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命运往往叵测
乔恩的脑袋一片混乱。
他原本以为可靠的前世记忆,此时也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
于是干脆清空大脑。
从《猫之二重唱》重新开始……
轻快的钢琴声像小猫柔软、轻盈的脚步。
放慢速度,任凭旋律在耳边一遍遍响起,就像冬天猫咪暖融融地缩在你的怀抱中,在清晨醒来后,用头温柔地蹭蹭你的胳膊,再亲昵地舔舔你的脸,提醒你:上班快迟到了。
艹!
根本没办法放松。
乔恩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伸出双手狂揉自己的头,将一头漂亮金发都揉成了稻草。
而当事人,不,当事猫,被指为“渎神”,本应该最着急的斯蒂文,此刻却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地望着这个突然犯蠢的便宜弟弟,灰眸中满是兄长般的包容,轻描淡写地说:“别担心,小乔。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真的渎神。最严重的情况,也不过是像祭司大人说的那样,把手砍掉就好了。”
这根本不是安慰!
拜托想象一下乔恩是怎样的感觉吧!
金发好脾气的男孩难得地生气了。
他恼火地喊:“闭嘴,斯蒂文,你完全没帮上忙。”
“你在让我闭嘴?”斯蒂文满脸不敢置信。
他完全没想过,自己眼中的金色小花瓶居然有勇气和自己发脾气了!
要知道,在他还没正式接纳乔恩加入自己的家庭时……
无论怎么恶语相向、或者故意推推搡搡,再或者气急了挥拳动脚,这个金发男孩都超好脾气地忍了下来。
以至于等到终于接纳了对方,还一度担心这家伙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欺负。
结果现在……
——他居然冲我喊闭嘴?
斯蒂文的灰眸写满了不可思议。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
他居然觉得乔恩生气的样子还挺可爱。
然而,乔恩完全没心情理会斯蒂文那错综复杂的脑回路。
他试着复盘原本的记忆,并从中抽丝剥茧地分析——事情到底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只是差十年,就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吗?如果存在蝴蝶效应,那蝴蝶到底在什么时候,轻轻扇动了翅膀呢?
十年后。
十七岁的斯蒂文孑然一身地出场。
他受贾德森祭司的指引,踏上了一条成为英雄的艰难道路。
停!
孑然一身?
为什么会是孑然一身?
海伦娜呢?霍普利斯呢?约瑟夫和双胞胎都哪去了?
难道说……
都死了吗?
乔恩的心情沉重起来。
他之前也曾隐隐猜到过一点儿,但没往深处想。
因为小说总是围绕剧情和主要角色来写。
别说是一个反派配角的亲人家属了,只要不涉及剧情,连主要角色的亲人家属,有时候都不会在书中露面。
乐观地想,也有可能是“斯蒂文独自出门闯荡,海伦娜他们继续留在乡下生活”。
但现在……
他不敢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
这个世界已经逐渐朝他揭开帷幕,微笑着展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好吧,假设斯蒂文孑然一身地出现,意味着海伦娜他们全死了。
那么,再扩大一点儿呢?
格兰特小镇?
这个小镇还在吗?
贾德森祭司现在想要砍掉斯蒂文的手,一方面,应该是自身怕受到连累;另一方面,如他之前所说的“整个村子都被杀光”,恐怕也是担心格兰特小镇步那个村子的后尘,受到斯蒂文的牵连。
但十年后,他的态度为什么变了?
他为什么不再怕被连累?
为什么不怕格兰特小镇受牵连了?
不妨大胆地再次假设。
因为……
没办法再连累了。
格兰特小镇也没了吧。
不止是斯蒂文孑然一身。
那时候的贾德森祭司应该也没什么在乎的了。
想到这里,乔恩的胃部紧缩着。
他本以为斯蒂文的遭遇虽然足够惨烈,但只要避开,不再参与进去就可以轻松解决了。
然而,命运果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
这其中显然还隐藏着更多、更深层的真相……
原著中的斯蒂文真的不知道自己没考试资格吗?
一个普普通通边陲小镇出生的平民之子,性格虽然和猫一样,有着过多的、不必要的多疑、谨慎,可也如猫一般,天性热爱自由,不被惹到的时候,多数懒懒散散,所以,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去成为英雄?
可可爱爱的《猫之二重唱》似乎意识到自己该退场了。
钢琴声轻快地弹奏出了最后几个飞扬的音符,它就像是忙碌生活中一场浪漫的偶遇,又如课间休息时的一场小小调剂,在逗人一笑后,就毫不留恋地潇洒退场,将舞台留给了更适合的存在。
接下来明亮的曲目是——谢尔盖-普罗科菲耶夫,《第二钢琴协奏曲》。
来自某个战斗民族的作曲家,在收到朋友的自杀诀别信后,创造出的一首集噪音大成的名作。
极度刺耳、极度愤怒,也极度疯狂。
完完全全就是一场肆意地发泄。
当时乐界给出的评价是——比一只发/情公猫在键盘上乱蹦所发出的声音还要难听。
甚至在首演时,观众们愤怒地以为,普罗科菲耶夫这混蛋在耍他们玩。
可如果真正理解这首曲子,会发现它是对仓皇、焦虑、紧张、愤懑的绝佳演绎。
它笼罩在一片死亡的阴影中,用琴键下深层的轰鸣来发出声声呐喊……
重压之下!
疯狂,唯有疯狂。
孑然一身踏上成为英雄之路的斯蒂文当时是否就是这样疯狂地去搏一个可能呢?
贾德森祭司还趴在地上呜呜地哭着。
这样懦弱、胆小,某些行为还有些卑劣的小人,却会在十年后,胆大包天地鼓动斯蒂文去和神之子们竞争英雄的名额……
乔恩的眼睛有些刺痛。
他反复思索着这些事情,“人体的异变”应该是个关键,而且,斯蒂文的猫爪提前十年出现也该是有原因的,或许……
——我会不会就是那只蝴蝶呢?
——我脑子里的那个该死的歌单,也许并不是个单纯配乐bg,也许……
——去他妈的!
——天杀的没有使用说明书的世界!
但不管怎么说……
灾祸既来,恐惧无济于事。
——等等!
——斯蒂文,你t在干啥!
——你到底知不知道……
——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好吧。
——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恶的蠢猫!
乔恩目眦尽裂地瞪着灰眸男孩。
某个毫无紧张感的混球正拿一根不知从哪掰的树杈,无聊地朝着地上的贾德森祭司的屁股戳来戳去。
猫咪爪贱。
从来不分时候。
凯丝马里诺是看着父亲断气的。
如果还有人能记得阿托斯的话,应该就还记得那位花花公子已经去世的长兄,膝下还留有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儿。
没错,就是她。
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凯丝马里诺。
她从小不怎么受父亲的重视。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很少有女儿能受到父亲的重视。
她运气已经算不错了,是父亲的妻子所生。
很多情人生的私生女,不被认可,甚至会被送去一些妓/女学校,从小就学着怎么当个名/妓。
兜兜转转十年后,没准儿一不小心服侍的客人恰好就是自己的亲爹
这事说来荒唐,但在这个倒霉的时代,却是时不时会发生的真事。
总之,小凯丝一直被忽视着长大。
她对此并无不平,甚至安于现状地等待着慢慢长大。
直到父亲临死前的一天……
那个陌生的男人病得很重,她其实有点儿害怕。
但周围人都说,她应该孝顺他。
所以,她只能留守在屋子里,坐在男人的床边。
夜色渐深的时刻,死神步步紧逼……
凯丝靠近父亲的头,心惊胆战地去试探他的呼吸。
然后,这个男人苏醒过来。
他在临死前说:“抱歉,我的女儿,我忘记你叫什么了。不过,女人有没有名字本来也没那么重要,将来你的丈夫会再给你取一个称呼的。”
凯丝害怕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男人虚弱地喃喃自语着:“原谅我吧,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命运对我实在太过捉弄了,我是马里诺家族的长子,我本该早早拥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可你的母亲,她实在太无聊、无趣了,我并不爱她。”
“世界是公平的,我没有给她爱,她就也没能给我一个儿子。”
“我忍受了很多年,每天向神祈祷,发誓如果她能生个儿子出来,我以后一定会善待她的,可她依旧让我失望。”
“终于,我决心放弃她了。”
“我故意带她去外头的店铺里闲逛,因为我知道那家店铺中有瘟疫之神刚刚到访……”
“我不给你母亲吃任何防范的药物,可自己却偷偷吃了药。”
“我希望她能自然、体面、不惹人嫌疑地病死,好方便我重新娶一个能够生儿子的妻子。”
“然而,死亡却先找上了我!”
“多么可笑!何其不公啊!”
“没吃药的人好好的,吃药的人却反而要死了。”
“难道神明也站在你母亲那一边吗?”
凯丝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男人冷笑着:“别哭,我的女儿!牢牢地看着你父亲这张卑鄙的脸,死死地记住这一刻!”
“看在你是我唯一血脉的份上。”
“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节课,也是最后一节课。”
“我作为你的父亲……”
“如此,也算对你不薄了。”
“记住,永远,永远不要相信一个男人嘴上说的话。”
“去抓住你自己能抓住的一切东西,财富、权势,以及儿子!”
“去吧,我的女儿!”
“去吧!”
于是,凯丝打着“为父祈祷”的名义,来到了黑夜女神的神庙。
她想偶遇那位让自己的小叔叔阿托斯都要费心讨好的殿下莱奥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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