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丽日花好,烟翠亭处。
翡翠陪同着清池,低着头也不说话,完全把自己当做不存在。
这让清池觉得舒服多了。
虽然她能演,但也不想随便什么人都能可怜她。
“清池小姐,奴婢先在外边候着。”
“嗯,劳烦姑姑了。”
眼下蒋唯还没到,清池走进了亭子。
只见这它三面都垂挂下柔和的竹影纱,里面的桌子上早有丫鬟备上了瓜果点心、茶水香花,四周的座位也都换了更为柔软的绣榻。
她手握着折扇,找了个位置坐下观景。
这烟翠亭位于伯爵府中稍显掩蔽之处,周围种植着不少色泽艳丽潇洒的牡丹花。
白墙上架着的蔷薇,小小的白花粉花随风凋落。
尽管重生以来,她一直对蒋唯视而不见,但身处漩涡之中,当然也听起府里的下人说过。
在蒋府和李府换人时,一向温和的世子竟然公然违抗蒋国公夫人。
即使被罚在祠堂反思三日,那三日也硬生生地跪了过去,且滴水不沾,就是想让蒋府收回成命。
可这桩婚约早已经不是普通的婚约那么简单了,这是两府之间的盟约,他的反抗自然也失去了意义。
又听说,他害了一场病。
然后是昨日,安定伯夫人说,他要亲自见她一面。
脚步沙沙响起在耳畔时,清池醒过神来。
亭外,翡翠温声唤道:“奴婢见过蒋世子,元公子。”
清池望见亭下站着一位俊秀青年。
他望着她,那双如烟雨般的眼眸里,仿佛因盛着了太多的思念变得忧郁。
“哥哥。”蒋唯身边的少年轻声唤他。
蒋唯回过神来,“元儿,你在这等我。”
少年容颜秀美湛然,明若蔷薇,他仰看着亭上的美人,嘴角弯出一个甜润的酒窝。“好啊。哥哥可要和池姐姐好好聊。”
*
“池儿。”蒋唯平静地唤她。
清池道:“世子,请。”
蒋唯眼底有挣脱不掉的哀色,“池儿,你我之间真要这般疏离?”
清池看得出来,他有很多的话要说,但到了现在还有说的必要吗?“蒋唯哥哥,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蒋唯道:“你有时让我感到害怕。”
清池因他这句话而笑嫣然。“蒋唯哥哥,也许这样很好啊。”
蒋唯哀怨地望着她,似乎怪她这时候还能说玩笑话。
猝然地,他靠得她很近。
他低声道:“池儿,是不是有人逼你了。”
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清池这样做一定是被逼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的确称得上。
但翡翠正灼灼地盯着她,眸里带着担忧之色。
清池扭开头,语气淡淡,“蒋唯哥哥,没有人逼我。”
蒋唯温润的贵公子面具破碎开来,“那是为什么!”
他语气也激动极了,声音甚至惊动了亭下的翡翠二人。
清池面露痛苦之色,“你别问了。”
她仿佛一朵开败的春花,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蒋唯也惊醒了,看着一直往后退步的清池,“池儿,是我不对,你别……”
翡翠及时到来,拦在了清池前边,躬身阻碍道:“世子。”
蒋唯望着脸色苍白的清池,很是忧伤地道:“是我不对。我知道了。”
可清池总觉得他变了,哪里不一样,望向她那凄婉的眼睛仿佛比从前更深了些,里面的执念是半点没变。
清池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她竟然有点担心蒋唯会做什么?
不,他一向就是个温和的男子,这一次的反抗已经是她长这么大见过他做的最夸张的事情。
他应该不会……
清池说不清,仿佛是第一次才真的看懂了这个男人。
果然,她不该轻视任何人。
不过,就算蒋唯做什么,该头疼的也不是她吧。
“哥哥。”蒋元也走到了蒋唯的身边。
“元儿见过池姐姐。”少年很有礼貌地问候着她。
他年约十三四岁,肌肤雪白,容貌秀丽,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艳色。
容貌俊美的人,清池见过不少。
但眼前的这少年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就仿佛一朵妖娆的花,一只艳丽的蝴蝶般蛊惑着人。
带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甚至他的容颜精致秀美,越看越令人痴迷。
那双漆黑的眼瞳注视着人时,仿佛流泻着妖魅之气。
“池姐姐不记得我了吗?”他有些受伤的语气,轻盈地落在清池耳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耳边仿佛有一条毒蛇吐着咝,凉兮兮的。
可少年顶多是生得太好了点。
看起来人畜无害,还是个孩子啊。
对清池来说,可真是两世的记忆了啊。
她一时都没想起来,直到他说起来,清池才笑道:“你是元儿?都长这么大了啊。”
蒋元羞赧极了,“池姐姐还记得我就好。”
他笑得甜蜜。
蒋唯皱眉地看着这一幕,他有些不太高兴。“元儿。”
蒋元乖巧地没有继续聊了。
清池也不太快活,一时亭子里的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紧张安谧,她也不打算久留。
“世子,该说的我都说了,一切都是误会,以后……蓉蓉会很合适你的。”清池温柔地道。
而她的这点温柔,却如软刀子般往蒋唯的心里插去。
事已至此,蒋唯早就知道了,不会再有转圜之处。
只是他真的就甘心接受这个……上天给他开的玩笑吗?
蒋唯温柔而哀伤地注视着她,头一次他无法挽留她。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花/径处。
那零落在地面的落花堆积,余香芳馨。
一朵朵浅红淡白的蔷薇让他想起了她,微微带刺。
但只有亲手接触过她的人,才会知道她是多么的美好。
“哥哥,你还是忘不了池姐姐。”蒋元的语气很笃定。
蒋唯回过头来看着年幼的弟弟。
从小他的这个弟弟在府上,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娘亲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宝贝。
“你不会明白的。”
骤然,蒋元哂笑一声,“哥哥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吗?”
蒋唯用力地锤了一下亭柱,发泄着自己的闷气。
半响,他神情阴冷地道:“元儿,你素来要什么都有什么,你不会明白,她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从儿时,他就期盼着将她娶回家。
他想,他可以不对任何人有期待的,除了她。
她会给他一个真正的家。
蒋元注视着他,弯唇笑了。“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就应该好好的守着。”
他秀丽的面孔很凉薄,漆黑的眼瞳有些摄人的冷酷。
被他注视的人,仿佛被什么缠上似的。
“……我当然知道!”
蒋唯浑身有点冷,他知道弟弟是怎样的人,甚至一度有些害怕他。
“元儿,我们回府吧。”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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