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云道川不动声色地走到叶聆远身边, 悄无声息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存在感强烈到叶聆远根本无法忽视,一点也不像曾经过目就忘, 放在人堆里也毫不起眼的路人。
叶聆远心里短暂地感慨一声云道川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平平无奇的路人同门,如今也成了风姿夺人的俊秀青年。
她的余光从云道川身上带过,又看向梦九霄。
叶聆远的眼睛圆溜溜的,湿漉漉的,里面荡起欢快的光,当真像是一只讨人欢心的小狗崽一样可爱。
叶聆远亲昵地站在梦九霄身边,问道:“师姐, 接下来我们应该往哪里走?”
云道川清了清嗓子,他说:“你与明月卿有特别之处,或许对扶桑木的位置有不同的感应。”
云道川开口, 就带走了叶聆远全部的注意力:“什么特别之处?”
“运转你的功法, 灵气会自动为你找到方向。”
叶聆远还没搞清楚这其中的关系,云道川已经先一步将自己的灵气输入她的体内, 勾着她体内的灵气开始运转。
梦九霄的神情欲言又止, 看到叶聆远对云道川毫不设防的信任, 差点出手将云道川这个一言不合就直接行动的人打飞出去。
对于修士来说,允许别人探入自己体内这件事, 是极为私密的事,哪怕是道侣之间, 也很少能做到这样全盘托出的信任。
而叶聆远和云道川——
梦九霄第一次以审视的眼光来看这个一直跟在叶聆远身边的男子。
自她第一次见到叶聆远的时候,云道川就在她身边, 但那个时候, 两个人显然是刚刚认识。而现在, 半年的时间过去,这两个人显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彼此最信任的朋友。
但云道川是风家后人, 这个身份始终是个隐患,无论云道川想怎么做,总会有人以这个名义强迫他去做些有可能会伤害到叶聆远的事情。
尤其现在的叶聆远体内有扶桑木,不知道多少人都在对她虎视眈眈,连路平澜都不能幸免被人掌控,云道川和叶聆远……
梦九霄实在担心。
叶聆远传来惊呼,她看到一束亮光从她体内涌出,点亮小彩旗,然后自发地向一个方向飘去。
叶聆远眼前一亮,手拍在云道川的背上,笑得十分开心。
但怎么看,眼里怎么清澈透亮,显然根本不曾意识到自己对云道川莫名的信任和亲近。
明月卿走上前,握住叶聆远的手,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师姐,我们走吧。”
地下蜿蜒,叶聆远也不知自己跟着小彩旗走了多远的路,山洞由宽阔变得狭窄,又从狭窄变得宽阔。
渐渐的,能感受到气流的流动,也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动。
在转过一个弯之后,叶聆远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是云澜。
云澜此时正端坐在山洞的尽头,他的周围守着许多仆从。这些人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抄起手中的刀剑,戒备十足。
尤其是在看向云道川的时候,像是在看有血海深仇的仇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听到响动的云澜缓缓睁开眼睛,他平静的目光只短暂地在叶聆远身上划过一瞬,然后就专注地看着明月卿。
连云道川这个名义上的弟弟,都不值得他分出多余的关注。
“你终于走到这里了。”
云澜的声音柔和,神情也很是平和,一点也没有曾经在云中城神殿里看到的高冷,像是在对明月卿说什么情话,完全忘记当初在云中城里拼得鱼死网破的情形。
明月卿的神色也很平静,她沉默地看着云澜,黑亮的眼瞳如两汪幽泉,静静映衬着云澜的表演。
“这是你的宿命。”
云澜站起身来,又像曾经初见那般施展步步生莲那一招,美得仿佛圣子降临,美得让他身边那些仆从都失了神智。
叶聆远撇嘴,谁能知道这么好看的人竟然有一副黑得彻头彻尾的心肝呢?
叶聆远的心声被系统原原本本地传送到在场人耳中,瞬间冲淡了云澜带来的冲击。
遗迹外,一些不明所以的吃瓜人士不由好奇,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好看的人,能让叶聆远这个见惯了俊男靓女的生出如此感慨。
云澜的神色依然平静,但这平静中并非是冷酷,甚至有几分温情,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明月卿,温柔得像是在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
明月卿清泠泠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云澜,丝毫不避让,坦荡荡得像是一面能映衬出人心的镜子。
云澜眼中荡起并不真切的笑意,旁若无人地对明月卿说:“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入十万大山之中吗?”
明月卿眨眨眼,一时没想明白云澜跟她说这些话做什么。
而站在一旁的叶聆远,几乎是在用看傻子的眼神去看云澜了。
明月卿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奚不渡捡回十万大山?结合每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来看,跟风长宁的长眠脱不了干系。
但此前并未接触过叶聆远等人的云澜并不知晓这些,他对于消息的掌控还停留在他离开十万大山之前。
还停留在线人传来消息,说明月卿被她师父奚不渡赶出师门的那一天。
如果叶聆远知道云澜的线人将消息传递成这副模样,她怕是要直接暴起伤人。
这年头吃瓜就吃瓜,打探消息就打探消息,怎么还造谣呢?
明月卿那是被奚不渡逐出师门吗?那分明是她不想继续被这个师父掌控,所以选择自己下山寻个清净罢了。
可惜叶聆远不知道,不然就能有新的热闹了。
叶聆远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太过于有存在感,让云澜想忽视都难,云澜大概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叶聆远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为什么被逐出师门的明月卿会像没事人一样不为所动。
云澜唇畔溢出一声轻叹:“只可惜奚不渡并不是一个好师父。”
剑光在昏暗的洞内一闪而过,明月卿一言不发地举着手中的剑,比在云澜的喉头,像一个坚毅的战士。
云澜的目光紧盯着明月卿的面容,不肯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变化。
如果是寻常女子,被云澜这样的目光看着,不说羞涩,至少也会有些不自在。但明月卿就像一座毫无反应的冰山,除了沉静还是沉静,看得云澜心里都开始底气不足。
云澜眸光微敛,沉稳而冷静的神情看起来格外有说服力:“奚不渡确实是一个厉害的剑修,但对于做师父这件事,他并不称职。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叶聆远眉心一跳,心里惊呼。
【“来了来了!他带着自己的条件来了!就知道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殷勤!”】
如果细看,大概就能看出云澜看似镇定自若的神态之下,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气恼和嫌弃。
献殷勤?
他?
他怎么可能对别的女子献殷勤,她们配吗?
“你想要什么?”明月卿说。
云澜眸光中有一闪而过的锐利,他直言:“你的血。”
【“嚯!好大的胆子!”】
叶聆远的感叹一声接着一声,但没头没尾地,让听到心声的每一个人都倍感疑惑,抓心挠肺地就想知道眼下听得到底都是谁的乐子。
可叶聆远不说人名,他们也无从得知,只能大概推测一下叶聆远身边究竟有什么人。
奚不渡正忙着跟仙盟会的执法团先遣弟子对抗,他当初离开得早,没赶上柳行春对仙盟会长老团的清算,眼下站在兰琉罗遗迹里,几乎称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奚不渡听到叶聆远这断断续续的心声,心里也急,他想知道自己的徒弟现在情况如何。
明月卿——
是他对不起她,是他没能做好一个师父该做的事。
【“所以说云澜是想利用明月卿然后来复活风长宁吧!”】
奚不渡的气息紊乱一瞬,差点就被扑上来的执法团弟子刺伤。
奚不渡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气息甚至开始失控。
执法团中,有弟子沉声道:“请奚长老勿要阻拦,云澜等人图谋不轨,别有用心,叶聆远等人目光短浅不堪为用,执法团如今是为延续世间和平,请奚长老移步!”
“奚长老,比起天下大义,修士最不该被儿女私情困住前进的脚步,修士为证道,而道是世间苍生。”
回应执法团的,是奚不渡的沉默与剑光。
云澜的气息在听到叶聆远这句话时也微微凝滞一瞬,他知晓叶聆远这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小丫头有些特殊的能力,甚至还有些特殊的身份,但他没想到叶聆远竟然对这些事情也了若指掌。
明月卿与神树之间的关系,也是他在这些时日里才勉强搞明白的事情,他甚至为了搞清楚这件事,还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但叶聆远却能凭借她诡异的能力如此轻而易举地知道真相,甚至造成更进一步的影响力。
云澜的余光看过自己那些正在因为心声而走神的仆从,心中戾气愈甚。
云澜正色,语气微沉:“复活风长宁是若土教重新振兴的一部分,也是化解大劫的唯一方法。”
云澜的目光越过明月卿,也越过叶聆远,直直看向云道川。
他这张美丽且高冷的脸上浮现出近乎讥讽的笑意:“弟弟,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吗?”
第112章
云澜的这一声“弟弟”直接叫得云道川脸色漆黑。
云道川的脸色阴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沉沉的目光紧盯着云澜,像是准备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云澜对云道川的眼神威胁置若罔闻, 自顾道:“没有孩子不希望跟在母亲身边,相信你也一样。”
叶聆远听见云道川骤然加重的呼吸声,云道川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云澜。
“长不大的奶娃娃自然希望一辈子跟在母亲身边。但前提是,这是你的母亲,而你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奶娃娃。”
云道川是知道如何激怒云澜的,一句话直接戳中云澜两个痛点。
云道川平静的神色中带着讥讽, 对云澜这个狼心狗肺倒打一耙的人,他没半点好脸色。
云澜这辈子最介意的就是自己在风长宁面前的儿子身份,尤其他还不是风长宁的亲生儿子, 他只是一个养子, 一个随时都能被取代的养子。
这是他一切不安的根源。
云澜怒极反笑,冷清的脸上因为怒意染上艳色, 他不再跟云道川说话, 继续问明月卿:“只是三滴血而已, 告诉你这些被埋藏已久的真相,这是一桩公平的交易。”
叶聆远撇撇嘴, 【“公平?打着信息差的名头还想说是公平?跟坑蒙拐骗忽悠人有什么分别?”】
【“云澜要这三滴血干嘛?”】
叶聆远直愣愣的问系统,问得云澜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系统正在检测……】
【检测到云澜需要明月卿的血来打开最后一重封印, 然后进入神树遗迹。】
云澜说:“这堵石壁之后就是神树所在之地,你们要复活神树, 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互不相干。”
【并不是互不相干, 他想要复活风长宁,就必须要用明月卿的身体来盛放风长宁即将消散的魂灵。】
系统的声音传到所有人心中, 云澜已经彻底坦然下来,只是静静看着明月卿,等她做出自己的选择。
但在兰琉罗遗迹最下层之外的地方,有人已经要杀疯了。
有人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想要让明月卿不要冲动,也有人蓄谋已久地往这里赶,想见证自己伟大的爱情。
在大安国的云中城里,适才登基不久的殷无歧看着手中自仙盟会送来的信件,看着云中城里四散分布的修士,甚至自己根本无法拒绝这封看似“弱势”的“请求”。
他根本就没得选。
于是,这位才刚刚将朝中局势稳定下来的年轻帝王,只得在这些修士们看似恭敬的“请求”之下,发出一封根本违背他心意的讨天檄文。
然后在这些人的注视下,用一纸调令,将大安惊犹未定的将士们调至与各国交界的前线,逼迫这些承平已久的国家与大安一起发起对十万大山的征讨。
正式拉开一场普通人与修士之间的战争。
……
兰琉罗遗迹里,对峙仍在继续。
遗迹之外的迷金城里,柳行春带着一群师出有名的仙盟会执法团弟子在与迷金城的秦风望对峙。
遗迹之内,奚不渡正在跟偷偷潜入的柳行春拥趸对峙。
而在遗迹的最下层,明月卿正在与云澜对峙。
云澜并不急切,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等待明月卿做出自己的选择。
叶聆远并不觉得云澜的提议有任何值得考虑的余地,她握住明月卿的手腕,明知道明月卿已经做了决断,可她还是要说:“没有你的血,云澜根本不可能解开封印,你不需要犯险从他这里知道真相。”
她可以去问系统,可以去完成系统的任务,甚至是交换某些条件,但对于云澜这样将所有企图都明晃晃写在眼睛里的人,她不希望明月卿会跟他有任何牵扯与瓜葛。
明月卿不该如系统所说的剧情中那样,跟云澜这种人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瓜葛与牵扯。
可明月卿只是回以她最温柔的笑容,一个温柔到叶聆远完全看不懂的笑容。
明月卿说:“师姐,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叶聆远什么都没说,只是松开握住明月卿的手,后退半步,将这件事情交给她自己来解决。
在初见时,系统曾一股脑将这个世界会发生的故事全都灌进她的脑袋里。
虽然系统抹去了很多人物关键信息,对很多人都用了男主、男配这样的称呼来替代,但认出云澜会是故事里那个最终丧心病狂的反派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在故事里,云澜最初确实是执意要复活风长宁的,当被迫离开十万大山的明月卿来到大安国之后,他自然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女修非比寻常的地方。
她能让风长宁活过来。
于是云澜做了一个局,将明月卿引入局中,让她在欺骗中一点一点放下防备,并随时准备为他的计划献身。
殷无歧就是在剧情逐渐白热化的时候再度登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回大安国,与圣殿夺权,与云澜相争,让明月卿在其中备受煎熬。
故事里的明月卿并不如现在这般快乐阳光,走不出奚不渡困局的她就像是一个迷茫无助的孩童,随时都能够被他人的别有用心哄骗。
而故事美其名曰将这一切都算作是成神之路的历练,说明月卿只有经过百般苦,见过人世恶,才有大彻大悟得道飞升的资格。
可如今,飞升是骗局,自然那些说辞也就不可能成立。
所以,在叶聆远心里,明月卿是完全没有必要与云澜再产生什么联系的,哪怕现在的明月卿并不会被云澜蛊惑、伤害,但这种蛇蝎心肠的人,很难说清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又会准备在什么时候利用你。
明月卿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用剑锋划破食指,逼出三滴血珠来,用灵力推着三枚血珠飘到云澜面前。
云澜面不改色地将其中两滴收好,留下一滴控在面前,然后抬手掐诀,结阵画符。
这个若土教的圣子,鄙弃修士的圣子,竟然比修士还更像个功力高深的高手。
叶聆远只是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等着看这个云澜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瞧不起修士的若土教人结阵画符玩起来竟然比修士还溜。”】
叶聆远毫不客气地吐槽,直接让云澜身后的人都变了脸色。
【其实若土教中但凡有些道行的人,都是依据道门功法进行修炼的,不过是没人告诉他们而已。】
叶聆远凉薄的目光自若土教人身上转了一圈,一句话没有说,却仿佛什么话都说尽了,让这些人根本都抬不起头来。
【“装傻充愣而已,整天对修士喊杀喊打的,能不知道修士的功法是什么样子,嘴上说说而已。”】
叶聆远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像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在看向对面那些人时,眼睛里明晃晃的全是愤怒。
云澜手上在忙活,嘴上也没闲着。
“你并非生来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的父母曾是慕名拜上风家高门的修士,修习了风家功法。”
明月卿的余光下意识扫过云道川,毕竟云道川也是身上流有风家血脉的人。
“你的父母很走运,逃过了二百年前那场清算,但没能逃过后面的追杀,他们带着你在凡间界隐姓埋名生活,却不曾想过祸从天降,他们死了,而尚在襁褓之中的你,是在这个时候成为孤儿的。”
“你的父母将你藏得很好,但追寻你下落的人每一个都神通广大,直到你身上的异象显现,引得这里——”
云澜冷漠的神情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引得兰琉罗遗迹中也出现异动,才让一部人发现,你是能复活风长宁的人。”
云澜手中的金光愈胜:“奥秘就在你的血液里。”
“风家秘术最独特的地方就在于它能改变修士体内的血液,将来自五湖四海,拥有不同姓氏的人都变成一模一样的人,贪得无厌的风家人试图用这种方法将风苏明的魂魄引来,再现当年飞升的辉煌,但没想到这一招也引来了风家全灭的祸事。”
叶聆远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这些具体的细节,是系统不曾告诉过她的,也是云道川不曾告诉过她的,她无法求证云澜这些话的真假,生怕哪一句是云澜在哄骗明月卿的。
叶聆远第一反应是去看云道川的眼睛,然而云道川也只是冲她轻微摇头,他知道的确实多,但风家功法最根本的秘密,他确实不知道。
云澜抬眼看向云道川,眼里有轻蔑:“你不知道很正常,她将你保护的很好,毕竟你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风家功法最本质的地方在于真正的修炼者要服食前人血肉,而最初的血肉,就来自风苏明飞升时在斗玉陵留下的一地鲜血狼藉。”
“风家人留下她的血,试图复刻传奇,并将其奉为族中至宝。云道川,就算你会风家的功法又如何,不曾服食过前人血肉的你根本算不上是风家人。”
云澜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中甚至有隐隐的自豪。
“而我,才是真正能与风长宁融为一体的人。”
云澜这张宛如高岭之花般冷艳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一丝癫狂的神色。
叶聆远知道这是云道川与云澜对峙的场合,因此并未开口,心里的吐槽却早就翻了天。
【“喂喂喂!这到底有什么好值得的自豪的喂!云道川是人家亲生儿子,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喝两滴血指不定早就五谷轮回排出去了,到底是什么给他的自信啊喂!”】
第113章
云澜的脸瞬间黑了, 因为叶聆远的心声正好戳中他最脆弱的地方。
在云澜心里,无论他以什么关系、什么方式留在风长宁身边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他的独一无二,他的不可替代,以及——
他必须要在风长宁身边。
但现在,他只是风长宁捡来的一个随时可以忽略掉的养子,在过往岁月里,风长宁在大安国救助百姓时,不知以这种方式救下多少人, 在若罗神女的光环下多得是她名义上的儿女。
惟独云道川是不同的。
大安混乱动荡的时局稳定下来之后,风长宁便不知所踪,云澜一边以圣子名义维持着若土教的影响力, 一边在暗中寻找风长宁的下落。
最后, 当他找到风长宁的时候,风长宁已经有了身孕。
云澜亲眼看着风长宁十月怀胎, 生下云道川这个生父不明的小孩, 甚至还起了“云”这个姓氏。
她只将云道川抚养到八岁, 然后就抛下了他,后来云道川就被天极门的穆门主带走, 再没了踪迹。
也是从那时起,云澜便再不曾得到过有关风长宁的任何消息, 甚至——
甚至连风长宁的魂灯都熄灭了。
云澜不愿意相信风长宁的离世,可毫无反应的云中城祭坛又在不断告诉他, 风长宁已经彻底走了。
这些年, 云澜一直试图找到扶桑木躯干的埋藏之地, 只是没想到,他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 就在胶越沙海里。
而现在,能打开封印的人,已经主动来到他的面前。
这不仅是能打开封印的人,更是能让风长宁重新醒来的人。
所以云澜对明月卿的态度很好,好到让叶聆远撇嘴,觉得此人必定是无事献殷勤。
当然,云澜的企图根本没瞒着任何人,他明明白白地将自己的所有图谋都放在了明面上。
用明月卿,换风长宁,然后请君入瓮,让明月卿心甘情愿地成为他计划的一部分。
就像他在系统的剧情里所做的那样。
所以才让叶聆远气不打一出来。
云澜用的这招,跟她以前拿来坑人下套时用的招数简直如出一辙,明晃晃的阳谋,然后等着对方跳坑。
只是今天,跳坑的人变成了明月卿,于是让叶聆远格外不爽起来。
明月卿的神色平淡,丝毫不因云澜的话而波动,无论云澜说什么,她都像在听一桩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
明月卿眨眨眼,轻声问云澜:“既然你跟我一样,都曾服食过风家人的血肉,你更是直接喝过风长宁的血,为什么你不可以复活她呢?”
很好,明月卿的一句话问道了关键。
叶聆远知道这种对峙关头旁人最好不要插嘴,因此在心里跟系统吐槽。
【“很好,现在问题来到了云澜这边。”】
对于修真界的人来说,云澜是一个很陌生的人名,就算几次三番听叶聆远的心声提及,但他们几乎从未见过这个人,更不曾详细的了解过他。
因此在紧张的对峙之余,也忍不住好奇。
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问题会来到云澜身上?
【“你说——”】
声音再度响起,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叶聆远的话提起来。
【“你说,都是风家人,既然要复活风长宁的话,用自己献祭岂不是显得更虔诚?”】
一时之间,兰琉罗遗迹中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里,所有人都在情不自禁地思考叶聆远这句话。
【“你难道不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吗?云澜要是用自己来复活风长宁的话,我保管没人阻拦,而且他作为主动献祭者,肯定日后被人歌功颂德,奉上神坛。”】
【“而且,按他的说法来看,他学的也是风家功法,用了风家秘术,比明月卿这个只被人喂了两滴血的人不知道纯度高出多少去,怎么就不能用他自己了?”】
情况就是这么情况,问题就是这么个问题。
摆在眼前的事情就是有人要复活风家人,而曾经在修真界人人喊打的风家人,现在就是拯救世界的唯一救星。
所以就算近二百年来所受教诲都在告诉他们当初风家人的十恶不赦,也不得不面对现在要靠他们曾经最厌恶的人来解救他们的局面。
【“我还记得当初风长息被审判时候的样子呢,直接被就地正法。”】
【“也不知道这种要被最厌恶的人来拯救的滋味儿怎么样。”】
叶聆远说得无所谓,但听得人心里个顶个都是惊涛骇浪。
修士求道,必然恪尽此生,然而现在明晃晃的证据摆在他们面前,说他们的道都是错的。
如何不让修士的道心产生动摇?
云澜没说话,但叶聆远的心声他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叶聆远和她的系统严重打乱了他的计划。
若在这些修士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抛出有关风家的真相,这些惊天大消息少说也得让修士们道心动摇个几百回合,最好不过道心破碎,修行受阻,甚至这辈子都再进不能。
但叶聆远这隔三差五露点消息的状态,直接提高了修士们对于两级反转的抵抗能力。
云澜现在这些消息,最多也就只是让他们困惑甚至些微动摇罢了,想要达到更甚的效果,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这并不重要,让十万大山中的修士对自己产生怀疑,不要阻拦他的行动,这就是云澜想做的事。
在不断蔓延的沉默中,云澜选择对明月卿的问题避而不谈。
叶聆远却并不准备放过他,继续跟系统说道:【“所以,说到底还是不够爱再加上不是个好东西吧。”】
叶聆远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看得云澜七窍生烟。
他能允许各种各样的诋毁,但决不允许有人来质疑他对风长宁的爱。
【宿主觉得这样还不够爱吗?】
【“我觉得很自私诶!”】
叶聆远感慨一声。
【“风长宁显然是一心求死,想将风家的故事在自己身上彻底结束,所以选择离开她一手创建的若土教,也选择离开云道川,就为了自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了尽此生。”】
【“可是有人根本不尊重她的想法,不尊重她的意愿,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和一厢情愿,就要让她复活,重新面对这些痛苦和数不尽的纷争因果。你觉得这很爱吗?”】
叶聆远声音清亮,虽然系统处理过后传到其他人心中时已经有所不同,但依旧能听出叶聆远话语中的单纯与善良。
“有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差点走火入魔。
云澜差点灵气逆行暴走失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他想咆哮,想怒吼,想拎着叶聆远的衣领一字一句的告诉她,他自然是很爱风长宁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他云澜更爱风长宁。
然而他的手被牵扯在术法之中,根本空不出来多余的精力来反驳叶聆远。
云道川听着叶聆远的心声,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讥讽地看着额上冷汗频频的云澜。
让云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看见云道川就让他觉得自己满肚子气,一个不知道亲爹是谁的小子,有什么资格做风长宁的儿子?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男人,又有什么本事让风长宁生下他的孩子?
嫉妒像是毒蛇一样啃噬云澜的心,像烈火一样燃烧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
叶聆远在心里哼着走调的歌声,却唱进不知多少人的心里。
比如月乔乔,比如奚不渡,比如柳行春。
有些人听了心里感慨万千大彻大悟,也有人听了置若罔闻,继续我行我素。
在石壁之后,踽踽独行的路平澜突然停下脚步,他的眼中依旧猩红,他的行动依旧不受控制,可两行清泪却不受控制地自他眼眶中滚落。
一贯桀骜张扬的少年此时好似受伤迷路的小兽,想要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良久,他又重新抬起脚步,双眼空洞迷茫地不断向前,嘴唇微动,嗫嚅着什么。
如果能凑近,大概是能听到他在说两个字。
他在说“师父”。
……
十万大山内,兰苍峰上,燕归尘的心口处猛然一阵抽痛。
她自然听到了叶聆远不成调的歌声,可她的三个徒弟,现在无论那个都身处险境。
路平澜——
燕归尘忍不住叹息一声,第一次向苍天祈祷,希望她的徒弟们都能平安归来。
……
云道川站在叶聆远身后,目光不由落在叶聆远身上,他在想叶聆远的这句话,在想叶聆远的想法。
叶聆远忙着跟系统唠嗑,再加上她从不对云道川设防,因此对他视线根本没有感觉,哪怕云道川的目光有如实质,几乎要将她盯穿,叶聆远也跟没事人一样。
云澜乐得见云道川碰壁,明明该专心破解石壁上的阵法,也不忘分心送给云道川一个嘲讽的笑容,笑他彻头彻尾的失败。
云道川平静地敛回自己的眼神,站到叶聆远身边。
叶聆远对云道川的信任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程度,就算云道川拿着刀站在她身后,她也只觉得云道川大概是犯了什么邪,想用刀来割她衣服上的线头而已。
两个人的默契无间成功气歪了云澜的眼神。
云澜专心运转功法准备解开封印,然后状似不经意地留下一个重磅消息。
“哦对,先前跟你们同路的那个小子,已经先一步进去了。”
叶聆远当即破功,两步走上前来,紧紧盯着云澜:“你见到路平澜了?他在哪里?”
云澜神情冷漠,漠不关心地说:“他好像有点奇怪,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自己一个人就直接穿过石壁消失不见了。”
叶聆远头一次感受到一个头十个大的感觉,就连当初在遗迹洞天甚至是在云中城腹背受敌的时候,她都不曾觉得情况这样复杂过。
路平澜——
路平澜不能有事。
她答应过师父。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路平澜现在到底如何?”
不等叶聆远追问, 一直默不作声的梦九霄先一个追问起来。
她是兰苍峰的大师姐,自然要承担起做师姐的责任, 她的师弟师妹是全须全尾的下山的,自然也要平平安安地回到师父跟前去。
梦九霄缓步走到云澜面前,看似随意的走动中,每一步都暗藏玄机,无形之中就堵住了云澜所有的逃生之路,让他只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交代。
“他现在情况如何?”梦九霄再度追问。
云澜手中破阵的光芒愈胜,他眉眼平静, 浑不在意地说:“太过诡异的小子,我看不出来。”
梦九霄一点也不信云澜的鬼话,抬手就是一道火蛇直直束在云澜的颈部。
出手不过电光石火一瞬间, 快到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云澜身后的侍从见状要上来护人, 还没迈步,就被梦九霄的劲气直接弹了回去, 一丝一毫都前进不能。
云澜感受片刻, 发现哪怕是自己也不可能轻易挣脱得开, 这才稍稍收敛一丝锋芒。
“我确实不知他是怎么回事。”云澜说。
云澜的仆从中,有人大着胆子喊道:“那小子很诡异!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我们的攻击也很难近他的身,两个瞬身就能蹿出去很远。”
“没错!而且他对遗迹十分熟悉, 无论是找路还是破解机关都轻而易举,简直就像是个怪物!”
云澜的仆从越说越害怕, 声音都颤抖起来:“他不会也是魔物吧!而且还是道行很深的魔物!”
“闭嘴!”叶聆远恼怒道, “路平澜不是魔物, 他只是出了点意外而已,我们会把他带回来的。”
云澜没说话, 神情冷若冰霜,就像一尊不懂人间感情的冰山美人。
方才说话的是从悻悻闭嘴,心有余悸,知道眼前这几个人都不是好招惹的,只能闭嘴安静。
叶聆远蹙着眉头,紧盯着云澜手中的光芒:“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弄好?你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云澜冷若寒霜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笑意:“如果你信不过我,你可以自己来。”
叶聆远微微撇嘴以示抗议,让她冲上去打架做先锋还行,让她做这种技术活,跟要她小命简直没什么分别。
“把你的先天五色五方控灵宝光旗拿出来。”
叶聆远眨眨眼,黑亮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不明所以和茫然。实不相瞒,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小彩旗的全名了。
叶聆远狐疑的目光在云澜身上逡巡片刻,最后在云道川的认可下将自己的小彩旗祭出。
小彩旗一出现,就散发出五种颜色的光芒来,五行灵光在这面精致小巧的旗帜上轮转,与云澜手中的光辉映。
伴随着云澜施展术法,叶聆远看到手中的小彩旗也在跟着闪烁,她体内的那棵扶桑木也在随着云澜的吐息做出回应,明明白白地说明这些东西都是同源所出。
也明明白白地说明云澜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耍花招。
小彩旗的光芒越来越盛,石洞中的灵气也越来越丰沛,叶聆远体内的扶桑木开始疯狂吸收突然涌现的灵气,灵气快速涌入体内,就像涨潮时分的海水,就像奔流直下的江河,甚至冲刷得经脉都有些生疼。
云澜身后坚硬的石壁上,突然荡起层层水波,石壁出现波动,灵气就是从石壁中透出来的。
越来越多的灵气疯狂涌入叶聆远体内,她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个黑洞般吞噬周围的一切,恨不得将一切据为己有。
磅礴的灵力不断汇入叶聆远体内,甚至还有越来越壮大的趋势,以一种蛮横地姿态,强行拓宽叶聆远的经脉,强行撑开她的丹田,让她成为存储灵气的仓库,成为扶桑木生产的“肥沃土壤”。
叶聆远额头浮起一层冷汗,面色惨白,她咬紧牙关,才勉强将克制不住的闷哼憋在嘴里。
小彩旗和云澜阵法的光芒越来越盛,甚至将他们完全包在其中。
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叶聆远在世界消失的最后一刻猛然抬手,攥住了云道川的衣角。
在这个除了纯白,其他什么都感知不到的世界里,只有掌中粗粝的布料提醒着叶聆远自己的存在。
但她感受不到云道川的气息,也感受不到明月卿和梦九霄的气息。
在这个空茫到一无所有的世界里,叶聆远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知不到。
她试图像过去那样寻找自己存在的证据,可全是徒劳,她甚至连对自己的感知都开始变得模糊。
叶聆远怀念自己能听到一切的时候,她就像是参天巨树的根系,凡是根系可以到达的地方,她都能听到来自那里的声音。不仅如此,她甚至能看到远方发生的一切。
在这样的怀念里,嘈杂而喧嚣的声音涌入叶聆远的耳朵,光怪陆离的画面汇入叶聆远的脑海。
她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棵树,屹立山巅,聆听众生。
倏地,声音停止,画面暂停,一切自边缘开始碎裂,就像是一面正在向内坍缩的镜子,每一个碎片上,都闪过熟悉的身影。
他们在镜子的碎片中奔走,就像系统给她的剧情那样,在各种不值一提的小事里纠结、挣扎,然后陷入困顿。
没有她,也没有云道川,只有不断上演的闹剧。
燕归尘为封印斗玉陵下的大阵,以身入阵,魂飞魄散。路平澜暴走,彻底被恶魂掌控,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最后死在明月卿剑下,死在燕归尘留下的大阵正中,恶魂从此不知所踪。
风长宁并没有被明月卿复活,反而因为这些秘术的折腾连最后一缕魂都没能留下。
机关算尽的云澜选择自行了结生命,追随风长宁而去。
拯救苍生的明月卿功德无量,得来天道指引,即将功成飞升。
然而渡劫的天雷并没有带来新的突破,反而是无情的绞杀。
在翻滚的浓云中,黑与白相撞,隐隐显出两个人的影子。
很快,不止画面开始坍缩,连这一方纯白的世界也开始消解。
矗立在山巅的巨树渐渐枯萎,不断向外蔓延的根系渐渐失去生机,就好像一切都被按下了倒退键,然后回到最初的起点。
画面的最后,是一片火光闪过,是梦九霄带着沉重的镣铐,一步一步走上仙盟会的审判台。
阴云密布,浓云翻滚,天雷阵阵,蓄势待发。
这一次,梦九霄没有在五行雷罚以及宋清溪的利剑中活下来。
她化为飞灰,如烈火燃烧过后留下的余烬,飞灰直上九霄,再不见踪迹。
雷劫中,梦九霄的身影像是与明月卿相重叠,结局本该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这一刻走向了完全相同的结果。
无论是人人喊打的魔道妖女,还是拯救世间苍生的月明道君。
两个人竟同样迎来在雷劫中消散的结局。
无论是受罚还是飞升,湮灭成了唯一终途。
梦九霄与明月卿的灵魂消散,点点荧光直上云霄。
漫天云霞散去,叶聆远终于看清那两个模糊的人影。
是云道川与柳行春!
而他们身后,模模糊糊映出来的影子——
全是风苏明!
叶聆远骤然攥紧手中那截粗布,清晰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
或许就是扶桑木本身。
……
白光顿时消失,朦胧的黑暗笼罩叶聆远的视野。
她听到耳畔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叶聆远……”
“小叶……”
叶聆远猛然睁眼,发现所有人都站在自己面前,她的目光快速掠过云道川的脸,抬眼看到不远处云澜准备带人离开的背影。
“云澜!”
云澜停下脚步,并没有回身,头颅微偏,在等着叶聆远的话。
“路平澜体内的恶魂到底是谁!”
云澜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饶有趣味的眼神落在叶聆远身上。
“你已经有答案了。”
叶聆远手中还攥着云道川的衣角,她情不自禁地快走两步,追上云澜的身影。
叶聆远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她一字一句地问云澜:“你到底是想复活风长宁,还是想复活谁?”
云澜神情不动,眼中微有讶异,似是不解叶聆远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来。
在有关风长宁的事情上,云澜从不说谎,也不屑于说谎:“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听着云澜的话,一些想法在叶聆远脑海中慢慢成型。
“你认识宋清溪吗?”
到此时,云澜已经不想再遮掩什么了,直接点头,承认了自己认识。
“你知道是柳行春害死了宋清溪吗?”
云澜再次点头,他甚至难得好心地补充道:“柳行春用宋清溪献祭,还用了不少前代大执法的性命献祭,虽然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叶聆远扯了扯唇角,一点也不客气:“我觉得你们都没做好事。”
云澜冷漠的容颜上难得显出一丝松快和调侃,他眉眼惫懒,以示妥协:“好吧,确实没做过什么好事。”
云澜的眼神看过叶聆远和明月卿:“小心一点。”
说完云澜和他的侍从们一起消失在叶聆远眼前。
叶聆远这才看到这方恢弘壮阔的天地。
“我觉得自己有点亏。”叶聆远耳畔忽然响起明月卿的声音。
明月卿眉头微蹙,紧盯着云澜消失的方向。
“他说的真相,感觉在糊弄我。”
叶聆远眨眨眼,微微一笑:“你终于发现了吗?”
明月卿:“……”
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冤种。
第115章
虽然云澜说的这些东西都有点无关痛痒之嫌, 但至少验证了云澜的态度。
云澜不会插手多余的事,他要做的就只有复活风长宁这一件, 至于复活之后做什么,他都随便,完全是之后就听风长宁吩咐的忠犬状态。
云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十分纯粹,纯粹到脑袋里除了风长宁之外再装不下一点东西。
叶聆远心里感慨。
【“这么纯粹的大情种恋爱脑,真是罕见。”】
刚走开没多远的云澜:……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他都走了还要给他心口来上一箭。
【“可惜了……”】
叶聆远的话没说完,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成功吊起所有人的胃口。
可惜了?
到底在可惜什么?可惜在哪儿了?
连走出不远的云澜都被这三个字吊着差点就要杀回去,摇着叶聆远的脖子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可惜了?
他对风长宁的感情到底哪里可惜了!
可惜旁人能听到叶聆远的心声, 而叶聆远却听不到旁人的想法, 她短暂地惋惜片刻,转过头来准备跟其他人商量之后的行动。
云道川始终站在叶聆远身旁, 看着她忙活完云澜的事, 又准备忙活明月卿的事, 忙来忙去,就是没有跟他有关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 云道川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他自己太让人省心了,所以才会让叶聆远对他一点也不上心。
气恼归气恼, 心中又有点无奈,毕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是“博学多才”的云道川, 是站在叶聆远背后一直支持她的人。
叶聆远正凑在这里跟明月卿和梦九霄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将自己脆弱的后背毫不设防地暴露在他眼前。
云道川的余光瞥见梦九霄和明月卿的身影,二人虽然姿势与叶聆远如出一辙, 但总比叶聆远多了几分防备。
云道川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当务之急是找到神树,最好能抢在云澜之前将神树复活,让它控制斗玉陵大阵下的魔眼。”
梦九霄不愧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十万大山新星,开口就是顾全大局的想法,优先想着解决当前波及范围最大的问题。
叶聆远对梦九霄的想法表示高度认可,随即说道:“还要找到路平澜,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如此顺利地跑到这个地方来的。”
三个姑娘对即将要做的事情达成高度一致,叶聆远转头看云道川,问他:“你觉得呢?”
云道川一贯是不发表任何意见的。
明月卿甚至笑眯眯地说:“小叶师姐的意见就是云道友的意见。”
云道川的目光下意识瞥向叶聆远,生怕她因为明月卿的话有什么别的想法。
但叶聆远就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自顾整理着衣裳和身上带着的各种装备,等整理好了,这才抬头。
一抬头就撞进云道川的眼睛里,叶聆远眨眨眼,眼神天真而茫然:“怎么了?”
“没什么。”云道川移开视线,微微松一口气,却又忍不住提起心来。
叶聆远到底听到了吗?她心里是什么想法?
云道川心里急得如坐针毡,想从叶聆远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可又不敢开口打破现状,生怕一不小心就落个崩盘的局面。但云道川面上就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出谋划策分析利弊。
叶聆远等人眼下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开阔的天地,这里美得如梦似幻,好似仙境。
云天高远,碧空如洗。
一点也不像在地下,就跟十万大山里那些钟灵毓秀的福地洞天没什么分别。
叶聆远催动自身灵力,让体内的扶桑木来感应方向,与明月卿的直觉不谋而合。
叶聆远随手从身旁折下一根树枝,学着先前的方法来引路,树枝被竖起,然后倒地,指向的方向与叶聆远感应的方向不谋而合。
叶聆远顿住,眼中划过深思,她突然转头问云道川。
“咱们从十万大山出来之后,是怎么走的?”
云道川也不废话,直接拿过叶聆远手中的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
“这里是十万大山的大致方位,这里是上郓城,这里是封龙山,这里是云中城,而这儿是胶越沙海。”
上郓城距离十万大山很近,几乎就在边界范围上,这里与云中城和胶越沙海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而正中——
是封龙山。
叶聆远有印象这个地方,封龙山貌似不止有封龙寨土匪,似乎还是风家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云道川说:“封龙山曾经确实是风家人生活过的地方,不然她也不会在那里斩杀最后一条龙。”
叶聆远想起被自己误打误撞吸收的神龙遗骨和龙魂,想起直直飞往胶越沙海的神凤翎羽。
她挠挠头,有种所有事情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一处的感觉。
她看着云道川画在地上的简易图案,觉得这几个地方似乎并不只是恰好分布成这个样子。
就在叶聆远觉得自己要想出些什么的时候,天地突然开始震荡起来。
大地在震颤,天空在摇晃,天地就像是要被撕裂一般。
地面出现裂隙,天空浓云翻滚。
叶聆远什么也顾不上,只能一路前奔。
黑紫色的魔气像是滚烫汹涌的岩浆般从裂隙中涌出,直直向他们袭来。
叶聆远连骂娘的心都有了。
【“云澜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通往神树遗址的路上。】
叶聆远一路咆哮,抓狂的声音清晰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遗迹里为什么会有魔眼啊!”】!
这一嗓子,直接让所有修士都严阵以待。
就算有再多利益纠葛,魔气溢出仍旧是修真界的头等大事。
现在,扶桑神树所在的地方竟然也被涌动的魔气攻破,所有人心中不免升起一阵悲凉来。
连神树遗迹中都被魔气侵蚀,他们——
还能有救吗?
在通往兰琉罗遗迹下层的通道上,有两个疾驰向下的人影。
奚不渡和温奇衡。
两个人的速度一个赛一个的快,不顾一切地想要奔向明月卿和梦九霄所在的地方。
最着急的是温奇衡,梦九霄曾经被魔气侵蚀过,就算后来她突破了心魔,不会再被心魔控制,但对于天地间肆虐的魔气而言,她依然是最诱人的食物。
伴随着涌动的魔气,整个遗迹内都开始暴动起来。
魔气一层一层上涌,顺着兰琉罗遗迹的甬道向四处蔓延。
十万大山里,斗玉陵中心广场上那块才被立起不久的通天碑,正散发着莹莹微光,伴随着光芒的每一处闪烁,中心广场上的裂隙也越来越大。
丝丝缕缕的魔气顺着裂隙涌出,缓缓爬上这座由柳行春立起来的通天碑。
……
直到此时,柳行春才从人群中站出来,他看向围在兰琉罗遗迹入口的每一个人,缓缓露出微笑。
“身为仙盟会执法团的大长老,我自当以身作则。”
柳行春抬手结阵,硕大的八卦阵落在遗迹入口,他站在最前,振臂高呼,身后自有拥趸万千。
“众修士随我来,封魔气,救苍生!”
“封魔气!救苍生!”
“封魔气!救苍生!”
数不清的修士如同下饺子一般跳入遗迹入口,秦风望站在入口边缘,回头看迷金城的子民。
来自各方势力的人此时都站在这里,他们不是神通广大的修士,没有飞天遁地的本领,在这种灾难面前,几乎就是注定的炮灰。
秦风望没去管其他人如何,只是对秦家的护卫说:“兰琉罗遗迹的入口在迷金城,我是迷金城的城主,为了保护我的城池,保护我的子民,秦家人应该解决这个问题。”
秦风望最后看一眼迷金城鳞次栉比的建筑,对城主府的管家说:“照顾好他。”
这个他——
说的是重病昏迷的老城主。
秦风望带着秦家的护卫毅然决然地跟在众多修士身后,一同跳下入口。
柳行春设下的阵法挡住了不断外溢的魔气,黑紫色的浓云在阵法下翻滚,隐隐的腥臭味透过阵法传到外界,有些心智不够坚定的人直接就被这气味蛊惑,侵蚀了心智。
不仅如此,大地各处都不约而同地出现裂隙,魔气就顺着裂隙从地底深处爬上来。
整装待发的大安军队,尚未出征,就因突然出现的裂隙折损大半。
御驾亲征的殷无歧面色铁青,手中快速结印,一个又一个具有封印、防护作用的法阵落在裂隙出现的地方。
浩瀚磅礴的灵气自殷无歧身体里涌出,他站在裂隙上空,灵气如同两只巨手,拉住不断开裂的大地,甚至想要将它合上。
得到借力的将士们连滚带爬地从裂缝中爬出来,用敬仰地目光看着他们新上任的皇帝力挽狂澜。
大安境内有殷无歧力挽狂澜,但其他国家应战的军队就没有这样好运了。
大地上不断出现的裂隙吞噬无数人的性命,汹涌的魔气将毫无抵抗能力的普通人变成枯骨,甚至是变成魔物。
十万大山中的修士此时在与凡间交界的地方严阵以待,他们目睹人间惨象,却不知自己该不该出手相救。
在兰琉罗遗迹中,那枚被叶聆远遗弃的通讯玉牌正孤零零地闪着光芒……
第116章
穆崇林看着手中毫无响应的通讯玉牌, 转头就给云道川发去消息。
正忙着跑路的叶聆远等人哪里顾得上通讯玉牌的消息?他们现在都已经自顾不暇了,汹涌的魔气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只能一路逃窜,原定计划被彻底打乱,能不能活下一条小命来都成了未知数。
明月卿的速度最快,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简直势如破竹,一路砍瓜切菜般清除路障。
梦九霄实力最强,负责殿后, 阻拦汹涌的魔气,甚至游刃有余地布下几个印记,形成一道阻拦魔气的网。
然而这只是一时之功, 根本无法阻拦魔气的肆虐。
突然, 梦九霄停下脚步,一个回马枪直奔魔气而去。
她头也不回地对叶聆远说:“你们继续往前走, 别管我。”
叶聆远猛然刹住脚步, 可梦九霄的一道火焰阻断了他们回头的路。
火光冲天而起, 肆虐的魔气并未再追来。
……
劫后余生的叶聆远等人扶在一块巨石上喘息。
她的神色黯然,甚至有些凝重。
叶聆远甚至不敢想梦九霄现在的情况会是什么样子。
而在这最为汹涌的魔气之中, 有一个人,好似闲庭信步, 他从容地在魔气与魔物之间穿行,在错综复杂的兰琉罗遗迹里, 如出入无人之地, 轻而易举就穿过层层封锁来到最下层。
柳行春就是从魔气中走出来的。
梦九霄的喘息声停滞, 她看着柳行春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看着魔气在柳行春的操纵下变得乖顺无比, 就像修士使用的灵气那样如臂使指。
梦九霄收势,缓缓平复自己的呼吸,并不意外会在这里看到这样一幕,也并不意外自己会在这里看到柳行春。
“你并不意外。”
梦九霄面无表情地看着柳行春:“现在轮到我了?”
柳行春微微一笑:“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梦九霄的神色十分平静:“当年在大贤山,是你指使大长老破开了魔眼封印。”
梦九霄甚至连疑问都没有,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很聪明,至少比宋清溪要聪明得多。很可惜当年没能让你成为仙盟会的大执法。”
在听到宋清溪名字的那一瞬,梦九霄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这丝波动自然没能逃过柳行春的眼睛。
柳行春说;“宋清溪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只可惜傻了点,若是识时务些,何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结局。”
柳行春话里的结局,就是死局。
但无论宋清溪是不是识时务,有没有死犟到底,他的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死亡,是宋清溪的结局,也是柳行春计划中梦九霄的结局。
“你应该谢谢叶聆远那个小丫头,不然你应该会更早地成为计划中的一环。”
“如果当年成为大执法的人是我,宋清溪今日的结局就会是我的结局。”
梦九霄对这些看得很是清楚,从离开十万大山之后,她就一直在寻找这些事情的答案,而现在——
她找到了。
柳行春并未多言,看到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听到的声音,他只是缓缓露出笑容,他抬手,魔气汹涌而来。
滔天魔气直直将梦九霄吞噬。
……
【“系统,能让我看到梦师姐现在的情况吗?”】
【可以。】
叶聆远记得先前在玄一宗时,系统就有吃瓜画面直播的功能,当时就让她看到了柳行画的情形。
现在——
她真的很担心梦九霄的情况。
系统画面瞬间浮现,不止有梦九霄的身影,还有一个熟悉的人。
这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凝视。
柳行春?!
仙盟会长老团的大长老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刻出现在这里?
他是来救人的吗?是准备孤身犯险进入遗迹深处封印魔气吗?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丝庆幸。
“太好了!有柳长老在,一定可以解决问题的!”
“柳长老孤身犯险准备封印魔眼了!我们有救了!”
“不愧是柳长老,在魔气中都能穿行自如!”
欢呼声不绝于耳,所有人从心底里庆幸,觉得梦九霄等人有救了。
然而看到这幅场景的叶聆远只是皱紧了眉头。
云道川神色中也显出一丝凝重,显然他也不觉得柳行春会是什么好人。
明月卿四下张望片刻,挥手结成剑阵布在四周,防止魔气再度来袭。
因为魔气肆虐,遗迹最下层的很多动物、植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狂化,狰狞着向遗迹中难得的活人而来。
叶聆远正想出手,被明月卿按了回去。
“师姐,养精蓄锐,这些交给我。”
事实上,明月卿是希望叶聆远能专心吃瓜,能将梦九霄正在面临的情况让更多人看到。
叶聆远下意识也以为柳行春是来救人的。
毕竟柳行春曾经是天极门的长老,如今也是仙盟会的长老,一马当先力挽狂澜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但随着二人静默的时间越久,叶聆远的眉头越紧。
柳行春说:“你应该谢谢叶聆远那个小丫头,不然你应该会更早地成为计划中的一环。”
梦九霄神色平静,充满了无畏与勇敢:“如果当年成为大执法的人是我,宋清溪今日的结局就会是我的结局。”
魔气停在柳行春身后,看上去真的就像柳行春凭借一己之力将魔气拦下。
其他修士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庆幸。
“太好了!幸好还有柳长老,不然梦九霄大师姐就危险了!”
“大师姐可是第一个突破心魔的人,日后前途无量,注定功成飞升呢!肯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折损在这样的地方!”
“幸好幸好,不然大劫将至,要是连个能力挽狂澜的修士都没有,那才是真的要玩完了!大师姐可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可是——”
有人发出迟疑的声音:“我记得,之前说过,飞升是谎言,是当年风苏明为了封印斗玉陵底下那个最大的魔眼特意编织的谎言,就是为了让更多修士以身献阵。”
“嗨呀!说那么多做什么!谁也不想见天才陨落!”
兰琉罗遗迹利吵得沸沸扬扬,连对抗魔气这个火烧眉毛的事情都差点忘记了。
看到梦九霄的那一刻,温奇衡这才勉强松一口气,然而下一刻又提心吊胆起来。
温奇衡知道柳行春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这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丧心病狂的疯子,一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时至今日,温奇衡仍不清楚柳行春做这些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他做着一切的动机是什么。
即便如此,从他粗浅了解到的事情里,足以见得柳行春在谋划一件怎样可怕的事情。
他不止在拿修真界当棋子,甚至在拿整个世界做自己的棋盘。
果然,下一瞬就看到柳行春向梦九霄袭来。
温奇衡目眦欲裂,前奔的速度越来越快,然而在抵达最下层的石洞时。
汹涌的魔气直接将他与奚不渡二人拦住。
温奇衡的修为不比奚不渡,很难做到在这种程度的魔气中穿行自如。
奚不渡眉眼微垂,他默不作声地抬手抽出长剑,剑气纵横,瞬间将魔气撕开一道口子。
“跟我来。”
……
叶聆远看到汹涌的魔气席卷而来,直接吞噬梦九霄和柳行春的身影。
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她清除看到是在柳行春有所动作之后,魔气才向梦九霄扑去。
所以,仙盟会的大长老,万人景仰的柳行春,竟然是一个恶徒?
叶聆远还来不及多想,魔气翻涌间,暴露出梦九霄与魔气缠斗的身影。
在黑紫色的魔气中,梦九霄的红光就像能刺破黑暗的阳光般耀眼夺目,魔气在她的攻势下消融,但转瞬又再度扑来。
叶聆远的心都被揪起来了。
【“柳行春这是要干嘛?以为这是什么生存挑战大逃杀吗?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的那种?”】
叶聆远的声音打破很多修士对柳行春最后的幻想,见到这番情景,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真的服了,仙盟会的长老团从头到尾是什么邪恶组织吗?成天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追随柳行春的执法团弟子中,有些人第一次对自己的任务目的和存在意义产生了怀疑与动摇。
听到心声的温奇衡只是冷冷笑了一声,他抬眼看向奚不渡。
“奚剑尊,你可知仙盟会是这样一个地方?”
奚不渡沉默,他知道仙盟会不是一个好地方,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黑暗的地方。柳行春也好还是谁也罢,不光为了各自的利益苦心钻营,还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择手段。
但奚不渡没想到柳行春会做到这种地步,做到这种不顾他人死活的地步。
画面中,梦九霄还算能招架得住,但显然不算轻松。
“柳行春!我跟宋清溪的命还不够?要你折腾这么大的阵仗?”
听到声音的温奇衡神色骤然凝重,所以梦九霄早就知道柳行春要做什么,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正在赶回十万大山的月乔乔停下脚步。
脑海中是梦九霄孤身对抗汹涌魔气的画面,眼前是凡间界的士兵正准备向十万大山发起进攻。
殷无歧御驾亲征,站在最首,集结大军准备发起冲锋。
第117章
梦九霄的这句话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什么叫她和宋清溪的命还不够?
柳行春到底准备做什么?
柳行春能看到来自系统的画面, 也能听到叶聆远的心声,他自然知道这些都藏不住, 迟早会暴露在世人眼前。
但他已经无所谓了,这个世界上,只要能达成他的目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哪怕是他自己。
能够为风苏明的归来献上生命,成为神明归来的祭品,是莫大的光荣,是每一个献祭者的荣幸。
想到这里, 柳行春的呼吸不可避免地急促起来。
他看向梦九霄的目光中满是炽热,充满了掠夺与野望。
即便如此,柳行春的话语依旧恳切:“她是拯救这个世界的最终人选, 只有她能将灾祸平息, 这是迫不得已的做法,是无法避免的牺牲。”
听到柳行春的这些话, 叶聆远想骂娘的心都有了。
【“说得冠冕堂皇, 谁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真要想拯救世界干嘛不直说?我就不信整个修真界的修士都是冥顽不灵的人, 会跟他伟大的计划对着干!”】
叶聆远的话让柳行春的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柳行春重新整顿神色,努力让i机看起来像是一个苦口婆心, 好言相劝的好人。
“你还年轻,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你想的那样简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和不可言说。”
明明柳行春的说话对象是正在跟魔气抗争的梦九霄, 但却让叶聆远觉得他这句话像是在对她说一般。
不对啊!
叶聆远皱眉,眼里闪过不解与困惑。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 柳行春的下一句话直接抛出重磅炸弹。
“你、路平澜还有你师父新收的小弟子叶聆远, 值得被所有修士铭记。”
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三个都是柳行春计划中需要牺牲的人。
云道川是第一个坐不住的, 这个总是深藏不露,四平八稳的医修, 第一次出现灵气暴走的迹象。
十万大山中,被勒令驻守天极门的燕归尘直接就要提刀往外冲了。
多亏山上弟子勉强将她拦下。
“燕长老!你现在过去已经赶不及了,门主现在正带着陆剑尊和玉师尊前去支援。”
说实话,在燕归尘心里,天极门所有弟子加在一起都不如叶聆远三人在她心中的分量。
可她是天极门的长老,有自己的职责,也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穆门主命她驻守山门,就是为了让她守好护山大阵,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她燕归尘,是天极门一张不轻易动用的王牌。
燕归尘深呼吸,让座下弟子照旧维持宗内秩序,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燕归尘在大殿中踱步片刻,心绪勉强平静些,这才准备回身继续打坐,继续关注护山大阵的情况。
在她落座的前一刻,腰间的通讯玉牌突然闪烁起来。
不是叶聆远,不是梦九霄,更不是路平澜。
是月乔乔。
燕归尘对月乔乔的印象算不得好,这个小姑娘为了自己的私心和喜欢害得她的徒弟平白无故遭受这样多的祸事,吃了那么多苦头。
哪怕后来梦九霄因祸得福,修为心境大有进益,也不妨碍燕归尘对月乔乔心有芥蒂。
尤其现在,月乔乔因为宋清溪的事情,不管不顾地将叶聆远等人留在胶越沙海中面对险境,燕归尘心中对这个小弟子的厌烦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极点。
虽然心中不耐,但燕归尘还是接通了月乔乔的传讯,声音冷清而平静:“何事?”
月乔乔见传讯被接通,也不多说废话:“十万大山外,凡间界各国集结大军陈兵边界,想要进攻十万大山。”
燕归尘猛然站起身来:“边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燕归尘并不怀疑月乔乔所说事情的真假,只要求她详实回禀。
月乔乔一五一十地说:“距离十万大山边界二百余里的地方,集结了凡间界各国士兵,粗略估计人数在百万以上,陆续还有其他国家的军队正在向前线开拔。”
月乔乔尽力掩藏自己的气息,看着远方渐起的狼烟与烽火:“军队中——”
她拧紧眉头,看向军队中出现的红袍怪人,无端想起了曾经在遗迹洞天里见过的红鸟杀手。
“有之前在遗迹洞天里见过的红鸟杀手,修为不知,但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魔气。”
相比对魔气抵抗能力极低的修士,对灵气感应不强的普通人反而对魔气有更高的抗性,即使这样跟魔修相处,也不会引起过于严重的后果,顶多有个头疼脑热和轻微的身体不适罢了。
因此普通人并没有察觉出这些红袍怪人的不对劲,只觉得他们是高人,有点怪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燕归尘听着月乔乔的话,拳头无意识捏紧。
就算这些红鸟杀手是风家枉死之人,就算他们身上有着天大的委屈,也没有理由做出这种助纣为虐的事。
燕归尘的第一反应是召集天极门上下,让全宗弟子严阵以待,然后直奔穆门主的房间,打开暗格,进入密室,取出天极门主的掌门印鉴。
灵气汇入这方血红色的印鉴,灵气激荡产生层层波纹,冲天光柱自天极门镇山石上亮起,紧接着带起十万大山中其他宗门镇山石的共鸣。
原来天极门的掌门印鉴竟然还有这种功效,怪不得曾经一直屈居第二的玄一宗一直想夺得第一的宝座。
这才是第一的底气,能够无条件号令修真界所有宗门的底气,也是仙盟会一直想要抢走的底气。
燕归尘看着手中的掌门印鉴,冷笑一声,想不到自诩淡泊名利的修士到头来追寻的仍是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
她无端想起当初风长息来天极门的目的。
燕归尘静静看着手中的血玉印鉴,暗红色的纹路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与生命一般,在印鉴中随着灵气波动游走,就像那些红鸟杀手身上带着的红色。
亮光在群山深处接二连三地冲上云霄,甚至冲破了十万大山上空长年笼罩的云山雾海。
十万大山外,看不清山内的具体情形,但从这阵仗来看,也能猜出修士们约莫也是全部出动。
这种异象,在普通人眼中就是上天的警示。
尤其对于曾经有过信仰的大安人而言,这就像是他们信奉的神给他们降临了谕示。
殷无歧身边的随从战战兢兢地向他请示:“陛下,距离修士的地界还剩不到二百里,文武百官特来请示。”
随从的话没说完,殷无歧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会说什么。
殷无歧当然知道这是一个看上去荒唐无比的决策,但他没有拒绝的余地。柳行春说一不二,他现在没有与柳行春公开叫板的资格与底气,听命是他唯一的选择。
不止有文武百官,来找他的人中,还有当初与叶聆远等人结识的世界子弟。
姜家、祝家、叶家甚至还有上郓城的齐家。
殷无歧望着十万大山上空被灵气破开的云层,想起了明月卿。
兰琉罗遗迹中想必凶险万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
殷无歧的余光掠过一直站在角落的红袍人,红袍人站得笔直端正,就像是一件空空荡荡的袍子。但殷无歧知道,他在盯着他,在事无巨细地将这里的情况尽数转告柳行春。
他能做的,就是争取时间。
……
此时此刻,无论是兰琉罗遗迹内还是外界,情况都称得上是瞬息万变。
梦九霄与柳行春的打斗无差别直播,甚至随着叶聆远体内的灵气暴涨,投射到更远的地方。
叶聆远急到恨不得冲上去替梦九霄打这一场。
【“服气!羊毛为什么总可着一个人薅!梦九霄招谁惹谁了要被这样利用!”】
【因为梦九霄有潜力,适合跟宋清溪一起成为柳行春的工具。】
叶聆远罕见地沉默一瞬,也不知道是该先吐槽宋清溪的阴魂不散,还是要骂柳行春两句贪得无厌。
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问题就是这么个问题,叶聆远再着急,也只能站在这里吃瓜,没办法替梦九霄解决眼前的局面。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变少,从路平澜到月乔乔,现在又到梦九霄,叶聆远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她抬眼,看到仅剩的明月卿和云道川。
理智在告诉她应该快点解决扶桑神树的事情,但情感在拉扯着她让她想要回头区帮梦九霄。
梦九霄面临的情况越来越险,魔气凝成实体,不断向梦九霄扑来,在她身上留下道道伤痕。
柳行春静静看着梦九霄被逼到绝境,平静的神色之下掩盖着浓浓的疯狂。
“梦九霄,你若是直接束手就擒,我或许还愿意大发慈悲给你一个痛快的了结。不然,只是徒增牺牲。仅凭你一个人,救不了所有人。”
梦九霄神色坚毅,眸光坚定,丝毫不因柳行春的话动摇心智,也不会因眼前面临的困境磨平锐气。
“叶聆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很抱歉,并不是仅凭一个人。”
叶聆远狠心,切断了系统传回的画面。
没能看到在画面切断的瞬间,浓重的魔气中有人杀出一条血路来。
第118章
魔气会削弱修士对外界的感知。
哪怕柳行春是操纵魔气的人, 也没办法做到让魔气像灵气那般如臂指使,运用自如。
所以当温奇衡突破魔气的重重包围, 一剑刺向柳行春时,他才发现竟然真的有人突破了他的重重封锁,来到遗迹最下层。
温奇衡已经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就往前冲,一点也不在意魔气是不是会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痕,也不在意魔气是不是会侵入体内。
总之,不能让梦九霄再被魔气困扰。
实打实就是当初叶聆远说他是恋爱脑的模样。
对于现在温奇衡而言, 梦九霄这个与他不甚亲近却又渊源颇深的女子,已经是他贫瘠人生中,唯一一个以赤诚之心对他的人。
他自然是会为了梦九霄豁出命来。
柳行春也没有想到仙盟会执法团中竟然真的有人能扛得住傀儡纹的控制, 能对他的意志违抗到这种地步。
温奇衡脖颈上的暗红色傀儡纹正随着灵气波动闪烁, 猩红色的光芒一看就知绝非善类。
柳行春也有意拿傀儡纹控制温奇衡,猩红和黑紫混在一起, 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不祥。
柳行春看向温奇衡身上所穿的黑衣, 这明显是他的心腹才能穿上的制式, 而现在,他的心腹反抗了他的命令。
柳行春在仙盟会执法团中培植了诸多人手, 除去他最好用的红鸟杀手外,这些被种下傀儡纹的执法团核心弟子, 也是他最有力的工具。
这些人不仅有傲人的天赋,更有显赫的出身, 是各大宗门的骄傲与宝贝, 自然也就成了他利用的筹码。
只要柳行春手中握着这些人, 修真界各大宗门行事自然就要顾及他的脸色。
但现在,他的工具背叛了他, 甚至刺伤了他。
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让柳行春愤怒至极,柳行春长老这么多年来都清心寡欲的眼睛里头一次这样怒火滔天。
这种愤怒,甚至不亚于当年知道风苏明一言不发独自赴死时的心情。
柳行春手下的魔气当即调转矛头直攻温奇衡而去。
但无论温奇衡如何勇猛,他的实力终究不敌柳行春,就算豁出一条命去,也只能引开柳行春的攻击,给梦九霄多一些喘息的余地而已。
比起一直在反抗的梦九霄,半路突然杀出来的温奇衡才更让柳行春愤怒。
梦九霄从来都是反叛者,柳行春要做的就是征服,然而温奇衡的背叛彻彻底底挑战了柳行春敏感又脆弱的神经。
柳行春出手,招招都是死手,都想要了温奇衡的命。
即便温奇衡蒙着面,身上没有一丝一毫能代表身份的特征,梦九霄还是能认出他来。
但即使认出来了,也只是眼中的光更亮几分,她不会直接挑明温奇衡的身份。
纵使梦九霄与温奇衡已经很多年不曾对招比拼,但过去十几年留下的默契让两个人就好像一个人一般。
瞬间逆转了攻势,在铺天盖地的魔气中与柳行春打得有来有往。
柳行春眼中的戾气愈甚,温文尔雅的柳长老此时跟丧心病狂的魔头也没什么差别,手中结成杀阵,就想要梦九霄和温奇衡的命。
梦九霄在温奇衡的掩护下向柳行春冲去,层出不穷的魔气像看文就来群羊,依乌儿耳漆雾贰叭宜是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意识,幻化成实体向她扑来,又被梦九霄的烈焰烧成飞灰。
用灵力结成的暗金色符文在柳行春面前缓缓浮现,四散的魔气也向符文中涌来。
很快就要画成了。
在梦九霄将将冲到的那一霎那,金光漫天,剑光铺天盖地而来。
是明月卿先前施展过的绝煞万剑阵!
但剑意、威力都比明月卿的剑阵更强,梦九霄定睛,就见一道金光刺穿魔气,直奔柳行春而去。
竟然是不渡剑尊!
魔气不止妨碍了修士的行动,也影响了柳行春的感知,他甚至根本没能发现奚不渡在悄然之中布下的绝煞万剑阵。
柳行春几乎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来防御,才勉强让自己落得个体面的出场。
半空中有一道黄色的符纸被燃成灰烬,散在空中,再不见踪迹。
柳行春看着消失的符纸,眼中闪过一丝留恋与惋惜,似是觉得这张护心咒不该浪费在这里。
如果是关注叶聆远的人在这里,定然能发现柳行春这道刚刚报废的护心咒,与叶聆远当初在斗玉陵中与春和派修士决斗时所用的那张护心咒如出一辙。
无论是从灵气刻印的手法,还是选纸用材上,几乎都与叶聆远的系统出品别无二致。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威力。
叶聆远当初的护心咒能拦下化神大能一击,而柳行春的护心咒,足够拦下渡劫大能的一击。
毫发无损的柳行春自烟尘后现出身形。
奚不渡此时神色阴沉,单手持剑,紧紧盯着柳行春,像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柳行春!你作恶多端,该当何罪!”
柳行春对奚不渡的质问置若罔闻,目标很明确地就是要取梦九霄和温奇衡的性命。
奚不渡自然知道梦九霄与自己唯一的徒弟关系匪浅,更知道一旦梦九霄的神魂被柳行春夺走,恐怕他的小徒弟也不可能保得住性命,所以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一个奚不渡再加上一个梦九霄,就算柳行春现在是半步成仙境,也没办法顺利脱身。
单是一个突破心魔,心境入神的梦九霄都不是他能轻易解决的对象。
天赋、心境……
柳行春眸色微暗,眼底闪过一层极浅的嫉恨。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在看到奚不渡时,眼睛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轻蔑。
“怎么,奚长老如今幡然醒悟自己在意的不是前人而是离去的弟子,所以特地赶来献上殷勤?”
柳行春一张嘴,话就直戳奚不渡的肺管子,戳得奚不渡提剑就要上来杀了柳行春。
温奇衡勉强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保持冷静,说道:“柳长老,你毫无胜算。”
柳行春只是回以毫不在意的轻蔑笑容:“我不要胜算,我要的事实打实的胜利。怎么——”
柳行春迟疑片刻,总算认出来眼前蒙面的黑衣男子就是玄一宗掌门的大儿子,露出一声嘲讽:“怎么?心甘情愿做梦九霄身后忠诚的狗?”
温奇衡半点不落下风,回敬柳行春一个嚣张至极的笑容:“怎么,你是一条找不到家的野狗就这样嫉恨我?”
温奇衡发誓他只是随便说说,完全没能想到这位说一不二的疯子长老竟然会露出这种破防的申请。
柳行春的眼眶都红了,目眦欲裂,恨不得将乱说话的温奇衡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我去!
温奇衡心里都惊了,实在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种一句话就戳人心窝子的技能。
具体表现为,柳行春直接疯了,一声咆哮之后直接动了杀心,尤其想要温奇衡的小命。
梦九霄在这些事上略有些迟钝,因此只跟着看个热闹。
但若是有闲心观察一下,就会发现梦九霄此时此刻的神情与叶聆远平日里吃瓜的模样根本没什么分别。
哪怕正在危急时刻,正在生死关头,梦九霄甚至还略有惋惜地想,真可惜叶聆远凑不上这样的热闹了。
但柳行春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好像方才的失态只是他的错觉。
柳行春冷漠的眼神从梦九霄三人身上划过,如同看死人那般冷酷无情。
他不再恋战,将附近汹涌的魔气尽数化成狰狞的怪物,拦住梦九霄等人的去路,也准备收下他们的小命。
“我本想亲手收下你的小命,也算圆宋清溪一个夙愿,毕竟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一个太坏的人,但你不大配合,就只好吃点苦头了。”
柳行春的身影一闪而逝,正要追上去的梦九霄立马就被魔气幻化的怪物拦住了去路。
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比他们先前遇到的魔物实力更强,个顶个都是化神以上的水准。
在魔物铺天盖地而来之时,在化神后期止步不前多年的奚不渡突然突破了。
不仅如此,兰琉罗遗迹内肆虐的魔气竟然也一扫而空,瞬间被灵气覆盖,连那些被柳行春的傀儡纹控制的执法团弟子们,都难得有一时半刻的清明。
奚不渡修为一路猛窜,体内灵气暴涨。
柳行春幻化出来的魔物直接打回原型,又将这些魔气吸入体内,将其转化为灵气。
本该是魔气汹涌的遗迹内忽然一片清明。
兰琉罗遗迹外,迷金城上空浓云翻滚,天雷阵阵,渡劫的天雷蓄势待发,似乎想要给这些胆敢窥探天机的修士们一个好看,让他们断了修炼飞升的心思,也断了要抢夺灵气寻求突破的心思。
天上的漩涡在吞噬灵气,地下的漩涡在将魔气转化为灵气。
如此阵仗,多半是要步入修真人士最后的那个境界了——
炼虚合道。
也只有达到这个境界的修士,才会在突破和进阶时引起天道如此震怒。
这也是为何这世上多得是化神期修士的缘故。
这最后一道门槛,对于无数人而言,几乎是不可逾越的天谴。
可究竟是怎样天赋卓绝的合道修士才能引起这么大的阵仗?
不止迷金城里的人在好奇,整片大路上的所有人都在好奇。
异象凌空,有目共睹。
突然涌现的灵气瞬间充斥整个遗迹下层,然后又瞬间被魔气反扑,消失的无影无踪。
灵气并不是消失不见了,而是系数被叶聆远体内的那棵扶桑木吸了个一干二净。
或许——
如此声势浩大的渡劫天雷并非是为了突破的奚不渡而来,而是为了惩戒叶聆远这个胆敢违抗天道的大胆狂徒。
第119章
兰琉罗遗迹内陡然爆发的灵气并非是奚不渡突破导致的, 而是叶聆远的手笔。
连天雷都是为了惩戒叶聆远而来。
甚至正是因为叶聆远引起的灵气爆发,才导致了奚不渡的突然突破。
叶聆远眨眨眼, 眼里闪过像是做了坏事一般的心虚。
她悄悄收回手来,看着灵气震荡,又看着灵气和魔气汹涌交锋,有些不明所以。
她直起身,睁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睛看着明月卿和云道川,背着手给自己辩解。
“我还没碰这个东西,不是我做的。”
云道川只是平静地看她一眼, 并不在意究竟是不是叶聆远搞出来的动静,手上掐了两个她看不大懂的诀,闭目静思片刻, 然后说道:“有人突破了。”
叶聆远瞬间将腰板都挺直了, 完全是理直气壮的模样,根本没留心到自己体内的扶桑木在无声无息间将整个遗迹内的灵气一扫而空。
无风的洞天内, 突然起了小小的微风, 吹动了大树的叶子, 也吹动了沉睡女子的发丝,更吹亮了大树根系上附着的层层法阵。
外界的天雷越来越重, 蓄势待发地在云层中露头,似乎准备将迷金城彻底劈开, 也准备将这个不知有多少层深的兰琉罗遗迹彻底劈烂。
叶聆远听到云道川的话,只顾着兴奋:“是谁?是谁要突破了?”
云道川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 眼下遗迹洞天内的人员众多, 在瓶颈卡着的人何止一个,别的不说, 就明月卿那个师父,在化神境界都不知卡了多少年了。
从眼前的异象来看,约莫就是叶聆远拔剑引起了遗迹内灵气动荡,也引得许多修士体内灵气动荡。
云道川并不在意有多少人突破,有多少人要飞升,他只是兀自走到叶聆远面前,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细细查探叶聆远体内的灵气情况。
他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适?”
叶聆远也不反抗,就由着云道川检查。站在一旁的明月卿欲言又止,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叶聆远无所谓地转着手腕,对云道川说:“我没事,感觉自己挺好的。”
说着她还蹦了两下,示意自己没事。
体内的扶桑木吸满了灵气,叶聆远也没什么特殊的感应,只觉得自己通体舒泰,等她留神内视丹田时,这才发现扶桑木在她体内的剧变。
从进入兰琉罗遗迹开始,短短时日里,扶桑木就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不止如此,进入内视状态的叶聆远听到了很多声音。
来自地上,来自迷金城。
她听到隆隆的雷声,听到风声在咆哮,浓云在沸腾,恨不得将一切撕裂,将世界都撕成两半。
来自四海八荒的声音顺着胶越沙海的风吹入叶聆远的心里。
混杂在一起,让叶聆远的头都差点要爆炸。
在所有声音中,最突出的是雷声。
古语有云:“云从龙,风从虎。”
此时此刻,风雷呼啸,云奔不止,仿佛洪钟大吕在脑中震响,震得叶聆远灵台清明。
然只是一瞬,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威压向她袭来,像是要碾碎她的骨头,碾烂她的血肉,让她成为天地间的一粒尘埃。
出生入死这么多回,生死险境徘徊这么多次,叶聆远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恐惧。
不是害怕,是恐惧。
是从骨子里散发的,无法克制的恐惧。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明明除了威压之外什么都没感受到,却依旧被恐惧笼罩。
仿佛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在注视她,在审判她。
叶聆远一动也不能动,只感受到冷汗涔涔,连呼吸都好像静止,她想问云道川和明月卿的状况,却只看到了自己。
分明方才云道川和明月卿二人还站在她面前,怎么会突然消失?
先前叶聆远也感受过这种一片空茫的状态,但曾经她感受到的并不是威压和恐惧,而是旷达开阔。如果说之前是在天堂,那么现在就是在地狱。
压得叶聆远喘不过起来。
连喘息都成了奢侈。
无法克制的恐惧如同蚂蚁般爬满全身,连思考都成了空谈。
能感受到的就只有压迫。
突然,叶聆远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下一瞬,剧烈的嗡鸣又席卷而来。
是道。
是警告。
哪怕叶聆远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但在这一刻,她瞬间就懂了威压的来源和来意。
这就是无数修士在苦苦求索的道。
道在警告她,让她不要做多余的事。
可——
什么是多余的事。
让明月卿不要牺牲是多余的事?让柳行春的图谋不要得逞是多余的事?还是说,想要重新封印魔眼还世间一个太平是多余的事?
愤怒顷刻席卷叶聆远全身,甚至冲淡了天道施加的威压。
在这一刻,无形无状的天道好像突然成了可以触摸的概念,甚至在她面前缓缓凝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哪怕这个人形没有脸,叶聆远依然能认出来这个天道究竟化成了谁的模样。
是云道川,但又不是云道川。
即便知道这不是云道川,叶聆远仍不可避免地呼吸凝滞一瞬。
叶聆远谨慎地盯着人形,不肯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
笼罩在人形周围的雾气渐渐向内收敛,就在面容将要清晰的瞬间,整个人形被彻底打散,变成一团怎么聚也聚不拢的雾气。
叶聆远侧目,看到身边骤然出现的云道川,刚要开口,一阵大力拉扯袭来,眼前一亮,再睁眼时仍旧是之前那副模样。
就好像方才她经历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是她的幻觉。
叶聆远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幻觉,微风吹过,后脊一片凉意,昭示着天道曾经来过的痕迹。
叶聆远的目光下意识区看云道川,正好碰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云道川眼中一片坦荡,磊落光明,甚至还有些困惑。
他低头,重新牵起叶聆远的手,用灵力仔细探查叶聆远体内的情况:“怎么了?有哪里不适?”
叶聆远没有多想,随口说道:“我没事,感觉自己挺好的。”
然而话一说出口,叶聆远就怔住了。
这句话——
叶聆远猛地抬头,对上云道川黑亮的双眸。
嘈杂远去,万物远去,熟悉的威压和恐惧再度将她包围。
就好像永远无法通关的关卡,一定要让她屈服。
一次、两次……
三次、四次……
叶聆远也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重复了多少次,无论她用什么方法打破这一次轮回,新的轮回总会不期而至。
但即便如此,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叶聆远仍在拓展自己的生存极限。
她能够与天道对抗的时间越来越长,对天道威压的抵抗能力也越来越强。
直到最后,叶聆远已经能在天道面前掌控自己的身体。
这一场,天道没有再凝成云道川的样子,一直破局的云道川也没有再出现。
朦胧而模糊的声音在叶聆远脑子利乍响,明明一个字也没有说,但叶聆远却懂了天道的来意。
祂要维护世间的公平,不允许叶聆远因一己之私破坏这个世界本该有的轨迹。
听着天道居高临下的警告,叶聆远冷笑一声,相当无畏大胆的对天道发出自己的嘲讽。!
叶聆远如同遭了一闷棍,头剧痛无比。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天道对她的警告,让她放尊重点。
明明已经对天道的威压有了抵抗的能力,但这一瞬间恐惧又再度来袭。
仿佛她此时此刻正站在生与死的边缘,能活着还是去死,全看她一念。
叶聆远无端想起很久以前,云道川说过的一句话。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这一就指的是生死一线时的生机。”
在叶聆远动念的霎那,来势汹汹的天道忽然停了下来。
无形无相又无处不在的天道终于离去,叶聆远像是一条脱水的鱼,正在努力地大口喘息。
叶聆远的手仍放在云道川的手中,她忍不住抽动手指,引来云道川的额外关注。
云道川抬眼,眼角微扬,白净的皮相无端显出几分艳丽。
“躲什么?”说着还把叶聆远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幸好——
叶聆远在心中暗舒一口气,总算没听到那句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怎么了?有哪里不适?”。
云道川的动作看似霸道又不容抗拒,可他眼角余光正小心翼翼地瞥着叶聆远的神色,生怕引起她的反感。
云道川恋恋不舍地放手,略有惋惜道:“无碍,一切安好,除了你马上又要突破这件事外,没有任何需要额外注意的地方。”
正在思考云道川和天道之间有何关联的叶聆远胡乱点点头,显然根本没将云道川的话听进耳朵里区。
其实她就算听进去了,自己也不会在意,反正还有云道川呢,怕什么?
云道川只是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说道:“这是扶桑木遗迹最后的一道屏障。如果我们顺利解开,会看到云澜,也能找到路平澜。”
叶聆远挠挠头,第一次直白地问出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
“路平澜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在遗迹里这么如鱼得水?”
第120章
“你不知道?”云道川问。
叶聆远讶异, 抬手指指自己:“我应该知道什么?”
云道川幽幽一声叹息,叹得好似春花凋零, 秋月渐沉:“你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师兄。”
叶聆远默,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云道川这句话。
“也不太关心我。”
叶聆远愣住,实在没想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挠了挠脸颊,也不知该回一句什么。
过了片刻,她后知后觉地找补道:“有些属于个人隐私, 我尊重师兄,所以他不说,我不会多问。”
然后她又说:“我挺关心你的。”
但这话说出来, 叶聆远自己都不够自信, 说实话,她跟云道川虽然打架的时候足够默契, 但真要论及了解, 可能还不如她平日里吃瓜时对其他人的了解来得多。
云道川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我也挺关心你的。”
然后多余的话一句不曾多说。
他转身走到她方才拔剑的地方, 静静端详片刻,说道:“关于路平澜的身世, 当年门主是在一处魔眼中发现了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发现这孩子生了一双异瞳,而且身处魔眼还能不受魔气侵扰, 便将其带回山门。”
“当然,路平澜的特殊体质只是其一。更重要的, 是他体内的另一条魂。虽不知这魂具体是哪位先辈高人, 但约莫就是这二三百年间为飞升而不惜一切代价的修士。更稀奇的是路平澜在被发现时, 异魂就已经被好好地封印在他体内。”
“这最后一道封印与斗玉陵魔眼的封印以及路平澜体内封印异魂的封印是一模一样的。现在我要解开神树遗迹的封印剑阵,开阵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也无从知晓, 但你——最好不要轻易动用灵气,尤其是你最擅用的土行灵气,不然你体内的扶桑木会把你吸干的。”
叶聆远在云道川身后尴尬得抓耳挠腮,总觉得云道川话里有话,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搞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叶聆远求助似的看着明月卿,然而明月卿只是回给她一个清甜的笑容。
叶聆远:“……”
“记住了吗?”
叶聆远一个激灵,扭头看到云道川清凌凌的目光正看着她,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但无端看得人心里发毛。
她讪笑:“记住什么?”
云道川只是微微叹息一声,眼里还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没什么?让你小心并且不要离我太远。”
叶聆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拍拍云道川的肩头:“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无论云道川有怎样的本事,怎样的身世,在叶聆远眼中,他都是那个需要保护的脆皮医修。至于云道川那忽高忽低并不稳定的修为——
怎么,还不能允许人家有些短时突破的秘法吗?
云道川淡然点头,并交付叶聆远十足的新任,面不改色地说:“那我就完全靠你保护了。我很害怕。”
叶聆远:“……”
实不相瞒,半点没能在您老人家的脸上看到有害怕的痕迹,您让别人害怕还差不多。
但扯皮也只是一瞬,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云道川让明月卿过来帮忙破解剑阵,叶聆远就跟在一旁围观,搞不明白这种低难度的活为什么不让自己也来搭把手。
有种自己被排除小团体之外的不开心。
云道川只是余光瞥一眼就知道叶聆远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关键人物要最后出场,你的灵气特殊,容易引起连锁反应。”
“她的正好。”云道川指着正背着剑到处跑的明月卿,“能够引起其他人警觉,但又不会触动遗迹内更多的阵法。”
叶聆远对阵法和灵气上的事一知半解,毕竟半路出家,比不过云道川这些自小修习淫浸已久的人。
叶聆远最大的美德就是识时务,当即退到一边,绝对不让自己碍手碍脚。
云道川轻笑了一声,继续忙着破阵。
他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在这柄锈铁剑前画成阵法。
叶聆远也看不大懂,只觉得云道川确实不负博学多才之名,不管什么偏门奇怪的东西他都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云道川一心二用,一边解阵,一边跟叶聆远说:“这一路上,我与路平澜几近同吃同住。”
云道川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知是不是叶聆远的错觉,她觉得云道川瞥了她一眼,话里还透着点委屈。
“在云中城时,你也曾提过多留心一下你师兄的状况,见多了,自然就知道解法。”
云道川说得云淡风轻,轻描淡写地略去他如何翻阅古籍寻找有关路平澜体内异魂的线索,以及他身上封印的解法。
如果想彻底解决路平澜体内的异魂,最好的办法就是完全解开封印,让异魂离体,然后重新封印到新的容器中去。
叶聆远提过的事情,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云道川都记在心里。
听了云道川的话,叶聆远笑容中透露出一丝羞涩,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云道川不再多言,只专心破解剑阵,用明月卿的灵气从旁协助,好端端一个女主,竟然成了移动灵气充电宝。
叶聆远站在一旁,看着如今潇洒恣意又快活的明月卿,然后看着专心致志的云道川,想起了天道对她的警告。
祂的意思很明显,让一切恢复正轨,所有人都老老实实走在原来的轨迹,按照系统所给的剧情那样,爱恨痴缠,颠沛流离,然后让这个世界在一群爱情癫公和癫婆的手中浴火重生。
说实话,叶聆远并不是很理解走剧情的必要性,反正都是要拯救世界,现在省去这么多中间过程,直达最终结局,也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天道的肺管子。
叶聆远这样想着,突然有种遭受迎头痛击的感觉。
可她一抬头,只看到正埋头破阵的云道川和明月卿,两个人甚至没能分出半点心神来搭理正在走神的她。
叶聆远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撞邪了,结果那种被人敲闷棍的感觉又来了。
很好。
叶聆远这下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天道盯上她了。
刚刚那两下就是天道对她出言不逊的警告。
叶聆远忍不住在心里呼叫系统,并大喊没天理。
天道正当,系统也不敢吱声,只能老老实实缩在叶聆远体内,一点动静也不敢出,生怕自己的计划被天道看出什么端倪。
叶聆远在内心咆哮片刻,发现系统并不搭茬,微微叹息一声,感叹自己不招人待见的命运。
就在叶聆远长吁短叹的时候,剑阵解开了。
这柄铁锈斑斑的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像是从巨石中挣脱,也像是准备将整个世界都摇散架。
大地都跟着这柄锈剑摇晃,叶聆远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勉强扶着云道川和明月卿才稳住身形。
地动山摇间,云道川冲她喊:“握住剑!”
叶聆远不疑有他,飞身之上,一把握住锈剑。
震颤忽然消失,剑也重归安静,斑斑锈痕一点点脱落,铁锈每脱落一分,剑阵内的景象就更加清明一分。
剑阵内,是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参天巨树横倒正中,倒下的巨树仍有茂密繁盛的枝叶,但随着锈迹脱落消失,巨树茂密的叶子竟也跟着落了下来。
触地即黄。
不过转瞬,方才还茂盛的巨树,竟只剩光秃秃的树干,甚至连树干都开始出现干枯老化之象。
当树叶落光,叶聆远才看到站在巨树前的路平澜,以及静静在树下沉睡的女子。
剑阵还未完全解开,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屏障。
就在解开的那一瞬,叶聆远身边忽有狂风掠过,有人竟然直冲而去。
叶聆远定睛细看,才发现是早前与她们分别的云澜。
她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云澜是走了多少弯路,怎么现在才赶到这里?还以为咱们能跟在后面捡点便宜。”
云澜颇有些灰头土脸,听到叶聆远的话也顾不得管,满心满意都只是那个睡在树下的人。
云道川在解开剑阵的过程里不敢分心,因此并未过多留意剑阵内的情况,反而一直盯着叶聆远,时刻留心她的情况。
直到云澜像一道黑旋风似的冲进去,他才看清剑阵内的情形。
上古神树扶桑巨木轰然倒地,若罗神女满头华发一睡不起。
与他所知晓的预言并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是终结之日的提前来临。
明明昏睡树下的人市云道川的血亲,他内心却极为平静,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甚至他还有闲心去看看明月卿的脸,然后淡淡评价一句:“确实容貌上也有几分相似。”
云道川这句话,将叶聆远拉回神来,她提着锈剑就往里猛冲,生怕迟了一时半刻,云澜的阴谋诡计就要得逞,而她好不容易养得如花似玉的可爱师妹就要成为别人复活的祭品。
叶聆远下意识看过云道川。
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不用多说,只消看到这女子的脸,就能明白为什么奚不渡拿明月卿当替身,也能明白云道川为何这么多年的时间里都在遮掩自己的真实容貌。
这真是一个——
风华绝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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