞上去,“谢董,我已经通知研发中心那边了,易总和钟总监正在试吃咱们的新产品。您要不…去易总的办公室坐会儿?我给您泡茶。”

    谢浔之颌首,“不用通知她,我去办公室等。不打扰你们工作,都忙吧。”

    方荣根哈腰:“我带您去。”

    “不用,你也去忙。”

    谢浔之轻车熟路,不需要谁带领,拐到易思龄的办公室。梅叔将蛋糕放进冰箱,替谢浔之倒了一杯水。

    员工们大眼瞪小眼,下意识把敲键盘的声音放轻,连走去茶水间的脚步都放缓,气氛紧张又凝滞。不怪他们,虽然都在一栋大楼工作,但楼层与楼层之间也分等级。

    谢浔之的活动范围在固定的楼层,很少会来一个子公司巡视。

    谢浔之坐在那张特别订制的奶白色皮椅里。易思龄常坐在这,皮子里沾染了属于她的香气。

    坐下去的瞬间,仿佛她从背后圈住他的腰身,把柔软发烫的脸颊贴上他的背脊,搅乱他本就不堪一击的灵魂。

    算上路途上花费的时间,应该是快五天没有见到易思龄了。现在就坐在她的办公室,想念在这一刻达到阈值的顶峰。

    那只狮子玩偶威严地蹲坐在属于它的一角,是易思龄忠诚的守卫者。谢浔之勾起笑,想起了他办公室的王冠小猫。

    一刻钟后,易思龄带着钟森、张箐,风风火火地从研发中心过来。

    “你们先去钟总的办公室等我,我过会就来。”易思龄交待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办公室走去。

    一推门,谢浔之正坐在那,幽深的目光看过来,像磁铁,吸住她。

    “不是说我去你办公室找你吗!”易思龄压根就不顾上其他的,欢天喜地地小跑过去。

    忍辱负重是真,想他也是真。

    她不得不承认,五天没有见到他,缝合在工作之下的思念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破开口子,全部钻出来。

    不是不想,是她太骄傲,不愿意承认她想他。

    谢浔之把椅子往后退,留出空间,转向左侧,易思龄绕过办公桌的左侧,径直坐上去,蓝色的A字版短裙往上挪几寸,露出来的皮肤被男人用手掌完美遮盖住。

    一系列的动作配合得如此默契娴熟。

    他知道她会坐上来。

    梅叔赶紧默默退出去,替两人把办公室门阖上,然后尴尬又不失特助威严,守在走廊上。

    易思龄圈住他的颈部,笑盈盈地,身上冒着因为一路快走而渗出来的热气。

    “你来我办公室和我来你办公室,似乎没有区别,易总。”谢浔之在见到她后,反而保持冷静理智,沉稳得过头了。

    只是贴合在她大腿外侧的手掌,牢牢地掌控,又失控地捏了捏软肉,青筋迭起,暴露出他的欲,望。

    他口中沉沉地唤她易总,易思龄心尖都有些发痒。

    “怎么一样,我去你那里,至少不会把董事办的人吓死,但你来,能把所有人都吓死。”

    “吓到你了。”

    谢浔之说。

    易思龄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一台泡泡机,不停地喷出甜蜜泡泡,嘴里也很甜,试吃过新口味的蛋糕,身上都沾着各种甜品的气息。

    她就这样飞快地亲了一下谢浔之的唇角,然后猝不及防地从他怀里挣脱。

    “对,你吓到我了。谢董。”

    谢浔之还没有感受那一瞬间的亲吻,她就从怀里逃跑,手臂一瞬间失落,又非常平静地放回原位,不然一直维持搂她的动作,显得很笨拙。

    “蛋糕呢!”易思龄喜气洋洋。

    谢浔之失笑:“冰箱里。我给你拿。”

    易思龄摇摇头,她自己的办公室,她自己拿不就好了?她连忙走到冰箱前,拉开,果然看见她曾经在纽约吃过的蛋糕。包装换新了,更时尚亮眼,

    “就是这款!谢浔之!”易思龄把蛋糕拿出来,就要往外走。

    谢浔之不懂她走去哪,“去哪?”

    “我先拿两块给研发部的人吃。就等着这个蛋糕呢,他们对轻盈的理解还差一点点。”易思龄丝毫没有察觉到谢浔之低下去的气压。

    谢浔之就这样看着她欢欢喜喜地把蛋糕拿出去,分给了同事,喉结滚了下。

    这是他为她带的,从纽约一路精心保鲜才拿到她眼前的蛋糕。

    谢浔之沉默地坐着,没有动,等易思龄把蛋糕分完,折返回来,这才笑着问:“你自己不吃吗。”

    “我现在不饿,刚刚试吃了好多蛋糕,肚子都饱了。”易思龄无奈,到这时仍旧没有察觉到谢浔之浑身散发着沉郁的气息。

    不过这是谢浔之为她从纽约带来的蛋糕,若不是为了工作,她其实舍不得分给研发部的人。

    易思龄笑,声音清脆:“我们拿回谢园吃吧,就当饭后的小甜品。”

    谢浔之微笑,声音很低:“好啊,老婆,饭后小甜品。”

    易思龄蹙眉,莫名打了个寒颤,总觉得,他温柔的声音透出凉阴阴的寒意.

    这种奇怪又阴森森的寒意一直持续到晚上。谢浔之吃饭时比往日更沉默,端正地坐在紫檀木圈椅中,像威严的君王。

    谢温宁偷偷趴在易思龄耳朵边,问:“大哥怎么了?一直不说话,好可怕哦。”

    易思龄也偷偷瞄一眼谢浔之,和谢温宁咬耳朵,“鬼知道。反正不是我得罪他。”

    到底是有些恼,易思龄在桌下狠狠踩了谢浔之一脚。

    男人在家换下了皮鞋,穿着舒适柔软的休闲鞋,被她踩下的瞬间,脚背绷起。

    谢浔之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了易思龄一眼。

    晚上,易思龄洗漱过后,坐在床头刷微博评论,谢浔之走进来,手上端着一份千层蛋糕,草莓味的,红艳艳的草莓尖尖还沾着一层冰糖外壳,看着就新鲜可口。

    易思龄疑惑地看他一眼:“不是说不吃吗?”

    谢浔之英俊的眉眼松弛地舒展着,他坐在她身边,把蛋糕放在床头柜,手指温柔地去剐她的脸颊。

    语气闲闲,漫不经心地:“吃一点睡前小甜品。”

    易思龄被他弄得咯咯笑,打他手背,“我才不吃。会长胖的。”

    “嗯。”男人低声沉吟。

    “我吃就好。”

    直到奶油涂在草莓尖尖上,易思龄迷离地看着轻轻晃动的紫檀木架,这才恍惚地明白他说的睡前小甜品是什么。

    “啪”

    猝不及防,很清脆地一响,在这幽寂的谢园中,像不知哪儿跑来的小野猫咪,闹腾了一声。

    易思龄宛如滚过电流,从臋到心口,浑身都颤栗起来,不可置信地回头望过去,“……你!我!”

    她声音里还交织着羞耻和愉悦,仍旧倔强地说:“谢浔之!我要咬死你!”

    黑暗中,男人神情看不清晰,只有黑暗的气息在夜色中蔓延,混成一团,令人心口和缝都在发酸,只听见他很散漫地笑了一声。

    谢浔之俯身拢住她的后背,很轻地,又是一下,巴,掌落在柔软的蛋糕上层奶油。

    声音中压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你实在是太调皮了,昭昭。”.

    第70章 比翼双飞

    清脆两下, 叠加在同一个地方,很温柔且敦厚的力道,不重, 只是在这种浓郁气氛中, 还是听着心颤。

    这种力道远远无法留下印子, 根本算不上惩罚,若是惩罚也太敷衍和不认真了, 漫不经心地拍, 看那浪花一样的波纹, 浅浅弹动。

    谢浔之在歇息之前故意留了一盏昏暗的灯, 调节至最小档, 暖黄色的光晕晕地散开, 比月色还要蒙昧, 落在那颤簌的浪花上, 别具一格地好看。

    就连这盏灯都是阴谋。

    谢浔之胡诌了一个理由。他表示最近晚上视力不好,能否留一点不影响睡眠的微弱的光, 易思龄天真地嘲笑他老眼昏花。

    “你才三十岁就老眼昏花啦?不过三十岁对我来说也很老啦!我才二十四,青春貌美,年华正盛,风华正茂。”

    她丝毫没有危险的预感,笑嘻嘻, 故意气他。

    谢浔之快被她无时无刻的调皮扎成筛子, 克制而温柔地看着她,唇角有浅淡的笑意。

    没关系, 他喜欢她这样调皮。

    掌心拍打时, 不会有愧疚感。

    浅色拼蕾丝的纱幔浮动,谢浔之上半身支起来, 背脊挺拔,头几乎顶上紫檀木架子,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像捕猎过后还散发着嗜血气息的雄狮,他目光幽暗,目不转睛地盯着浪花。

    过程中微微眯了下眼,额头的汗水顺着分明的棱角滑下来。

    易思龄塌陷在舒适的薄褥中,咬着被单一角,委屈地呜,他怎么敢玩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眼眶中浮现的泪花还是因为快乐,这种快乐令她感到荒谬,她为数不多的清醒在心里骂着自己是神经病。

    又骂谢浔之过分,骂他老东西,不正经,老不要脸,白瞎一张官仔骨骨的脸,实则就是咸湿佬啊…

    谢浔之笑了声,看着她优美的蝴蝶骨,礼貌又强势地撞,“别骂我,昭昭。我听得见。”

    易思龄倏地紧缩了下,没懂他怎么知道她在骂他。谢浔之被小猫的反向绞杀夹得眉心一跳,几乎要上缴。

    她太调皮了,两掌怎么够。

    必须再来。

    谢浔之在心里告诫自己,凡事都要有个尺度,没有尺度就没有方圆,事不过三,三生万物,卡在三这个数字是最好的。

    他凝神,很温柔地将掌心落在同一处。

    仍然是清脆地声响,吵醒了睡在拔步床的踏步一角的小狸花猫。

    花花:“?”

    猫被吵醒,打了个哈欠,起来,两只小爪朝前,伸了一个优美的懒腰,随后轻巧地一跳,跳到易思龄的脚边。

    毛绒绒的尾巴在她的脚背上来回拂过。

    易思龄尖叫:“花花!下去!不准看!”

    花花:“喵?”

    狸花猫优雅地走上前,探着头往两人中间看,那双圆溜溜,在黑暗中瞳仁放大的眼睛充满好奇。它甚至抬起爪子,拨了拨易思龄的头发。

    “它喜欢看就随它。猫咪是很好奇的动物,喜欢接受新事物,不是吗?”

    谢浔之充满磁性的声音宛如砂纸碾过,抵死锸,泉心。

    在猫咪的注视下,易思龄的生理、心理、道德防线同时破裂,她松开咬紧的被褥,一只手被男人牢牢牵住,另一只手没有赶跑猫,反而不小心打落床头柜上没有吃完的蛋糕。

    蛋糕洒了一地,夹心把紫檀木板弄得狼藉不堪.

    狼藉的地面自然是谢浔之亲自清理,包括清理飞溅在胸口和人鱼线上的残氵夜,还要清洁湿漉漉的发脾气的小猫。

    易思龄委屈地看着床架子,越想越不甘心,气得翻身把谢浔之摁住,牙齿狠狠地咬上他的胳膊,充血的肱二头肌被她叼住,压根不留情面,烙下一排深深的牙印。

    “咬死你。”

    她从潮浪中恢复过来,顿时成了一只气势汹汹的小动物。

    谢浔之餍足过后心情很愉悦,在纽约的五天,除了各种工作和社交之外,大多时候都在想她,今晚得偿所愿,什么都能忍。

    其实她咬得很疼,他强大的忍耐力压下这抹疼,并不表现出来。

    “居然敢打我屁,股!我小时候都没有被爹地妈咪打过屁,股!”易思龄两只手捧住他的头,疯狂左右摇晃他。

    这就有点晕了。

    谢浔之实在受不住,抬手箍主她的手腕,“昭昭,我晕。”

    “老眼昏花!”

    “不老,才三十。”

    “大我六岁!”

    谢浔之沉吟几秒,平和说:“不见得比小你六岁的男孩差。各个方面。”

    他意有所指地强调。

    “…………”

    易思龄蹙眉,思索了一下二十四减去六是几岁,随即一巴掌拍在谢浔之胸膛,“十八岁的弟弟,我又不是禽兽。”

    谢浔之失笑,握住她的手腕,手掌顺着腕心向上,和她十指相扣。

    男人躺着,易思龄坐在他腰上,他扣住她,令她的手腕微微向外弯折,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半边侧脸,让他含笑的眸看上去很温柔,“昭昭,你就是想禽兽,我也不会允许。”

    那些没长齐的十八岁男孩做梦去吧,如何配拥有易思龄。

    易思龄瞪他,“我不管,你刚刚欺负我三下,必须满足我三个要求。”

    她忍辱负重多日,必须要看到成果。

    谢浔之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笑说:“其实我能满足你一百个要求,是否可以再来九十七下?”

    “…………”

    易思龄觉得他太过分,气得又给他左胳膊咬了一排牙印,一左一右对称。

    气势汹汹地骑住,从小就学马术的她,姿势和体态都是一流,好像真在骑着那阿哈尔捷金马。

    她红润的嘴唇翻动,开始毫不客气地直奔主题:“第一个要求。我需要集团总部追加四千万经费。”

    谢浔之看着她,没有说话。

    “第二个要求。你打电话给池桓礼,我想约他吃饭。”

    谢浔之蹙眉,有些不解。

    “第三个要求,禁欲两周。至少。两周。”

    谢浔之眉头深深紧锁。

    狭窄的拔步床内,空气还残留着刚刚剧烈过后的浓郁气味,玫瑰花盛开得更热烈,暧.昧。那盏灯光被调亮些许,足够谢浔之看见易思龄眼睛中的自己,小小的一点。

    他喜欢这样,静地,近地,和她对视,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

    “老婆,我可以个人名义给你四千万,随时都可以。但是集团要追加四千万经费,就需要上董事会,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谢浔之很耐心地一一回答。

    “第二个要求,我不太懂,还需要你进一步解释。”谢浔之微笑地看着她,“不过老婆,你都没有请过我吃饭,为什么要请池桓礼吃饭?”

    “至于第三个要求。免谈。我不认为极端的素食主义者能够身体健康。”他像个绅士一样,情绪稳定又平和,却态度强势,直接一票否决。

    易思龄听笑了,气笑的。在他说第一句时,她还能保持理智,毕竟集团和个人的确有很大的不同,这是两码事,第二句她也能理解,毕竟她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请池桓礼吃饭。

    第三句,他就是在抬杠!

    易思龄拿拳头抵抵他的肩膀,“谢浔之,你是极端素食主义者吗?我都要被你的话听笑了,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你该是极荤主义者才对!”

    谢浔之语速匀缓:“我不是明穗和小起,他们是荤食狂热爱好者,我讲究营养搭配。”

    易思龄:“…………”

    她说的是这个吗!扯什么穗穗和小起!

    “好好好,我不和你扯荤啊素,反正你就是老不正经。我们说第一个,为什么不可以?我有正当理由需要总部追加经费,你到时候在董事会上支持我就好,他们不同意,你可以施压!这都做不到吗?福娃娃做起来了,何止三个亿的利润,一年十个亿都能赚回来。再说了,我要你给我四千万做什么?我最近一直给你欺负,忍辱负重,你不能吃了还赖账。”

    谢浔之把前后联系起来,这才算明白她这几天的反常。

    原来那几声老公,那些甜言蜜语的信息全部都是铺垫?是为了让他批给福娃娃更多经费?

    这才是暗礁。

    她甚至用了忍辱负重。

    她为了工作,居然愿意牺牲…色相?他需要她做这种忍辱负重?

    谢浔之很生气,被忍辱负重这个词扎中了心脏,那儿在涓涓流血,她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现在只想把她从身上拽下去,翻过来,狠狠spank,严厉教育,留下红彤彤的巴掌印才解气。

    不过不至于。他从不会做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事,显得很幼稚。

    谢浔之定定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换上严肃的语气:“昭昭,如果你是因为要我追加经费才和我上,床,那不可能。你可以和谢浔之上,,床,不可以和蓝曜的CEO上,即使董事会答应你,我也不会答应你。这是潜规则。我不会做任何与潜规则沾边的事,这是原则。”

    什么潜规则?

    易思龄不懂他突然这样严肃是为什么,有些懵圈,怔然地望着他。

    男人严肃得有些过分板正了。那双幽深的眼眸此时散发着威严,即使是被她骑着,也仿佛在居高临下地审视她的灵魂。

    她其实很委屈。她和他上床根本不是什么为了经费,她有病才真做这种事,四千万对她来说就是洒洒水。不过是觉得好玩而已,拿到台面上说,她觉得无所谓,夫妻之间有什么好较真的。

    这世界上,没有能让她易思龄真正忍辱负重的事。

    是因为他,她才觉得这种“忍辱负重”很好玩,是情,趣。可他却认真了,还威严地教训她,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潜规则。

    她很委屈。

    易思龄胸口烦闷,突然就不想说话了,睫毛自然低垂,抬腿从他腰上翻下来,躺在另一边,然后把被褥全部拉到自己身上,裹住,卷起来,留给他一道背影。

    谢浔之滚了下喉结。她不说话,不调皮,不和他对着来,只是沉默地睡觉,这让他迅速察觉到自己刚刚那番话说得太过严厉。

    “昭昭。”他沉沉唤她,撑起身体靠过去,想要从后背圈住她。

    “滚蛋。”

    易思龄避开他,把被窝攥得更紧,吐出两个字,双眼紧闭。

    谢浔之的唇已经抿成一条线,面部线条紧绷,更显得凌厉,他又滑动了几息喉,这才低声说,“抱歉,老婆。我不该太严肃,我只是听你那样说,有些生气。”

    “当然,我这种生气是需要唾弃的。我态度有问题。”他补充。

    易思龄把头埋进枕头里,冷漠:“唾弃我吧,谢董。”

    那句谢董又扎上他的心。

    “…怎么会。”

    谢浔之轻轻把手臂放在她腰侧部位,隔着一层被褥。

    “反正我为了四千万和你上床。”她讥讽,还冷笑一声。

    这就是说怪话了。

    谢浔之搂紧她,她身上鹅黄色的吊带露出一角,像开在肩膀上的两朵小花,“别说这些。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把事情说得很严肃,不该上纲上线,是我太老土古板,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

    一件可大可小,可左可右的事,他选择了放大,选择了激进朝左。那一瞬间的确是很生气,气她把他们的关系看得很不珍重。

    但她也许只是爱玩,调皮。

    而他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将事情弄糟。

    喊她什么她都不答应,承认自己土她都不给回应,谢浔之只能无奈,唤一声:“易总。”

    易思龄直接从裹成一团的被窝里扭过来,抬手打他,“还敢说,还敢说!”

    “我一点也不想理你。”

    她委屈地瘪着嘴,鼻腔里哼出声来。

    谢浔之牵住她的手腕,指腹在腕心处摩挲几下,低声哄她,“对不起,老婆。我不是故意说那种严肃的话,也绝对没有那样想过你,我可能有些…草木皆兵。抱歉,以后不会了。”

    “为什么草木皆兵…”

    易思龄更难过了,他不哄还好,一哄就矫情,气性很大。家里几个姐妹都知道她哄不得,越哄越来劲,但不哄又没办法。

    谢浔之注视着她,松弛下去的面容很温淡,东方式的英俊不论是配肃穆亦或斯文,都恰如其分。

    他说:“因为我把我们的关系看得很珍贵。所以一点点不好的苗头都难以忍受。”

    易思龄才不被他带跑,冷冷地哼一声,“谁说我就把我们的关系看得不珍贵了。别以为只有你才是。”

    谢浔之深沉地看她,看够,低下去,衔住她的唇,湿热的气息像低纬度的雨林,她渐渐迷糊,他把声音送入她的唇齿。

    “但我爱你。”

    他其实说得很郑重,不带狎昵,说完后吻的动作也停下来,就这样悬在上方审读她。

    好像是在和她较劲,比谁更珍重谁更深刻谁陷得更多。又好像是目的不纯 ,诱骗她脱口而出一句:谁说我不爱你。

    易思龄心跳湍急,就这样巴巴地咬着唇,不懂他突然说什么爱。

    爱她。他先说了爱她,像突如其来的礼物,击中她心脏,以至于惊喜到忘了一切。

    她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明珠,万千宠爱,从不缺谁的喜欢。但得到谢浔之这种男人先开口说爱,仍旧是一件令人狂喜的事,是她的猎猎旌旗。

    她有莫大的满足感,和骄傲。

    “那你有多爱我?”

    她像个小朋友,睁大了明亮的眼睛。她从不是否定自己的人,不可能开口问一句,“真的吗?”或者“你爱我?”

    她只会问,你有多爱我?很多?还是很多很多很多。

    谢浔之失笑,“很爱你,易思龄,你的利益放在我们夫妻利益之前,我们的夫妻利益放在我的个人利益之前。”

    非常通俗易懂。这世界上的男人口口说爱,但行为上却永远只顾自己。

    易思龄欣喜点头,“谢浔之你特别好!”

    谢浔之勾起笑,“那你呢?”他低眼看着她,“爱我吗,昭昭。”

    易思龄心跳狂乱,比听见他说爱还要激烈,绯红的面颊又开始发热,像脆甜的苹果。

    她抬手把眼睛遮住,不看他,也不让他看,心情愉悦地撒娇:“我才不告诉你。休想。因为我还在生气!”

    谢浔之笑,纵容地看着她,“那还要生气多久?”

    “看我心情。看你表现。”.

    次日是周末,易思龄起得很晚,又畅快地睡到十一点,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

    谢浔之没有去集团加班,一清早起床晨跑,回来后就在书房开视频会议,回复海外分部的邮件。

    梅叔过来知会一声少奶奶醒了,他这才停下工作,揉了揉酸胀的眉骨。

    “梅叔,给易思龄的礼物整理好没有?”

    梅叔:“整理好了啊,昨天一下午都在忙这事儿。”

    谢浔之颌首,“把我替她选的裙子都拿到客厅,不要动包装,给她自己拆,比较惊喜。”

    梅叔表情复杂,确定是惊喜吗?不是惊吓?

    “确定要送给少奶奶?”梅叔提醒一句。

    谢浔之:“什么意思?”

    “就怕不合少奶奶心意。”梅叔委婉谏言。

    谢浔之沉吟片刻,“不是你说她最近喜欢春天的风格?”

    何况易思龄昨天穿得风格也很春天,很鲜嫩的蓝色,丝巾上还点缀着小碎花,和他挑选的裙子如出一辙。

    梅叔:“………”

    行吧。他不劝了,免得又挨一顿批评。少爷的人生就是太顺利了,需要少奶奶来敲打一番,让少爷知道,时尚圈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易思龄洗漱过后,穿着昨晚的鹅黄色睡裙,踩着羽毛软缎鞋从卧室里走出来。客厅的地毯上,沙发上,不知何时堆满了各种纸袋和纸盒。

    “礼物!”易思龄惊喜,快步走过去。

    谢浔之站在廊下凝神,听见动静后这才不疾不徐走进客厅。

    梅叔让人把早餐送进去,摆在那方两人位的紫檀木餐桌上。易思龄对梅叔说了一句早上好,梅叔笑呵呵。

    又问他纽约好不好玩。

    “我比较好玩,少爷不好玩,天天都是应酬和工作。”梅叔官方回答满分。

    易思龄拆开第一只礼物盒,轻哼,“你就知道帮他说话。”

    盒子里的裙子用防尘袋装着,拿出来,拉开防尘袋拉链,露出里面大朵大朵的红的粉的黄的花。

    易思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对劲,这衣服不是她指定的啊,她不会看上这种散发土气的裙子。

    她依次拆开包装,越拆越崩溃,还很多,那纸盒纸袋像海洋,根本拆不完。

    沙发上逐渐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丑衣服。不是碎花裙,就是渐变蕾丝裙,亦或印着亮片水钻的T恤,配色堪称灾难,若是穿在身上,就是五颜六色的调色盘。

    谢浔之走过来,看见她坐在一堆花色的漂亮衣服中,像一朵高雅的郁金香。

    正准备问一句喜不喜欢,就听见易思龄崩溃地尖叫,“这些都是什么丑东西!”

    谢浔之:“?”

    他眉心微蹙。

    易思龄抬头,正好对上谢浔之,她眼中的情绪快要裂开了,绝望地问:“谢浔之,不要告诉我这些是你买的。”

    梅叔在心里叹气,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谢浔之面不改色,淡定地转了一下腕表,“是我买的,昭昭。但这不是给你的,是明穗让我给她带的。”

    易思龄:“?”

    刚要出门避开战场的梅叔:“?”

    还能这样?

    “应该是梅叔弄错了,把给明穗的和给你的礼物混在一起。”谢浔之扬声喊梅叔,梅叔嘚儿嘚儿地过来,听见谢浔之淡淡地吩咐,“把给明穗的衣服都重新包起来,拿到她那儿去。”

    易思龄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明穗让你给她带的?但这些也不是穗穗的风格吧……这……”

    易思龄知道是明穗指定的,就不太好说什么,但不说真会憋死,她很委婉:“有些审美跑偏吧?”

    谢浔之沉冷的面容看不出情绪,“她说她最近是春天的风格。”

    易思龄:“…………”

    这也不算是春天吧?

    她自顾自地垂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前因后果连了起来,“果然…我知道了…她果然恋爱了……”

    恋爱使人盲目。审美降级严重。

    “恋什么爱?”谢浔之蹙眉,“和池桓礼?”

    在谢浔之心里,明穗和阿池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路人。一个是从小照顾长大的妹妹,一个是从小认识玩在一起的兄弟,这让他有种看着自己弟妹“近亲通婚”的感觉。

    易思龄兴奋点头,“妥了!”

    她兴冲冲地扑进谢浔之怀里,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胸口,张口就是甜言蜜语:“老公,你快点给池桓礼打电话,我想约他出来吃饭。”

    谢浔之:“易思龄小姐,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喊他老公,为了让他打电话给别的男人,约出来吃饭。

    易思龄笑,“我是有正事。工作上的事,我打算拍一个纪录片,需要他旗下的悦享视频平台和制作团队。”

    谢浔之脸色这才稍霁,“但这跟明穗有什么关系。”

    他尤为擅长抓重点,思路清晰,逻辑完美,不会被带偏。

    易思龄觉得谢浔之很不上道,但抱着他坚实的身体,嗅着他衬衫上幽沉的气味,又心神荡漾。

    就这样抱着,她说:“有明穗跟着一起去,池桓礼肯定不敢跟我漫天要价,省一大笔经费呢。我现在勤俭持家!”

    谢浔之:“…………”

    好一个勤俭持家.

    谢明穗的院子与谢浔之的院子之间隔了一座花园。

    因为是周末,她也偷个懒,睡到九点才起来吃早饭,练普拉提。临近中午,她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去吃烤肉。

    梅叔带着一帮人进到她的院子,每人手里都拿着纸盒纸袋。

    “这是?”谢明穗疑惑。

    梅叔:“二小姐,这是少爷给您从纽约带来的礼物。”

    谢明穗:“他没事给我买这么多礼物做什么。”

    梅叔笑:“当然是惦记您。”

    谢明穗高兴,让梅叔把礼物放在客厅里就好,她现在有约就不招呼了,心情很不错,她穿着玫瑰色的长裙,优雅地朝电梯走去。

    手机里,池桓礼发来消息:【穗穗,你哥嫂明晚请我吃饭?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了,要考验我?】

    谢明穗蹙眉,很不高兴地按下语音,“我们什么事,八字没一撇,说好了只是饭友。”

    她又觉得不够,低声威胁:“另外。池总,明晚吃饭你记得和我保持距离。不要做出很奇怪的举动,不然,饭友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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