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当女孩彻底倒下的那一刻……
在场众人才意识到安东王究竟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奴隶们跪伏在地上, 头都不敢抬;
平民们瑟瑟发抖,惊恐却不敢言;
卫兵们茫然无措,心里觉得国王这样的行为已经有些疯狂了, 但脑子里早早被灌输过的,“要服从国王一切命令”的思想,却又让他们下意识地保持了沉默。
神明的那些祭司们倒是诚惶诚恐地站了出来几个。
他们都是双眼不敢置信地大睁着,嘴唇颤抖着,发出了虚弱的抗议声:“安东王,你……你……大胆!你竟敢斩杀神明的恩赐……”
安东王冷笑着。
他左手揪着女孩浓密的黑发, 以此来拎起她的头;右手握住女孩还没长大的小巧脚踝, 以此来拖拽她无头的身体。
然后,这位勇武的国王双臂用力,像屠夫将宰杀好的猪重重摔落到了案板上一样, 同样将女孩的头和身体也重重摔落到了祭台上。
因为过度用力……
女孩的头和身体被放在祭台上时, 还向上弹了弹,旁边则是那头怒目圆睁的白牛头。
没人知道!
这离奇、诡谲的一幕, 将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被画家用纸笔反复地描绘:
已近癫狂的安东王站在祭台前,张开手臂,朝着天空大喊大叫;
他身前的祭台上, 是他已经人首分离的女儿,和沾满血液、怒视前方的白色公牛头;
画的最上方隐隐约约可看到一些冷眼旁观、满脸讥嘲的诸神;
画的下方是一群惊慌无措、麻木不仁又愚昧无知的祭司、卫兵、平民们和奴隶们。
——诸神, 我要再献祭我的女儿。
——献祭我的女儿!
安东王肆无忌惮地大喊着:“这孩子既然是珍贵的神赐之物, 那将这么珍贵的她献祭后, 总该赐给我个儿子吧!”
如此不敬的言论!
祭司们纷纷面露恐惧。
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好的还好, 尚且硬撑着,耐心地等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至于那些心理承受稍差的, 已然跪倒在地,对着天空默默祈祷、忏悔起来。
在他们看来,安东王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公然挑衅神明,是取死之道。
然而,神明们似乎压根就懒得理睬。
除了天气变得越发恶劣,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点儿光,时不时还有巨大的闷雷声响起外,再没有其它的反应了。
安东王深吸一口气:“如果这还不够的话……”
他朝着天空大喊:“我愿再献祭一次!”
——两百头牛,一千个奴隶!
——诸神有灵,赐给我一个儿子!
天气阴沉得更厉害了。
神明们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安东王彻底疯狂了。
他勃然大怒地冲上前,一脚踹翻了整个祭台,不管是他女儿的头和身体、还是那些个公牛头,以及更后面的一些奴隶头,全都掉落在地上,滚作一团。
“我看是天气不好,神明们听不清我的祈祷了。”安东王阴沉沉地说着。
他又一次拔出腰间宝刀,残忍地用刀尖指着那些祭司们:“我现在要你们亲自去向神明们禀报,替我讨要我应得的儿子,你们同意吗?”
祭司们目瞪口呆。
有脑子不太清楚地问:“可我们现在怎么向神明禀报?”
安东王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猛地上前,一刀砍下那个说话人的头:“当然是也将你们献祭上去!”
诸神的祭司们大惊失色,前所未有的狼狈逃窜起来。
他们惨叫着,一边斥骂安东王,早晚会受到神的惩罚,一边呼唤着各自信奉的神明,祈求神明拯救自己的生命。
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疯狂举动,终于令神明们为之动容了。
承载着血液的那个木盆,也再次晃动了起来。
只是,和女孩出生时的动静不同,不是里头的血液在旋转,而是盆在反复地晃动,晃动着晃动着,木盆碎裂开来。
一个同样十一、二岁的男孩出现了。
大概是由木盆所诞生的缘故……
他看起来有点儿木楞楞,还不那么漂亮,完全不像适才的女孩那么充满灵气,但他的双腿间,却有着安东王期盼了许久的男性特征。
安东王如愿得偿、心满意足,手中用于杀戮的宝刀“当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他激动地快步小跑上前,单膝半跪在地上,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这个刚出生的男孩,还张开手臂,将他紧紧地拥抱。
然后,安东王重新站了起来,又将这孩子高高地举起,充满自豪又兴奋地大喊道:“欢呼吧!臣民们!安东国唯一的王子,安东国的下一任的继承人,终于诞生了!”
此时,还停留在广场上的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地露出“这下不用死了”的欣喜表情。
所以,他们压根就不是为了庆祝什么王子的降生,只是单纯为逃过“安东王发疯”而高兴。
于是,数以万计的人们发出了欢呼。
他们全都真心实意地欢迎着男孩的降临(好让安东王停止发疯)。
然而,在所有人的身后,在安东王和他怀中王子的身后……
是横七竖八、堆满了的尸体、已被血液浸红的广场,以及,被安东王砍掉头的女孩。
那个可怜的断头公主……
也许是神明们的怜悯,又让她活过来了。
无头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踉踉跄跄地摸索着走动。
在同胞兄弟尽情享受着父亲的宠爱和臣民们的欢呼时……
她孤零零地弯下腰,伸出双手,反复不断地去捡拾地上的头,试图重新安回到脖子上。
一个个奴隶的头、一个个公牛的头……安上去,拔下来……不是,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这些都不是。
这一幕,后来同样被画家收入了笔下:
女孩无头、赤裸的身体居于画面的中央,她的左手托举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年奴隶头,右手托举着那颗圆睁怒目的白色公牛头,仿佛在来回地比量,猜测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头。
然而,她不知道……真正属于她自己的那一颗天真、纯稚的头,此时正在她脚边的土地上,一头黑发染上了血液的红,面部表情无比的哀伤,美丽的眼睛里,泛着盈盈的泪光,呆呆仰望着父亲和弟弟的方向。
没人知道这位断头公主在这一刻想了什么。
只知道,她此后一生都再未落过一滴眼泪。
不管怎么样。
安东王的这场轰轰烈烈的求子仪式,终于成功落下了帷幕。
忽略大批被献祭的奴隶和公牛……
这次损失最为惨重的大概就是祭司群体了。
好些个因他之前承诺,而赶来参加仪式的祭司,都惨死在了广场上。
倘若贾德森祭司大人知道了,一定会庆幸自己没听老母亲的忽悠,理(怂)智(怂)地没有跑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但贾德森祭司大人目前还不知道安东国发生的惨烈场面。
所以,在看到斯蒂文展露的猫爪后,他此时还有心思搁那无比后悔地想:“我还不如听老太太的话,去安东国帮安东王求子呢!”
很遗憾。
正如前文所说……
命运的岔路口,必须选一个。
这个是死路了;那个一定也是死路。
“不要慌,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贾德森祭司大人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这么说着。
他虽然已经面色苍白到无一丝血色了,却还在努力让表情尽可能同平时一样,不至于因恐惧而显得太过扭曲、变形。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对两个孩子谨慎地说:“这事不能在外头提,你俩先跟我进来。”
又是那间会客室……
贾德森祭司暗暗在心里道了一声“晦气”,迁怒地决定,等这桩事了结后,一定要把这间已经快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的会客室,改成堆放杂物的破仓库。
总之,他将两个孩子带进了会客室,又命令仆人们全都离得远远的,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过来。
接着,关好门窗,来回查看,确保周围绝对无人可以偷听、偷看后,才招呼两人坐下,客气地给倒了两杯水。
然后,他才皱着眉说:“再给我看看你的手,斯蒂文。”
斯蒂文满不在乎地从兜里掏出右手,又表演了一遍人类手掌和猫爪的来回切换。
也许是注意到身旁金发男孩眼睛瞬间放亮的可爱样子,他在手掌变成猫爪时,故意从乔恩眼前轻轻划过,却在对方伸手要摸时,又快速变回了人类的手掌。
——这家伙真讨厌。
反复被毛茸茸的小山竹引诱,却总也摸不到的乔恩,气鼓鼓地不想理人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贾德森祭司没理会两个孩子之间的小花招,专注地询问着。
“唔,前两,不,前三天的事情吧,记不太清了。”斯蒂文随口回答。
“除了乔恩,还有别人知道吗?”贾德森祭司继续问道。
这回乔恩抢答了:“我们没有告诉别人。”
他有点儿小得意地炫耀说:“是我让斯蒂文先保密的,我觉得,没搞清楚前,还是不要着急宣扬比较好。”
“啊,你做得对。知道保守秘密,好孩子,你做得好,非常好。”
贾德森祭司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
“天儿很热吗?”
斯蒂文奇怪地问。
“不,还行,是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贾德森祭司勉强笑了笑,继续提问道:“唔,刚刚我看了,对了,是右手吗?”
斯蒂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几秒,方才点了点头。
这时候,乔恩已经着急地问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呀?祭祀大人,算是神明的赐福吗?”
“呃,大概,也许吧……”
贾德森非常不靠谱地回答。
然后,他站了起来,满脸透着心虚,紧紧张张又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等一等,我查查……我查资料,对,查资料。”
可在转身的那一刻,这位祭祀大人就表演了一个高难度的左脚绊右脚,“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呃,没事,没事,不用管我……我自己起来……”
他慌里慌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连长袍上的灰尘都没能拍,就直接跑到一旁的柜子处,开始埋头翻找,同时还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着:“我记得是在这儿的……对,是这儿。”
“呃,真的有必要向他询问吗?”
目睹贾德森祭司一系列蠢到极致的行为后,斯蒂文很不耐烦地小声同乔恩抱怨起来:“你明明也知道,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整天全靠瞎编乱造和装神弄鬼,来糊弄人的神棍。真不明白,你对他的信任都是从哪得来的。”
“人不可貌相啊。”
乔恩对自己前世的记忆颇为信赖。
他自信又神神秘秘地预言着:“别小瞧祭祀大人,说不定他会是你未来的引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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