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什么教学时间?

    季唯洲盯着江淮雪肩头那片光滑的肌肤, 忽地想起来在怜惜那片伤疤之前,他们在接吻。

    江淮雪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深黑色的眼眸带着笑意看向他:“害怕了?”

    “该害怕的是你才对吧?“季唯洲嘴硬不服输道。

    江淮雪将柔软的腹部与脆弱的脖颈露在他的面前, 手把手指导他找到自己的弱点, 教授他该如何将他拆吃入腹。他将自己放在猎物的视角,却用猎人的方式对待本应该成为猎人的季唯洲。

    主动权从来就没有让渡过, 掌控的开关与按钮一直在他的手中。季唯洲被他牵引着,前往甜蜜与剧毒共生的生死之地。指尖化作利刃,抚过每一寸增生的暗疤, 带着难以自遏的战栗。

    刀尖剖开的不是淋漓的血肉,而是常年压抑后的放纵与欢愉,所有的情绪在暗色里爆发倾泻, 江淮雪覆在季唯洲的耳边, 用呢喃暗示疼痛的来由,伤痕是他活着的证明。

    他捧着季唯洲的脸, 告诉他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求疼痛。那双深棕色的明亮眼眸认真地凝视他, 满怀珍重,连拥抱都带着如水般的温柔。

    江淮雪在这双眼里见过太多情绪。喜悦, 悲伤,愤怒……七情六欲,爱恨嗔痴, 总是丰盈的, 不是如他一般麻木的眼眸, 只剩下幽深的黑潭。

    年轻的恋人带着晴日最好的阳光与鲜花飞奔向他,眼神永远是明亮美好的。

    季唯洲的手臂横亘在他的腰间, 拥抱的力道却越来越紧,像是要不分彼此。他贴着江淮雪的脸颊, 轻声低吟:“我不想你痛。”

    疼痛不是良药,只会让他更加沉迷上瘾,季唯洲本能厌恶所有会上瘾的东西,那并不适合江淮雪。

    “那怎么办,我喜欢。”江淮雪侧过脸,去亲吻他的脸颊,轻声说出他的诉求。

    季唯洲的下巴搭在他的肩头,陷入了沉默。他牵起江淮雪的手,轻轻揉捏手指,最后十指相扣,带着隐晦的浪漫与青涩,这像是他的某个决定,他打横抱起江淮雪,沉默地往楼上走。

    “那你要教我。”他低下头,对江淮雪说,像个刻苦好学的好学生。

    江淮雪低低笑了声:“当然。”

    他们推开了那扇代表未知的门,柔软厚实的地毯之上,失去一条腿的江淮雪,仿佛成了条任人宰割的蛇,蛇尾脆弱摇曳之时,他在季唯洲的掌心中,听见了灵魂深处的轻吟。

    江淮雪去拥抱季唯洲,亲吻他的眉眼,嗓音沙哑:“好乖。”

    是个好学生。

    **

    季唯洲醒来的时候,江淮雪还没醒。他睁开迷蒙的眼,看着天花板,又看看昏睡的江淮雪,恳切呼唤621:“621,昨天是几号?”

    621已经死了:“二十二号,干嘛?”

    “记一下,一个特殊的日子。”季唯洲有些惆怅,又有些喜悦。621的声音一直都和喉管被捋直了似的,犀利点出他的问题,戳中他的心窝:“怎么,破*啊?”

    季唯洲在脑内长叹一声气,直骂它说话粗俗,又被621破口辱骂,一人一系统早上友好交流就此结束,各自屏蔽对方不说话了。

    621一个系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骂人语录,一套又一套,不带脏字都能把人气炸,季唯洲这等好脾气的,有时候都受不了,好在彼此都有拉黑功能,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爽,大家一起拉黑不说话。

    有效避免纷争的出现。

    季唯洲没有被江淮雪压住的那只手四处乱摸,终于在一堆衣服里摸到了手机。

    他们今天不用上班,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手机上的时间快到中午十二点,他低头看了眼完全昏睡的江淮雪,试着把那条被缠住的手臂抽出来,未果。

    和蛇一样的男人果然缠人,缠绕技术简直可以打满分。

    外卖送到这估计人先得饿死,季唯洲腹内空空,又不敢吵有起床气的江淮雪,思来想去,索性直接把人抱起来去厨房了。

    他昨晚还是稍微收拾了一下家里,没出现衣服乱飞的情况,楼下好歹还算整齐,能见人。他抱着被毯子裹着,又全身缠着他的昏睡版江淮雪,打开了冰箱。

    单手做饭显然做不出什么好的东西,季唯洲小火煎了四个鸡蛋,又拆了袋吐司,就当垫肚子了。

    面包鸡蛋煎好的时候,江淮雪奇迹般的醒了。靠在他的肩头没动静,好一半会儿才从毯子里探个头,开口问他:“你在做什么?”

    他说话几乎全哑,只剩一道气音。季唯洲将面包鸡蛋倒进餐盘,对他道:“做早午餐。”

    声音还带着睡醒没多久的朦胧沙哑。

    江淮雪:“……”

    他转过头,正好见早午餐出炉。

    “早午餐就吃这个?”季唯洲饭量大,吃这个真能饱吗?

    “如果你没有缠住我,我出不来的话。”季唯洲无奈申诉,“你信不信我现在松开手,你能稳稳挂在我身上。”

    江淮雪物理缠住他的技能实在很强悍,季唯洲至今想不明白他的受力分析。

    所以江淮雪的本体绝对是蛇吧!

    江淮雪嗓子说不出话也要威胁他:“你敢松开?”

    昨晚耗费精力实在太多,他威胁几句也没力气了,被季唯洲带着去洗漱换衣吃早午餐。

    季唯洲嫌热没穿上衣,江淮雪看着他满后背的抓痕,难得产生一点愧疚:“你后背不痛吗?”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你没指甲抓人也那么狠的,你是猫吗你?”被问话的男大学生难以置信,江淮雪面无表情嗓音沙哑反问他:“又被你说像蛇,又被你说像猫,我就不能是人吗?”

    “可以可以。”被敷衍的季唯洲终于找到机会敷衍回去,用江淮雪惯常用的回话回应江淮雪。

    两只手腾出来后,他终于有功夫做正餐,面包鸡蛋是垫肚子,季唯洲翻出一袋意面,起锅做了两碟番茄肉酱意面,端到桌上的时候,江淮雪拿着叉子,把自己那盘里的面卷了大半塞进季唯洲的盘里。

    “吃不下。”江淮雪理直气壮,说话声音有气无力,季唯洲看他那样子,也不能真逼他硬塞,默默吃完了一碟面。

    吃完饭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季唯洲倒是精力旺盛,江淮雪看着他,每次都觉得养了只大型犬,每天跑几公里都不一定耗得完精力。

    他倒在沙发上,怏怏的,平日里爬的动作,昨晚一次性补全了,他的手肘和膝盖至今隐隐作痛。

    季唯洲混账小子蔫坏,掐着他的脚踝把他拖回自己身边,敢逃就敢抓,江淮雪到后来被吓出条件反射,一被抓脚踝就不敢动。

    “好无聊哦。”呆坐了一会儿,季唯洲看着天花板思考人生,江淮雪哑着嗓问他:“看不看电影?”

    “看看看。”季唯洲连忙答应,带着江淮雪转战一楼的家庭影院。

    这地方江淮雪本来没想装,后来还是装了,环境够阴暗,适合发泄情绪。

    电影是江淮雪挑的,季唯洲只负责零嘴。等他抱着吃的回来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了。

    季唯洲坐下,极其自然把江淮雪捞进怀里。

    “你抱我干什么?”江淮雪一脸懵,季唯洲低头看他,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腰痛吗?这样靠着呗。”

    江淮雪并不觉得他的怀里有什么缓解腰痛的方式,反而让他有点后怕,但抱都抱了,不呆着感觉会很吃亏,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坐着。

    电影开场,阴森开头,季唯洲开了袋薯片,起先还敢吃一口,直到死气沉沉的鬼娃娃出来时,他的心脏骤停。

    “江江江江淮雪,是恐怖片吗?”他结结巴巴问江淮雪,江淮雪从容地往他嘴里塞了片薯片,漫不经心盯着银幕:“对啊。”

    季唯洲:“……”

    他默默嚼了薯片吞下,深吸一口气:“可以换掉吗?”

    “不可以。”

    江淮雪转头看他惊恐的脸色,笑了笑。

    季唯洲突然不害怕了。

    江淮雪的笑容比恐怖片还要恐怖。

    他现在只庆幸第一天见面,风雨交加的雷电之夜,江淮雪没有从电视里爬出来,找他麻烦,现在正常人出现也挺好的。

    季唯洲抱着江淮雪,两人聚精会神盯着银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出来的吓人东西吊着季唯洲的心,让他时刻处于一种警惕的防备状态。

    薯片不知何时被放在了一边,周遭只剩下影片的声音,主人公焦虑逡巡,季唯洲连呼吸都屏住了,在水琴声里,猛地捂住了江淮雪的眼睛,脏东西忽地扑脸,他直接被吓到无声惊叫。

    “你捂住我的眼睛干什么?”

    江淮雪无语拿开他的手,直接捂住了他的手:“害怕就不看了,换一部。”

    “不要,我看。”季唯洲神色坚定,直面恐怖惊悚的场景,最后抱着江淮雪在沙发里往后猛然一缩。

    江淮雪:“……”

    这死不服输的个性哪儿来的……

    音乐重归平寂,季唯洲的心脏在这个却被吊到了最高处,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没办法不做准备,前头被突脸的次数太多了。

    江淮雪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银幕上,主角的屋子响起了未知的铃声,他们的耳边,也紧跟着响起一道刺耳的铃声。季唯洲吓得直接往上蹿了一节:“江淮雪!”

    整个人被吓成了鹌鹑,江淮雪拍拍他的手臂,摁下了暂停键,门铃声依旧没停,还在响。

    季唯洲战战兢兢:“不会真的有有有鬼吧?”

    “你不是无神论者吗?”江淮雪摸摸他受惊的狗头,“有人在按门铃。”

    季唯洲抱着他,警惕去开门,开门的一瞬间,许清丛满身狼狈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我就说青天白日有男鬼吧。”季唯洲小声和江淮雪嘀咕。

    这不是男鬼是什么?

    第42章

    许清丛一身狼狈站在门口, 什么话也不说。

    季唯洲抱着江淮雪小声咬耳朵:“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傻站着?”

    江淮雪抬眼看他:“我怎么知道,我要问谁?”

    许清丛看这样子,一定是自己一个人从江淮柏那里跑出来的, 他和江淮柏之间的矛盾绝对不小。

    江淮雪这种缺德的家伙面对便宜弟弟的倒霉境况, 只想拍手称快,让他做任何安慰举动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同理心才没有每天大放异彩, 只有季唯洲这个心软的家伙每天看谁都可怜。

    “你要不要先进来?”季唯洲问许清丛。

    许清丛抹掉脸上杂乱的眼泪,换鞋进了别墅。

    他也不说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季唯洲也不好大肆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好小心翼翼问他:“要不要一起看鬼片?”

    江淮雪对他这个乱七八糟的脑子适应良好,右腿轻轻磕了季唯洲的小腿一下,意思是回去看电影。

    季唯洲抱着他往影音室走, 他转过头, 冷淡地对许清丛说了一声:“要看就跟上了来。”

    能被江淮雪这种家伙看上的恐怖电影,就算是中断了, 照例很恐怖, 重新开始播放没几秒,季唯洲已经开始做捂江淮雪眼睛的预备了。

    江淮雪知道这个时候他开口还是动作, 都会把他吓一跳,只好满脸无语靠在他怀里,任由季唯洲这傻小子捂他眼睛。

    影片到达最凶险的情节时, 影音室内尖叫声此起彼伏。

    季唯洲:“啊啊啊啊啊!!!”

    许清丛:“啊啊啊啊啊!!!”

    江淮雪终于能趁乱摁下季唯洲的手, 看见这两个家伙, 一个把头埋进沙发里,眼泪早就止住了, 压根不敢哭,还有个死死闭着眼睛, 缩成鹌鹑。

    江淮雪:“……”

    他有种强烈的,和傻子们共处一室的感觉。

    好在这一波过去后,就没有吓人的场景,恐怖片结束,季唯洲意犹未尽,嘴硬的要死:“也没有特别恐怖嘛!”

    “你在说什么疯话……”他话音刚落,许清丛颤颤巍巍道,被吓回去的眼泪这会儿哗啦啦流,“季唯洲,下次不给你分享八卦了,为什么要看恐怖片!”

    “八卦还是要分享的啊!我都给你讲了好多。”季唯洲正色道,江淮雪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办公室之外的那个茶水间是他俩的八卦基地,江淮雪有回去找失踪许久的季唯洲,就看见季唯洲跟许清丛聊的眉飞色舞,哪个董事准备出售股票这种消息都有了。

    许清丛就一直跟季唯洲辱骂江淮柏,骂三天三夜都不带停。

    作为社畜的许清丛辱骂江淮柏,作为情人的许清丛继续辱骂江淮柏。

    江淮雪每次听到都很愉快,一天心情都会变好很多,然后经过江淮柏办公室门口,用幸灾乐祸的神情看江淮柏,换回江淮柏恼怒的表情,能让他的快乐加倍。

    许清丛吸了吸鼻子:“你们为什么要看恐怖片?”

    “他选的。”季唯洲指指怀里的江淮雪,江淮雪面无表情接下话:“他胆子小,吓一吓他。”

    季唯洲用受伤的眼神看着他,莫名其妙开始装浮夸:“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江淮雪敷衍塞责:“行行行,下次不逗你了。”

    他看向许清丛,开口问道:“说吧,来这儿有什么事?江淮柏倒霉让我帮忙不可能。”

    许清丛有些扭捏:“可以在你们这里,躲两天吗?”

    “为什么?”江淮雪反问的很快,语气有些冷。

    许清丛越说越小声:“因为只有你这里,江淮柏不敢来。”

    江淮雪住的地方是江家的禁地,江淮柏从小听江淮雪是个恶魔这种烂话长大,来找江淮雪之前都要做好心理准备,生怕在这偏僻的地方撞见恶魔后被吞噬灵魂。

    季唯洲在一旁听着,不知道想到什么,没忍住笑出声:“他居然还会怕这种东西哈哈哈哈……”

    他是真的没想到主角攻还能怂成这个样子,明明面对江淮雪的时候都挺硬气,现在许清丛居然说他害怕江淮雪。

    季唯洲低头看了眼江淮雪,明显是被顺毛后的愉悦模样,每天致力于看江淮柏倒霉的他听到许清丛这么说,很显然心情都变好了几分。

    许清丛作为经典款小白花主角受,本来是坚韧固执那一挂的,硬生生被江淮柏磋磨成了察言观色第一等。

    他看着江淮雪的表情,立马接着说道:“我之前找的地方都会被他翻出来,只有这里他知道,但他不敢和你们吵。求求你们了,让我躲几天吧!”

    “你为什么要躲他?”季唯洲终于抓到问题的关键,开口问他。

    许清丛犹豫许久,战战兢兢道:“这狗东西想囚*我。”

    “啊?”季唯洲一脸震惊,“这有点早吧?”

    这故事线进展的有点快啊,江淮柏想要囚*许清丛那都是后来的事情,那会儿江淮雪已经大权在握,他这个倒霉炮灰前夫也已经领了便当,安安心心被开瓢进火葬场了,怎么会现在提前那么多。

    江淮雪大权在不在握他不知道,但看这个样子,他私底下动作应该不少。

    季唯洲不太管他的这些事。

    主要是他也看不懂。

    “是啊,是有点太早了……”许清丛灵魂出窍,“他还想白嫖我吗……玩人身限制还一分钱不给我……资本家都没他那么黑心,他绝对是奴隶主啊……”

    “你的重点是这个吗?”江淮雪难以言喻地看着他,就听见季唯洲感慨了一句:“果然不要脸,怎么能这么对你,你的劳动付出和精神损失就不是钱吗?怎么能这么干?”

    “为什么你的重点也在这个上面……”

    江淮雪有气无力揉了揉眉心,突然想季唯洲这个脑子,如果他也玩囚*这一套,给这家伙钱和游戏,估计就都不会意识到自己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他看向许清丛,问道:“他为什么要囚*你?”

    许清丛脸色有点难看:“因为我和他说辞职,结束所有关系。”

    江淮柏就是个疯子。

    许清丛知道自己这个体质很莫名其妙,是唯一一个江淮柏接触不会过敏的人,他也借着这个特殊的条件从江淮柏那里得到了钱,让他那破碎的家庭得以继续活下去。

    他很感激江淮柏给了他这个机会,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二十三个小时在上班这种事情还是太过分了。

    加上江淮柏还要结婚,看架势还准备和他玩到生离死别,这活算是干不下去了。

    昨天他试探性提了提结束合约,江淮柏就要发疯,吓得许清丛不敢再说,偷偷摸摸跑出来求助八卦搭子。

    “真是紧张刺激的逃亡之旅。”听完许清丛一天的精彩经历后,季唯洲鼓了鼓掌,“你这段经历要是发到网上应该挺精彩的,能取材吗?”

    “你随意,如果账号起来了收益三七分,靠这个接了商单二八分,我也不要你大头,三二给我就行。”

    许清丛想也不想道,还特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制作视频需要真人出镜,要给我的脸打码,我的出场费也要结,带货也很专业,如果是直播运营也可以,相信我,我都干过。”

    季唯洲满脸疑惑,按照他的记忆来讲,许清丛应该不是个鸟样才对。

    他的记忆里,对于许清丛的形容描述全都是柔弱无辜泪眼朦胧含羞带怯身娇体软,现在这个就差拿计算器算账的硬汉到底是谁……

    “你是奸商吗?账号文案后期剪辑都是我来,分账分的也太狠心了吧?”

    季唯洲没有一丝犹豫,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聊,江淮雪清清嗓子,咳了两声:“你可以住一楼。”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许清丛一抹眼泪,那架势有点像下一秒就要卖身为奴。

    过了很久,他的眼泪还是没止住。

    季唯洲看着咋舌,忍不住问道:“你一直哭不累吗?而且眼泪那么多,真的不需要补充水分吗?”

    许清丛哭哭啼啼道:“我也想不哭,这有什么狗屁好哭的,但是我这体质就是这样,身体觉得我受委屈了我就得哭啊!”

    “等会儿,等会儿就好了!”他不受控制打了个哭嗝,最后朝自己比了个中指,

    眼泪奇迹般地流得更凶了。

    “现在又是为什么啊?”季唯洲凑在江淮雪耳边问,江淮雪说道:“可能是朝自己比中指,身体觉得他受侮辱了。”

    许清丛就这么扎根了。

    晚餐时间,季唯洲和江淮雪准备进厨房做晚饭,但许清丛已经做了一桌满汉全席。

    他的那双眼睛因为觉得饱受委屈,所以流了一个下午的眼泪,这会儿红肿,他还特意冰敷了一次。

    “吃晚饭!”许清丛摘下围裙,“你们冰箱里菜怎么能这么少?”

    “昨天煮完还没来得及买……”季唯洲呆呆地看着满桌子菜,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季唯洲有点厨艺,但不多,基本都是感兴趣自己做点,练出来的技能,说不上难吃,但也不是绝对好吃,中等水平,能填饱肚子的程度。

    江淮雪也能做点饭,但他常年坐轮椅,不是特别方便在灶台活动,因此都是随便应付了事。

    季唯洲来了之后倒是多了饭香味,但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这么丰富。

    许清丛已经动作麻利给他们盛了饭:“我不清楚你们饭量,少了自己加。”

    “江淮雪……”季唯洲低声喃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会把江淮柏杀了的。”

    江淮雪语气飘忽回复他:“那个家伙不能留。”

    第43章

    季唯洲心想, 江淮雪比他心狠手辣。

    毕竟他也只是想着把江淮柏打一顿,江淮雪居然已经想到动手杀人灭口了。虽然这么干也符合江淮雪的根本利益。

    “这样是不是不合法?”季唯洲俯身小身问道,“我们应该稍微遵纪守法一点吧?”

    江淮雪抬眼看, 皮笑肉不笑道:“开玩笑的。”

    江淮柏真死了, 江添明那老东西就得冒出头发疯了,年纪大又固执, 半点不把话听进去,江淮雪和江添明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浪费时间。

    “但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世事险恶。”江淮雪语气平淡道。季唯洲后背发毛, 庆幸自己和江淮雪是一伙的共犯,压根不会被针对。

    并心地善良地为江淮柏默哀。

    江淮柏和江淮雪之间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江淮柏这个健康的孩子踩在江淮雪残疾的腿上, 借此往上爬, 这件事足够江淮雪恨他一辈子。

    “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许清丛疑惑问道,“饭要冷了。”

    真是熟悉的话, 季唯洲忍不住感慨, 除了这一句,应该还有“爱吃不吃”“喊了几遍吃饭, 人呢”“不吃饿死半夜别出来找东西吃”等综合性套招。

    他怀着虔诚的心坐下吃饭,几乎有些感动。

    毕竟好久没吃到家常味那么浓且好吃的饭菜了。

    江淮雪安安静静,季唯洲看了眼, 平时根本吃不了多少的人, 今晚被许清丛疯狂念叨, 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晚餐结束后,季唯洲靠着座椅, 灵魂完全出窍状态,好半会儿才回过神问许清丛:“许清丛, 你以前在饭店打过工吗?”

    许清丛站着消食:“嗯,我还有厨师证。”

    是一个专业人士。

    季唯洲看着他认真努力的样子,又想起621给他看的,许清丛最后形销骨立的形容,还是没忍住,凑到江淮雪旁边,还没开口,先被江淮雪摸了下脑袋。

    “?”他抬眼,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江淮雪。

    江淮雪满脸从容:“你脑袋探过来不就是要安抚吗?”

    “头也不能随便摸啊。”季唯洲嘀嘀咕咕,“我是有话和你说。”

    “可以,说吧。”江淮雪侧过脸,耳朵朝向他:“洗耳恭听。”

    “我现在觉得江淮柏不能留。”季唯洲严肃道,江淮雪看向他,严谨问道:“是什么促使你改变了遵纪守法的想法?”

    季唯洲一步到位,只有结论,没有解释:“我觉得他很可恶。”

    江淮雪点点头,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许清丛站在一旁,冷不丁开口:“你俩还挺好磕的。”

    江淮雪:“……”

    他眉头直跳,突然想起来许清丛第一次来时脱口而出淫.乱评价,本能对许清丛的震撼发言有点不太适应,他别扭道:“别乱说话。”

    “谢谢夸奖。”

    季唯洲想也没想应和道。

    “?”

    江淮雪抬头看他,一脸茫然。

    季唯洲感知到他的视线,同时低头看他:“我觉得他说的不没错,这不就是百年好合的另一种用法吗?”

    江淮雪低声道:“……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一桌子空盘季唯洲摞起来,全部丢进了洗碗机,在场三人,没有一个是喜欢洗碗的。

    做饭有乐趣,洗碗这种重复性的枯燥工作并没有意思。

    许清丛独身跑出来,没敢带行李,江淮雪去找了没穿过的衣服塞给他,其他全部是许清丛自己处理,季唯洲坐在沙发上,拿平板剪他的视频作业,还没剪多少,别墅大门先被猛地敲响。

    活像有人拿锤子在锤。

    许清丛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季唯洲听了一耳朵,像是方言。

    方言骂人,一般都挺脏的。

    江淮雪坐着轮椅,地上又铺了毯子,轮子滑动几乎没什么声响。他脸色带了点倦意:“这神经病的敲门方式,只有江淮柏。”

    江淮柏平日装的人模狗样,但江淮雪一直清楚,他是个神经病。

    季唯洲把坐轮椅的,和要被抓的往身后一塞,仗着自己的体格,又从鞋柜里扛了把电锯出来。

    许清丛:“……”

    “你们家里为什么会有电锯?”许清丛震撼问道,对江淮柏的惧怕一下抛到脑后。

    季唯洲也不知道江淮雪为什么要在家里放这个东西,他诚实摇头:“我不知道,你问江淮雪。”

    许清丛看向江淮雪,江淮雪笑了声,慢悠悠道:“当然是情.趣。”

    “那你们的情.趣,还挺奇怪,哈哈。”许清丛瞬间不敢说话了。

    提着电锯的季唯洲顿时觉得自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猛地打开了门,江淮柏站在门外,全然不复初见的霸总之态,整个人状态极其糟糕。

    “许清丛!”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直接忽视了眼前的季唯洲,满是红血丝的眼直愣愣看向许清丛。

    许清丛脸色苍白,连滚带爬要跑,无头苍蝇般打转几圈后,猛地蹲在了江淮雪的轮椅后。

    “许清丛,你给我出来!”江淮柏吼道,季唯洲不爽地启动电锯,嗡鸣声直接震慑了阴沉的江淮柏。

    季唯洲逼退他:“你吼什么吼,进门不问好,素质真差!”

    江淮雪驱动轮椅到他面前,说话口吻阴沉沉的:“江淮柏,你还真敢到我这撒野啊?”

    “江淮雪,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让许清丛出来。”江淮柏脸色阴阴沉沉,嗓音嘶哑,江淮雪脸上笑意愈发明显,足可见他的愉悦心情。

    “许清丛,你想见他吗?”他略略转过头,看了眼蹲地上的许清丛,慢悠悠问道

    许清丛发出勇敢的怒吼:“不见!”

    江淮柏一拳砸在大门上,季唯洲端着电锯看了眼,只感觉到牙酸。

    果然是主角攻,握拳砸门都不痛。

    “许清丛,你怎么敢从我身边逃开的?”江淮柏忍着满腔怒火,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资格从我身边逃走?”

    许清丛深吸一口气,终于没忍住站起身怒斥他:“凭什么?我又凭什么没有这个权利?”

    他伸手指着江淮柏,还没等他开口,似乎就猜出男人要说什么话:“欠你钱是吧?欠你钱是吧!老子一天给你打工二十三个小时,按你的工资算,早还完了!我一分钱不欠你!”

    许清丛怒火中烧,本来要涌出眼眶的眼泪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是人干的吗!啊!是人干的吗!白天给你打工就算了!一天到晚挨骂!晚上还要被你干!啊!叫的不好听又要被说!腰不够塌又要被你骂!”

    “这是我们能听的吗?”季唯洲小心翼翼关掉电锯,默默举手提问,江淮雪把他的手拉下来,伸手在他唇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哦。”季唯洲半蹲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不吭声了,江淮雪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做得好。

    许清丛大概是憋的很了,满腔的怨气,今天一次性爆发干净了:“畜生!畜生!既要还要给你能的!又想娶妻生子,还想把我锁起来供你玩乐,还要伺候你!衣食住行性工作一样不落,你做春秋大梦去吧!滚!”

    他深吸一口气,给江淮柏比了个中指:“傻叉!”

    季唯洲看的目瞪口呆,许清丛骂人越发流畅,最后已经切换到方言了。

    江淮柏脸色煞白,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森*晚*整*理有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大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许清丛怒视他,咬牙切齿:“觉得我不该是这个样子对不对?那都是你觉得!我忍你很久了!这不行那不行!”

    “还有!你的技术真的很烂。”许清丛这句话才是真的大杀器,江淮柏直接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厥过去。

    季唯洲大惊失色目瞪口呆,猛地转过头看江淮雪。江淮雪拍拍他的狗头,小声在他耳边道:“你挺好的,不用紧张。”

    紧接着伸出手捂住了季唯洲的耳朵。

    少儿不宜。

    被捂住耳朵的季唯洲起初觉得没问题,什么都听不见才突然反应过来,扯开江淮雪的手:“我哪里是少儿了?!”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江淮雪笑了声,对他的反射弧感到好笑,“反应够慢。”

    许清丛已经骂上瘾了:“什么东西……我要是能生孩子,你是不是还得逼我生个孩子?!”

    这话刚落,他就呕了一声。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yue——”许清丛呆了呆,没忍住,又干呕一声。

    江淮柏睁大眼:“清丛……”

    季唯洲猛地把621叫出来:“快快快,原文给我看一下,怎么还有带球跑环节?啊?”

    以前办公室都是隔着扇玻璃看,现在真人版,观看效果的确就不一样。

    621对他的无话可说:“他是男的,不是双性,不能生,也没有奇怪的力量让他有感而孕,你别瞎猜了。”

    季唯洲很失落,继续和江淮雪看戏。

    江淮雪饶有兴致地打量江淮柏和许清丛。

    他对热闹不感兴趣,但江淮柏倒霉就得看一看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不会怀孕。”许清丛一看江淮柏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很荒谬。

    真能生又如何,难道让孩子变成不被认可频频被唾弃的私生子吗?

    江家那群人会同意吗?!

    许清丛曾在江淮柏的家中见过他的父母。

    那对夫妻看向他的眼神,就像看垃圾桶旁的落叶,带着疏离的嫌恶。

    他是江淮柏西装袖口的污渍,是江淮柏人生的污点。

    江淮柏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江淮雪,又看向了许清丛,忽地笑出了声:“许清丛,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这位好哥哥会帮你吧?”

    “怎么,在我这捞够了是吗?”江淮柏步步紧逼,“你喜欢他?”

    他和许清丛的发言,一个比一个炸裂,季唯洲过了几秒才发觉这家伙把他对象拖下水了,猛地站起身加入战场:“你造什么谣呢?!”

    “怎么,嫁给江淮雪还不够,你还想要养着他?”江淮柏口不择言,将矛头对准了季唯洲。

    在他看来,一屋子都是许清丛的奸夫,也就没什么好谈的。

    许清丛逃跑,第一时间就跑来这,对江淮雪和季唯洲满是信任,除了他们有私情之外,江淮柏想不到别的理由。

    “许清丛,江淮雪是个废人。”

    江淮柏讥讽地看着许清丛,许清丛脸色煞白,全身因怒火发抖:“江淮柏,你给我闭嘴。”

    “我说错了什么吗?”江淮柏毫不相让,却在下一刻,被人攥住了衣领。

    季唯洲面无表情看着他,冷声道:“闭嘴。”

    江淮柏看着他冷厉的脸,阴郁道:“季唯洲,还以为你只会成天装傻子。”

    他听过太多人口中的季唯洲了,在那些人眼里,这个名字提及,都是对自己的品格的侮辱,周苏闻和莫世成不止一次在外人面前,把他当作笑料对待,是条招之即来呼之即走的野狗。

    江淮雪也是一样,这两个人的婚姻,在外人看来,就该是野狗撕咬而已,季唯洲折磨江淮雪,江淮雪伺机而动报复回去。

    可如今的他再看,两个人都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副模样。

    江淮雪原来会笑,季唯洲不知道何时捡起了他那可笑的自尊和自信,举手投足间,都是拥有强大背景的底气。

    “至少我不是真的傻子。”季唯洲声音低沉,“比你这个真蠢货不知道好出多少。”

    季唯洲瞧着是好脾气,谁都能合得来,但还没到没脾气的地步,江淮柏方才每一句都在他的雷点上乱戳,就差引爆了。

    “唯洲,别和傻子计较。”江淮雪驱动轮椅来到季唯洲身边,牵起了他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季唯洲嗤笑一声,轻蔑地松开江淮柏的衣领。

    “江淮柏。”江淮雪低着头玩季唯洲的手,缓缓抬眼看向江淮柏,“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像你一样,一个劲儿地做蠢事。”

    废物。

    那么多资源砸在他身上,到头来还是只会像个得不到糖的骄纵孩童,只顾着哭求。

    “江淮雪,你又算什么东西?”江淮柏一脸阴郁地看着他,终于将那层包裹住自己的人皮剥了下来,“一块劣等磨刀石而已。”

    江淮雪低笑一声:“对啊,磨刀石。”

    他向江淮柏扬起一个阴郁恶劣的笑容:“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了。”

    江淮柏心下一跳。

    “小心不要被磨刀石反噬。”

    江淮雪说道。

    他脸上带着笑容,江淮柏只觉得后背发毛。

    脚踝传来冰冷的触感,他有些惶然地望向四周,仿佛有毒蛇爬过他的脚面,无数双兽瞳齐齐睁开眼,带着浓烈的恶意看向他。

    江淮雪在寂静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远海区那片地,你还真是从来没觉得有问题啊。”

    第44章

    江淮柏神色几经变换, 让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又添了一层阴霾。他本想矢口否认,可最后仍是惊惧道:“是你……抬价的人是你……怂恿所有人出手的也是你……”

    江淮雪笑了笑:“所以我说你是傻子,那么大的陷阱也看不出来。”

    他就是做了个套而已, 江淮柏居然就这么轻易跳了进去, 什么都没考量过,就当作无事发生。

    “江淮雪, 那是六十亿!”江淮柏目眦尽裂,他几乎能想象到这笔被套牢的钱会带来多大的问题。

    甚至都不用想象了!

    江淮雪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贪心的人是你。”

    他整理袖口,云淡风轻道:“真可怜。”

    “爷爷……”江淮柏下意识找江添明, 却被江淮雪一句话堵了回去:“你还真是没变,在外受了欺负就要找爷爷诉苦。”

    他们之间的恩怨从长辈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出现时就存在了。江淮雪看着他这位可怜的同父异母弟弟,眼神有些冷:“你以为江添明会管你么?”

    “他如果管你, 就应该在我对你下套时就出手, 可他什么都没做。”他慢条斯理道,“如果你觉得是试炼, 可也不一定啊。”

    他在江淮柏虚弱苍白的脸色里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以为养了条真龙, 结果连泥鳅都不如。”

    江淮雪说话向来诛心,从来不留半分情面, 江淮柏已经说不出话了,走时失魂落魄,整个人完全崩塌了。

    季唯洲看着缓缓合上的大门, 知道江淮柏这局是彻底输了。

    原书里面, 这个六十亿到后期才会出现, 但那个时候江淮柏已经历练出来了,根本不会被江淮雪轻易打击到。

    现在的他和江淮雪对比, 差的实在太远了。

    大门合上的那一刻,江淮雪瞥了眼离崩溃不远的许清丛:“他走了。”

    许清丛扶着沙发, 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阵眩晕,险些昏过去。他红着眼,和季唯洲江淮雪道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

    季唯洲打量着他的状态,小心翼翼问道:“你真的还好吗?”

    毕竟看着下一秒就要倒了。

    “我都能一天工作二十三个小时,不用担心我的身体。”许清丛脸色苍白朝季唯洲比了个大拇指,“你们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

    他失魂落魄地往房间走,江淮雪忽地开口,冷冰冰的:“不要喜欢那种家伙。”

    许清丛转过头,愕然地看着他。他眉眼平静:“江淮柏不是什么好东西,喜欢他就是在耗费你自己的心力,浪费时间还浪费情绪,没有必要。”

    “多谢你的建议。”许清丛朝他鞠了一躬,关上了房间门。

    季唯洲沉重地叹了口气,江淮雪回过头看他:“你怎么叹气了?”

    “不健康的恋爱关系是真的很容易内耗。”

    他对江淮雪说。

    江淮雪驱动轮椅往楼上卧室走,季唯洲跟在他身后,忽地听见他开口说道:“季唯洲,我……”

    “我什么?”季唯洲耐心问他,江淮雪的神色里添了几分犹疑,“我不是江淮柏。”

    所以他不会像江淮柏对待许清丛那样,尽管他的确很想那么干,把季唯洲困在这幢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欣赏。

    可以是件漂亮的藏品,是珍贵的宝藏,是被恶龙守护的珠宝。

    但不会是季唯洲。

    江淮雪一向把这些欲念掩藏地很好。

    但许清丛的逃跑让他萌生了念头,那一瞬间他不能保证敏锐的季唯洲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却故作无知,装作什么都听不清楚。

    “你当然不是江淮柏。”季唯洲很坦然,“你才没有他那么傻。”

    江淮雪抬起头,去看季唯洲那双棕色的眼睛。干干净净,一如往昔,每一次的对视都是平静的,乍一望去,似乎能轻而易举看透季唯洲那颗似乎完全透明的心脏。

    他难以自抑地想到季唯洲的离开,念头刚一冒出来的时候,胸腔就被烦躁与怒意尽数充盈,反复警告解释,不接受这一个答案与结果。

    “没有他傻,那还真是幸运。”江淮雪倒在床上,低笑了一声。季唯洲坐在他旁边,替他把有些凌乱的刘海拨开:“你不开心。”

    他对情绪的感知一向敏感,江淮雪的一切情绪变化都逃不开他的感知。

    “没什么。只是江淮柏大喊大叫很烦,有点累了。”江淮雪撑起半身,又缓缓靠进季唯洲的怀里:“你不累吗?”

    季唯洲蹭了蹭他:“还好,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没到困的时候。”

    他从来不会多问。江淮雪心想,他会在每一个安静的时刻,清楚意识到季唯洲是如何包容他的情绪的。

    从来不是别人包容季唯洲,而是季唯洲包容所有人的情绪。

    和这种人相处起来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当他想要照顾别人情绪时,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今晚他们什么都没做。

    窗外下了雨,季唯洲把窗帘拉得很紧,江淮雪紧紧缠住他,困意裹挟,却依旧睡不着觉。

    他很难得在季唯洲的陪伴下失眠了。

    江淮雪将左耳贴上季唯洲的胸口,去听心脏跳动的声音,稳定有力,像是鼓声,没有错拍,也没有漏拍,带着奇妙的安抚力量,他闭上眼睛,试图暗示自己睡眠,但最后还是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

    季唯洲轻轻拍他的后背,声音有些模糊朦胧:“睡不着吗?”

    他伸出没有被江淮雪压住的手,打开了床头的小灯,眼睛半眯半睁,显然还在困倦当中,江淮雪低声道:“吵到你了?”

    季唯洲揉了揉眼睛,嗓音低沉:“有种强烈的你没睡着的感觉,所以醒过来看看你,果然没睡着。”

    江淮雪推过季唯洲的肩膀,翻身趴在他的身上,沉闷道:“想睡没睡着,很烦。”

    他伸出手去撕手指上的倒刺,冒出星星点点的血珠,指尖传来刺痛,反倒让他的意识开始迷失。季唯洲不容他抗拒,却又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抽出纸巾替他把血擦干净,又抽了张酒精棉片算作消毒。

    “不要随便给自己制造伤口。”季唯洲对他的习惯癖好还是很难适应,看见他身上冒出伤口还是会感到不悦。

    江淮雪任由他拿着自己的手,闷闷不乐道:“很舒服。”

    季唯洲在他腿根用力拍了一掌,有些无奈:“你还真是……”

    “你要教训我?”江淮雪抬了抬眼皮,语气缓缓问道。

    季唯洲打了个哈欠:“你不要老是让自己受伤,我也不会训你啊。”

    江淮雪身上全是伤疤,除了腰上的烧伤之外,其他几乎都是锐器划出的细碎伤口。

    他实在太擅长让自己受伤,季唯洲不得不管。

    “那你训吧。”江淮雪声音有些低,直接将主动权交给了季唯洲。

    季唯洲微微抬头,亲了他一口:“现在睡觉,很迟了,你自己看看你的黑眼圈。”

    江淮雪趴在他身上,反倒给他亲精神了,方才还有点的困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微微挺起身,有些意外地看着季唯洲的下巴:“你有胡茬。”

    “晚上会长出来。”季唯洲摸了摸下巴,“也不是很明显,明早会剃掉。”

    江淮雪低下头,忽地感慨道:“真好啊。”

    也不知道感慨什么。

    季唯洲捏了捏他的后颈,抱他抱得更紧了。这次的安抚卓有成效,江淮雪慢慢闭上眼,安安静静睡着了。

    半夜闹了一次,季唯洲和江淮雪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江淮雪被季唯洲抱上轮椅醒觉,他自己则进卫生间洗漱。

    整理好后两人下楼,人还没看到,先听到油烟机运转的声音,餐桌上是几碟菜。许清丛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形象熟悉感人,季唯洲和江淮雪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就想喊出声。

    “别喊爹,也别喊妈,都别喊。”许清丛似乎看出他们的意图,直接抬手拒绝,“起那么迟早餐不吃伤胃不知道吗?一个两个生活习惯怎么都那么差,昨晚是不是熬夜了?”

    一套说辞更熟悉了。

    季唯洲有种被亲妈逮住的感觉,后背发麻。

    江淮雪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唠叨过,闻言还想嘴硬,又被养生的大家长说了一句。

    吃完饭后,许清丛摘下围裙,顺手把脏碗塞进洗碗柜,似乎这样就换上了领一个身份。他有些扭捏地看向江淮雪:“那个,江总,我想——”

    “你想去哪里?要瞒着他多久?身份证明有什么要求?”江淮雪连话都没听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的家人要一起走吗?”

    许清丛愣愣地看着他。

    江淮雪的指尖敲了敲轮椅扶手,“这种问题很难想吗?”

    许清丛如梦方醒,感动道:“我想去X省C市,带着我妈和我妹一起走。”

    江淮雪坐着轮椅,从茶几底下抽出一个文件袋,放进他的怀里。

    “全新的身份证明,你妹妹的学籍档案会一并转过去,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机票这些我会让人给你定,航班信息发到你手机上,自己查。江淮柏那里我会帮你拦下,不过我看他也没有什么时间管你了。”

    江淮雪游刃有余地喝了口水,许清丛抱着文件袋,忽地开始抽泣,江淮雪被吓得炸毛,季唯洲安安静静端着抽纸,递给他。

    “不用嗝……不用那么多钱嗝……你们怎么这么好呜呜呜呜……”许清丛哭得一抽一抽,江淮雪眉头直跳:“当这两天饭钱了。”

    许清丛做的饭很值得这些钱。

    “你的劳动值得手里这份东西的价值。”季唯洲认真道,“别这么轻贱你自己的努力和付出。”

    许清丛把他俩挨个拥抱一次,高兴得在原地打圈。季唯洲低头看着江淮雪,换来后者疑惑的眼神。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江淮雪只觉得莫名其妙,开口问道。

    “没什么,觉得我们家江先生人美心善。”

    “我们家季先生也很热情好客。”江淮雪用“彼此彼此”的语气说道。

    第45章

    许清丛离开的那天是个晴天, 季唯洲和江淮雪开着那辆传奇面包车,送他和家人去机场。

    季唯洲坐在驾驶位看着许清丛的母亲和妹妹,有些感慨。

    至少许清丛不会是书里那个心如死灰, 母亲自杀, 妹妹跳楼的孤家寡人,最后和江淮柏生死纠葛, 任由自己的理想坠落。

    季唯洲在这一刻忽地清楚意识到,未来的悲惨故事不会再发生。

    他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事事如意,但依旧希望晴日永远多于阴雨连绵。

    江淮雪坐在副驾位, 很难得对许清丛露出一个笑容,还和他妹妹道别。

    “走吧。”他们一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江淮雪对季唯洲说道。两人开着车回家, 还没到别墅门口, 江添明身边的人便来了。

    还是那张经典款的扑克脸,带着江家经年已久的陈腐气息。

    “老江总在等您。”

    扑克脸对他们说, 朝着一旁的车比了比, 意思是让他们下车,亲自坐车去江家。

    季唯洲升上车窗,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要自己开车去。

    扑克脸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多言, 上车带着他一起往江家去。

    车子在江家门口停下, 这次橘皮老管家没有出面, 换了个中年男人,瞧着和橘皮老管家用的是一张脸, 亲子关系很明显。

    他没有开口说话给人下马威,也没有让江淮雪下轮椅自己爬上去的破规矩。

    季唯洲知道他们这是在怕。

    这个宅子里的人, 谁也没有料到一个被抛弃多年的残疾少爷,会强势地将江家搅成一团浑水,所有人抱有期待的江淮柏突然在废太子的边缘。

    季唯洲抱着江淮雪,轮椅有佣人提着上台阶。

    这次没有在祠堂见面,而是在餐厅。

    季唯洲旁若无人地将江淮雪放在轮椅上,抬起头时,看见了主位的江添明,和一侧坐着的江淮柏一家人。

    同样也是江淮雪的生身父亲与继母。

    坐在他们中间的江淮柏脸色灰败,大概是被关了禁闭,格外憔悴。

    江淮雪连眼神都没有落在他们身上,他看向主位的江添明,云淡风轻道:“爷爷,有事吗?”

    “就是想请你们一家来吃个饭而已。”江添明笑得很随和,甚至流露出几分慈祥的长辈模样来。

    江添明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从来不会开所有人到场的家宴,永远是邀请一家来吃饭。

    还有两个孩子在国外的分部,至今没有归国。

    江淮雪的生父江致恒在他的所有全部子女中排行第三,花心放荡,毫无能力,同他的兄弟姐妹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生了个江淮柏。

    江淮柏是在江添明身边长大的,其他的孙辈并没有这等殊荣。

    江添明说出一家人的那一刻,江淮雪这位生父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没有什么用处的孩子。

    “一家人就不必了。”江淮雪低笑一声,并不承认实质上的血缘关系。季唯洲坐在他身边,悄悄牵起了他的手。

    江淮雪缓缓握紧,江添明笑道:“我年纪大了,这江家迟早要交给你们年轻人的,家人才是你们最该信任的人啊。”

    “您说的是。”江淮雪皮笑肉不笑,并没有搭腔顺着江添明话说下去的意思。

    橘皮老管家的继任者站在江添明身后,像是接过了父辈的重担,重新成为这幢老旧宅邸的“规矩”。餐桌上很安静,没有别的声响,所有的佣人都是僵硬的人偶,安安静静不动。

    江致恒和妻子赵雅惠脸色难看,如果不是江添明在场,他俩已经对着江淮雪破口大骂。

    季唯洲和江淮雪旁若无人,江家的饭不吃白不吃,千般万般不好,食物总是没错的,两人吃东西吃得异常迅速干净。

    江添明放下筷子,江致恒和赵雅惠也跟着放下筷子,江淮柏状态差,根本就没动几口饭,平静的和尸体似的。

    季唯洲还是猛吃饭的状态,还要夹菜给江淮雪。注意到莫名其妙的几道视线,抬起头,一脸懵地看着江家的几个人:“你们不吃饭吗?”

    “年纪大了,胃口不好啊。”江添明说道,江致恒立马搭茬:“爸,我看就是今天厨房做的不合您胃口。”

    季唯洲更懵了:“还挺好吃的啊?”

    江淮雪对他说响亮的悄悄话:“给人家一个面子。”

    “啊,哦。”季唯洲想放下筷子,但想了想浪费可耻,还是继续吃了。他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对江添明认真道:“不好好吃饭会死的。”

    这话的确没什么毛病,只是越听越奇怪。尤其是江添明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对生死之事格外忌讳。他眉头跳了跳,似乎想起季唯洲上次来,祠堂直接倒了的事故。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江淮雪本就是江家的煞星,又出了一个季唯洲,简直就是凶上加凶,大凶了。

    赵雅惠看向季唯洲,不阴不阳说了句:“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骂他是不懂事的孩子,那和结婚的江淮雪看来眼光也不怎么样,骂一个人,连带把身边的人一起骂了。

    江淮雪放下筷子,平静道:“您和孩子计较什么。”

    餐桌上有沉寂下来,赵雅惠还想说什么话,被江淮柏扯了扯衣袖。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淮雪,又看向他身边的季唯洲。

    “淮柏,远海区那块地你不用操心了。”江添明语气淡淡,“六十亿砸里头,就砸里头吧。”

    “爷爷,还有那些人在——”江淮柏猛地看向江添明,被江添明平静的视线扫了眼,当场僵住,半分话不敢讲了。

    江添明又看向江淮雪:“淮雪,你能处理好的吧?”

    江淮雪放下筷子,漫不经心道:“您想我做到什么程度?”

    江添明道:“全部。”

    这两个字声音并不响亮,却带不容违抗的味道,江淮雪意兴阑珊,他更想把江家砸手里,那六十亿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做的。

    但他还是顺从接下了话:“我会的,爷爷。”

    这场小型家宴在江添明几句平常的话里落尾。江添明年纪大了,用过饭后要午休,便没有继续留他们。

    江致恒终于有机会和江淮雪对峙了:“江淮雪。”

    季唯洲拉好江淮雪膝盖上的毯子,小声问江淮雪晚上要不要去外面吃饭。

    江淮雪也会注意外面的店面,和季唯洲说要去海晏路的一家烤肉店。

    两个人三言两语定下晚上的目标,压根没听江致恒说话。

    “江淮雪!”江致恒一脚踩在江淮雪的轮椅上。满脸嫌恶地看着他:“果然是疯子的儿子,半点教养都没有!”

    江淮雪抬起黑漆漆的眼,漠然地看着他:“有事?”

    江致恒压低声训斥他:“江淮雪,淮柏是你的弟弟!”

    “他死了都和我无关。”江淮雪打断他的话,“你死了我会给你送花圈的,不必和我扯这些。”

    “送花圈已经很礼貌了,如果我是你,我会放好运来。”季唯洲慢悠悠开口,推着江淮雪的轮椅起飞离开江家。

    他身体素质好,跑一千米都不带大喘气,推着轮椅更不在话下,江致恒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压根没机会追上他们,连破口大骂都没机会。

    季唯洲推着江淮雪上车,车门刚关上,电话先到了。季唯洲看着那串陌生号码,在接和不接间犹豫了许久。

    “怎么不接电话?”江淮雪问道。

    季唯洲抓抓头发:“感觉接不接都一样诶。”

    他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道女声:“唯洲,你是把妈妈忘了吗?”

    季唯洲眨眨眼,看向江淮雪,江淮雪只是摇了摇头。

    “妈妈,有事吗?”季唯洲乖乖问道。

    他其实和前夫哥的家里人都不怎么熟,这个世界他熟悉的人并不多。

    前夫哥的家庭背景,书里也没有说。他其实并不清楚这对父母对季唯洲的态度。嫁给江淮雪这件事是季唯寒一力促成,前夫哥的父母并没有提及。

    季唯洲也就拿不准态度。

    “什么叫有事吗?你都多久没来看妈妈了!”电话那头的女人埋怨道,季唯洲有些生疏地回答她:“事情有点多,忘记了。”

    “明天回家吃顿饭知道吗?”女人唠叨了他一句,季唯洲连声应好,答应那女人会回家吃饭。

    他挂断电话,看向江淮雪:“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江淮雪摇摇头:“我明晚有会,远海区那片地是个定时炸弹,江淮柏差点要引爆它,我必须要亲自去处理。”

    “知道了。”季唯洲启动引擎,“那明晚就要分开了。”

    江淮雪拿着手机给闻祁发消息:“这样看看,我们的确一直黏在一起。”

    “你嫌我烦了啊?”季唯洲看着前方路况,不怎么开心道。

    江淮雪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季唯洲在斑马线前缓缓停下:“因为你说一直黏在一起啊。”

    江淮雪一脸平静说出那种话,他还以为被嫌弃黏得太近,彼此没有独立空间,热恋期短暂得和烟火似的。

    “你在想什么。”江淮雪弹了下他的脑壳,“我对你全方位无死角侵入我的个人空间很满意。”

    “那你挺与众不同的。”季唯洲重新踩下油门,跟随车流前行,江淮雪低头看手机上闻祁发来的消息,对季唯洲道:“季唯洲,下个路口左拐。”

    “回家要右拐诶。”季唯洲呆呆道。江淮雪收起手机,说道:“起元路有家冰淇淋蛋糕店,我想吃,去买。”

    季唯洲对他突如其来的兴致并没有任何怀疑,他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一时兴起的家伙,对江淮雪的想法全无不满,还挺兴奋道:“那家店我还没吃过!”

    “嗯嗯。”江淮雪敷衍地应了一声,“抹茶味的应该没那么甜。”

    在他们之后,一辆白色的车变换驾驶方向,再一次跟上了他们。

    第46章

    江淮雪还在回消息, 闻祁给他发了很多。

    【江总,套.牌.车,暂时没查到, 行驶路线和一模一样,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

    “很忙吗?”季唯洲打了左向灯,抽空问了一句, 江淮雪放下手机,对她说:“闻祁发来的消息,最后一条, 处理好了。”

    “我看到那家店了。”季唯洲抬起头,看窗外的店铺,找到了江淮雪口中的那家冰淇淋蛋糕店。

    江淮雪看了一眼店名, 对季唯洲道:“开走吧, 我不想吃了。”

    季唯洲应了一声,没有留恋, 往前行驶开出路口, 转弯掉头进入主干道,江淮雪瞥了他一眼, 脸上没有出现任何不耐的情绪。

    找店停车,停几秒就走,这样的事重复了四五遍, 江淮雪终于看着手机松了口气, 对季唯洲道:“走吧, 回家。”

    他原以为季唯洲会不开心,对这样麻烦重复的事情至少也会产生不爽的情绪, 会出言否决他,但季唯洲只很平静地作出了行动, 很自然地接受了人为的麻烦。

    “你不会觉得麻烦吗?”江淮雪看着前方路口,低声问道。季唯洲的语气很平静,压根没有半点不快:“不会啊,就是开车多开几步路而已。”

    江淮雪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对他的平静还是有些惊奇。

    他早就知道季唯洲是个很稳定的人,但每一次都会被他的稳定惊讶到。

    “其实也已经对所有麻烦的事情脱敏了。反正死不了,那就不算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季唯洲踩下刹车,汽车在车流中缓缓停下,“我爸和我妈是两个特别麻烦的人,他们会拉着我干很多迂回的事情,最后全部交给我完成,他们自己跑出去玩。”

    他的耐心在不靠谱爹妈的历练中达到顶峰,从此对世界上所有的麻烦都能脱敏,练就了一副允许所有事情发生的稳定内核。

    季唯洲拥有包容的能力。

    在外面绕了几圈,最后还是在家里的车库内停下,江淮雪和季唯洲下车,突然问季唯洲要不要吃蛋糕。

    “要庆祝什么吗?”季诶洲有些懵,江淮雪有些不自然道:“就不能是自己做吗?”

    自己动手烘焙,这件事不在他们的计划当中,季唯洲认真道:“家里没有材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材料,这蛋糕根本做不成,江淮雪想让闻祁送来材料,却没想到季唯洲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页面:“但是我定了蛋糕!”

    江淮雪看着他的手机页面,是他们第一次停车的那家冰淇淋蛋糕店,抹茶味的。

    他忽地陷入沉默,所有的话语卡在嘴边,全部化作了感慨:“你的备用方案真是合人心意。”

    季唯洲大方道:“你看了那家店很久,甜度又是你能接受的,那个时候就直接买了,现在应该送到了。”

    他话音刚落,别墅的门铃就响了响,季唯洲开门签收蛋糕,两人把抹茶蛋糕切成六等份。江淮雪只吃了一小块就放下,匆匆回书房处理工作,季唯洲啃完自己那一块蛋糕,将剩余的蛋糕放在了冰箱里。

    江家的事情多而繁重,江淮雪连晚饭都来不及吃,还是季唯洲端着进了书房,那个时候他在开线上会议,语气阴沉,根本没有给与会人机会,说的话又毒又狠。

    季唯洲悄悄关上书房森*晚*整*理大门,拿出手机看前夫哥那位妈发来的信息。季家现在是季唯寒当家,前夫哥的父母几乎没有被提及到,季唯洲搞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621又突然进入休眠修复状态,没法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能凭借自己对原书的印象进行模糊的人物形象搭建。

    前夫哥的这对便宜爹妈,仿佛不存在似的。

    他想了想前夫哥的记忆,结婚的时候,便宜爹妈哭的还挺伤心。

    第二日江淮雪起了大早,他在挑领带时,季唯洲叼着牙刷从浴室里出来,随手给他指了个黑色。

    “你确定黑色好看吗?”江淮雪看向那条黑色的领带,挑了挑眉。季唯洲点点头:“我觉得没有问题。”

    他又看着江淮雪,含糊问道:“不用我陪着你吗?”

    江淮雪取过那条黑色领带,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的能处理好,闻祁他们也在。”

    他朝季唯洲招招手,季唯洲顺从半蹲在他面前,给他摸了把脑袋。江淮雪的手从他的脑袋摸到脸颊,再到下巴,挠了挠下巴后,才松手放他回去洗漱。

    季唯洲漱口洗脸,出来顺带把睡衣脱了丢床上,拿出衣柜里的短袖套上。

    他们一起出门,在门口道别,江淮雪坐上闻祁的车,被季唯洲叮嘱了好几句,连闻祁都没被放过:“他绝对不会好好吃饭的,你要盯着他。”

    闻祁面无表情,言简意赅表示他会盯着老板吃饭,被身后江淮雪幽幽问了一句:“你听他还是听我的?”

    “听季先生的。”闻祁反水的很快,这种生活上的事情听季唯洲的肯定没错。

    季唯洲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分别前,季唯洲低头和江淮雪亲了一口:“晚上见!”

    “走了。”江淮雪点点头,关上了车门。

    季唯洲目送那辆车离开,看了眼时间,把家里打扫干净后才驱车前往季家。

    季家的地址他想了一半天,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给季唯寒打了电话。

    “喂,唯洲?”季唯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激动,大概是这位弟弟许久没有联络他,让他有些兴奋。

    “我们家有搬家吗?”季唯洲坐在驾驶位,握着方向盘没动。季唯寒对他的问题没有起疑心:“没搬家,还在明园路,要不要哥哥去接你?”

    季唯寒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亲昵,季唯洲是独生子,一时间并不适应这个便宜兄长的亲近,生硬回绝了他的话:“我自己可以去。”

    “好吧。”季唯寒失落地应了一句,又重复了一遍季家的地址,确认季唯洲不会傻乎乎开错路后,才不舍地挂断电话,期待季唯洲回到季家。

    季唯洲打开导航,顺着导航给的路线来到季家,还没按门铃,门先开了,一个中年女人把他抱了满怀:“小洲!”

    女人抱得很紧,季唯洲愣在原地,一时间不敢吭声,摸不准是什么情形:“妈妈?”

    “诶!”女人松开他,上下打量他,才红着眼对他道:“瘦了,瘦了。”

    胖了好几斤的季唯洲更不敢吭声了,任由女人把他拉进家中。

    “季唯寒那混账东西,自己当初干什么不嫁?偏要把你送出去!”女人絮絮叨叨咒骂季唯寒,季唯洲听她念叨,没忍住问了一句:“妈,爸呢?”

    女人愣了愣:“你爸和你李叔出去钓鱼去了,怎么了?”

    季唯洲不动声色看着空荡的房子,某种并不鲜明的感觉在他脑中隐隐成型,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哪里都很古怪。

    但他不知道哪里古怪。

    手机响了响,是江淮雪的消息,大概是忙里偷闲给他发的,一张午餐的照片,和一条短消息:【你见到你妈了吗?】

    【见到了,好热情。】

    季唯洲回他,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女人在一旁看着,问道:“小洲,你想要回家吗?”

    季唯洲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当初和江家那个结婚的时候,就很不开心,闹着不结,现在呢?”

    女人握住了他的手:“你要是想回家,我逼也要逼那混账东西去江家,让你回来。”

    她如果能阻止,当初就不会放任前夫哥嫁进江家。季唯洲清楚知道这一点,女人在季家并没有多少权利,季唯寒又是当家人,当年是季唯寒同意,江家满意的事,无人能转圜。

    “不用啦。我现在过的挺好的。”季唯洲安抚女人,告诉她不必担心自己。

    “怎么会好呢?!”女人尖叫起来,“我当初看着你崩溃成那样,我就知道你是不愿意的,小洲,回季家好不好?”

    她这个堪忧的精神状态,让季唯洲有些茫然。

    前夫哥的家庭状况,他是真的一无所知,这位前夫哥亲妈有没有精神疾病他也不清楚。

    “太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个佣人,赶紧扶住女人,给她倒了杯温水。

    “我妈这是……”季唯洲看着那名佣人问道。

    佣人拍着女人的后背,低声对季唯洲说:“太太自从少爷结婚后,人就垮了,像这样闹,不是第一回。”

    季唯洲有些唏嘘,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但顶着她儿子的身份,总归要安抚她:“妈,你还好吗?”

    让他装为人子的紧张,他是真的装不出来。

    女人死死抓着他的衣领,就像抓住了一条蜘蛛丝。

    “那你回家吗?”女人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季唯洲怕她又不稳定,只能对她说道:“我会回家的。”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女人说,“江家不好。”

    季唯洲拍了拍她的背,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坐在季家,陪着女人陪了很久,到晚餐时间时,女人欢快雀跃地进了厨房,强迫季唯洲坐在沙发上等她。

    季家处处都透着古怪,但季唯洲不能回绝一个可怜母亲的心意,只能摁下心中的古怪感,看着女人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脚步轻盈。

    “尝尝妈妈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女人把菜放到他的面前,季唯洲看着满桌丰盛的菜,嘴角抽了抽:“妈,这有点太多了吧?”

    “不多,哪里多,你都瘦了,得多吃一点。”女人用套话回堵他,季唯洲朝她笑了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这满桌子菜意外地好吃,女人没动筷,殷殷切切地看着他,眼底满是慈爱。

    “妈,你也吃啊。”季唯洲尴尬地挥了挥筷子,满桌菜,就他一个人在吃,未免太不像话,“爸不回来吃饭吗?季唯寒呢?”

    “你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饿死他们算了。”女人鄙夷道,又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小洲,你今晚会住这吧?”

    “我——”

    “他不会还要把你关起来吗?!”女人又一次声音刺耳道,季唯洲离她近,耳朵差点聋了,只能无奈对她说:“妈,我明天还要上班,住这离公司太远了啊。”

    他心中的疑惑愈发严重,只能找点理由搪塞女人,以免她又出现下午歇斯底里发疯的情况:“我还要理行李啊。想离开不是要先理行李吗?”

    女人安静下来,似乎对他的答案很满意。季唯洲松了口气,这才猛然惊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这很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开始打量女人的神情,看不出什么问题。

    晚餐结束后,季唯洲要离开,女人到门口送他,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明显的难过和不舍。

    “妈,我先走了。”季唯洲对她说。

    “真的不留下来吗?”女人问他。

    “不了妈,你早点休息。”季唯洲和她挥手告别,坐上车驱车离开时,他透过后视镜,看见女人依旧站在家门口,像是风干的指路标。

    季唯洲启动引擎,终于在汽车的嗡鸣声中,明白季家和女人的违和之处。

    女人从头到尾没有对他这个性格大变的儿子有什么追问与疑惑,只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季唯洲趴在方向盘上,又觉得这个猜想做不得数。女人精神状态不好,认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他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

    手机铃声响了响,是江淮雪的信息。

    【回家了吗?】

    季唯洲没踩油门,车停靠在路边,给他回消息:【现在回家,感觉这位妈妈精神状态不太好。】

    【精神状态不好吗?婚礼的时候,她还挺正常的。】

    【感觉是结婚之后就有点崩溃了,好好的儿子被逼着嫁人,是会钻牛角尖。】

    江淮雪的消息紧跟着而来:【嫁给我你很不开心?】

    他总是会在乱七八糟的时刻抓乱七八糟的重点,季唯洲开车,顺手回了他消息:【他不开心,我开心。】

    “他”是前夫哥,“我”是季唯洲。

    他们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江淮雪也能清楚分辨他与他,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我快到家了。】

    季唯洲看着他的消息,回了一条:【我要开车了,回家再说。】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条:【没有吃饭的话,把冰箱里的蛋糕吃了。】

    消息发送成功,季唯洲踩下油门,开车启程离开,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在季家的古怪感随着江淮雪的几条信息消散,他打下转向灯,看见了前方刺目的车灯。

    “季唯洲,你期末考时间要到了。”季唯洲看不清前面的路,621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口对他说。

    “我都忘光了还考什么试啊!”季唯洲朝着路边开,踩下了刹车,有些崩溃地对621说,“你不觉得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很黑色幽默吗?!”

    “那还是得回去考试的,你个高材生期末挂科像什么样子。”621悠悠然道。

    刺目的车灯越来越近,汽车仍旧在向前行驶。

    季唯洲猛然发觉刹车失灵了。

    “轰!”

    第47章

    汽车爆炸的时候, 季唯洲并没有什么感觉,耳边炸响雷霆般的轰鸣,他的眼前只余一片白光, 什么都看不见。

    身体并没有传来痛觉, 他好像只是做了场简单的梦。

    “嗬……嗬……”季唯洲喉间嗬嗬作响,猛地坐起身, 他的心率狂飙,耳边狂乱的心跳声取代了汽车爆炸的轰鸣,心电监护仪滴滴作响, 他看着周围全白的环境,意识回笼刹那察觉到自己在病房当中。

    滑轮骨碌作响,护士推着治疗车来到病房门口, 和病床上呆坐着的季唯洲面面相觑。几秒后, 她回过头,气吞山河:“637床的醒了!”

    季唯洲发着懵, 病房内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替他做完检查后,又一脸神奇地看着他。

    有人冲了进来, 他以为是江淮雪,下意识喊了一声:“江——”

    “季唯洲,你吓死妈妈了!”元相如冲进病房, 手里五十万的包就这么被砸在了地上。她不敢去抱季唯洲, 只是虚虚围着他, 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季唯洲第一次见他老娘这么刚烈的女人掉眼泪,人都吓傻了, 伸出手生疏地替她擦眼泪:“别哭啊,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元相如一抹眼泪, 本想着儿子醒了让他能看见自己的好状态,还特地化了点妆,让气色更好点,这会儿全花了。她转过身,抓住医生就问:“徐医生,我儿子没事吧?”

    徐医生摇摇头,用看奇迹的眼神看着季唯洲:“各项指标都正常,生龙活虎的。”

    元相如松了口气,重复问了一句:“真的没问题吗?”

    徐医生只得跟她开了个玩笑:“健康的能跑三千米,没问题。”

    “我觉得我跑不了。”季唯洲在他们身后,弱弱地举起了手。元相如一回身,用力搂住他:“季唯洲,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妈妈了!”

    季唯洲搂着元相如,拍了拍她的后背:“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你知不知道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心脏停跳的那一刻我有多崩溃吗?我就你一个孩子,天都要塌下来了!”元相如说着说着还是没忍住泪,吸了吸鼻子,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

    季霄寒跑的衣衫凌乱,头发领带乱七八糟,身上的衬衫也皱皱巴巴,冲进病房就是一声喊:“唯洲醒了?!”

    他还喘着粗气,根本没来得缓一缓,看见醒着的季唯洲,吊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险些跌坐在地上,被跟在身后的助理扶了扶,才没滑倒。

    季唯洲看向他爸,他知道他爸跟孔雀成精似的,代名词就是水仙,对自己的形象极为看重,人到中年还能出去走秀的俊美,格外自恋,这会儿急的形象全无,半点不见霸总气质。

    他细细看着他爸的脸,突然发觉他爸老了,头发里都多了几丝白发,眼角都有细纹了。他再看向床边的元相如,妆花光了,眉眼间的疲倦都散了出来。

    季唯洲心有点酸。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爸妈一夜间就老了,那些细纹和白发,他以前从来不会看到过。

    这对外人眼里的双强霸总夫妻,总是把自己的外在形象经营到极致。

    “臭小子,终于肯醒了!”季霄寒喝了口水,总算能开口说话了。他来之前还在和医生谈,国内医院辗转了遍,如果季唯洲再不醒,就要送到国外去治疗,现在终于肯醒,简直是天降好运。

    “你老爹老娘平时修桥铺路还是积福的。”元相如坐在床边,眼泪擦了干净,没有再多问的意思。季霄寒拉了把椅子坐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唯洲眼底酸涩,摇了摇头。

    “再躺会儿,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出院啊。”元相如摸了摸他的头,又抱了他一下,才让他躺下来继续休息,季唯洲躺在床上,原本不想睡,也给她哄睡着了。

    他睡着了并不安分,思维格外活跃,仿佛掉进了全白的世界。季唯洲四处打探,在一团白色中看见了发光的团子。

    那是621。

    季唯洲第一次见到621,有些惊奇地看着它:“你原来长这样?”

    621上下跳了跳,没什么语气地对他说:“对啊,我长这样,很失望?”

    “还以为你有个人形。”季唯洲嘀咕一句,有些急躁地继续说:“江淮雪呢?我在那里汽车被引爆,那他呢?”

    621没什么语气地对他说:“等他黑化值满格,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那也没有必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吧?他看到得多难过。”季唯洲沮丧地瘫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621飘到他的眼前,沉默许久说道:“这是他的必经之路,你取代了他的前夫位置,却没有使用‘季唯洲’对待他的方式,而是用了你的,你给了他爱,那就要把爱收回,你没有办法改变的。”

    “我不喜欢这种方式。”季唯洲咬紧后槽牙,低声吼道。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江淮雪的?

    是潮湿雨夜里,江淮雪含泪愤怒的眼神,还是落地窗的黄昏下,那冲他露出的笑脸?

    又或是他那满身伤痕,被摧残折磨的心?

    季唯洲说不出答案,但他用本能爱人。

    他接受一切发生,也接受毫无由来的动心。那一瞬间的爱意就像是一枚意外射中靶心的箭,惊喜地让人想尝试第二次的满弓。

    这些事情本就是没有具体理由的。

    他会在看见江淮雪的伤疤流泪,也会因为江淮雪的眼泪而心疼,他要如何想象江淮雪看见车祸现场的心情?

    蛋糕还在冰箱里。

    621没有说话,它是被设定好的情绪,无法理解爱意。

    毕竟在它眼里,季唯洲的动心就是那么莫名其妙的一件事,江淮雪的动心有迹可循,季唯洲的动心却显得格外生硬,毫无转折。

    江淮雪威胁过他,拿刀吓唬他,不止一次想杀了他,季唯洲居然还能全盘接受?

    “你的喜欢没有由来。”沉默良久后,621还是开口对他说。

    季唯洲答非所问:“他不吃螃蟹和带壳的虾,对芒果和苹果过敏,不吃芹菜和香菜,觉得有奇怪的味道,特别挑食,闻到不喜欢的味道,鼻头会皱一皱,很像猫。他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抱着东西才能睡着,还必须是手脚一起盘着,不然会失眠。”

    “就算是夏天,他的手脚也是冰凉的,所以要捂热才会舒服一点。他很喜欢雨天,一定要坐在落地窗前看一天的雨,听雨声的时候,他的心情会好一点,所以这个时候问他问题,他会很有耐心回答。”

    “他讨厌火,家里都是用电磁炉,不会用天然气灶台,左腿虽然没什么知觉,但下雨天其实还是会难受,所以要捂着。身上的伤口多,要穿轻便的衣服,不能包的太紧……”

    他低着头,慢慢数和江淮雪经过的日子,所有的爱意萌发在日常的点滴之中,慢慢从涓涓细流汇聚成汪洋大海。

    621看不见涓涓细流的形成,只看见了大海汹涌,自然会觉得生硬奇怪。

    明明才分别一天,他已经开始想念江淮雪了。

    季唯洲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他们可能再也见不到面,江淮雪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只会慢慢消散离开。

    621没有说话,只是上下跳了跳,于是他从睡梦里醒来。

    季唯洲看着天花板,视野朦胧。

    “我们唯洲在想什么?”元相如把他抱在怀里,是母亲温暖的怀抱。她的声音温柔低沉,指尖擦掉了季唯洲眼下的眼泪:“为什么哭了?”

    季唯洲抹掉眼泪,嗓音沙哑:“没什么。”

    奇怪,原来他哭了吗?

    元相如低声哼起一首童谣,这首歌她的母亲曾唱给她听,现在她唱给自己的孩子。季唯洲在她的怀里再次闭上眼睛,没有陷入沉睡,只是闭目养神。

    “你醒来还什么都没有吃,我跟你爸爸去给你买点吃的啊。”元相如放开他,和季霄寒起身离开。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元相如和季霄寒对视一眼:“你听清楚了吗?”

    季霄寒点点头:“淮雪,姓江,江淮雪,我去找人查查。”

    他牵起元相如的手,和她一起离开医院,去给季唯洲买饭。

    **

    季唯洲在第二天就出院了,元相如和季霄寒还很迷信地带了一堆驱邪避邪的东西,要去除季唯洲身上的邪祟。他的手机也重新拿了回来,几个室友在群里欢迎恭喜他醒来。

    他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期末周,躺病床上快两个月,学校放暑假都快结束了。

    季唯洲回到家,只觉得恍如隔日,家里的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就为了庆祝季唯洲出院。

    元相如和季霄寒班也不上了,陪季唯洲在家里呆了好几天。

    季唯洲白天装的很好,晚上便开始消沉焦虑。

    元相如和季霄寒全都看在眼里,但也无能为力。

    他们查不到江淮雪这个人,有同名同姓,但绝对不是季唯洲口中的那个“淮雪”。

    只不过季唯洲消沉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因为他要补考了。

    开学第一周是补考时间,季唯洲因为身体出问题,学校谅解,并没有让他重修,而是让他补考。

    季唯洲看着已经复习过,但是全部忘光,还要再次复习一遍的考试重点,悲从心头起。

    逃来逃去,还是逃不掉期末考试!!!

    季唯洲把课本甩到一边,只觉得人生无光。

    一点也不想考试,讨厌期末周。

    经营账号的那门课,室友们替他把报告写了,名字也加在里头,这门课他不用补考,但还剩下好几门。

    临考试前一天,季唯洲总算背完全部重点,带着学生证和笔,毅然决然踏进了补考考场。

    考完全部出来的时候,室友们已经返校在宿舍到齐了,季唯洲一推开宿舍门,礼花炸响:“恭喜307舍草季唯洲出院!”

    后面还有一条横幅:”恭喜307舍草季唯洲补考过关!“

    “你们这样搞得我好像精神病出来一样。”季唯洲把学生证和笔丢在桌上,挠了挠鼻尖。

    一床的徐晓生勾住他的肩膀,笑得很灿烂:“别这么说嘛,小季同志,人生难关总算是过了!”

    二床的夏凛推了推眼镜:“你那天背书背着突然昏过去没气儿了,把我们吓个半死,全靠老陈妙手回春。”

    四床的陈鹤祺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客气。

    他们宿舍是四人间,这会儿是全部到齐了。季唯洲拉开椅子坐下,被考试内容填满的脑子,又切换成了江淮雪模式。

    徐晓生三人对视一眼,夏凛冲徐晓生做口型:“阿姨让我们盯着他一点,现在怎么说?”

    陈鹤祺摇摇头,最后还是徐晓生上前做知心大哥:“小季同志,失恋了?”

    “我——”季唯洲话还没说完,脑子里先响起了621冰冷的机械音:“时空紊乱,任务对象投放中——”

    “投放,什么投放?!”

    季唯洲猛地站起身。

    621在说什么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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