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元回到蒋国公府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甜蜜。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每每元公子从安定伯府回来,就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
因此,平日他经过屏声敛息的奴仆们,也稍微敢呼吸了。
蒋元站在走廊里,逗了一下笼子里的翠鹦鹉,鹦鹉唱了几句吉祥的话。
“池姐姐最喜欢元儿了。”
“池姐姐最疼元儿了。”
……
蒋元笑得酒窝都盛在脸颊上,他白皙纤长的手指点了点鹦鹉的鸟嘴。“真乖。”
“好孩子,快跟跟我学……元儿最喜欢……池姐姐。”
初夏的阳光徘徊在走廊上,光影跃动中,葱茏的绿意花影随之摇曳出风声。
雪白的袍角蹁跹地擦过将要凋谢的紫色牡丹花,沾着了几片花瓣又被黑靴踩着。
青年就沐浴在庭院的辰光中,凝视着蒋元。
“元儿,你回来了。”
低低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情绪。
蒋元纤长的手指捏住了鹦鹉的嘴,吃疼的翠鹦鹉不停地在笼子里扑棱的翅膀,却无处可逃。
他回过头来,脸上甜美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他不太愿意在这时见到蒋唯。
“原来是哥哥啊。”
他手下一松,鹦鹉得到了自由。
但它还是害怕地抵着笼子,扑棱着翅膀,讨好地直唤:“元儿最喜欢池姐姐。”
“元儿最喜欢池姐姐。”
鹦鹉的声音嘹亮而清脆,听在蒋唯耳里就分外刺耳了。
这位一向沉静温和的贵公子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元儿,你最近去李府格外的频繁,是去见池儿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好好守礼,不要误了她的名声。”
“哥哥这般理直气壮的,难道还真把自己当做池姐姐的妹婿了,所以格外的关照姐姐。”蒋元笑了一下,“我忘了,哥哥如今和那位李蓉蓉相处得极好,以后肯定能够相敬如宾。”
他脸上的笑仿佛就在嘲讽蒋唯的无能:“元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和李蓉蓉不是你想的那样。”
蒋元嬉笑地抱胸道:“哥哥这时候在我的面前倒知道逞兄长的威风了。”
“不是哪样,那是哪样。池姐姐近来对哥哥很是失望。”蒋元幽幽地说,“她如今已经彻底放下哥哥,一心准备嫁给顾文知那个老男人了。当初若是和池姐姐定下婚约的是我,我定然不会让她这么伤心。”
“住口!”蒋唯望着眼前的美丽少年,从未认识他一样。
“这些只不过是我的心里话。”
兄弟俩针锋相对,对视着的两双眼睛。
一双温润秀气,一双漂亮幽长,都带着同样的一种情绪。
对眼前人的厌恶。
其实蒋唯一直都知道,弟弟对清池存在着怪异的情绪。
他一直以为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这么一天。
从没想过,有一天,蒋元居然亲自在他面前吐露了自己的心思。
“兄友弟恭的把戏,我早早就玩厌了。”蒋元看破了他的心思,冷冰冰地说。
蒋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有种如坠冰窟的寒冷在全身蔓延开来。
他原本很生气,想要教训一下弟弟。
可从那张绯色的唇里听到这句冷漠的话时,他才知道什么是真的失望。
“元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哥哥,我一直最讨厌你霸占着池姐姐,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他们一人在光里,一人在影中。
仿佛从此之后就有了隔阂,再也回不到了从前。
“现在池姐姐很信任我呢,我真的很开心。所以……”蒋元阴桀暴戾地盯着他,“哥哥,不要和我抢她了。”
蒋唯仿佛被他的桎梏了身形。
乌发被风吹过,露出一张僵硬苍白的俊脸。
“不,我心里还有她。”
“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了。”
蒋元听到他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元儿。”
“别跟过来,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蒋元回头说。
那秀美如春水的眉眼满是阴翳,如蜘蛛般纠缠的巢穴。
浑身上下都流溢着一种想要发泄的恶意。
蒋唯止步了。
他望着弟弟阴冷的背影渐渐远去后,缄默了许久。
他呢喃着:“元儿,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她让给你。我什么都能让,即便是蒋国公的爵位……我都可以让给你。”
若是说之前他对李蓉蓉的话只有些心动。
如今在清池和蒋元相处得越来越亲密后,他终于再也忍不了。
他会将一切安排后,带着池儿远走高飞。
往后,他们也一定会幸福的。
*
近来,清池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它总是淡淡缠绕在心头。
她分不清这种情绪是因不动声色的李叹,还是因自以为是的李蓉蓉。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如深渊般的安定伯府了。
嫁给顾文知虽然前路难料,总比深陷安定伯府这个诡异的地方要好。
冥冥中,清池感觉到李叹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一定会是让她致命的那种。
她最近这么乖,这么小心翼翼也是因为这种直觉。
说不定,前世她的死,也许就是因为牵扯到了李叹的秘密。
所以紫袖才要害死她的吗?
她甚至多次犹豫过要不要告诉蒋元。
她知道蒋元一定会帮她,但她害怕……
“小姐,大公子来了。”
在清走紫袖后,清池便提拔了心细的般般贴身侍奉,小薇接替紫袖的工作掌管芷梨院中的内事。
般般来报时,声音忐忑,仿佛还记得上次送百花金疮药被李叹吓着的场景。
仍然有些怕他。
上次后,清池真的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他也很少在府里出现。
她右眼跳了一下,总有些不安的感觉。“嗯,茶点都送了?”
般般点头。
清池走到厅里,就见男人正面朝墙壁,沉默地望着挂着上面的山水画。
清池记得,那是从前蒋唯送给她的。
一直挂着习惯了,也就忘记取下来了。
“大兄。”
李叹回过头来,“这幅画不错,是蒋唯送你的。”
清池颔首道:“听说是这一两年很流行的仇白子画师所做。”
“东风一样翠红新,绿水青山又可人,料得春山更深处,仙源初不限红尘。仇白子的《游春图》,绘山水春景,也是当世有名的山水画。他的眼光不错。”李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但清池明显地觉得不妙,她也觉得有点尴尬,“看来这是不可多得的好画。”
“般般,快取下来。”清池吩咐道。
李叹止住了她的行为,“画就是拿来赏玩的。”
清池讪讪道:“听了哥哥的话,我才知道,也许这是蒋世子的心爱之物,如今我们已经没干系了,也不好继续留着……”
这回李叹没有阻止了,般般很顺利地取下了画准备退下。
这时,李叹瞧了清池一眼,问:“你打算自己退回去,还是让蒋元帮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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